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移動陣法的關係，艾維斯與衍裘很快就來到了目的地，前者先是興致勃勃的看著不遠處的河流，打從心底認同這國家不愧名為水，觀察到一半就被身旁的友人給打斷，順著對方的視線看過去，表情相當複雜。

 

瞪著橫看豎看倒立看都只是一般住宅的房屋，艾維斯難掩失望地問：「我就是要在這邊學魔法嗎？」

 

他原先以為會是在什麼●●魔法學院還是其他學校裡頭學，再不然到荒郊野外實戰練習之類的，結果竟然只是在民宅裡頭學？

 

對於衍裘點頭回答的反應，艾維斯癟起嘴來碎念，「可是這裡怎麼看都只是普通人家的家啊，我的老師應該不是武俠小說中的隱士吧，他們都還會跑去深山老林種田呢！」

 

衍裘奇怪的看了對方一眼，其實不是很懂什麼武俠小說，不過倒也沒打算問，在心中估量了下能夠待著陪他的時間，便決定趕緊帶艾維斯去見人了。

 

「現在你只需要學基礎，再來決定之後該不該去外頭練習。」敲了幾下門又報上姓名，衍裘邊轉過頭來看的艾維斯解釋：「替你安排的老師不是軍人，不過魔法相當厲害，所以你也不必擔心接觸到軍中方面的事情。」

 

一語道破自己根本不想進入軍中，艾維斯乾笑了幾聲，將注意力放到緊閉的門上，期待出來的會是身穿長袍頭戴尖帽、手裡還握著根木製法杖的「大魔法師」，但等了半天，被推開一半的門縫後頭卻是個佈滿皺紋的佝僂老人。

 

衍裘率先向對方道了聲早，艾維斯則因為打擊而有些反應不過來，直到衍裘輕拍了下肩膀才回過神，連忙跟著說早安。

 

老人先是掃了眼艾維斯，才將視線轉到衍裘身上，等著對方自動開口。

 

衍裘點點頭，指著友人向對方介紹，「這位就是先前提過、要請您教導的艾維斯‧辛尼。」接著再和艾維斯介紹老人，「這是羅傑‧沙可，和老師問聲好吧。」

 

艾維斯規規矩矩地喊了聲「初次見面沙可老師，我是艾維斯‧辛尼」來當招呼，見對方點頭後內心還是有點失落，原本還在想眼前的老人會不會只是「老師」的僕人或家人，結果現在看來似乎完全沒那個可能性了。

 

羅傑將兩人請進了屋子，客廳裡傢具不多，大部分都只是生活必需品，就和房屋外表一樣僅是個民宅，而非專業學習魔法的地方。艾維斯百般無聊之下開始觀察起擺設，每間房屋幾乎都會有的桌子椅子，再旁邊一點的矮櫃上還有一個拳頭大小的擺飾，他一看眼睛就發了亮，衍裘也有在他房間擺上這個「幻聚器」。

 

這東西有點像是之前那個世界的電視機，不過這是3D版的，往正中央的小按鈕按下，旁邊就會出現影像，聽說是結合什麼什麼聚集光線以及控制光的折射還反射，衍裘說的很多但他是半點都聽不懂，只知道這東西可以拿來看電視就對了。

 

前幾天他找到了一個很有趣的頻道，一部名叫「小肥皂香香的奇妙旅程」的卡通，內容是關於一個乳白色小香皂的故事，他很喜歡也看的很開心，讓衍裘一直猶豫到底該不該和他說這是給七歲以下小朋友看的節目。

 

當然最後他沒有說出口，所以艾維斯也一連看了好幾天，還打算天天看下去。

 

羅傑要兩人坐下，顫巍巍地替他們泡了茶，衍裘原先想要幫忙，不過被婉拒了，直到他泡好茶並且將茶遞給兩人後跟著坐下，才露出點笑容來。

 

接著衍裘便開始和羅傑開始對談。

 

這就是他的老師啊……注意力從幻聚器上拉回來，艾維斯趁著衍裘似乎是在跟羅傑在說些什麼，偷偷觀察著這個據說是他老師的老人，不管他怎麼看都只是個普通的老人家啊，姑且不論到底能不能實際運用給他看，能否口齒清晰俐落地講解知識都還不知道呢！

 

而且為什麼會安排這樣的一個人來給他當老師，艾維斯是想不通的，不過他相信艾薇絲和衍裘有他們的考量，這就代表對方真的是個很了不起的人吧？想通了這點，他的心情終於稍微平復了些，不禁開始期待羅傑會教他些什麼來。

 

等到兩人談好後，衍裘便打算告辭了，和艾維斯多交待幾句要好好聽老師的話不可以胡鬧之類的話，才說傍晚會來接他，後者便乖乖點頭，雖然很想問午餐怎麼辦，不過想來他的老師應該是不會讓他餓肚子，就沒有問出口了。

 

衍裘和羅傑告別，直到對方點頭後才離開，艾維斯看著門被推開又被關上，屋外刺眼的陽光被隔絕，只有沒拉上簾子的窗戶才透出一些光來，偷偷瞄了眼頭上的電燈，因為還是大白天的關係，燈並沒有打開。

 

他將視線轉回到羅傑身上，老人看著他不發一語，被看的坐立難安的艾維斯才小聲開口問怎麼了，深怕得罪對方。

 

聽見他囁嚅的問句，羅傑扯開嘴用力歎一口氣，開始說教：「唉現在的年輕人齁真是沒有耐性，不說話好像就會死掉一樣吵得半死，安安靜靜的不是很好嗎就像我一樣，真是的這樣我要怎麼教你魔法啊，如果我在教的時候你自己開始講話或者插我嘴我不是很沒面子嗎？這是要怎麼教啊真是，艾維斯是吧？我告訴你你最好乖一點，不然我還要管你會很累的，而且——」

 

艾維斯瞠大雙眼，對於對方連珠炮般根本找不到地方插話的發言感到震驚，剛才不怎麼說話現在說一堆是正確的嗎？這個沙可平常到底是安靜還是聒噪啊？

 

聽著對方在他震驚時已經說到「外面十公尺外的河川聽說晚上會有美人魚跑出來也不知道是真的還假的因為我都睡了」的內容，艾維斯突然問「真的嗎有美人魚我還以為那是在鹹水裡面才有」，結果又被對方訓了一頓不要吵嚷要安靜，最好像他一樣做個沉默寡言的好男人諸如此類的。

 

誒——怎麼這樣！艾維斯又偷偷瞄了眼窗外，垮下肩膀暗自祈禱傍晚趕快來臨。

 

***

 

在經歷了整整一個半小時的語言轟炸後，羅傑哆嗦著身體跑回房間，再次出來時手裡拿著一本精裝厚重的書籍，砰的一聲放到桌上，艾維斯吞吞口水，瞄了一眼後發現封面寫著魔法入門四個大字。

 

這真是……太入門了。瞪著至少有六公分厚的書本，艾維斯苦著臉，哭喪著問道：「這是給我看的？」

 

羅傑點點頭，一句話不說，他突然發現對方不是不說話，就是會說個不停插不上話……他比較喜歡安靜的沙可老師！真的！

 

「那，要在多久以前看完？」他再次小心翼翼問出口，深怕又會不小心啟動了對方的話匣子開關。

 

羅傑挑起眼皮看著他，臉上滿是歷經風霜的刻痕，搭配上這擺明了「還要問啊」的表情，艾維斯突然知道了期限。

 

竟然是明天！有沒有這麼過分！這拿來砸腳腳趾甲還會斷裂的厚度，怎麼可能一天就看完啊！

 

艾維斯臉上的表情千變萬化，就是沒有特意去觀察也能看出個所以然，也因此羅傑又再度開了口：「所以我才說年輕人要多吃苦耐勞任勞任怨，艾維斯你看看你怎麼就這個樣子啊一點小事都要垮下臉，怎麼成就大事呢你說？如果不看完入門我說的東西你也根本聽不懂，基本的東西你都不肯自主去學了還妄想要會什麼進階的，還有這本書來歷可不小你別小看，這是當初——」

 

聽著對方又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著話，艾維斯其實有點好奇是不是每一個老人家都可以像這樣長篇大論到很恐怖的境地，雖然想去多找幾個老人來做做實驗，但萬一真的是每個人都這樣還不把他折騰死，於是他很爽快地拋棄了這個疑惑。

 

現在對他來說重要的，是要怎麼讓自己在短短一天內看完這本厚度足足有他拇指長的入門書。

 

其實他有點擔心自己就算看了也看不懂……不如試試看能不能讓沙可老師改變想法，用之前世界那種老師教導課業的方式來教好了。

 

想到這，艾維斯又再一次鼓起勇氣打斷對方的話，「那、那個沙可老師。」正好也打斷了「我年輕上戰場的時候看到一個正妹我好愛她」這個故事。

 

被打斷過去轟轟烈烈的愛情史詩，羅傑的眉頭一皺，嘴一開就要繼續長篇大論，艾維斯連忙拋出個問句來轉移對方的注意力，「您可以看得出我身上的魔力是哪種屬性嗎？」

 

這個問題果真讓羅傑噤了聲，只見他哼哼幾聲，用活像在打量這根頭髮有幾公分長的眼神，上下掃著艾維斯，讓後者被盯了毛骨悚然，正在想自己是不是問錯問題了的時候，他終於回答了。

 

「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光啊還要特地問，浪費我口水我時間唉唉，判斷屬性是基本中的基本啊從說話吐息甚至是放個屁都可以判斷，像你這樣一看就孱弱到不行的想也知道是負責治療的祭司，納涼最方便了嘛——唉不是我要說你也太悲慘，攻擊力怎麼看怎麼差，能拿石頭砸人就不錯了。」說的同時，他的眼神還帶了點憐憫，似乎是很同情只能拿石頭扔人作為攻擊手段的艾維斯。

 

艾維斯沉默了會兒，雖然有點驚奇這次竟然不用打斷就會自己結束話題這件事情，只是他真的只能撿地上的石子來丟人嗎……？騙人的吧？

 

儘管內心接受不能，他還是試著讓自己好好消化下對方所講的事情，放屁什麼的大概是指判斷自己或他人屬性很基本，也很簡單，只要抓到訣竅就跟呼吸一樣自然、根本不需要去特意觀察嗎？

 

負責治療就和裘裘說的一樣，是光屬性的？那他到底有沒有冰屬性的魔力啊？不過孱弱該不會是指說他身上除了光以外什麼也沒有了吧，明明裘裘跟他說每個人各種屬性都會擁有，他的該不會是其餘的都太低太爛、甚至根本找不著吧？

 

不管事情結果究竟是怎麼樣，艾維斯對自己能夠從那一大段廢話中找出重點來，是件相當不容易的事情，這讓他有點小得意，覺得自己變得很聰明很厲害！

 

哈哈他好棒喔。一邊想著這事一邊笑得詭異，還發出了咿嘻之類的怪笑聲，這讓羅傑朝他投來的眼神更加複雜了，如果原先是「我真的要教你嗎感覺起來很累耶」，現在就是「你真是個可憐的孩子但我不想同情你啊」這樣。

 

「那、可以請沙可老師帶著我上這本……入門書的內容嗎？我怕我自己看會看不懂看不完……」故意拉長了尾音，努力擠出淚水在眼眶裡頭的艾維斯裝作無辜的樣子想讓對方投降，雖然不確定這到底有沒有用啦，不過之前只要他露出這種表情，那間夜市的滷味店就會多給他打折或多送東西，舍監也會給心軟讓他打掃一半的廁所就好。

 

當然他不會知道對於滷味店來說，這樣的大衛王消費量可是很驚人的，都不曉得增加了多少營業額，多送幾塊便宜的東西根本沒差，他來過一次就快要可以收攤了；而舍監心裡是在想，反正很快就可以抓到他再度犯錯的機會，另一半的廁所很快就可以掃乾淨了。

 

啊說到夜市，艾維斯突然有點好奇為什麼讓他回到這世界的辦法，是讓他在另一個世界撞車。不過這怎樣都無所謂，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讓羅傑同意帶著他看書，而非丟給他自生自滅。

 

艾維斯到底還是個孩子，或許就是被他這樣的樣子給觸動了什麼內心的慈愛（或者是根本不存在的母愛），羅傑的表情也不自覺軟化下來，伸出手指比了個二。

 

想當然耳，那絕對不是YA的意思，這世界有沒有這種手勢都還不知道咧。

 

增加一天有什麼用啊——！有什麼用！區區的兩天他還是看不完啊！艾維斯幾乎就要真的掉下眼淚來了，不過那句話是怎麼說來著，男兒有淚不輕彈，他硬是擠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