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黃雪熙以陰陽師的身份命令, 魑魅魍魉, 速速現身!」我誇張地原地轉圈, 高舉木劍, 揚袖一揮, 打中花園裡的假石巒。鮮血從石頭噴出, 周圍的花花草草都沾滿鮮血。
委託人驚叫一聲, 連忙後退幾步。我再次高舉着沾滿血的木劍, 輕輕地點了一下黃色的符紙, 華麗地圍着整個花園轉圈, 口中唸唸有詞, 草叢裡不停發出奇怪的鬼鳴聲, 嚇得委託人再後退幾步。
我再回到祭壇時, 符紙突然燃燒起來, 我馬上把它浸進酒杯裡, 直至火熄滅了才重新拿出來, 縷縷白煙從酒杯冒出, 散發着紙的焦味。我把木劍放下, 雙手合十, 閉着眼唸了幾句, 神壇上的蠟燭突然熄滅了, 我慢慢睜開眼睛, 四周漆黑一片, 夕陽的餘輝也快要消散了。
「師......師傅, 完成了嗎?」躲在矮樹後的委託人畏怯地問。
「嗯。那家伙已經走了。」
他笨拙地從矮樹後走出來, 不停地左顧右盼, 生怕會再撞到鬼怪。就在這個時候, 黃大娘從茅廁的方位向我們走過來。
「已經驅走了嗎? 真的太好了, 剛才錯過了太可惜了!」她的笑容簡正就像開懷大笑的獅子, 一副準備高高興興地享今晚的晚餐。
委託人給了我倆豐厚的報酬, 還千恩萬謝, 親自送我們出大宅門口。當大門關上時, 我馬上怒瞪娘一眼。
「娘, 你下次別再擺出這副表情啦! 我們騙人已經不對了, 還笑成這樣子!」這次我真的氣炸了!
「熙兒啊, 別這樣子嘛! 你看, 這個客真的闊綽! 別說「騙人」那麼難聽, 只是他們有求於我們, 我只是盡力去替他解決問題擺了! 況且這世界上沒有這種東西, 只不過是他們常常做虧心事, 心裡有鬼罷了。你別看他剛才那副笑容可掬的樣子, 實際上卻不停掙取我們這些低下階層的錢耶! 我們現在只不過是取回我們應得的!」
唉! 這十年跟着黃大娘到處作法都看慣做慣了, 反正這十年來都沒收到客人的投訴就代表他們現在也好端端地享受人生吧! 我抬頭仰望着這片星空, 不自覺地想起自己的親人是否也在看着這片天呢?
◎◎◎◎
驕陽如炙的正午, 火紅的太陽在頭頂燒得旺盛。平常絡繹不絕不絕的寺廟現在也變得靜悄悄的,連隔壁的看相大叔都休息。等了大半天半個客也沒有,而流出來的汗水快能盛滿兩個大桶。黃大娘早已把我丟下, 自己偷偷溜出去乘涼去了, 連自己女兒都騙!
當我正在生悶氣時,忽然看到一個人影從路的盡頭往這邊走來。熱氣令地平面的影像模糊不清, 加上他/她撐着油紙傘, 根本看不清楚是男是女。我趕緊坐直身子, 準備迎接客人。人影不斷靠近, 烏黑的長髮微微擺動, 右手還提着食物籃。我頓然破愁為笑, 立刻衝過去, 一頭撞進他的懷裡。那股熟識的氣味和寬廣的胸膛令我把所有事情都拋諸腦後。
「在這種天氣還是看攤?」他的語氣外人聽來冷冷的, 但用心聽的話會聽得出這句話是帶有濃濃的關切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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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娘害我的! 自己偷偷溜出去乘涼, 把我一個人留下來了!」我鼓着腮, 一說起這件事來就深深不忿, 怒火中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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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 別生氣。吃完午飯便到河邊散散步, 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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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啊! 若果娘知道我偷偷溜走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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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時候, 娘從寺廟的後方向我們走來, 說找不着茅廁的位置, 跟我說話時還是嬉皮笑臉的。我對着這個娘真的沒辦法了, 誰叫她天生就是吃這行飯? 不過幸好這也是她唯一的優點, 至少也懂一點女兒心事, 匆匆拿了午飯後便竄到其他地方去, 留下我們倆。希替我撐着傘, 讓我能在陰涼的環境細味品嚐他的愛心飯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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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做的飯盒是最好味的!」我幸福地笑着, 希也對我莞爾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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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吃就好了。對呢, 近來你有沒有做......那個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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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臂倏地停在半空, 想起第一次跟他談起那個夢時的情境。那次是我第一次見過希亡魂喪膽的樣子。臉色登時發青, 雙眼充滿恐懼, 那雙滿佈血絲的藍眼直勾勾地瞪着我。他不停追問我關於那個怪夢的情境和細節, 我當時還十分氣他對我那麼兇, 還因為這件事冷戰了好幾天! 所以自此以後, 那個怪夢便成為了我們倆之間的禁忌。沒想到隔了這麼久, 還在這種時間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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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沒有啦! 近來睡得特別酣呢! 哪有什麼怪夢?」我乾笑幾聲, 繼續低頭吃飯, 裝着好像行若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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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 別說謊了。我......那晚, 看到你走到河邊......每當你發惡夢時必定會到河邊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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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原來那個黑影是你? 你怎會知道我這個習慣的? 難道你......每晚都躲在樹林......跟蹤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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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只是我......要辦點事......先別管我,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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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叫『先別管我』? 每次都是你要我向你坦白, 而你卻不對我說實話!」我已經開始失去耐性, 若果希再說錯一句話的話, 我不排除會把飯丟在地上洩忿! 但希似乎沒有察覺到我情緒的變化, 還加重了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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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熙, 我的事......有點複雜, 你不應知道的, 日後有機會再跟你解釋。我想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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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 我已經有幾次看到你偷偷摸摸地鑽進樹林上面的小屋! 我從來都沒有過問! 因為我相信你在做正事, 而你現在要反過來審問我嗎? 我生氣是因為你居然還把我當作外人! 你撫心自問, 到底有沒有把我當作你的未婚妻? 出了什麼事都是自己扛, 把我蒙在鼓裡! 你以為我什麼也不知道嗎? 你錯了! 但知道又如何,我也幫不了你!」淚水已經不爭氣地流出來了, 我恨恨地瞪他一眼, 把飯盒丟在地上, 拔足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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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到希在後頭大聲喚着我的名字, 但我用雙手摀住耳朵, 一心只想找個希找不到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