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對學長打完招呼後,一陣冷風吹過,然後場面一片安靜,請注意,是靜到一根針掉下來都可以聽到的「寂靜」。
「冰炎?」夏碎學長疑惑地看著正冷眼瞪我的學長,發出疑問詞。而千冬歲仍靜靜佇立在他側邊,一句話也沒說。
空氣彷彿在瞬間沉下,原本熱到足以讓人中暑的氣溫直直往下掉,下一秒,我的周圍被一堆尖銳的「冰筍」包圍,其中幾個還直接抵到我的脖子上。
……學長,不要隨便使用能力啊,好不容易復活又過度操勞的話會失衡啦!而且賽塔和瞳狼也不是時時刻刻都能在短時間趕到你身邊,夏碎學長只會治癒不會幫你放掉體內過多的力量──
「你是誰?」學長也不囉嗦,抬起右手朝夏碎學長比了個手勢……根據我的記憶與經驗的判斷是「交給我處理」的意思。
靠,我還有時間與餘力想這些喔?
可是這問題,我沒辦法回答……正確說法是,我根本不知道怎麼回答學長,被遺忘的感覺很像在胸口中挖了一個洞,什麼思緒都瞬間被掏空,我只能呆呆的回望學長,任由眼睛一片霧茫茫,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我以為我作好覺悟、做好心理準備,可是當實際面對面時,我還是……沒辦法立刻回應。
(待續
「你到底是誰?」大概是一直沒等到我的回答,學長瞇起眼睛、皺眉,雙手環胸繼續兇狠地瞪我。
「我……」用力眨眨眼睛,嘗試把淚水收回去,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再度開口。「我是──」褚……
才想到第一個字,火辣的疼痛再次攀上左臂,痛得我根本來不及做任何準備,當場大叫出聲!
「啊啊啊啊啊啊啊──」
快收回眼眶的淚水瞬間滑下,我的身體無法負荷這種劇痛,當場失去平衡往地上倒去,原本抵在我脖子上的冰錐劃開了皮膚,我只感覺到刀子割開的疼痛,還有跟著大量噴出的紅色鮮血,往左看,這才驚恐的發現我的整隻手臂浸在「圖騰」燃起的熊熊大火之中……
「褚!」學長的聲音傳入耳裡,是我從沒聽過的驚慌。然後,他猛然出手想抓住我的手臂,施予冰的力量想把火熄滅。
我想都沒想,立刻拍開他。
「不要、隨便……使用能力。」剛才足以把我的手煮成串燒的火勢在短短幾秒之間消失,只剩下零星的火花,在學長等人驚愕的視線下,我用右手抓住已經傳出燒焦味的左手臂,疼痛開始從無名指一點一點消失。「我……沒事,忍耐、一下子就……可以了。」
──嘖嘖,小朋友,我說過了,不能沒經過我的允許就告訴別人你的真名喔,這是違反遊戲規則的小小懲罰。
這次,傳入耳中的不是剛才夢裡的少女呢喃,而是類似像黑色仙人掌嘿嘿的邪惡冷笑。
我整個人側躺在地上,用全身的力量壓著左手,然後看著紅色圖騰慢慢消失,正常的膚色一點一滴地回到手上,就連頸部的傷口也自動止血,最後連疤痕都消失不見,只剩下剛才在黃沙上面的一攤鐵銹紅。
「你沒事吧?」顯然是被剛才的景象嚇到,當我再次有能力環顧四周時,不只是夏碎學長,千冬歲不知道什麼時候脫掉面具,雙手在我的身上施了幾個治癒術,而學長也罕見地待在我的背後,皺著眉抓住我的右手,繼續使用冰的能力讓我降溫。
「……現在是沒事了。」苦笑,我看了學長一眼,咬了一下嘴唇之後才開口。「冰炎殿下,請你不要使用能力……這傷口放著也會自己好的。」最後一句,我是對著千冬歲說的。
千冬歲明顯愣了一下,夏碎學長則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而學長的眉頭之間打了好幾個死結。
「解釋清楚這是怎麼回事,褚。」
聽到學長對我的稱呼,這次換我呆了。
我不記得我剛才有成功說出自己的名字,才剛想到第一個字,第二層封印就立刻發作……是說,剛才學長出現的時候,我也沒有當場驚恐的慘叫,全部都是在內心OS發牢騷──
我掙扎著從地上坐起來,死瞪著學長,得到一個結論。
──學長你又竊聽我的腦袋!
只見學長挑高一道眉頭,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讓我有種大魔王降臨的感覺。
「既然如此,一切都好辦了,你最好是一次解釋清楚……剛才那是怎麼回事?」他微瞇起那雙紅眼。「還有,你一個高中部學生為什麼會那麼清楚『我們』的事情?而『又竊聽』是什麼意思?」
我和學長互瞪半晌,最後當然是紅眼魔王獲勝……不只是因為他是黑袍,旁邊另一個黑袍與一個實力媲美紫袍的紅袍情報班也盯著我瞧,不給一個解釋我今天是走不開的。
「剛 才那個,是『主神』的懲罰。」我嘆了一口氣,從學長的手中抽回自己的右手。試著去忽略聽到這說法而僵硬的夏碎學長與千冬歲。「簡單來說,我為了達成一個願 望,以自身的存在為代價暫時當頭期款付給主神。在沒把主神指定我的工作完成以前,我不能說出自己的名字……還有過去。」
正確說法,是任何一個存在的痕跡,我都不能主動展示給別人看,每說出一次,第二封印就會啟動,火焰的圖騰就會浮現在左手上,直到我閉嘴為止。
「所以,剛才殿下您問的問題我一個也沒辦法回答,不然剛才的慘劇還會再重演……」我不想再被火烤一次了,主神的火焰我相信不比學長的火候要差。
我很抱歉的看向學長,後者則是回我一個非常不爽的瞪視。
……至於我的身體,在完成主神交待的工作以前,會一直維持現在這個狀態,不管受怎麼樣的傷害都不會死亡,數分鐘之內就會復原,所以治療術對我而言不管用。
後面只敢在內心OS完畢,我偷覷學長的表情,他還是瞪著我,只是紅色的雙瞳似乎浮現一股我無法解釋的情緒。
過了很久,他老大才又開口。
「……不要叫我殿下。」
聞言,我呆了一下,不太懂學長的意思。
「就依照你平常想的方式稱呼我吧。」他說,紅色的雙眼已經望向別處。
……是喔?
我偏著頭,若有所思的凝視著學長的側臉半晌,腦袋裡面自動蹦出來一個詞。
那,紅眼黑袍魔王殺人兔?
「靠!」
某人立刻回應我的腦殘,毫不客氣地用力巴我腦袋。
我摀著後腦勺,等到眼前的黑暗和無數的金星消失以後,抬頭正好看到一臉愕然的千冬歲,還有在旁邊偷笑的夏碎學長。
至於學長本人,則是有些困惑地看著自己拿來巴我的右手,最後露出滿意的神情。
……是說,就算沒記憶,這習慣早就深入骨子裡了對吧,凶暴殺人兔!
「褚──」帶有警告意味的語氣讓我當場發毛,象徵獸王族的紅眼閃過殺氣,下一秒,我看見了鞋底。
「給我閉腦!」
……
從學長的魔掌下逃出來,是五分鐘以後的事情了,我真的差點躲到千冬歲或夏碎學長的背後去避難,老實說,這實在是太可怕了,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學長復活之後比以前更暴力!?
「褚──」紅眼大魔王再次掃向我。
對不起我閉腦!
對了,我熊熊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醒來之後根本就沒看到任何影子了。
「學長,卷之獸呢?」
學長擺出一付「你早就該問了」的表情,我決定無視,早點把那一位交待的工作完成才是上策。可以的話,我希望今天回去不要再看到扇董事了!每次最想整我的時候,那一位就會以扇董的少女面貌對我說出可怕的宣言……
再這樣下去,我會對可愛的女孩感到害怕而不敢接近的!我是地球人沒辦法承受火星級的驚嚇啊──
啪!
今日第三巴,學長冷著一張臉對我說明情況。
「卷之獸因為身上染了一些黑暗的氣息,所以我們已經傳送回醫療班了。」紅眼在此時瞥過來。「這是他第一次化為人形,外表幾乎和你一模一樣……你知道原因嗎?」
我搖搖頭。
老實說,我想不出來,當時在颱風天收到他「長輩」的託付也不是我,是學──死定了!
某位仁兄自動從我腦袋竊聽完畢,瞇起紅眼死盯著我瞧,在我被瞪到頭皮發麻後,他吐出一口氣。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一切都解釋的通了。」
學長,請你說明,我聽不懂。
「卷之獸化成人形之前,會參考書本上的描繪圖案,當作外表的選擇。」學長和以前一樣,能回答我的就盡量解答,最後若有所思的盯了我半晌。「看來他確實很喜歡你。」
「……可是我們沒有見過面,而且我也不是書裡的人。」上次看到他的時候,他還沒孵化出生,明明就是一顆蛋。
「所以我才會說他真的喜歡你……連書裡的圖案都沒興趣了。再說誰規定孵化之後才看得見?」學長冷冷的回我一句,然後毫無預警直接拎著我的領子把我從地上拉起來。「好了,別廢話,趁太陽還沒完全下山時快進去吧。」
「去哪?」
「你不是要去抓冥府的使者?」學長橫了我一眼,右手直直指向西方。「我們要去那邊的金字塔。」
我下意識的點頭,然後察覺到不對,整個人往後退一大步。很明顯的,夏碎學長與千冬歲也雙雙愣了一下。
我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嚴重到如果情勢不對我就要閃人的地步了。
我吞嚥了一口口水,戰戰兢兢地問道。
「學長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聽我的心聲?」
「你用言靈對抗卷之獸昏倒以後。」他從善如流的回答,很「平靜」地瞇起了紅眼。「除了你的第二封印解除的方法外,該聽的都聽完了。」
我就知道!
我臉色發青地後退幾步,在學長的表情變得越來越差之際,打算立刻掏出襯衫前口袋的移動陣閃人逃命,但學長一個箭步上前,輕易地抓住了我,一手有力地揪住我的衣領,漂亮的中性臉龐在我眼前放大。
「這筆帳,等事情結束以後我再跟你算。」紅色的獸眸迸射出怒意,學長咬牙切齒地說道。「現在,褚,你只有兩個選擇:跟我們一起走進金字塔,或者讓我把你種在金字塔正中心和木乃伊一起睡棺材。」
「聽說金字塔裡面的守護靈為了保護法老和其陪葬品,都有很強的執念。」一直以來負責提供情報的千冬歲推了一下眼鏡,落井下石地補充。「如果沒有保護的話一進去就出不來了。」
我腦袋一片空白,心臟緊張地快蹦出胸口了,只能近乎是無意識地答覆。
「我……我知道了。」
就這樣,等我回過神後,人已經被學長等人拖著走進昏暗狹窄的金字塔門口──我甚至還沒搞清楚是哪一座,只注意到黑暗的氣息比剛才又濃了一些,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這感覺與卷之獸染上的氣息非常相似……
腳下的石地其實凹凸不平,觀察了一下地形,我決定運用簡單的風法術讓自己站穩。
「當然相似,因為那傢伙剛才就是在這裡貪玩,沾到不該沾的東西才痛得跑出去大鬧。」不以為然的冷哼一聲,學長終於鬆開我的領子,右手大拇指與中指一搓,原本伸手不見五指的前方牆壁全數亮起。
……光與影之村的契約,這讓我想到以前附身在學長的大兔娃娃身上的楔,改天把它請出來問一下怎麼解除這竊聽的法術──
嗚啊啊,學長又回頭來瞪我了!
「你可以試試看,只要你『做得到』。」倏地,他露出一抹很惡質的冷笑。「你看祂到時候會願意幫我還是幫你。」
……可惡,貴族血統就了不起嗎!?我有主神撐腰,誰怕誰啊?
「如果主神願意幫你的話,早在我把法術施到你身上時連結就會失敗。」不理會我的無聲抗議,學長瞥了我一眼。「等下別忘了解釋你為什麼會知道那隻『兔子』會在我房間裡面。」
因為那是去年和學長去買聖誕節烤肉的交換禮物抽的……啊靠,學長你套我話!
左手臂膀又痛了一下才沒讓我繼續想下去,我怨恨地瞪了他一眼,卻看到很恐怖的景象──
「原來如此。」大魔王露出從認識以來最可怕的笑容,額際的青筋正大幅地跳動,之前如果是頭皮發麻,這次是讓我動彈不得了。
我下意識地倒退兩步,卻被背後的千冬歲給推回原處。
「冰炎。」夏碎學長出聲制止,但我發現他臉上卻掛著淡淡的微笑。「別再嚇學弟了,先把前面的東西解決掉如何?」
聞言,我轉頭依照夏碎學長的指示往前看;而學長則在一旁冷哼一聲。
單調與崎嶇不平的石灰石岩面印入眼簾,同時,還能隱約聽見些許的竊竊私語與輕笑──當然,全部都是我聽不懂的外星語言。只是,越往深處,感覺就越不對,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前方騷動,另外就是一股熟悉得讓我毛骨悚然的波動以及刺鼻的鐵鏽味。
然後……也許是慢了很多拍,但我現在才想起來,公會竟然派了兩個黑袍與一個紅袍前來,只是一個沾染黑暗氣息的卷之獸須要那麼大費周章嗎?
我不由自主的呆在當場,注意到我的動作的學長、夏碎學長與千冬歲也一同停下腳步,當我對上學長的紅眼時,對方只是雙手抱胸、往牆壁上面一靠就不再說話了。
「你終於注意到了,除了卷之獸外,我們這次也是來破壞這裡的鬼門。」
這次出聲回答我的,不是學長也不是夏碎學長,而是一臉平靜的千冬歲。
……大概是看我驚愕的視線不斷在他們的袍子上移動而推斷出來的,不愧是情報班。
「不過這任務因為褚的緣故,倒是省了不少事。」在最後墊底的夏碎學長轉頭溫和地對我笑了一下。「老實說,那一幕真是驚人……雖然祂還小,但無袍級能與卷之獸打成平手,很不簡單喔,褚有打算去考袍級嗎?」
……死定了,我不會因為這樣被公會注意到吧?
聽到夏碎學長的稱讚,我一點也沒有高興的感覺……因為被老姐知道,下場不是一個悽慘能形容的。
「現在才想到太慢了。」
學長的語氣略有責備的意味,他拍了我一下頭後才離開牆壁站直身體,銳利的視線射向前方深處。
「剩下的等出去再說,那些傢伙來了。」
順著學長的視線往前看,一大片奇形怪狀的灰色扭曲生命,出現在道路的彼端,張牙舞爪地朝我們接近,而屍臭味隨著牠們的道來也愈發濃郁。
「與我簽定契約之物,讓來襲者見識你的狠。」
學長伸出右手,銀色透明閃爍著紅紋的長槍憑空出現,我屏住呼吸,靜靜看著那近兩年沒見的幻武兵器──
烽云凋戈,專屬學長的王族逆屬性兵器。
然後,夏碎學長與千冬歲也紛紛抽出自己的幻武兵器。
米納斯像是感應到什麼,在老頭公裡面震動著,下一秒,她罕見地在我腦中說了一串話。
──請呼喚我的名字,我是為了成為您的刃、您的盾而存在於此,雖然當時我不在場,但在那盡頭是您最初的敵人,也是必須跨過的障礙。
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感覺到夏碎學長和千冬歲不約而同驚呼一聲,再次睜開眼時,米納斯優雅的身影在我眼前出現。
「米納斯妲利亞,與我簽定契約之物,現出妳的形、美麗優雅而尊貴,水是妳的利刃、是我的武器,幫助我,消滅扭曲之物。」
水流的聲音與涼意分別滑入耳中與胸前,水上亭的女孩咯咯輕笑,天藍色的光芒從手環中竄出,在我手掌中化為小小的掌心雷;然而,當米納斯消失在我們面前後,四周的水光全數聚集到它身上。
面對眼前那群黑壓壓的鬼族,當學長操著長槍衝上去廝殺時,我也順著方向開了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