左右兩邊皆是高聳到看不見盡頭的峭壁,太陽射不進來,吹來的風帶著濃厚的溼氣和藻類的味道,昏暗的像是傍晚時分。路的中央有條已經凝結成冰的河流,停留在奔騰的瞬間,透明的冰層下方,隱隱約約能看見游動的魚兒們。
從沒探訪過峽谷的區域,里斯有點沒自信能否找得到往索迪亞克的村落的路,想不到越往下坡路走,逐漸脫離陰影之下,景色便越加熟悉起來。
原來這結冰的河道,正是這座山頭的主要水脈之一,峽谷的地域正是河流的源頭,中游則是採冰的好地方,他們來回這裡早已超過上百次,卻從來沒動過往上爬的念頭,這驚人的發現讓里斯訝異不已。
走在陽光底下,沿岸的雪地逐漸出現點點青草,路也變寬起來,里斯沿路盯著峭壁的大石,在一塊龐大的石頭前停了下來,眼裡所見的是旁人無法見到的能量漩渦。
伸出手指,里斯輕點了漩渦的三個中心點,透明的能量流逐漸擴散開彼此融合在一起,像塊布的包覆石頭,屬於岩石的顏色逐漸淡去,出現一個僅供兩人並行的洞口,飄出陣陣白霧。
離開村落已經快一年多,里斯踏進山洞,走在蘊藏魔力的霧氣中,思念的感情跟著湧現,不知不覺忘了身上的痛。
初次踏進索迪亞克村落的露緹亞,可沒這種好心情,走在幾乎不見五指的濃霧中,背後隱身岩石慢慢變回原有的模樣,讓漆黑在山洞裡蔓延,迷茫的視野造成了緊張感,不自覺的向小斯靠攏,倚賴著溫暖的馴鹿壯壯膽。
走沒有幾分鐘,白霧散去,光再度照了進來,突然的光線變化讓露緹亞瞇起眼睛,反射的抬起手掌。
在遮蔽的半個視野裡,露緹亞看見了一個個與自然融合的小屋,樹與房子密不可分,全是木頭與枝葉,帶著獸耳的族人們輕盈的在路上穿梭,即使是降雪的天氣,身上穿得仍是單薄的民俗服飾,全然看不出一點寒冷的樣子。
一名嬌小的紫髮少女,身披著快拖地的長袍,手裡拿著法杖,站在兩人面前,身後隨行著兩名手持弓箭的戰士,看到里斯出現,親切的露出微笑。
「好久不見了呢!里斯。」
「噢,妳是…艾茵?上次來看到妳還只有這麼點大的...」里斯比了比自己腰左右的位置,滿臉訝異,努力回想著自己是不是真的太久沒回來了?
「你說的那是兩年前的事情了,現在的我是獨當一面的祭司。」艾茵露出微笑,展示了掛在脖子上代表祭司身分的勾玉項鍊,頭上的墜飾隨著拉起的動作輕輕晃動「原本族長想親自來的迎接的,但是這幾天來森林太不平靜,族長抽不開身,所以找我過來幫忙。你會突然回來,想必不是特地來寒暄的。」
艾茵領著眾人往村落中心走,那兒有顆上千年的大樹,在雪中綻開粉色的花朵,枝葉茂密的成了房子的屋頂,圓木屋圍繞著它,每根柱上都刻著咒語的文字,門的兩旁放置著雕刻的貓,一隻拿著武器,一隻拿著盾牌,脖子上都掛著與艾茵相仿的墜飾。
隨行的兩位弓手向前一步開了大門,示意著眾人入內。
「妳說得沒錯。我是為了朋友而來,我只能拜託你們了。」里斯眼裡滿滿的都是擔憂,即使和索迪亞克一族熟稔,在這時仍未忘了禮節,低頭的請求艾茵的首肯。
「別這樣!我本來就是來幫忙你的。」沒想到早就是舊識的里斯會行這般大禮,艾茵慌忙的擺手,要里斯把頭抬起來「帶你的朋友進來吧!我能幫的,一定會盡力完成。」
聽到艾茵應諾,里斯喜出望外,立刻把弗雷特里西從小斯背上抱起來,踏進屬於索迪亞克一族的神聖領域。
圓形的祭壇代表著治癒與崇敬,空氣中充滿著清淨之流以及樹木特有的香氣,身在其中仰望千年的神木,粗壯的樹幹與彷彿連接到天空的枝葉,壯觀的讓人肅然起敬。
木頭的走道和櫃子層層疊高的鋪滿圓形的空間,中心舖滿著蘊藏能量的晶石,排列成守護的陣型,在偶爾透過葉子灑落的陽光下,閃閃發亮。
將弗雷特里西輕輕放在晶石遍佈的地上,把圍巾和外套的帽子解了下來,里斯退到一旁,心裡仍是忐忑不安。
艾茵握著法杖走向前,在看到弗雷特里西的臉龐時,突然睜大了眼睛掩著嘴,耳朵豎起,看起來既驚訝又…開心?
「艾茵?」里斯不明所以,出聲喚了整個人像失神的艾茵。
「抱、抱歉…因為臉有點熟悉,所以我一時看傻了…」聽到聲音,艾茵肩膀一抖,忙站直了身子為自己的失態致歉,臉頰上滿是紅暈。
心臟緊張的砰砰跳,艾茵甩甩頭的把開心過頭的嘴角壓回去,一面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行,一定要冷靜下來…曾經偷偷見過弗雷特里西的事,無論如何都不能被發現…」
深呼吸幾口氣,換上嚴肅的臉龐,艾茵舉起法杖在空中畫一個大圈,溫暖的光環浮上空中,慢慢灑落,將弗雷特里西的身體包覆。
將法杖叉在地上,艾茵坐了下來,集中起精神,回想著前任祭司西爾塔莉亞曾經教過自己的每一個步驟,將手輕輕放上胸口,擴展著自身的魔力化為絲線,小心的試探著弗雷特里西身上殘留的力量。
趁著艾茵施術的時間,與之同行的索迪亞克族人拿來了傷藥,治療里斯頭上和身上擦撞傷。露緹亞坐在木頭的邊緣,抱著雙腿,下巴靠在膝蓋上,看著渾身沐浴魔力,專注的艾茵,心裡莫名的平靜下來,跟著祈禱一切就此平安落幕。
全神貫注的放在感知上,艾茵感覺自身彷彿在一片白色的能量海裡,追著不同的能量流,試圖用自己的力量將之吸收,怎麼知道剛放出力量,原本僅是安分待著的能量流,瞬間反撲過來,讓艾茵不得不立刻將自己的精神抽回來。
驚叫了一聲,籠罩的光芒暗了下來,艾茵向後挪了一步,兩手撐在身體兩側,仍是驚魂未定的張大眼睛,有種那股壓迫的力量還在的感覺。
發現異狀的眾人,幾乎是第一時間便衝到兩人的身邊,攙扶腳軟的艾茵,緊張的追問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艾茵搖搖頭,婉拒了攙扶的手,一等呼吸平復下來,湛藍的眼眸裡帶著歉意,低聲地說道「對不起…我能力不足,沒辦法阻止魔力繼續侵蝕,只能延緩速度,讓他不那麼難受。」
「沒關係的,妳能幫忙我已經很感謝了。」里斯笑答,原本以為可以放下的不安與擔心,全搬回了背上,『到底該怎麼辦?』的問句,在腦海中不斷反問著。
想到在意的人,可能因為自己的力量不夠而救不回來,艾茵心裡著急,卻又不能太顯露,僅能努力穩住顫抖的話語,把任何可能的線索都說出來「不過,我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說不定…能有幫助也說不定。」
「奇怪的事?」
「嗯,弗雷特里西身上殘留的魔力沒有一點惡意的痕跡,甚至,比較像是『守護』的作用,防衛所有外來的咒語。但是,據我所知,這個咒語只能放在施術者身上,除非…讓對方染上和施術者一樣的氣息。」
里斯一聽,張著嘴巴,腦海裡浮現的是那時候在冰宮裡那難以直視畫面,話語一下子被砸亂的無法重組,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妳…說的是真的嗎?」
在艾茵背後,一個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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