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駭人的真相
聽完我的答覆,伊納的臉色顯得陰晴不定,他皺眉死瞪著我──表情似乎顯得猶豫又掙扎,原本充滿殺意的目光轉化為濃郁的哀傷,片刻後,他緩緩嘆了口氣,露出一抹苦笑。
『原來,冰炎殿下當時的自信是這麼回事啊……』
架在脖子上的黑刃沒有移動,儘管我很想吐嘈為什麼我遇見的每個神明都老愛說些自以為寓意深遠、實際上任何人都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謎語,但身體是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很怕一不小心後頸的核就被切成兩半。
別開玩笑,經過學長那種尊貴到守世界國寶級血統加持的武器,輕輕一揮絕對能夠秒掉我這個路人甲妖師!
不知道為什麼,接收到我無聲的抗議後,伊納的苦澀的笑容又深刻了些許。
『真糟糕,就連這點都和她一模一樣……對於最重視的那個人,你們總是過度崇拜、任性的以為自我犧牲就能夠換取大局的和平──從來不曾問過我們真正的希望是什麼,死心踏地和頑固的程度真的讓我很想剖開你們的腦袋檢查裡面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那個……這位大哥,老實說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前半段有一部分聽起來有點像是在評論那個自我中心無視一切規則的學長(我也想向他抱怨那種不顧一切橫衝直撞的行為),後半段也和我半點關係也沒有,你到底是在感傷什麼啊?
我很膽小怕死,拜託別把我擅自歸類到火星人的級別好嗎!
然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腦海中傳來某人一聲長長的嘆息。
──「……褚,你早就已經不是普通人了,要我說幾遍!」
下一秒,我藏在衣服內的項墜再次爆出銀紅交織的光芒,冰冷與燙人的溫度同時將我包圍,緊接著架在脖子上的利刃傳出金屬的碎裂聲響,化成細沙在黑暗中消逝。
與上次在金字塔的情形相同,被學長加持過的項墜又成了自動砲火防護台──才想到這,銀色的長髮刷過我的臉頰,鑲了金色防護陣的一襲黑袍則在我面前憑空出現,當我回過神時,學長修長的背影剛好擋在我與伊納之間。
「還有,有空腦殘還不如先把迫在眉睫的危機處理掉。」
這次不在我腦海裡面發聲,不知道用了什麼鬼方法來到這裡的學長,深紅色的瞳眸淡淡瞥了我一眼,又轉回頭去。
『冰炎……殿下?』雖然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但從語氣聽來應該是非常錯愕的。『為什麼你能進來這裡……這是我們創造的絕對空間,除了她以外應該是誰都不能夠介入的……』
等一下,他剛才說什麼?剛才這裡除了我和伊納外還有誰在?
不過我和羽蛇神都有相同的問題就是了……是說學長你不是在別的地方出任務(協助鎮壓陰影)嗎?直接殺過來不說,竟然還學安地爾和鬼族一樣亂闖入人家的空間,學長該不會是壞掉還是被黑掉──
咚!
「因為我是黑袍,有什麼意見嗎!」
額際爆出青筋後,學長火大的回我,看都不看用拳頭往後精準地揍向我的腦袋,強烈的劇痛讓我沒辦法再繼續想下去,只能在原地抱頭哀鳴。
「痛!」我意見很多啊,學長!你要是再出什麼問題我沒東西可以拿去跟主神交易換回來了,我關心一下有錯嘛?
「你沒去取消那個鬼交易,竟然還來遺跡逛大街,很閒嘛,褚。」媲美絕對零度的嗓音在黑暗中滲入骨髓,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皮繃緊一點,回去再跟你算!」
難得不當場對我發飆,學長再次開口時,語氣裡不再有任何的情緒起伏了。
「我來這裡是負責傳達公會高層決定的訊息:翼族的守護神:羽蛇神.伊特薩姆納,由於釋放了千年前被封印的陰影並任其在迷宮內肆虐並任鬼族奪取陰影的力量造成混亂並加速扭曲……因此,公會將您這一系列的舉動視為破壞千年前與之達成的協議,從現在開始在此地的袍級將破壞這個迷宮、另外尋找媒介重新封印陰影。」
事情突然來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原本的探索任務現在卻演變成破壞遺跡……雖然我很希望伊納能好心幫忙解釋一下,不過從他滿臉錯愕的表情看來,他恐怕也是什麼也不知情……或者是不明白為何被揭穿的無措。
「而我將以公會的特殊黑袍身份,將您送回安息之地。」
話落,學長的右手中出現了一張我很眼熟的黑色爆符。
「爆火、隨著我的思想成為退敵所用。」
「等、等一下!」
雖然我還滿疑惑為什麼學長不用他的幻武兵器,不過他手上那把黑色的長槍也不是鬧著玩的──於是我完全不經思考,整個人直撲學長即將舉起武器的右手。
「褚,你幹什麼?」學長停下了動作,側過頭瞪著我。
「學長你才是!為什麼莫名其妙又要把人給滅了啊?」我是不明白對方對我興起殺意的理由,但也不代表我能任由慘劇在面前上演──最重要的是,學長要是現在把他送走,一時找不到陰影的線索是小事,萬一沒在我的控制下出事造成巨大傷亡怎麼辦?
聞言,學長露出有些詫異的表情,下一秒狠狠瞇起紅眼盯著我片刻,冷哼了一聲。
「我就覺得奇怪你怎麼還沒拿出幻武兵器警戒……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咦?
我還沒反應過來,學長突然轉身面對我,左手指著我的眉心,喃喃念出以前由千冬歲讓保護結界短暫失靈的咒語。
「是事實的就會看得見,虛真的不能欺騙。你該知道的就會知道,你摸索不到的只是假象,這裡應該有什麼,就會顯現什麼。」
這一次,我覺得眼前的景象彷彿在瞬間褪去了一層濃霧,視線清晰了不少,而學長往旁邊移開一步,讓我看見對面原本應該是溫和而面目熟悉的……呃?
外型其實並沒有太大改變,我眼中的伊納還是那身印第安傳統服裝的打扮──然而,他的左半邊已經染上了墨色濃稠的黑斑,如同藤蔓一般一圈一圈從手指延伸到臂膀、攀上脖子還蔓延到左臉頰;不但如此,那些黑斑還冒出一些散出強烈臭味、混合著乳白的黑色液體。
「這是……」怎麼回事?
「他被陰影污染了,褚。」
學長以平靜的語氣說出這駭人的事實,而佇立在對面的伊納,神情已經恢復之前的泰然,聽到這種「指控」竟然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迷宮之所以會有那麼多時間夾縫的陷阱,並不是刻意設計,而是因為那些都是被陰影侵蝕的部份所以產生扭曲;十三層的位置隨機聯繫的理由,也是由於他力量不足所以無法自己控制……而限制袍級在迷宮內的人數,是為了掌握所有人在遺跡裡面的動向,然後在我們發現黑暗侵蝕的地方以前,用陷阱或其他的障眼法來騙過我們。至於要置褚於死地的理由……目前公會是推測『陰影』的意志影響你,想要將黑暗種族之王的妖師消滅吧?」
學長最後一句話是對著伊納說的,但後者卻在此時揚起一抹從容的微笑。
『相當精彩的論證,冰炎殿下……可惜最後一句並不正確。』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即使黑暗遮蔽身體將近一半的面積,眼神卻十分清明。『消滅妖師並不是陰影的影響,而是出於我個人的意願。』
「我想也是。」學長冷淡點頭,完全沒有被糾正的不悅……不對吧?我又不認識對方也沒做什麼事情(又不是黑袍殺人放火都能耍特權除了賠償以外其他罪行都能被減免)怎麼搞到無端被怨恨啊!
「你說誰殺人放火!靠!」
學長狠狠踹了我的脛骨一腳,讓我當場痛得飆淚蹲下來。
『我們的確從未見過面,年輕的妖師……而從歷史的軌跡來判斷,繼承血緣與力量的你也不過是個受害者。』平靜解釋自己的殺人動機,伊納斂去了笑容後舉起自己的右手,擺出開槍的姿勢直直筆向我,一抹金色的光點在指尖逐漸聚集成型。『但是你的使命讓我不得不選擇這條路……無論如何,我不會讓你封印、或者回收陰影。』
聞言,學長扯出一抹冰冷的微笑。
「看來談判破裂了。」大步跨到我面前,學長抄起了黑色的長槍指向伊納,氣氛突然變得劍拔弩張。「以公會的立場,無論如何是不能允許你這麼做的,陰影的擴散會危害世界……而我也不會讓你再碰褚任何一根寒毛。」
你們兩個可不可以等一下,至少先讓我搞清楚狀況吧!?陰影對伊納是百害而無一利,當然如果他是為了奪去力量這麼做我無話可說,但問題我覺得事情真相並不是這樣……伊納說不定有什麼隱情啊,學長!
「褚,」學長沒有回頭,提醒著我另一件事情。「你該不會忘了公會收到雅多與雷多的求救吧?阿斯利安他們現在已經到達第十層,但那兩人目前已經在最迷宮的最深處……而被破壞了一半的陰影封印就在那裡。」
聽到這消息後,我不禁倒抽了一口氣。
我的天,為什麼沒人提過這件事情……更何況這消息不是一開始就該知道嘛?如果陰影的封印處保持機密是公會的協議,又怎麼會讓雅多和雷多的申請通過,他們一個才白袍一個才紫袍不是嗎?
慢著,要去幫忙救援的萊恩也是白袍,而黑袍的阿斯利安和奴勒麗壓根也沒過這件事情!再說,情報班怎麼可能會犯這種資訊上漏報的錯誤?
不知道是不是和我有同樣的想法……我只看到學長的額際爆了好幾個十字青筋,然後接下來全部都用吼的。
「因為那是只有特殊黑袍才能申請調閱的資料!而最開始處理這個水妖精申請進入的是個沒經驗的白袍巡司菜鳥,原本擔任資料蒐集的紅袍竟然隨便做做就扛著一整袋肥料回去照顧菜田後就順便把任務給翹了(註一)!敢給我出包,那兩個混帳之後就給我等著瞧!」
啊……請節哀,我能理解偶爾想偷懶的心情但是惹到學長就真的沒得救了。
「褚!」
「是!」
學長突然把矛頭指向我讓我嚇了一跳,還反射性的立正站好──然後剛好學長提著黑色長槍一口氣向前衝,槍身一個打衡後撞上羽蛇神發射的金色光束,兩者摩擦中發出極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響,但不知道為什麼,我仍然清楚的聽到學長的聲音。
「回答我,你現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
封印陰影……不對,是要先想辦法救出雅多和雷多,但是──
學長手臂一甩,長槍硬生生的把金色光束反彈回伊納的方向,但後者也不是省油的燈,輕輕鬆鬆就閃過反擊。
『很不錯的身手,冰炎殿下,但下一擊沒有這麼簡單了……力量與速度都會比剛才那發至少強五倍。』伊納平靜地下了最後通牒,這次食指指尖的光芒染上了些許的墨黑。『我很遺憾……雖然千年前我曾受過你父親與其友人妖師的繼任首領的協助,但我還是必須殺了你們,因為──』
「褚,你到底還要發呆到什麼時候!?」學長完全不給伊納把話說完的機會,回頭瞪了我一眼,硬生生把我很想聽到的理由截斷。「快點離開這裡,不然你什麼都做不了!」
這句話宛如當頭棒喝把我喊醒,學長說的沒錯,我必須追上阿斯利安他們、進入封印最上層,找出陰影然後視狀況決定要回收還是封印……但在那之前,我必須和學長離開這個空間!
接下來的事情只發生在一瞬間。
──如果,這是您的期望……我將為您達成。
那是個我不曾聽過的柔軟嗓音,清澈宛如銀鈴,溫和卻又強大的氣息迅速包圍了學長和我,將我們與略顯吃驚的羽蛇神分隔開來,而那個黑暗空間則被那股力量給扯成兩半,當我整個人往後被拋出的時候,我第一次看到伊納因為驚恐而扭曲的臉龐,還有當時在耳邊徘徊不去、痛徹心扉的怒吼。
『菲力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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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好黑……
──我不想被關在這裡,我想出去。
──有沒有人?誰都好,求求回應我一聲……
是誰?
誰在呼喚?
醒著、還是沉睡?
無論怎麼掙扎,視線永遠是一片遙望無際、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聲音被吞噬消失在看不見的另一端,想伸手試探,卻連觸感都沒有,所有的一切只剩下空洞的虛無。
什麼都不能做,只能沉睡。
清醒的思考也不被允許,就連發瘋都沒有那樣的權利……因為一旦從沉睡中醒來,嘗試感應周遭的環境並試著掙脫時,宛若要壓碎全身的力量總是毫無預警地從天而降,甦醒的意識瞬間消失無蹤。
漫長的時間之中,同樣的酷刑週而復始,只是隨著次數的增加,不難發現出最後擊暈意識的重擊越來越輕,從沉眠到恢復意識的間隔越來越短。
終於有一次,在絕望的黑暗之中,一絲光明劃破了邊際,因此看見了一個人影──雖然只是匆匆一瞥,模糊的輪廓根本無法辨認,那人甚至對自己抱有強烈的殺意。
可是……終於有人了。
原來世界是存在的,並不是一片空虛的「無」。
總覺得,就算下一秒被對方殺死都無所謂了──因為,自己再也不是一個人。
了解這一點後,即使強烈的睡意如潮水般湧上,我還是忍不住滿足的閉上眼睛微笑睡去──
「醒來。」
就在即將陷入完全的黑暗之際,一抹清冷卻又熟悉的聲音傳來,雖然對方只講了一句話,但不容拒絕的氣勢、完全無視於氣氛的命令語句實在讓人印象深刻……我是在哪裡聽過嗎?
「這是過往的記憶,並不屬於你。」那個聲音冷漠的繼續說,讓我覺得神奇的是,原本無法抗拒的睡意逐漸減輕了。
「你不該待在這裡。」
微微偏過頭,我勉強抬起如千斤般沈重的眼皮,望向看不見盡頭的那一端。
「握住我的手,然後清醒。」
那個詭異的聲音再度響起,緊接著一絲金色的火光從黑暗中猛然竄出,切出一條宛如鍍金般的縫隙,一隻白皙且骨感分明的手強硬的將裂縫一口起拉開,然後伸到我面前。
……媽啊這哪來的鬼!
我驚恐的瞪著白到有點半透明的手,發現上面還隱約傳來寒冷的冰氣……我會不會一摸到就像手黏在冰塊上面一樣就拔不起來啊?
「靠!叫你握就握哪來廢話這麼多!」
毫無預警的,那隻手倏地一把抓住我的領子,還沒來得及尖叫,對方已經把我扯進那個燒著金黃色火焰的大洞,接著,刺眼的白光淹沒了視野……然後,我發現自己整個人掉到身著一襲黑袍的懷抱中,下意識抬頭我對上了一雙赤色的眼瞳。
……
像是所有的知覺與感官瞬間回籠,當我猛然睜開眼時,夢中最後的那雙血瞳近在咫尺,那張帥到人神共憤的臉放大了兩倍,他還頂著我的額頭、鼻尖幾乎快碰在一起……就差嘴唇沒貼上來了。
紅眼微瞇,那人勾起我看過很多次的冷笑。
「醒了沒?」
「……學長?」
茫然的盯著他的笑容,我發現自己仍然搞不清楚狀況,想開口再繼續說些什麼卻發現腦中一片空白……然後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眼底深處露出一抹我很眼熟的火光,最後深深吸了口氣閉上眼,而後移到我的耳邊低語。
「褚,下次不想被我……的話,別這樣看我。」
麻癢的感覺如電流般竄過全身,更可怕的是某人還刻意咬了一下耳垂……嚇得我手腳並用努力掙脫那個很舒服的懷抱,並且往旁邊退三步。
我清醒了,真的!
可是老大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聽不懂聽不懂啦啊啊啊啊啊!拜託不要這麼靠近這樣太犯規而且對心臟不好我一點也不想因為心律不整被送去醫療班然後出來少了哪些器官──
「閉腦!」後腦勺的劇痛讓我瞬間思緒一片空白……但這也表示殺人兔……不,我是說偉大的黑袍為了讓我清醒所以好心給我一掌,拜託不要再來一次了,謝謝。
學長瞪了我一眼。
「之後再跟你算帳,現在先給我辦正事。你不是要去救水妖精那雙胞胎兄弟嗎?動作快點!」
什麼正事……不是應該由學長使用萬能移送陣直接和阿斯利安他們會合嗎?
「你個白痴,要是這裡能用移送陣哪還需要這樣一層一層爬上去啊!?這裡的空間和時間已經破碎到沒有任何規則可尋,連符咒的使用種類都有限制……你就不能清一清你那些沒營養的腦殘記點有用的東西嗎?」
學長很沒耐性的解說完,還附贈不屑的冷哼,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往前面看。
順著他的意思,結果等我看到跪在我面前的「人」時,即使隱約猜到對方的身份,還是忍不住驚豔。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女性,不論外貌或身上的打扮都很精緻。
她身穿一襲米白的無袖洋裝,袖口與衣擺各繡上五顏六色的紋路,而左右肩膀處各鑲著幾根紅白相間的羽毛與一條如雲朵般半飄在空中的白紗披肩,頭頂戴著鑲上七彩寶石的羽冠,而手腕處則戴著雕刻龍與雲朵圖樣的木製手環……然而,讓我比較訝異的是她及肩的頭髮,並不是我猜想中的漆黑,而是淺淺的紫色。
像是注意到我的目光,她緩緩抬頭,瀏海下露出一雙金色的眼睛。
「初次見面,繼承妖師之血緣的主人與伊沐洛殿下。」
那果然是剛才我們離開迷宮之前,我聽到的聲音……是同一個少女。
她望向我的目光帶著一抹堅決與深沈的悲哀……還有一絲的猶豫,不過一閃而逝,快得差點讓人誤以為是錯覺。
只見她微微垂下眼,身體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其他的原因微微顫抖著。
「妾身名為菲莉絲……是位於此處,應被永遠封印的陰影。」她右手握拳擱在胸前,向我行禮。「妾身已等候多時。」
「不管是哪一種,對黑暗或白色種族而言都是禁忌的存在──所以公會高層在發現這個事實後,才做出摧毀遺跡的決定。」
陰影?
我傻眼,有點不敢置信的瞪著這名腐蝕伊納身體的罪魁禍首……更覺得詭異的是,這名少女和烏鷲給人的感覺不一樣──外觀更是天差地遠,至少她的容貌與服飾和黑色幾乎扯不上邊。
「按照古代盟約,當記起主神給予使命的妖師一族回到此處時,妾身將無條件為其奉獻一切並回歸於原始之面貌。」
話落,從那條白紗披肩邊緣與衣服的下擺開始,漆黑的影子很快的往中心蔓延……當我想到這裡時,她好脾氣的對我笑了笑。
「其實,這應該稱呼為披帛……是伊納閣下贈與妾身之物。」
原來如此……不對,現在重點不是這個!
「褚,別過去。」
我還沒來得及伸手阻止她,後面的學長不悅的冷哼一把將我往懷裡帶,接著一個彈指,金黃色的火焰在空中炸成無數的火星墜落到她身上,恰恰好制止黑影進一步的吞噬。
不過讓我更在意的是,菲莉絲倒抽一口氣還退了一步,她詫異的瞪著學長,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伊沐洛殿下,您──」
「小事,救援要緊。」學長揮揮手,不冷不熱的回應──但依據經驗這絕對不是沒事,而是分成兩種狀況:一是太麻煩懶得管,二是說了大概也找不到解決方法所以不如什麼也不講……但相同點都只有一個。
學長你又把自己給怎麼了啊!?
該不會傳送過程中卡到頭還是身體陷在牆壁裡面……好痛!
「靠!」
響亮的巴頭聲和劇痛一起重擊腦部、附加狠狠一踹把我踢到牆邊去,壓根懶得開口糾正我的學長直接以行動來表示他的憤怒。
「褚!」
赤瞳夾帶著殺意狠狠瞪過來,我忍不住抖了一下,但還是硬著頭皮、忍著因為藤痛快泛出的淚水,乖乖從原地爬起來走到那名少女的面前,蹲下來和她視線齊平。
「那個……菲莉絲,可以請妳幫我們一個忙嗎?」
「吾主請說,妾身就算粉身碎骨也會為您達成。」
那個,我又不是要毀滅世界什麼的……不用立下後果這麼嚴重的誓言吧?為什麼這明明是個和平的年代卻有人愛拋頭顱灑熱血,老是無視於自己的性命挑戰極限,特別是某個把出任務當飯吃的黑袍──
「褚,想死就說一聲。」身後傳來長槍在地上敲擊的鏗然聲響。「我可以在這裡種了你。」
對不起我錯了,請不要就地把我掩埋或火化,感謝。
「呃、你知道阿利學長……我是說和我一起進來的其他公會袍級的現在位置嗎?可不可以把我們送過去?」
琥珀色的眼睛眨了一下。
「他們已經在最深處,快與在深處的水妖精會合了,您要去那裡嗎?」
我點頭,同時想起另一件事情。
「那個……菲莉絲,既然妳在這裡,可以回收妳本體的力量不要再衝破封印嗎?」我記得離開那個空間時,學長有提過陰影的封印快被衝破了……現在是雅多和雷多兩人勉強在鎮壓。
聞言,她低下頭去。
「……實在慚愧,唯獨這點,即使妾身傾盡全力也無法辦到。」
「為什麼?」
我忍不住一愣,雖然第一個念頭是對方在找藉口,可是剛才伊納令人費解的舉動,以及驚慌中脫口而出的名字──也就是眼前這名少女,還有學長帶來公會的消息與內部消息管理的疏忽……
這事情並不單純,我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菲莉絲咬著下唇,最後深深吸了口氣,像是斟酌字句般的小心翼翼開口。
「封印處的陰影,非妾身所有。」
「……妳說什麼?」我覺得腦袋開始暈眩了,為什麼這裡的事情全部都混亂的衣點也不合理──遺跡中的神祇被陰影污染卻保有清醒的神智,而理應兇暴的「陰影」身上沒有任何一件特徵是黑色,現在還告訴我「陰影」並不是她……
難不成遺跡裡有兩個陰影嗎!?別鬧了,就算之前經過訓練,我可以一天回收多次陰影……但一次兩個會讓我精盡人亡的!
「廢話,當然不是!」
從頭頂傳來的劇痛打斷我悲憤的哀鳴,害我整個人冷不防往前栽到地板上,學長咬牙切齒的推翻我的……好吧,應該說是腦殘的產物。
眼角瞥見某人殺意騰騰的表情,我自動把還沒說出來的話嚥下去。
「呃……那麼,先帶我們去遺跡的最深處吧。」
雖然我還有很多疑問,但我再怎麼想下去好像也沒有太大用處……還是走一步算一步,先過去看看情況,也許阿利學長他們有什麼發現也不一定。
「謹尊您的旨意,吾主。」
菲莉絲對我行了禮,緊接著,一個我從未見過的法陣在腳底下浮現──右半邊是我曾經在烏鷲臉上看過的黑色圖騰,而左半邊則是金色的羽翼展翅。
當無數的各式景色從我和學長的身邊掠過,當阿斯利安、奴勒麗、千冬歲和萊恩的驚愕的神情映入眼簾時,頃刻間我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雖然不是全部,但最起碼這個狀似驚異的假設能夠破解所有的矛盾。
我瞪著仍然跪在地上的菲莉絲,發現她頭頂戴的皇冠底色是耀眼的金。
──羽蛇神伊納被陰影侵蝕、創造出獨特的黑暗空間,「凶影」菲莉絲身上多了一堆很像羽族神祇才會穿戴的飾品,她的瞳孔是琥珀色,就連頭髮都染成淡淡的淺紫色,而她使用的特殊移動陣不只是顏色、就連組成的圖案也各佔一半。
他們兩人……像是彼此之間各交換了一部份。
「沒錯,褚。」
學長低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還很少見的嘆了一口氣。
「雖然還不確定動機,但羽蛇神和陰影兩者各混入了對方的力量作為軀體的一部分──所以神祇墮落,而陰影也不再是純粹的黑暗力量。」
註一:白袍是我隨便想的(喂),但紅袍是火鍋本裡面扛著二十公斤的米袋做三天任務後才送去給幸運同學最後在地板上睡死的那位,因為很有趣我就拿來用了(歐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