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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他在常山老家醒來，只覺得心緒澄明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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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稀記得前夜，他的兒子們長跪榻前，泣送父親溘然遠逝，而他在渾噩之中又做足了七年的夢。
他依稀記得前夜，他的兒子們長跪榻前，泣送父親溘然遠逝，而他在渾噩之中又做足了七年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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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的最後秋風蕭瑟，那人難得吹滅了每每徹夜不熄的燈火，難得鬆下背脊，以慵懶而閒適的姿態於窗前榻上抱膝而坐，望他的方向淺淺一笑，眼眸沉靜似水。
夢的最後秋風蕭瑟，那人難得吹滅了每每徹夜不熄的燈火，難得鬆下背脊，以慵懶而閒適的姿態於窗前榻上抱膝而坐，望他的方向淺淺一笑，眼眸沉靜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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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回以一笑，知道他與那人的夢已至終焉。
他便回以一笑，知道他與那人的夢已至終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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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他醒來，一個人，一個布包，一匹馬，從常山逕奔涿縣。
翌日他醒來，一個人，一個布包，一匹馬，從常山逕奔涿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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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怒放，滿園藏不住的春意，魂歸故里，此間每個人都回歸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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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怒放，滿園藏不住的春意，魂歸故里，此間每個人都回歸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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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坐了半日便起身道別，行囊間愣是多了兩雙草鞋、兩張草蓆、一件蓑衣、一頂斗笠、兩箱乾糧雜貨，和一整頭活生生的豬崽子，豬崽的原主人還提供了車，放滿了整車說是要餵豬吃的飼料。
他只坐了半日便起身道別，行囊間愣是多了兩雙草鞋、兩張草蓆、一件蓑衣、一頂斗笠、兩箱乾糧雜貨，和一整頭活生生的豬崽子，豬崽的原主人還提供了車，放滿了整車說是要餵豬吃的飼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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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雍懶懶地斜靠在自家門邊上打呵欠，只朝他擺了擺手權當送行。
簡雍懶懶地斜靠在自家門邊上打呵欠，只朝他擺了擺手權當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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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園的三兄弟則自顧自與他同行了一段路又一段路。
桃園的三兄弟則自顧自與他同行了一段路又一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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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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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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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執住他的手欲語還休，幾次對上他的視線卻又別開眼，最終仍是沉默。
劉備執住他的手欲語還休，幾次對上他的視線卻又別開眼，最終仍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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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羽立在劉備身後，身姿凜然如昔，與他互道了聲珍重。
關羽立在劉備身後，身姿凜然如昔，與他互道了聲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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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飛……他離了十里開外，耳旁都彷彿還隆隆作響，張飛那扯直了喉嚨的獅子大吼：『把那頭崽子好吃好睡的養著，牽到隆中給軍師加菜啊！別嫌麻煩自個兒偷吃了，教俺知道非殺去找你算賬不可啊！』
張飛……他離了十里開外，耳旁都彷彿還隆隆作響，張飛那扯直了喉嚨的獅子大吼：『把那頭崽子好吃好睡的養著，牽到隆中給軍師加菜啊！別嫌麻煩自個兒偷吃了，教俺知道非殺去找你算賬不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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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人不往，那人從來寧願不至……
他往隆中趕得很急，愈是接近卻愈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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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在臥龍崗下棄了車，背起行囊，牽著他的馬，和那頭已養得極肥了的豬，朝他其實從未得見的，那兩人初遇的草堂漫步行去。
他甚至在臥龍崗下棄了車，背起行囊，牽著他的馬，和那頭已養得極肥了的豬，朝他其實從未得見的，那兩人初遇的草堂漫步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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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夾雜厚重的水氣，遠遠一大團烏雲隱隱挾著雷霆之勢，奔湧而來。
空氣中夾雜厚重的水氣，遠遠一大團烏雲隱隱挾著雷霆之勢，奔湧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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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織得結實又厚重的簑衣與斗笠被他棄在車上，他想了想，牽了兩只牲口又往回走。
那件織得結實又厚重的簑衣與斗笠被他棄在車上，他想了想，牽了兩只牲口又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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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陪著身為軍師的那人出外探察地形天候，那人撫著終年不離身的羽扇，煞有其事地扣指掐算，然後拉了他往回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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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陪著身為軍師的那人出外探察地形天候，那人撫著終年不離身的羽扇，煞有其事地扣指掐算，然後拉了他往回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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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久，雷電交加，大雨傾盆，持續到夜間。
未久，雷電交加，大雨傾盆，持續到夜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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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懷著疑惑去問：『若算得到會下雨，何不事先備妥雨具？』
他懷著疑惑去問：『若算得到會下雨，何不事先備妥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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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就笑：『能事先預算到當然會預備，可今日並非算到，而是當場看到的。』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MP6zUuy9a
那人就笑：『能事先預算到當然會預備，可今日並非算到，而是當場看到的。』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MP6zUuy9a
那人屋裡還未總淹滿成堆成疊的公文書簡時，他們也曾對坐品茶下棋消遣。
他的棋力遠不及那人，卻也從未慘敗，他總覺得是那人有意讓著自己，又總覺得那人沒有理由讓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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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他與那人率兵入川，逝水滾滾，那人一襲白衣他一身銀甲，陽光熾眼得令那人舉起羽扇去遮，而他微微瞇細了眼，都是執拗地要去認清前景。
之後他與那人率兵入川，逝水滾滾，那人一襲白衣他一身銀甲，陽光熾眼得令那人舉起羽扇去遮，而他微微瞇細了眼，都是執拗地要去認清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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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起他瞇細眼睛沒認清什麼前景，倒是看清楚了那人的表情，竟是從未出現在那張臉上的淡淡落寞。那人放下扇子回看他，問了一句話，他向來磊落坦蕩，有問必答，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那時卻沉默了一路。
他記起他瞇細眼睛沒認清什麼前景，倒是看清楚了那人的表情，竟是從未出現在那張臉上的淡淡落寞。那人放下扇子回看他，問了一句話，他向來磊落坦蕩，有問必答，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那時卻沉默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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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只是很簡單一句：『天下，當真能有安定的一日嗎？』
其實，只是很簡單一句：『天下，當真能有安定的一日嗎？』
若是別人來問，他定會鄭重其事頷首，只回一句：『該當如此。』但問這話的偏偏是從來比他更加堅定的那人，他就不由得打自心底發涼、發怵。
其他人總說他與那人異常合拍，一旦遇事總要來向他探問那人心意，只他自己知曉，那樣的錯覺緣於他們心中住著同一個人，做著同一個夢，無法插足著同一個桃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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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大夢方醒，他方決絕步入另一個開始。
如今，大夢方醒，他方決絕步入另一個開始。
臥龍崗上烏雲密佈，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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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眼就見到了站在堂前簷下，那人輕輕搖晃著羽扇迎向他微笑。
他第一眼就見到了站在堂前簷下，那人輕輕搖晃著羽扇迎向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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