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許久,終於來到一望無際的海邊,海水又黑又濃,帶著一股鹹味的溼氣,它發出迷惑人心的聲響,如催魂般拍打著海岸。
閻魔公主佇立在藍黑色的沙灘上,長髮隨風飄逸,此刻的心境如海浪般動盪不已。
她討厭今日的婚宴,討厭那男人最終選擇姊姊而不是自己。
然而,令她萬般怨恨的,其實是自己的長相。
為何自己長得一點也不像姊姊那般美麗。
雖然,湯謂判官說她的容顏清雅如牡丹,備受大家喜愛,但是一再遭受失戀的打擊之下,讓她對愛情感到心灰意冷。
就在此時,陣陣寒冷的海風混著沙沙的腳步聲,有人朝向她走了過來。
好不容易趕上的李境,一見到閻魔公主的身影,這才停下腳步,大大地喘口氣。
一抬頭,卻發現自己來到一個奇特的地方。
雙腳雖然踩在沙粒上,但這沙灘更像是一大片的玻璃展示櫃,周遭散落著許多猶如動物屍骸的碎片,以及一些形狀奇特的瓶瓶罐罐,這些全都覆蓋在沙子底下,即使從殘骸上方走過,卻踩不著那些東西。
見到如此怪異的景象,李境雖然心中感到害怕,但也不能丟下眼前的她不管。
如果就這麼轉身離開,讓她跑去自殺的話,他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他已經一無所有了,至少在死前做一件好事吧!
於是,他靜靜地接近閻魔公主,與她一同眺望遠方。
陣陣的海潮,輕輕的拍打著礁石,宛如大海正在不疾不徐的撥弄琴弦,演奏著死亡小夜曲,然而,在陰間的海裡必定暗藏玄機。
就在此時,平靜的海面露出猙獰的嘴臉,像一鍋燒滾的開水,猛烈的沸騰起來。
有人侵佔它的地盤,不管對方是誰,海怪發怒了,它伸出一雙巨大的手,咆哮拍打海面,捲起一排排的海花,一浪接著一浪,猶如千軍萬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他們衝過來。
「小心!」
李境猛然抓住閻魔公主的手想要找掩護,然而,任憑他怎麼使力也拉不動她。
眼見龐大的怪手就要襲向他們,李境正想用身體護住閻魔公主的同時,她推開李境,二話不說,一拳將海嘯擊退回去,這還不打緊,她同時抓住對方的手,平地給它過肩摔,讓它四平八穩地躺回海洋上,立刻引起強烈的地震。
李境頓時嚇得呆若木雞,兩顆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打擾我的興致。」
閻魔公主不耐煩地拍了拍雙掌,下一秒卻被鼓掌聲給吸引住。
「厲害!閻魔小姐真是厲害!居然能夠一拳就擊倒怪物,我真佩服閻魔小姐。」
這回,換閻魔公主感到驚訝了。
一般來說,突然見到有人能夠一拳擊倒鬼怪,應該先是嚇得六神無主,接著昏倒過去,再不然就是發出淒厲的慘叫聲,然後拔腿就跑吧!怎麼會是佩服她呢!眼前這名人類的神經究竟是用什麼做的?
她看著李境的臉,心裡卻湧現一種異樣的滋味。
* * *
「我知道這裡的出口。」
簡短回應李境先前的問話後,閻魔公主和李境一起朝著回鄉界前進。
一路上,李境說起關於自己的過往。
「剛上大學一年級的時候,我突然病倒了,結果被醫生判定是得了癌症。當時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我不想死,所以不管多麼痛苦的治療,我都咬著牙苦撐過去。從那天開始,不論是課業或是社團,我都拼命去做,在這期間,我認識了一位不錯的女孩,我盡力去愛她,用我這一生的愛,最後我們終於變成一對男女朋友。不只如此,我還得到全國大賽系統設計的冠軍,甚至還有企業打算簽下我,畢業後就可以直接到他們公司上班,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我好開心,興奮得整夜睡不著覺。」
「這樣很好啊。」閻魔公主看了李境一眼,「那你又為何想自殺?」
像在嘲笑自己愚蠢的李境苦笑了一下,眼神卻是淡漠的,他的臉漸漸沉下,像冰一樣寒冷。
「升上大三的時候,醫生說我體內的癌細胞已經蔓延到其他地方,連動手術也來不及了,我的壽命大概只剩下半年可活,也是在那時候,女友選擇離我而去……所以自己才會一時想不開,選擇走上絕路。」
「你恨那個女人對吧?」閻魔公主瞅了李境一會,「因為她在你最需要她的時候,拋棄了你。」
李境搖了搖頭。
「我並不恨她,在我最絕望的時候,即使在自殺的前一刻,我一點也不恨她。不過,現在想想,我好像選擇最笨的方法來解決問題。」他尷尬地笑了笑,「所以,當我看到妳難過的表情,而且還獨自一人來海邊時,我以為閻魔小姐想要自殺呢!啊!是閻魔公主,抱歉。」
「我還是無法理解你們人類為何會選擇自殺來解決困難,而且自殺的罪是很重的,死後必須先去枉死城,關上一萬年才能接受地府的審判。……還有,你真是個傻瓜,被女友拋棄,卻一點也不在乎,自己都死了,還會去關心別人。」
「閻魔公主,我……我是不想讓自己連心都病了……」李境淺淺一笑,「如果我是懷恨死去的話,說不定會化身成為厲鬼,然後失去理智殺了前女友;如果這麼做的話,不就等於親手毀了自己身邊最重要的東西。閻魔公主,我想得到的不是前女友的同情,而是希望自己的心靈能夠獲得救贖。」
閻魔公主深深地看了他幾眼。
這一刻,她深深地愛上這位心地柔善的李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