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傳說】短篇 - 【特傳冰漾】好不容易

【好不容易】

　　冰炎靠著移動符，憑空出現在一棟公寓裡面。站在其中一個門口，望著這自己不時跑來晃晃的地方，眼神透露出一股無奈。

　　踩著步伐，他靠近門，直接一開就進去──就算這門本來是鎖的。那只是鎖給一般人，雖然在褚冥漾搬過來這裡之後他曾經拿把鑰匙給他，但不靠那個，他也可以自由進出，就算下了防護的咒語也一樣。

　　「學長，沒有幾個人可以有我公寓的鑰匙耶。」跟冰炎相處那麼多年，加上自己的成長，褚冥漾和他說話已經會偶爾開點玩笑了。

　　「有跟沒有還不是一樣。」話雖這麼說，他還是收下了，「記得在附近設下防護的咒語。」

　　「知道了。」他眨著閃亮的眼睛，笑著回答他，「我都二十五歲了，學長，這種事情我會記得的。」

　　「本性難移，褚。」冰炎淡淡說著，嘴角掛著一絲笑意。

　　「不要欺負我啦！」

　　冰炎明白，不管褚冥漾幾歲，關於他的事自己都不會放心。

　　褚冥漾在念完大學部的課程之後以紫袍的身分替公會工作，最近因為接下一個要長期觀察當地狀況的麻煩任務，必須在外縣市久待，他便在執行任務地點附近租了房子，這三個月來都住在這裡。算一算時間，那任務也快完成了。

　　但他今天來並不是為了任務，更不是像平常找他喝茶聊天順便解解自己思念之渴。傍晚接到跟褚冥漾一起工作的夥伴的電話知道他的狀況後，硬是把身邊的事情都擺脫掉趕了過來。

　　想到自己過來的理由，心情真是五味雜陳。踏進屋子裡，他立刻聞到啤酒的味道。皺皺眉，知道褚冥漾不喜歡喝酒，唯一會喝酒的情況只有一種。

　　房間裡光線昏暗，只有從窗戶外透進來的夕陽微光，映照在這個不大、但該有設備一應俱全的地方，他們租屋的相關費用都是由公會支出的，所以如果他想要的話其實可以去住更好的地方，不過最後還是選擇了這個公寓。因為他說，房子租那麼大間卻只有一個人，多寂寞。

　　橘紅色的光線除了照亮房間的模樣之外，也照亮了背對著光線來源的那個人。他背靠著床邊坐在地上，地上隨意丟了幾罐喝完的啤酒，還有一罐在他手上。

　　即使背著光，冰炎也可以清楚看到他的模樣、臉上的表情。身上的襯衫被隨便地鬆開，上方三個扣子都沒有扣上，皺褶凌亂，下身是牛仔褲。頭髮有點長，沒有整理地垂在肩膀上。那張雖然現在已經二十五歲，看起來卻還是秀氣可愛的像十五歲少年的臉龐泛著紅，眼睛微閉，像是睡著、又很像醒著。

　　冰炎還沒有走近，褚冥漾就睜開眼，那雙平常澄澈動人的黑眸此刻帶著醉人的矇矓。

　　「學長，要一起喝嗎？」他的手晃了晃，指向一旁另外三罐還沒開來喝的啤酒，「今天沒咖啡。」

　　不易察覺地皺眉一下，冰炎走過去坐在他身旁，「還沒醉啊。」伸手一把搶走他手上的酒，放到一旁。

　　褚冥漾聳聳肩，又伸手去拿新的一瓶，「還沒。可以的話我也希望可以喝醉。」

　　冰炎又迅速搶過他新拿的，「不要再喝了。就算你還沒醉，酒精還是無時無刻在破壞你的身體。」

　　「有我們偉大的醫療部，酒精作祟這種小事情怎麼可能治不好。」他吃吃笑著，「那你今天不是來陪我喝，不然是要看星星嗎？」

　　冰炎把所有的啤酒都拿去扔了，褚冥漾也沒有出聲。隨意抓抓自己的頭髮，他頹然微閉上眼。

　　「什麼時候發生的？」回到他的旁邊坐下來，冰炎語氣淡然地問。

　　「今天早上。」就算好像不在乎地閉著眼睛，還是握緊一下拳頭。

　　「嗯。」他點點頭，看著身旁人的臉龐，呼吸有些沉重。「我記得是叫卉琳……？」

　　「是啊。」褚冥漾張開眼睛，眼神裡面帶著藏不住的疼痛，卻又想用逞強蓋過它，「說分就分，我也不稀罕；但是連帶對我人身攻擊，就讓我覺得很難受。」

　　「她罵你什麼？」

　　「身高矮，臉不夠帥，不夠有氣魄，做什麼事好像都很笨拙，配不上她。」

　　「這樣聽起來你還滿沒眼光的，看上這種女孩子。」

　　「呵。」褚冥漾笑了一聲，聲音裡面帶著無奈與一股感傷，「在她罵我之前我也不知道她是這種人啊。交往前被她認真照顧小孩的模樣吸引，交往後她的行為也很溫柔體貼，哪知道骨子裡其實不是這樣子。」

　　「沒有看穿她，你也真的挺笨的。」冰炎輕撥開自己額頭上的一縷髮絲。

　　「盲目。我瞎了。」他簡短地說。平常的褚冥漾講話不是這個樣子，但一旦傷了心加上喝了酒，他就會不自覺展現出自己其實腦筋很清醒、說話帶著鋒利感的一面。而且，只有在冰炎面前。

　　此刻冰炎坐在旁邊，沉默。看見褚冥漾下意識伸手想要抓酒來喝，卻因為都被丟掉而抓不到，一絲落寞掛上了他因為喝酒而帶著陀紅的臉頰──這個男人失戀的樣子竟然還帶了點可愛的味道。

　　抓住他攤在身旁亂晃的手，冰炎簡短地說：「既然知道自己之前瞎了，就快點清醒，何必讓自己一直看不清。」

　　任由自己的手被他抓著，褚冥漾歪頭看了他一眼，「學長，你還真不懂失戀的滋味。就算她是個爛女人，但我也是真心喜歡過的好嗎？而且知道真相後還被打擊耶。」說完又不自覺慘淡地笑了幾聲。

　　冰炎苦笑了。失戀？他根本就沒有跟誰戀愛過。如果是喜歡的對象有了交往的人，眼前這個倒是讓他失戀過三次。

　　「我只是要叫你別浪費時間在這種事情上太久，不值得。」

　　「唉，你也該給我些時間吧，我才失戀不到一天耶，沒有多少人可以這麼快恢復的好嗎？」褚冥漾皺起眉頭，把被握著的手給抽回，像在生氣。

　　「基本上你現在可以這樣跟我對話，就足以證明你其實沒那麼難過了。」

　　褚冥漾僵住。他垂下眼，望著自己的手掌，壓上了臉。太陽西下，房間的光線愈來愈昏暗。冰炎靠著床，就算在黑暗中也可以看得清所有的景物，包含身旁學弟的模樣，包含他其實一直在顫抖的肩膀。

　　「……你明知道我是在藉著說話不讓自己哭出來。」他輕啓唇，吐出了小聲的、呢喃的、卻又清晰的這句話。

　　隨著話音落下的寂靜，冰炎沉默了。褚冥漾見他不再回話，輕輕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悶聲說：「你不陪我講話，我就要哭了喔。」

　　「……」

　　「真是的……討厭……」他的聲音因為壓在他肩膀上而含糊，卻已經聽得出壓抑的哭音。很快地接下去的，就是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冰炎依舊沉默著，任由自己學弟在身上灑眼淚。望著他顫抖的肩膀，他忍不住伸手把褚冥漾更摟近一點，想要緊抱著他，卻又怕這種動作太超過了。無奈之下，也只能用手攬著他，希望自己的陪伴可以給予安撫的作用。

　　聽著他的哭聲，冰炎沉痛地閉上眼睛

＊

　　他一直沒有告訴他，他喜歡他。

　　那情愫在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滋長，隨著相處時間的增加而加深，從一開始對學弟的關照成了最後的喜歡，冰炎從來沒有理解過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但也不需要去理解──感情這種事情本來就很難說得清。

　　但是褚冥漾對他，並不是那種感情。

　　他一直把冰炎當成最信任的學長──甚至是最信任的人──看待。說最信任，其實就是一直把對方當實力高強的前輩敬重與依靠，最後甚至有一點像平輩在交談，會聊一些自己日常的瑣事、遭遇到的困難等等。

　　不管他遇到什麼問題，都會第一個跑去找冰炎。因為在他的眼中，對方是一個無所不能的混血精靈，是他最值得依賴的對象。並非把對方當解決事情的工具看待，而是對一個有能力的深交的信任。

　　不只如此，近幾年因為兩人的感情愈來愈好，褚冥漾很多不為別人所見的一面都只會在冰炎面前展現，不管是假裝成堅強背後的害怕、笑臉背後的氣憤或是沒有表情下的壓抑，這些情緒常常只會在他面前崩潰。褚冥漾曾經笑著說，八成是因為他們兩個八字相通或者刺激方面合得來，當下他只能吐槽褚冥漾居然知道怎麼算他千年前的八字。

　　也因此，他對冰炎是特別地坦白。不管是什麼事情，他都沒興趣在他面前說謊，因為他也明白說謊或假裝是沒用的，對方要看穿他太容易。

　　對於自家學弟跟自己的關係，冰炎一直處在一種很矛盾的情懷裡。褚冥漾只會對他坦白所有事情，自己也可以懂褚冥漾所有的事物，這是值得高興的；但另一方面，對方並不對他抱有感情，這就算是一種難受。

　　打從他發現自己喜歡上他的時候就很清楚，這份感情很難得到回應。所以這幾年來，他還是以學長的身分在照顧他，以類似知己的身分在他痛苦難受的時候陪伴，希望自己可以讓他生活得更開心。不干涉他的生活太多，只要褚冥漾真的需要他的時候出現，偶爾喝茶聊天，這就是相處的模式。

　　或許就是這種一開始就認命的心態，讓冰炎在接下來知道褚冥漾交女朋友的時候打擊不是那麼大，但也足夠傷心了。

　　大一的時候有個小他一歲的女同學因為很欣賞他，告白之後兩個人就在一起。知道的當下冰炎整整呆愣了五秒鐘，在知情的夏碎帶著不忍的眼神中逼自己清醒，掛回無所謂的冷然表情。

　　「不要太逞強。」夏碎說，輕拍著他的肩膀。

　　「……除了逞強，我也不知道能怎麼樣了。」這句話他只能對夏碎說。

　　眼前，學弟帶著他那嬌小的女朋友出現在走廊的那一端，看到冰炎還揮手打招呼。望著那女孩笑得燦爛的臉蛋以及看起來很開心的褚冥漾，冰炎臉上帶著淺淺的微笑，內心卻是比北極還要冰冷。他們在一起的畫面不管看幾次，都會有一股厲風割上他的心頭，痛得想要轉身就走。

　　這是正常的，那是褚冥漾的人生，這一點也不奇怪。冰炎努力在心裡告訴自己，想要說服自己去接受這一切，無奈手上的拳頭是愈握愈緊。

　　之後他跟那個女孩子因為交往後發現無法忍受對方一些性格而分手；那次，他因為感情的問題第一次喝酒。在大四那年他喜歡上了一個在別的學院的女孩子，當時她因為校際活動而過來，兩人愈走愈近，最後在一起。這段戀情持續了兩年，在他二十四歲那年，女方因為喜歡上別的人而跟他分手了。

　　那次，褚冥漾在他的家裡大醉，難過得亂七八糟。冰炎接到通知趕過去的時候，只見他已經醉倒在酒瓶中，房間亂糟糟的，好像被人亂翻過一樣。

　　閃過地上被揉爛的相片，冰炎故意不去看上面的情侶合照，走到褚冥漾身邊想要把他抱起來到床上躺著，卻在抱起的那一刻看到他猛然張開的眼睛。

　　「……學長啊？」他的聲音軟軟的，有氣無力，話一說出口就帶著酒氣。

　　「褚，既然醒了就去洗個澡吧。」

　　「嘖……洗什麼澡……髒了也不會有人要……乾淨的也沒人要……有洗沒洗不都一樣……」他喃喃地說，下意識抓緊冰炎的衣服。這話聽了讓冰炎的心一揪，卻又只能忍住不表現出來。

　　「你現在渾身的酒氣，睡起覺來會很不舒服的。」

　　「睡什麼覺？睡了覺起來我就會發現自己其實沒當過她的男朋友嗎？我就會忘記愛過她嗎？」他自嘲地笑笑。

　　「睡覺是要讓你明天可以恢復精神，不要再受這種事情困擾……」

　　「有精神？有精神可以讓我想不起她嗎？有──」

　　「褚！」他忍不住打斷他，「不要這樣子，你的模樣大家看了都難過。讓自己振作起來吧。」

　　他嘟起嘴，「說得簡單……帶我去浴室。」

　　「肯洗了？」他帶著他往浴室走。

　　「算吧，用水聲比較可以蓋過哭聲。」他說得輕描淡寫，話卻一點也不令人輕鬆。

　　冰炎停下了腳步。他深呼吸一口氣，低頭看著褚冥漾：他抿著唇，身體顫抖，眼眶早就先紅了。

　　看到他這個樣子，他的心不由得抽痛。每次只要他傷心難過，總是會有自己陪著他痛，因為他看到他難受都會像自己在難受一樣。

　　發現冰炎停下腳步，褚冥漾用死命壓著哭泣慾望的聲音說：「你不走，我自己走過去。」說著就要掙脫他的懷抱。

　　他在下一刻把他抓得死緊，不放他走。「要哭就在這裡哭，我陪你。」

　　褚冥漾扁扁嘴，「我哭起來很吵而且很醜……」他的顫抖跟聲音顯示出他已經忍耐到極限了。

　　「我不介意。」坐了下來，他把褚冥漾的頭壓到自己胸前，「想哭就哭。」不准自己承擔這一切。我不會說好聽的安慰話，只能當讓你發洩的避風港。

　　那一夜，環繞在他耳朵旁邊的都是褚冥漾的哭聲。哭的過程中他用因為哭泣而破碎的語句問了冰炎一句：「要找到一個可以永遠喜歡自己，而自己也永遠喜歡他的人，真的這麼不容易嗎？」

　　望著他，冰炎也很想問這個問題。如果他會永遠喜歡褚冥漾這個人，那褚冥漾有可能喜歡他嗎？不管可否永遠喜歡，自己是否有能被納入考慮範圍的那一天？這些，他不知道，也很難知道。

＊

　　歲月的流逝對精靈來說可說是最不容易注意的東西，因為他們的模樣不會改變，很難有比較性的驚訝感，也就不會對時間有感嘆。

　　四年，對一般人來說或許都可以算很久了，對冰炎來說好像才過了四天一樣。他看著鏡中那一如往昔的銀白長髮與面容、實際年齡已經三十但看起來卻才二十歲的自己，在想不知道自己還要再看著這同樣的臉幾百年。

　　這個部分，也是無盡人生無聊的一種角度吧。

　　人就是在年歲中成長，看著自己逐漸變化的面容有了一些覺悟，或者在衰病的身體中體驗到健康的可貴、親情的重要。當這一切都不存在的時候，生命就像在跑沒有盡頭的馬拉松，當別人奮力一衝奔向終點的同時，自己只能繼續朝著地平線的那一頭前進。

　　沒有終點的比賽，真的很無趣。

　　換上簡單的外出便服，他一如往常到學弟家喝茶聊天。這幾年學弟覺得每次都是他跑到他家去不好意思，提議輪流到對方家坐坐，而基於只要可以見到對方就好的立場，他也沒有什麼意見，但從學校畢業後自己的「家」其實就是無殿，學弟每次去都被董事欺負，看久就覺得還是自己去他家的好。

　　當他一出現的時候，褚冥漾正好端著一壺茶走到客廳。「啊學長你來了啊，正好泡好了茶，這是我爸出差特地帶回來的外國茶葉喔。」

　　四年前的他看起來還是青少年的模樣，四年後臉蛋清秀如昔，眉宇間卻無意中透露出一股嚐過一些人事歷練的氣味，但無損他燦爛笑容的天真。明明都二十九歲看起來卻還是這麼年少，知道他是普通人類的人每次聽到年齡總是會虧他個兩句。

　　「你爸爸現在在家？」

　　整個房子都是舒服的花茶香。

　　「沒，他又出去了，這次回來的時間比較短。我媽也不在，出去跟朋友聚餐。」褚冥漾倒了杯給他，「但我姐在樓上。」

　　「她今天休假？」坐在沙發上，冰炎淺嚐了一口。

　　「她這人一向我行我素的，高興回家就回家，公會也沒人敢叫她回去。」褚冥漾嘆口氣，也坐到沙發上，「但她會處理好該處裡的事情才回來，所以倒不是影響那麼大。」

　　「她到底什麼時候才要考黑袍？」

　　「誰知道呢？反正她愛玩這種事情，我也不能曉得到底哪天會改邪歸正。」他聳肩，直接講自己的姊姊是「邪」。

　　放下茶杯，冰炎凝視著自己學弟，「那你什麼時候才要去考？」

　　聽到問話，他立刻笑出來，「還久得很呢！我現在還很弱，不能去考黑袍啦。」

　　「你已經有一定的實力基礎了，這幾次出任務的時候我看得出來。只要再訓練一下就可以試試去考黑袍，有機會。」

　　「沒啦！我才沒那麼好。」褚冥漾笑著揮揮手，又倒了一杯茶，「我現階段只想要做好目前的事，紫袍的身分對我來說已經夠了，更何況有的時候用紫袍身分接任務還會遇到有些棘手的，顯見還有待加強。」

　　接下來兩個人如同平常一樣開始閒聊，問問認識的人的近況，其中參雜一些笑聲。茶壺中的花茶愈來愈少，時鐘滴滴答答地走，兩個人的談話聲卻沒有停歇的意思。

　　「我說學長，雖然以你是半精靈來說這年齡沒什麼，但怎麼三十歲了還沒交任何一個女朋友啊？」褚冥漾皺眉搖搖快沒有的花茶，忽然對冰炎拋出了這句問話。

　　他當場愣了。這問題一點也不難回答，但問題就在他不能對眼前的人說。似乎對這個問題丟出來得很隨性，褚冥漾在這個時候跑去重新沖了一壺，在他心情複雜的眼神中重新坐了回來。

　　「……嗯？我剛剛問你什麼……喔對，女朋友？學長你沒喜歡的人嗎？」眨眨眼，褚冥漾口氣輕鬆地問。

　　冰炎沒有回答。他不想要說謊，但是一旦承認了又很麻煩，只好沉默。褚冥漾似乎沒有發現他的窘態，自顧自地說：「學長你那麼優秀，長得又好看，我在想沒女朋友的原因大概就是你沒喜歡的人吧？」

　　「……」望著熱氣緩緩上升的茶，冰炎握緊拳頭，呼出一口氣。褚冥漾的身體靠他靠得很近，纖瘦的身軀套著樣式簡單的Ｔ－ｓｈｉｒｔ，素面牛仔褲勾出他有好看線條的雙腿。黑色的短髮柔軟閃亮，和如溫柔且閃耀的墨黑湖面的雙眸相映襯著，只能算秀氣的臉龐卻散發著美麗的光采。

　　很多時候，他總是覺得身旁的這個人，才該被稱做「漂亮」。無論這是不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他覺得褚冥漾有他散發光芒的一面，只是很容易被別人忽略。

　　如果可以說出口，是否就可以光明正大抱著他呢？

　　冰炎的腦中時常盤旋著這種念頭，但是又很快地把它丟了回去。他清楚褚冥漾喜歡的根本就不是自己，說了只是增加尷尬而已。

　　他喜歡現在的簡單幸福，就算這中間對方有女朋友，就算對方之後可能要結婚生子，只要褚冥漾快樂，他也會覺得開心──這是他的終極目標，因為現在的他還是會對那些女人懷有妒心。

　　「嗯？學長你怎麼不回話？」褚冥漾的聲音把他從思考中拉了回來。

　　「抱歉，剛剛在想事情。」冰炎淺淺一笑，「你真的這麼想要知道嗎？」

　　「是啊，認識你這麼久了，這個謎一直沒人可以告訴我答案。」

　　「我有喜歡的人，但是那個人一直都沒有喜歡過我。」反正說了這個也不會怎麼樣。

　　「咦！？真的還假的？騙人的吧？學長你那麼優秀耶！」

　　看著他震驚的表情，冰炎的心頭湧上了不知怎麼形容的複雜味道，「……真的，但那個人不喜歡我，他也沒有錯。」

　　「學長你好專情……」

　　不希望這個話題繞在他身上，他反問：「那你呢？好幾年沒女朋友了。」

　　「哦，我啊，」褚冥漾喝了口茶，眼神有些放遠，「其實……我四年前就發現一件事情。」

　　「什麼事？」冰炎挑眉。

　　「我發現其實我一直很喜歡一個人，但太遲鈍了所以沒有發現。對方應該也不喜歡我吧，感覺對待我都像在對待一般朋友一樣。」

　　哦？這倒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你怎麼確定？沒有跟她說，怎麼能夠直接斷定呢？」

　　「怕再受傷了吧。」無意識地轉著手上的茶杯，褚冥漾給他一個有些矇矓的微笑，「之前那三次讓我對感情害怕了，而且這個人讓我感覺更遙遠，所以只希望自己可以待在他身邊就好，不求多了。」

　　雖然他還是會忌妒那些女人，但基於想要學弟幸福的理念，他還是忍著內心的掙扎，像平常一樣給他建議，「這種事情很難講的，你不問她，怎麼可以直接自己下結論？」

　　「因為我覺得，要找到一個可以永遠喜歡自己，而自己也永遠喜歡他的人，真的很不容易。如果我的告白會打壞我們之間的關係，那不如一直這樣當朋友，至少可以一直待在他身旁。而且他好像也有喜歡的人。」

　　望著學弟帶著疲憊的眼神，冰炎握緊手中的杯子。

　　很不容易，所以這個學弟跟他做了一樣的選擇。可是這樣下去，他永遠也不會得到幸福的啊。你不說，對方說不定也不敢說，那兩個人都在等，什麼時候才會真的好過呢？說不定他喜歡的人就是你，又或者那只是你想太多呢？

　　「……我還是希望你去告白。等到真的完全失戀了，我再陪你喝，怎麼樣？」

　　「你之前都是把我的酒丟掉，這次怎麼說要陪我喝？」

　　「……因為我希望你可以相信，這種事情有的時候不是真的那麼不容易。」忍不住輕撫褚冥漾的頭髮，冰炎淡淡地說，壓抑住自己心裡那頭想要衝出來吶喊的傷口。

　　就算要讓自己把痂掀開流血，也不能讓褚冥漾錯過可能得到的幸福。

　　把自己的身體挪得更靠近他一點，褚冥漾幾乎整個人都靠在他的身上，微閉上眼睛，「好吧，那我再試一次。你不要忘記如果失敗了要陪我喝喔，而且不管之後怎麼樣，都要繼續陪我。」

　　「好。」

　　不需要你說，我也會陪著你一輩子。

　　在褚冥漾開口說下一句的時候，褚冥玥從樓上看著在下方客廳姿勢是幾乎完全抱在一起的兩個人，略帶無奈地嘆了口氣。

　　「兩個兜了好一大圈的笨蛋。」

　　說著，嘴角卻掛起了微笑。

　　到處都是好聞的茶香。

＊

　　沒那麼容易，也沒那麼難。

　　要陪你一輩子，我早就對自己說好了。

END

這篇的漾漾跟原著的漾漾講話方式以及動作都不像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6uvc9fcmN
其實我主要是想要寫已經長大的漾漾，他的性格上的改變以及講話方式的差異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cRAVCRrY4
長大的過程總是會經歷很多事情，與人的相處也是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BwEuUH6LC
當心靈愈來愈成熟的同時，待人處事跟行為方式也會有差，所以才會寫出我心目中長大的漾漾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WfUzQMY8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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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如果用常用的方式解讀，就是辛苦過後終於成功；如果把好跟不容易拆開，就是非常不容易的意思了，兩種解讀法──至於結尾他們到底有沒有在一起，漾漾說的那句話究竟是不是告白，也就任你們想像囉，跟篇名的解讀是相對的ＸＤ（這人好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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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傳冰漾】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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