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馬飛奔在無聲碧藍的伽藍世界裡,高空吹過的涼風畫出道道曲線,將盤據夜空的雲朵分裂結合,如綠葉上的露珠般。最後,風到了地平線上隆高的巒巒山脈,拂過的觸感搔動它們,發出喜悅的微微顫動。
伽藍的世界中,你能看見無形事物悄聲走過的足跡,更能一窺聲音產生瞬間會對周遭起了什麼樣的反應;取而代之的是,你聽不到任何一滴聲音,甚至連形體都是小朋友用藍線頑皮畫出的,所以中間都是一片黑的鏤空。
縱使是第二次目睹這副奇景,仍舊讓我不禁發出讚嘆。
倘若將這次的歷險體驗告訴修知道,他鐵定會露出滿臉羨慕的表情。從我認識他開始,
他就很喜歡跟魔法相關的事情;虧他還生做一個男性,居然對僅有女性能夠使用的魔法如此著迷。
鑑於他過度瘦弱,我剛搬到帕布魯村住時,就曾有段時間的早晨不斷將他從床頭拉起,要求他跟我一起做晨間訓練。不過,正和你想的一樣,那個軟趴趴的傢伙沒出一個星期就舉手投降了。
真的是……
身側的貝瑞點了點我的肩膀,就在我正準備舉手寫出疑問時,她將指尖向上比了比後,一排字句突兀地冒現在我倆之間。懸空漂浮的藍字寫道:
「妳的男人?」
不明就理的往上一瞧,這才驚覺到我的頭頂居然長出一張修的臉孔,而且他還很清爽的微笑出閃光。登時間,我整個人羞紅的像要炸開似地趕忙揮手把頭上發芽開出的修驅散;雖說是像要炸開似的,其實是真的炸開過一次……看貝瑞笑得不成人形的模樣就知道了。
差點都忘了--在伽藍中,形體是可以隨心改變。
話又說回來,剛才那排字是怎樣寫出來的,貝瑞似乎不是用手寫。當我把這問題慢吞吞地寫到一半時,又一排字直接浮現在眼簾,內容充滿貝瑞風格的諷刺。
「虧妳頭上都長出過男人的甜蜜蜜笑容,怎麼還會問這種問題呢?」
「對喔!」這次換成我心想的文字騰空乍現。
既然在伽藍裡形體是不受限制,那只要透過想像,我身體的一部分自然也能代替手指來寫字。現在仔細一看,浮現的文字其實與身體仍有一條細絲連接著。
「看林檎鎢鋂寫字,我就以為伽藍裡只能透過這種方式與人對談。這樣光用想的,真的方便許多。」
「身為洞鑄族,卻沒能把自身種族的所有技術弄懂,看來那孩子真的需要我嚴厲教導一番,否則她只能拖累旅行商隊,沒有其它功能。」
吐出這番話語的同時,貝瑞望向前方遠處,她那只剩一點的嚴格瞳孔,更是讓人打從心底替林檎鎢鋂感到擔心。
「別這麼說嘛,她還是個孩子。而且,她身邊還有愛瑞絲在。」
「就算有愛瑞絲在旁陪她又能怎樣?」
與貝瑞四目相接的我不禁感到一股冷顫。
別用那種可怕的眼神直盯著我啦!
為求化解當下飄盪的尷尬氛圍,我趕忙將愛瑞絲協助林檎鎢鋂瞭解源視能力的經過告訴貝瑞。但是,我並沒有將更早之前的事情轉當給她知道--有關愛瑞絲為何與林檎鎢鋂私定契約,這部分是愛瑞絲想隱瞞的。
我可沒有這麼大嘴巴。
天曉得貝瑞聽完後,居然是火冒三丈;不僅肩頭上火舌是越昇越高,連長髮都像火柱般,直破天際;此刻貝瑞心中究竟被何種原因點燃怒火,在此空間內更是一覽無遺,一圈一圈雜亂無章的字句飛旋在她身旁。
「是誰?我明明千交代萬交代,誰都不凖教愛瑞絲有關經商的經驗。」
「下次回鄉的時候,一定要把她留在村子。」
「不曉得有什麼方法能變更洞鑄族寄宿的身體。」
「絕對不能再讓愛瑞絲跟我一起出來,礙手礙腳的。」
雖感受不到火炎的炙熱,我還是將屁股挪往一旁,暫時遠離火源,並靜靜觀察貝瑞的內心世界。
馬蹄拉動的車輪再走過幾圈後,貝瑞纏身的烈火總算有逐漸消退的跡象。看凖時機,我才開口尋問:
「妳討厭自己的女兒?」
外表看似冷酷的貝瑞兩肩微微一震,停頓片刻後,才說話:
「經歷痛苦才得到的幸福,誰會討厭?」
言下之意是,作母親的有孩子陪伴就是快樂。
「我想也是……畢竟妳還特地熬夜,手工縫製一隻兔子布偶給她。」
「怎麼,妳發現啦?」
「嗯。」我點頭。
一位母親在該休息的夜晚,忍著指尖的疲憊,在月光照明下一針一針縫製送孩子的生日禮物,還不時吸吮指腹上的針傷。這個畫面在貝瑞轉述時,便曾出現在我腦海一隅。看到愛瑞絲出現後,我更是確定此景情曾出現在世界上。
貝瑞淡嘆口氣,透出的惋惜不在話下。她接說:
「不過,她似乎不是很喜歡那隻兔子,生日才過沒幾天就已經破舊成那樣,搞不好她私下都拿那隻兔子來出氣。」
「會是這樣嗎?」
「憑我見人的經驗,八成就是我想的那樣了。」
貝瑞篤定的字句跟她眉間的發愁糾結完全不搭軋。
「貝瑞,洞鑄族綁架妳們商隊後,不是把人員跟貨物全都隔離開來。那時候,他們允許妳們帶私人物品在身上嗎?」
「不可能。雖然我們不是熟悉戰鬥的騎士或是傭兵,但好歹也是在世界經商的旅行商隊,自保的非常手段少說也有五、六種。洞鑄族是絕對不會讓我們把私人物品帶在身上,以求萬一。」
語畢,貝瑞拍拍腰後繫著的複合式弩弓。
「這不正好解釋,為何短短幾天內兔布偶會破損成那樣。」
挑高單眉,貝瑞眼裡轉著狐疑。我則繼續說明:
「一個小女孩剛拿到母親親手縫製的布偶,卻被迫跟它分開。她只好不顧一切,死都要保謢好懷裡的布偶。最後,在激烈的拉扯間把布偶弄髒弄破了--妳不覺得這種假設更有可能性?」
「是妳的話,這可能性比較高。」
「不是比較高,要是我的話,就算剩張嘴,也會讓想奪走我重要東西的竊賊吃盡苦頭。」
話到此,我們倆相視一會兒後,不約而同地開懷大笑,那是沒有聲音,發散純粹歡欣的笑容。
沉浸笑容沒幾秒,貝瑞語調突然一轉,像在夕陽下獨處的老人般,有感而發地愐懷起人生經歷:
「我……當我有意識以來,就是跟著自己的父親到處經商,而母親則是留在故郷,照顧剛出沒多久的菲特賽爾以及上了年紀的祖父母。繁忙的一年中能夠和母親見上一、兩次面就算多了。
「有次回到家,我甚至還把她誤認成竊賊,要偷家裡的財產,結果被父親痛罵說不孝。也因為沒機會培養感情的緣故,即便母親因我的告密舉動而死,我都沒有感覺,甚至連點滴眼淚都沒有流過。」
「告密舉動?莫非那個想要設計第四騎士團的盜賊團將妳母親給……」
貝瑞事不關己的頷首。
「當林克帶領的第四騎士團將村內的盜賊全都解決之後,我回到家發現其它家人全圍在一個角落,靠近一看才知道,他們緊挨著母親的屍體,牽住她冰冷的手,送她最後一程。
「說來也是可悲,直到現在我當了母親,才意識到自己原來也想要有個母親教導我該怎麼做,但一切都來不及了。」
挑起煙桿子,貝瑞點燃了梟嬈清煙,淡淡吸口後,她吐出如絲般的雲霧,模糊她的尖銳眼眸。
在貝瑞再度說話前,我保持沉默。
「所以呢,我不想自己的女兒跟我一樣,活到某個年紀之後,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原來還是需要某個親人的相伴。因為這種痛,是無法彌補的。
「再且,我實在忘不了愛瑞絲被迫跟父親分離時擠成一堆的哀愁表情。就像兒子會在媽媽腳底下打轉,女兒應該也會想在父親肩頭上眺望遠方,她大概就是討厭離開父親身旁,才會轉而憎恨我這個不成熟的母親吧。」
「既然這樣,當初妳為什麼還要把她帶出來呢?」
「當然是為了栽培繼承人。老公不是經商的料,弟弟又這麼不成材,我只好把希望全都放在獨生女身上。不過,這些都是過去式了。
「等回到家鄉後,我就讓她待在父親身邊,至於家傳的旅行商隊,找機會就交易給別人,未來我打算靠務農為生啦。」
拍拍臂下的座椅,貝瑞表面雖然如釋重負,細長指尖下卻是滿滿不捨。
猛然間,一顆頭從隔開座位與車廂的布幕中竄出,嚇得我跟貝瑞差點就跳車逃生。
仔細一看,這人有著像毛球纏繞成一團的捲髮,橫亙在鼻梁突兀的刀傷,以及爽朗豪邁的咧嘴大笑,他正是夏佐.佛羅斯。
可是,身為傭兵團團長的他應該帶領團員才對,怎麼會跟我們共乘一輛馬車?
「看……」
見夏佐緩緩地舉手寫字,我便插嘴,丟了一排字到他面前。
「夏佐大叔,在伽藍裡,想說話可以直接用心想的。」
「喔!還真是如此!」夏佐露出一臉驚歎後,順勢側身坐上車廂前端的木板,一副興致高漲等著聽八掛的路人模樣,「看兩位面色這麼糟,是不是發生什麼事啦?」
「很可惜,夏佐大叔。女孩間對話,男人沒多嘴的餘地。」
如我所料,夏佐的顏面立馬掛上一條苦瓜。他尷尬的往頸後大掌拍了幾下,嘴裡無聲碎唸著: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我與貝瑞對望輕笑。
§ § §
「對了,夏佐大叔。你的傭兵團最近有在深山裡出過任務嗎?」
想起村中飛雪熊不尋常的襲擊事件,心中仍有疑慮的我便向夏佐打聽有關的訊息。但,不出所料,這答案依然是讓人失望的。
「深山?沒有。沒有農民敢在冬天去深山裡,傭兵團的委託自然也就跟著沒有。」
「果然是這樣呀……那你們在被洞鑄族襲擊前,有沒有跟他們發生爭執?」
「我們每個人都是在關進牢裡後,才意會到自己被襲擊的,自然沒機會跟他們作戰。這點貝瑞卿賽爾應該也是一樣吧。」
端持煙桿的貝瑞點頭肯定。
嗯……又一條線索斷了。究竟本該在深山冬眠的飛雪熊是為什麼會突然闖入村裡。而且,路克兩頰上又怎麼會刺有代表色雷斯公國的尖刺齒輪刺青?
這裡面鐵定有鬼--我的直覺這樣警告著。
乾脆回到村裡後,直接把路克綑綁起來銬問算了--不行,這樣反而會爽到他。畢竟他是個被虐狂。一想到這點,我整身就爬滿雞皮疙瘩。
抽著煙,貝瑞向我投以難以置信的視線,說道:
「瞧妳喜好分明,我還以為討厭色雷斯人的妳,八成也很討厭傭兵團的人。怎麼突然改觀了呢?」
讓她一語道中的我,不知所措的地咳了幾聲,才別過視線回說:
「我是很討厭傭兵團的人沒錯。不過,夏佐大叔很久以前曾跟我見過面,不在這個範圍內。」
「妳的原則還真是隨便。」
「等一下。」在側旁湊熱鬧的夏佐冷不防地插嘴,中止話題,並緊接著吐出一段讓我萬分詫異的疑問句。他說:「我們曾見過面嗎?」
「夏佐大叔你別開玩笑了。是你說自己曾經來過我們家舉辦的舞會,並且還很遺憾沒能和父親說上一句話……」
縱使我將夏佐親口說出的話簡短轉述出,他仍不改臉上一本正經的表情。最後,他甚至還皺起眉頭,似乎懷疑我是否罹患了什麼精神病症,才在這裡胡言亂語。
不死心的我正想再重覆解釋一次時,貝瑞充滿憐憫的手阻止了我。她輕拍我的左肩,向我道聲抱歉,並要我先到車廂裡小睡一覺,好好休息--氣死我啦!
夏佐看起來不像是會說謊的人。況且,在雙生樹下,夏佐闡述創立傭兵團的理念時,眼神又是那麼真誠。聽得我都有點感動,他現在卻翻臉不認人。
等等……
抓起胸前衣物,我嚥了口燥熱唾液。
等等。
方才進入伽藍之前,內心的糾緊重陣旗鼓,再度來襲。
有東西不見了||就在這剎那間,我猛然察覺到自己是忽略了什麼問題||本該在旅行商隊前擔任護衛任務的傭兵團,是上那兒去了?
「貝瑞,妳雇用的傭兵團是跑到那裡了?」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妳臉色變得好難看,還是乖乖聽我的話,去車廂裡休息吧。」
「那不重要,快告訴我!」
「如果要問傭兵團安排在哪,也不該忽視我這個做團長的人嘛。」夏佐無奈地抓動捲髮。
「你會告訴我嗎!」我怒沖沖回了夏佐這一句。
他被嚇得跌進車廂,描繪馬車外形的藍線頓然一震。
沒過多久,夏佐從布簾下再度探頭:
「我的團員反應說,怕洞鑄族反悔,又偷襲我們一次。所以,自願壓後。這件事剛剛也有跟雇主談論過,她也答應了。」
聽聞此事,我趕忙盯向貝瑞。
「正如夏佐所說。」她補問:「還有什麼疑問?」
糟了!我在心底暗叫。
顧不得夏佐的感受,我大手一張,硬將他的頭塞回車廂,並且緊拉住布簾,防止不必要的干擾。
對著完全在狀況外的貝瑞,我是如此說道:
「我知道這起三重綁架案的真相了。」
無聲,卻挾帶猛烈撞擊的一句話。
只見貝瑞瞪大眼,緩慢拿下簿唇叼住的煙桿,她的震驚難以言諭。
「回頭路上我再跟妳解釋。現在先掉頭回洞鑄族的群落。」
未多加質疑,貝瑞直是曲臂拉緊繮繩,讓馬車做個一百八十度大迴轉。我抓住車廂邊,撐過這波急轉的怒濤。
與別輛馬車相擦而過時,貝瑞不發一語旋轉食指指尖,下達指令,使得每位駕駛都是在詫異中蒼促轉向。
「薇亞莉,妳說的真相到底是什麼?」
「夏佐大叔的傭兵團被色雷斯公國買通了。」
「那夏佐就不應該出現在我們的馬車上才是。」
「那是因為被買通的人不是夏佐大叔。八成是其它傭兵認為他會礙事,才將計就計用檞寄生控制他,並想透過他來牽制我們的行動。貝瑞,妳看好了。」
說完,我是拉開布幕,對車廂裡頭閒得發慌的夏佐發問:
「我們在舞會上見過面對吧?」
「等一下,我們曾見過面嗎?」夏佐的回覆跟先前的一模一樣。
「之前妳有對我們村裡的麵包師傅身上用過檞寄生,那時我只要提到『商隊』這個字詞,他就會回覆同樣的話,夏佐大叔也是同個狀況。」
不知所以然的夏佐反斥:
「妳在胡說什麼東西?我--」
中斷他的質疑,我驗証性地吐出一個關鍵字:
「見過面。」
「等一下,我們曾見過面嗎?」夏佐一貫的反應,同樣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事實已經攤在陽光下,不容許有任何懷疑。
「夏佐大叔在這等著,女孩間還有事要討論。」說完,我再次拉緊布幕。
面對投注所有財產、心力在創立傭兵團的夏佐,我實在不願親口告訴他||你想仿效第四騎士團才建立的傭兵團背叛你了。
這種話,我怎麼能夠說出口。
「假若照妳所說的一樣。」貝瑞在手背上敲敲煙桿,把她推測得到的犯案過程道出:「色雷斯公國是先去綁架洞鑄族的族長,並要洞鑄族去綁架流有伊希塔女神血脈的女性,導致不喜紛爭的洞鑄族轉而綁架我所率領的旅行商隊,結果換成是我們去綁架薇亞莉妳。
「這一連複雜的過程,只是因為色雷斯公國想要讓傭兵團入侵洞鑄族的群落?既然色雷斯公國的人有辦法綁架族長,怎麼不自己侵入群落就好了。」
「因為他們的群落有伽藍的保護。要是沒有洞鑄族的同意,是不可能進入群落。更何況他們還是綁架族長的犯人,根本不可能被允許通過伽藍。」
「他們怎麼沒想到將族長當人質,迫洞鑄族帶領他們通過伽藍?」
「那時候的族長大概已經死了。因為他們發現族長完全不聽話,一氣之下殺了他。」
「所以他們轉而找上傭兵團?可是傭兵團一直跟我們行動,有人找上門一定會有人知道……原來如此,那位在白樺村想跟我大量購鹽的客人就是他們的耳目。」
「沒錯。旅行這麼久,難得到村子,你不可能限制住傭兵的行動。色雷斯公國就是相凖這點,才派人去引開妳的注意力,趁機買通傭兵團的成員。」
「那他們的目的呢?」
「我不知道……可是,唯一能夠確定的是,他們絕對不會是到洞鑄族的群落裡行善的。」
遠方的一圈圓,如太陽般燒燙,那是我們方才離開的出口,連接綠葉茂盛的雙生樹。
馬車貫破洞口覆蓋的輕薄薄膜,霎時,刀光劍聲乘著火紅的熱空氣直向天空飛旋而上。
看著被火紋身的雙火樹,它那曾與我揮手道別的枝葉,只剩下焦黑的枯木。
本該寧靜沈穩的綠景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場種族的大屠殺。
各個傭兵手中舞動的劍像是止不住的車輪,只管碾過眼前所有的存在,無論是抵抗、哀嚎亦或是求饒都是死路一條。
過於意外的殘殺場景,讓在場的所有人無一不是陷入暈眩,懷疑自己是否還沒睡醒。
絕望支配了意識,同時嘲笑我們的無知。
直到一聲拒絕,才打醒我們。
「不要啊!嗚啊啊啊!」
林檎鎢鋂慟哭慘叫著。
殺紅眼的傭兵團也在同時注意到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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