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上課囉!請快快回座翻開你的課本。」
日復一日的台詞再度在教室內響起,原本還在嘻嘻哈哈的學生們紛紛回到座位,講台上流瀉出老師極有條理的講課聲。
對一些人而言,卻根本是催眠曲。
在課程進行十來分鐘後,邵靈的眼皮越來越重,看著鄰座的同學早就睡得唏哩呼嚕了,彷彿受到連帶影響似地,他也不知不覺的闔上了眼。
好想睡……
「喂!別睡了,起來!」
有點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那種跋扈的語氣似乎沒多久前才聽過,是誰呢?
懵懂之間,邵靈微微睜開了眼,眼前的視線仍有點模糊,有一點白色的東西在晃動,距離還越來越近。
嗯,該不會被老師發現在打瞌睡了吧。
忽地,又是一聲急切的呼喚:「快給我起來!」
隨著聲響的逼近,那白白的東西已然站立在邵靈眼前,這下可叫他看清了,毛茸茸的耳朵直直豎立著,還有那套深藍大禮帽及燕尾服。
啊啊啊啊啊!是那隻鬼兔子啊!
邵靈立刻連人帶椅的往後退了好幾步,內心有著說不出的驚恐。
我的媽啊,該不會我曾經誤殺或誤傷了某隻兔子,所以人家來尋仇了吧!看牠的打扮難不成是傳說中的兔子王……我咧,還點起煙來,八成是混黑的。
「小子,要不你是看到鬼喔,一雙眼瞪這麼大幹麻?」兔子抽了幾口煙後,不滿的說道。
嗚,兔子不爽了,阿姊,你弟今天可能要被兔子抬去當紅蘿蔔肥料了。邵靈依舊驚魂未定。
而看他一副驚惶失措的樣子,兔子的頭上不由得冒出青筋,掏出懷中的錶便朝邵靈狠狠砸過去:「臭小子,你夠了沒!」
這一砸,砸得邵靈是眼冒金星,哀叫的同時只聽得那兔子開始忿忿不平的抱怨著:「真是的,被你這麼一搞時間都快沒了,本大爺又不是會吃人,你到底在躲什麼?虧我還打扮成故事中的角色讓你追,結果你竟然不領情!搞什麼鬼!」
「故事?」邵靈摀著今天第二次受擊,還在隱隱作痛肯定腫了個大包的頭,恍然大悟的說道:「你不會是愛麗絲夢遊仙境裡的那隻白兔吧!拜託,任誰見到這麼一隻非現實生物在逛大街,都會毫不考慮的跑掉吧!」
「咦?是這樣嗎?」兔子一聽微微偏了頭,露出疑惑的神色,但沒幾秒又暴怒起來:「喂!本大爺才不是什麼非現實生物,我有名有姓叫克斯比,你給我記好了!」
「克……克斯比?」好暴躁的兔子。
「沒錯。」那隻叫克斯比的兔子點了點頭,又哈了幾口煙。
有夠流氓習氣的。看到那副站著三七步抽煙的模樣,邵靈又悄悄在心中補上一枚註解。
「那……請問克斯比先生,您有何貴幹呢?」邵靈小心翼翼地詢問著,深怕又惹得這不速之客發怒。
克斯比睨著他,滿是不悅的說:「真是的,老頭竟然要我來照顧這麼沒種的小毛頭。」
不好意思喔,我就是沒你有種。對於這番批評,邵靈也只能在心中駁斥著。
識時務者為俊傑。
「罷了,我再介紹一次,我是你的使者克斯比,今後將協助你在夢之境中的一切事務及學習,請多多指教。」
說完,克斯比用穿著油亮皮鞋的腳踩熄了煙,一手背後地微微的鞠了個躬,十足十的紳士風範,全然一改方才的流裡流氣。
夢之境?
邵靈環顧了四周,這才發現自己已不在「教室」之內,放眼望去除了他們一人一兔及那張課桌椅外,便是一片濃如墨水的漆黑,卻奇異的沒有伸手不見五指之感,視線相當清晰,只是看不透盡頭何在。
「老天,這到底是哪裡啊?」
「夢之境,就是夢裡的世界……你國文不好齁。」
看著那隻好心提點的兔子,邵靈再度沉默。
我國文不好干你何事啊!不對,這不是重點。
「我是說,為何我會來到這裡?方才明明還在教室裡上課呀!」
邵靈話一說完,便發現克斯比用更加鄙夷的眼神盯著他瞧,語氣滿是很不屑的憐惜:「因為你睡著了……可憐喔,連健康教育都不太好。」說完還不忘搖了搖頭,只差沒嘆口氣。
被人鄙視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尤其對象還是一隻流氓兔子!
身處異境已經夠邵靈焦慮的,克斯比始終不把他放在眼裡的態度無疑是火上加油,他真的不知所措,卻又不想依靠眼前這來路不明的傢伙,於是牙一咬,邵靈索性轉身自尋生路。
見他忽然邁步離開,克斯比也急忙跟了上去:「喂,等等,不是叫你別亂跑嗎?這裡很……」
哼!這裡又怎樣了,我看離你遠一點身家安全才有保障。
邵靈忿忿不平的重踩著腳步,但走了幾步後,卻感覺到些許的不對勁。
四周安靜得可怕。
「克斯比?」回頭,那嘮叨的兔子竟不見了蹤影,該不會終於死心糾纏了吧。
正當邵靈這麼想時,一陣清風忽然襲來,帶著點青草芳香,再轉頭四周已然化為一片綿延的草地,隨風翻起層層綠浪。
「哥哥,你是來陪我玩的嗎?」
不知何時,邵靈身旁站了一個小女孩,橘紅的蓬鬆捲髮用白色緞帶紮了兩個小馬尾,一襲淡粉小洋裝把她粉撲撲的小臉襯得更加可愛,甜甜稚嫩的聲音直喊進人心窩中。
詫異了幾秒,邵靈依舊下了腰,笑了笑:「妹妹,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呢?」
「主人帶我來的。」女孩眨眨漂亮的棕色眼睛,乖巧地答道。
「主人?」
「嗯,這裡很好玩,也有好吃的東西喔!」一提到吃的,女孩立即露出了兩個小酒窩,笑得甜美。
邵靈端詳著眼前的孩子,仔細一看,她兩邊的衣袖皆蓋過了手,長得不像話,身上的衣服還不時折射出光華,彷彿不是普通衣料,反倒比較像大片水晶雲母之類的材質。有了前「兔」之鑑,讓邵靈不由得對這奇異的女孩起了疑心。
好吃的?這裡除了草還能有啥吃的?等等,剛才有流氓兔,她該不會是乳牛化成的妖精吧?
「克斯比?」
聽到那個熟悉的名字,邵靈反射性的探看四周,不會真又追上來了吧。可是看了看連個影子都沒看到,有的只是剛才那位小女孩緊緊趴在他身上,不知在聞些什麼。
「克斯比,有克斯比的味道。」女孩深吸了一口氣,說。
聽清楚女孩的話後,邵靈輕輕把她從懷中挪開:「小妹妹,你也認識那隻兔子啊?」該死,何時沾上兔騷味的?邵靈忍不住在心中倒帶與死兔子相逢的經過。
「嗯!我喜歡克斯比的耳朵!毛呼呼的,很好摸。」
小女孩一臉天真的說起自己的嗜好,邵靈卻無法想像那隻流氓兔會很和樂的任女孩隨便摸耳朵,而且她又開始往自己懷裡撲了,啊啊,我是人,不是毛呼呼的兔子啊!
「妹妹,那你可以告訴我如何離開這個夢之境嗎?」再次扒開那隻似乎有戀兔狂的章魚,邵靈試探著問著,既然兩人認識,如果沒有意外,她應該也知道夢境中的事。
果不其然,一聽到邵靈的問話,女孩抬起了小小的頭顱,皺著眉說:「我知道喔,可是你要離開了嗎?不陪我玩了啊?」
看著那雙大眼似乎開始濕潤了起來,邵靈連忙安撫著:「不是,因為哥哥現在正在上課啊,太晚回去會被老師罵的,等我放學再來陪你玩。」
「上課?」女孩眨了眨眼,忽地想起了什麼事:「嗯,主人說過不能當壞孩子,那你之後再來陪我玩。」
太好了,大魚上勾!邵靈笑咪咪的看著眼前這位救星,雖說對她有點不好意思,但為了能逃出這個鬼地方,也是沒辦法的事,更何況要他陪她玩也不是不行,只是出去了就不知怎麼回來了啊!所以也不算說謊囉!
只見那女孩輕輕拉起邵靈的手,說:「你身上夢的味道很好,這是送給你的禮物,謝謝招待,再見囉!」
禮物?而且「謝謝招待」應該不是送禮人的台詞吧。邵靈還沒搞清楚女孩的意思,又一陣清風吹過,他便覺得眼皮好沉好沉,然後一切的知覺止息。
彷如又再度墜入了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