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傳】特殊警察傳說（冰漾） - 特殊警察傳說(19)

　　他其實很討厭分不清現實跟夢境的自己。

　　當白天痛苦於自己的厄運纏綿上四肢百骸以至於像是隨時都可以死掉──夜晚的夢境總是有個人在說，「你沒有問題。」

　　然後他就會在朦朧於彩虹色的斑斕天際下笑著點頭。

　　伸出手好像跑向眼前那一片屬於自己的明亮，那一點點閃爍於目光最尾端的星點，開心到好像在哭泣。

　　在夢裡，他可以清清楚楚聽到那同樣的一個聲音，都在那裡、重覆著那幾句話。

　　跟母親說話的聲音一樣溫柔。

　　『沒有問題。』

　　『問問你想要什麼吧。』

　　──然後他就會哭著醒來。

　　最最討厭的、最最討厭的。最最討厭在夢中被鼓勵的自己，最最討厭在那裡假裝自己很堅強，現實中卻又如此沒用的自己。

　　最最討厭、卻也最最喜歡，那個飽含著溫柔並且沒有放棄過跟他對話的聲音。

　　如果不能逼自己哭著醒來，他會沉溺在那種不曾有過的、被勇氣灌滿的感覺，而這一切的擁有讓他害怕，因為這讓他像個突然擁有上億家產的乞丐，然後隔夜就失去了所有。

　　這並不愉快，而是一種極度害怕失去與驚恐到極點的心情。因為這一點，他甚至曾經逼自己兩天不睡覺，最後因為精神不濟而昏倒。

　　因為恐懼於擁有，而寧願逃避。

　　這件事情他從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包含父母、姐姐。只有之前接受訓練時曾把聲音的部分跟學長說，其他都深藏在心底。他不願對任何人提起，只是因為這件事情太過於觸碰到他內心的軟弱，好像一旦讓別人知道他就會失去所有的保護盾，在下一秒死亡。

　　他寧願自己就永遠是那個沒有什麼用處的褚冥漾。

　　他寧願沒有什麼出息一輩子，至少安穩過完這些年月。

　　如果承認自己的虛弱可以換來不浮誇的堅強與充實，那他甘願一輩子做個路人甲。

　　……而這一切都是在他來警局之前的想法。

　　他喜歡那種一步一腳印慢慢實現自己能力的感覺。

　　他喜歡上司那看似嚴厲實質上卻又無微不至的照顧。

　　他喜歡自己完成一場戰鬥的滿足。

　　夜裡偶爾那個聲音會再次出現，卻讓他感到更加溫暖。在圍繞著亮橘色空氣的世界裡舉起配槍對著遠方，好像連自己都可以說──

　　『我相信你。』

　　──我驚醒過來。抽氣的瞬間胸中灌入一大堆感覺起來非常不舒服的空氣，讓我一瞬間想要停止呼吸。眨眨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灰的土地……不，那是因為我剛睜開眼睛，所以看起來所有顏色都差不多……於是我想要晃晃頭讓自己清醒一些，這才發現自己是倒在地上的。

　　臉頰跟側躺的身體感覺到地面的凹凸不平，我伸手將自己身體撐起來，茫然地環視週遭。我從沒來過這裡。

　　眼前看起來是滿滿的樹……應該是森林吧，卻一點也沒有一般森林的光明美麗，本該綠油油的葉子看起來不僅灰沉沉甚至像要腐爛一般。樹木很多，看過去堆疊一起卻散發一種令人很不舒服的陰沉感。交織的樹椏掩蓋了太陽的光芒，好似一片隨時都會壓迫下來的怪物。

　　我微微仰頭，腦筋自剛剛的昏睡中終於慢慢清醒運作，剛剛只是觀察了一下眼前的事物而得了上面的感受，現在認真看一下……

　　不僅僅是樹木有問題，該說是這整個地方都怪怪的。明明外表看起來跟一般森林無異，卻又散發著一種甚至好像不屬於生命的氣息──過去到郊區遊走，那種花草樹木的生意到現在還存留我腦中，而這裡根本不是這種感覺。整個光線異常昏暗，並非天色暗下的那種昏暗，比較像是這種濃稠奇異感造成的不對勁。

　　滿鼻吸進的都是非常不舒服的空氣，一口一口都像是被什麼東西汙染過一般，還真有一瞬間想說不呼吸算了。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邊，赫然見到一朵枯萎的花朵，再沿著地面朝外看去，發現所有花都是枯萎的，枯死在瀰漫著黑色霧中的森林。

　　「這是怎麼一回事……？」我不由自主感到害怕，還坐在地上，「我記得我剛剛還在警局後門啊……」

　　我剛剛在警局後門，看著一朵花然後不能動……我慢慢想起來。我不知道為什麼昏倒了，難道是被人帶來這裡嗎？

　　想到這裡我下意識想要拿出米納斯，卻先聽到一個聲音。

　　「吱。」

　　我朝聲音來源低頭，看到一隻很眼熟的松鼠在我腳邊朝我看著……很眼熟的松鼠？

　　我愣了一下，黑影一揮，本來想要說些什麼卻在下一刻整個人受到重擊飛出去──

　　「啊咳──！」

　　背後狠狠撞上一棵樹，痛到我叫到一半瞬間沒了聲音。剛剛還在地上看我的松鼠突然伸出一隻龐大的黑手，一把將我整個人撞飛後緊緊扣壓在牆上，我的上半身整個被那巨掌壓著，力氣大到我幾乎不能呼吸，剛剛背部被撞擊的痛還來不及喊出來又被這樣雙腳騰空重壓著，我的眼前一陣昏花。

　　「……──咳、咳……」痛……

　　眼前昏花時我反射性閉上眼睛整個頭垂至胸前，下巴卻碰上了那帶著腐爛感的巨手。勉強自己將頭抬起來睜開眼，卻又立刻被嚇到。

　　「啊！！」

　　一雙全是紅色──沒有眼白──的眼睛離我好近好近，就這樣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嚇得我瞪大眼睛。那雙眼睛的周圍是像黑洞的眼眶，眼眶旁是跟手一樣好像無時無刻不在腐爛的扭曲臉龐。

　　「啊……」我驚恐到了極致，下意識想要掙脫但一動就被抓得更緊。

　　那雙眼睛看到我驚恐的樣子似乎很愉快，用形狀奇怪的嘴巴呵呵笑了幾聲，然後說話。那個聲音真是比我聽過任何的聲音都要難聽，活像是踩在爛泥巴上的跛腳老鼠，伴隨著吱吱聲。

　　「你好啊……褚冥漾……」

　　一陣臭味跟黑氣跟著那句話從他口中傳出來，我真想失去嗅覺。

　　「你……」是那隻松鼠？某天我在宿舍前遇到、後來被阿斯利安發現的松鼠？

　　我望著這個怪物──不，應該說判斷後確定他是鬼族──，稍稍冷靜一點後慢慢將事情拼湊起來。

　　「以為那樣就燒得死我嗎？」那鬼族的聲音明明就是愉悅的，卻還是帶著一種難以解釋的噁心感，「你們是燒死一隻松鼠，但是在動手前我就離開了。不過就算不跟著你進宿舍，那時間也足夠在你身上留下記號好在之後找到你。」

　　「為什麼要在我身上留記號……？」我聽了一愣便脫口而出，被他的巨掌抓更緊的瞬間手臂碰到了米納斯，但我現在被抓牢牢根本無法將她抽出來。

　　「你說呢？」那雙紅色眼睛直直望入我的雙眼。明明跟學長眼睛是一樣的眼色，傳遞出來的感覺卻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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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警察傳說(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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