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鼓起大家的士氣,辛德利亞舉辦了連續三周的祭典。不消說第一周當然是勸慰周,由於用意在於安撫人心,禁止太過於熱鬧。眾人必須保持安靜與沉穩,低調但隆重的紀念在戰爭中失去的人們。第二周則是貨真價實的慶功宴,此時各式各樣的大魚大肉都將解禁,只求痛快的慶賀,舉國氣氛歡騰。到了第三周的時候由於剛鬧完兩周,大型的宴會都結束了,不過仍會在各個廣場上有小活動。做為休息和調整步調的一周,人們可以暫時放下工作。
由於這個活動,辛巴達最近回到寢室時,都幾乎醉的不醒人事。裘達爾縱然覺得他要自己留在房間等他,卻又沒辦法陪他感到有點落寞,但還是會打理這個男人的醉酒的狼狽模樣。虧得這個男人總是會在最後醒來,輕聲的對他說對不起,今天沒能陪你,然後開始聒噪的講著其他人對於宴會的感想、他去安慰了誰云云。每次他這麼無理取鬧的時候,裘達爾都想把他丟在地板上自生自滅,不過最後他還是會咬著牙把男人拖上床,自己再跟著鑽進棉被裡。
辛巴達會對他道歉。對他說,一切都是他的錯。然而裘達爾不需要他的道歉,他所道歉的都是裘達爾其實沒那麼在意的,而那些真正需要他道歉的事情,這男人根本都不記得。他真的真的很討厭男人喝醉酒,因為辛巴達每次醒來都不記得,讓他覺得生氣大於無奈。
舉例來說吧,最後一場戰事的前夕。
裘達爾想著也許是最後一次見到那傢伙了,趁著沒人注意的黑夜偷偷溜進辛巴達的房裡。男人躺在床上,不舒服的呻吟著。他靠近偷看著他,想聽清楚男人口裡咬著的聲音所指何事,但只有嗆人又刺鼻的酒氣,說了什麼都沒聽見。
『裘達爾?』聽清楚之後突然聽見自己的名字,裘達爾覺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一拍。男人捧著他的臉,仔細的審視著,讓他緊張的想躲起來。辛巴達露出搞不清楚狀況的傻笑,笑著說:『什麼嘛,原來我還在做夢啊。』邊說著這樣的話邊吻著他,裘達爾發誓自己超討厭酒的味道,但當時卻有點薰到頭昏腦脹的,明明已經好幾年不曾碰到這人,為什麼吻的溫度還是會讓他想哭呢?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啊。
男人肆意的掠奪他,就像以前一樣,習慣在他的脖頸留下幾乎深的快要見血的齒痕。每當他戴上金屬環的時候,冷冽的無機物碰到傷口只讓他感覺到痛,可是卻又甘之如飴的享受著那痛楚。不知怎地,那天辛巴達咬得很重,一度痛到他連呻吟的餘俗都沒有。
裘達爾不停的喊著痛,男人一點也沒有慢下步調,就這樣強行進入了他。說實話他已經很久沒有和任何人做這種事,他只覺得痛苦不堪,忍不住流下了眼淚。他懷疑這傢伙根本就是以他的痛苦為樂,他看著自己的臉,笑的像是很享受他痛得扭曲的臉,邊加重了力道。
被男人魁梧的身軀壓在身上,裘達爾一直想起第一次跟他做這種事情的時候,他的害怕。十二歲的時候,他根本就不在乎後果,只顧著逞強。那之後也做了許多次,他還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了,但是從十二歲成長到二十二歲,喝醉的辛巴達仍然讓他想起那種害怕的情緒,被壓迫著,不自由地,想喊也沒人會來救他的那種害怕的情緒。
覺得等待這幾乎已是酷刑的做愛結束好像已經過了幾百年,不過當辛巴達射在他裏面,昏昏沉沉的睡去,裘達爾掙脫他從床上爬起來之後才發現天都還沒亮,天知道他多想趁那個時候一刀就讓那個男人死,可是看著他的臉卻又下不了手,簡直孬到極點。扶著腰逃回去一直默默的詛咒著他,心想如果他若是因為腰痛而打輸,勢必要詛咒這傢伙陽萎一輩子。
當他們在戰場上碰面的時候,他因為脖子的傷口腫的無法戴上金屬圈,難得一個裝飾也沒裝。傷口大喇喇的曝露出來,辛巴達皺著眉頭直望著他,還問他說:「這傷口……是誰留下來的?你從哪找來習慣和我這麼像的人?」
酒後亂性什麼都忘了就算了,居然還好意思質問這種問題,裘達爾頓時腦充血,心想不殺了這個男人為世界除害根本就對不起世人。看著又問了一次的辛巴達,他忿忿的回答:「和你無關。」男人的眼神瞬間變得很兇狠,讓他緊張了一下,但隨即就想到他就算怕昨晚的辛巴達就算了,現在又沒什麼好怕的,於是英勇的迎上對他的眼神,想來簡直愚勇。
辛巴達對他下手很重。他挖開他的胸部,曝露出他所有的一切。一度想過是不是因為這件事情才讓他化為幽靈回來,這也算是一種殘酷的詛咒,不把男人逼瘋誓不甘休。
但是,他也做了很多事情,幾乎快要把他逼到受不了啊,這只是禮尚往來罷了。
如果是現在他把這些事情全部說出來,這個男人想必會有更加深沉的罪惡感吧,但是他不會說的,他已經這麼決定了。就算他真的很喜歡辛巴達也好,討厭也好,這種喪盡尊嚴的事情他是不會承認的,更別提要拿這事來大作文章博取同情。
辛巴達傷了他的次數,恐怕比他本人記得的還要多很多。他並不那麼需要他的道歉,因為他心底也許已經原諒他了,所以道歉也沒有意義。只是他還嘴硬著不說,這樣一來對方心裡就會持續的對他充滿了愧疚,稍微讓他反省一下吧!
說起來,就連他也覺得,他能夠原諒這傢伙,還真也算是一種奇蹟。
辛巴達夢囈著重複:「我很抱歉……」
「如果是要為了殺了我的事情抱歉,那還是算了吧。」裘達爾望著他蹙緊眉毛的側臉,輕聲的、無奈的回應。
『對我們來說,只有王是絕對的。所以你答應我,就算我們有任何一個人死去,都要以維護大局為主。互相將治國的理念,做為未雨綢繆交給自己最信任的人吧……』夏魯爾坎笑著對他說,『我啊,選擇把這種想法託付給你喔。』
『前輩,忽然說這種話,是不是受到什麼刺激了?』本想口出諷刺的馬斯魯爾硬生生的將話吞回去,眼前的男人臉色凝重,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樣子。他望著雖然笑著,但眼底卻沒有笑意的夏魯爾坎,不知他做何感想。
夏魯爾坎躊躇了半晌,低聲地說:『我想讓你知道……』
「……你是我最信任的人。」由於雅姆萊哈提起了他們小時候就感情很好的話題,馬斯魯爾忽然想起了這段回憶。當他們年紀還小的時候,就已經懂得以辛巴達為中心旋轉了,甚至還曾經有過彼此以功績爭寵的幼稚行徑,在這種情況下,夏魯爾坎對他說出這種話,他很難形容心中的震撼。
阿里巴巴聽到這句話,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一邊嚷嚷著要說他是愛哭鬼就笑他吧,但沒有人笑出聲音,摩兒湊上前去輕拍著他的背,說,你哭了不會有人在意的,畢竟真正的愛哭鬼可不在這裡。阿里巴巴卻連回嘴那個人已經不再是個愛哭鬼的這種話的餘力都蕩然無存。他抹著臉,深深地為了他的師父的信念而深感榮耀,同時也深感悲傷。
從一旁的餐車上取來了食物,馬斯魯爾伸手揉亂了阿里巴巴的頭髮,沉沉地說了一句「別哭。」邊在他們景仰的目光下匆匆離場。那種承載著無盡的期望的眼神,還真不是現在的他所能扛起來的。
是夜,外頭的海風鹹濕而凜冽,稱得上是天氣晴朗的夜晚。馬斯魯爾卻有一種彷彿從頭被淋濕的失落感,他望著皎潔的月亮,默默的想著。自從事情結束之後,他就越來越沉默寡言了,也厭倦了和活力四射的人來往。他和夏魯爾坎互相交換了保護國家的承諾,並且互相碰撞了酒杯,但他卻因為太理所當然而忘了和前輩交換要互相保護對方的背後的諾言。
自從你離去之後,雨就一直下個不停。儘管如此,他會照約定保護好國家的。他要回復正常,努力的保持自己的正常狀態。
只是活了這麼久,居然一直都沒注意到,真的很無聊啊、沒有你在的世界……
居然無聊的,令人發慌。
辛德利亞的藏書永遠都令阿拉丁嘆為觀止。可能是因為這個國家和非常多國家在經濟或文化上互通有無,因此也囊括了各地的書籍,長久的未曾整理讓這個地方的混亂變得超乎阿拉丁的想像。賈法爾邀請他一同來整理書籍,本來期待著這是個能看書的輕鬆活,沒想到這個量大的誇張,他只好從大分類書籍開始。在他整理的時候,他才發現到提到魔奇的書多到足以另開一個分類。他拿起一本講述魔奇的事跡的圖鑑,情不自禁的拿起來翻閱,一點也不出乎意料的,沒有半本書記載魔奇死後的的情況,雖然他轉瞬一想也覺得想從書裡找到情報似乎是一件太愚蠢的事情。
「阿拉丁,你對自己的事情感到好奇嗎?」賈法爾湊近看了看他正在閱讀的書,一向只有對他們感到好奇的人才會借閱這些書,如今看到阿拉丁自己拿起來閱覽,賈法爾覺得是個很稀有的景象。
阿拉丁避而不答這個問題,反而提了別的話。「我只是在想,是不是只有魔奇死後的世界是不一樣的……我在煌國的一些地方聽過關於輪迴轉生的說法,不知道您聽說過嗎?」
「略知一二。」
「人死了之後會隨著生前做過的事情決定下一次在哪裡出生,擁有著什麼樣的命運。懷抱著對於彼此熱烈的情感,然後,下一世還可以再會。這個說法令我覺得有些著迷。鵬鳥的概念是在人與人之間交會的時候,會將彼此的思想和靈魂刻劃在身體裡的鵬鳥之中……那麼,這樣說來,是不是還活著的人,其實束縛了應該要離開的人的靈魂?」述說著這些想法的阿拉丁,看起來很不像是個孩子。
「如果會留下來的話,我就困擾了。」賈法爾雖然想對他說一些溫潤的、安慰似的話語,但他也知道這種話騙不了現在的他,只好直接告訴阿拉丁他現在的想法。「那個人如果連死了都還在他的身邊,就等同於束縛著辛,這樣的景象,我不想看到。」
「如果是這樣的話,也不是他的錯。」阿拉丁不自覺的想起了裘達爾。
「那個鬼影,至今仍然糾纏著王不放……」
他是認真的同情著他,也同情他們之間的關係,是一種會彼此互害的。可以的話,他不希望裘達爾受傷,但是卻也沒辦法提供他別的方法。對方大概一直都不把他當成朋友吧,阿拉丁想,但他是真真切切的想要幫助他的,也許不管裘達爾曾經對他做過什麼,他都不討厭這個人。他看得出來比起裘達爾,辛巴達才是那個不管怎樣都無法放手的人,所以怎麼可以說錯在裘達爾呢?他聽著賈法爾低聲無奈地嘆氣,簡直就像是都是他的錯──阿拉丁不喜歡這樣。
他很尊敬賈法爾,但他對裘達爾異常的恨意不是阿拉丁可以理解的。
賈法爾接著說出來的話更讓他緊張的心頭一跳。
「……辛失魂落魄,我甚至知道他在喝了酒之後,屢屢會看見那傢伙的幻影。一開始我以為是鬼魂之類的,但看他只有喃喃自語的狀況,我認為應該是幻覺。最近卻有了改變,情況變得可怕得多。」賈法爾將陳舊的書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垂落的頭髮蓋住了眼睛──因此阿拉丁無法確認他的表情。「最近他甚至連沒有喝也會看到了……我對於這個情況,感到很生氣啊,但卻無法介入他的想法裡……」
不禁佩服著對方敏銳的直覺,阿拉丁裝作對書很有興趣的樣子再度低著頭整理。豈料對方話匣子一開就停不住了,看來這事情他早就想抱怨。
雅姆萊哈的到來將他從這種尷尬中解放出來,她帶來了一籃的藍莓小餅乾,加入了整理書籍的戰局。女人很溫柔的笑著說:有時候人需要極端的忙碌,才能忘記不愉快的事情。所以她寧可將心力投注在他平常忙碌的事情上。
「她們說以前魔奇來的時候很愛吃這餅乾,所以讓我送上來了,趁熱吃吧。」
阿拉丁心想,那個魔奇肯定不是自己,但他也不戳破,笑著接過了食物。這陣子以來,阿拉丁感觸最深的事情,就是這宮殿裡處處是裘達爾曾經來過的痕跡。看得越多之後,阿拉丁越來越不理解,辛巴達當初怎麼下得了手?瞎了眼的人才看不出來他對那人的用情之深。他也想起了辛巴達和裘達爾相處的情形。
他覺得自己越來越搞不懂『幸福』和『快樂』的定義了。應該快樂的人一點也不快樂,希望對方幸福的人自己卻視幸福於無用之物。是不是一定要到了成長為大人才能理解這種複雜呢?就算所有人都看衰他們,當下過的快樂不算數嗎……
他真的不是很懂這種事情啊。
不過即使他這麼想,當事人說不定還是會振振有詞的說著他們的理由吧。
辛巴達終於在一個大型慶典的尾聲喬裝打扮,帶著裘達爾到街上去玩。這是一個幾乎都是國外來的商人的市集,異國風味比平常還要來得濃厚。他替裘達爾買了一堆糖果,好讓他躲在斗篷裡吃──他為了不讓人覺得憑空出現的糖果很奇怪甚至還替他披上了斗篷,但後來發現這是多此一舉,其他人似乎連斗篷都沒有看見。裘達爾大口的咬著草莓,融化的糖漿一直從他的手腕滴下,望著他手肘蜿蜒的紅色痕跡,辛巴達嚥了口口水,極力的克制著想沿著他的手指去舔的慾望。
「笨蛋國王,你的眼神好可怕。」
「可怕?」
「看起來很想把我抓去附近的草叢打野戰的樣子。」
辛巴達大笑出聲,心想少年怎麼如此了解他。「我真的還滿想把你就地正法的,但你放心,我知道你還沒玩夠。」他寵溺的揉亂了少年的頭髮,裘達爾覺得辛巴達令他有點煩躁,但並沒有揮開他的手。他轉而進攻了另外一包形狀像是星星的糖果,很好吃。他小聲的告訴男人。辛巴達還來不及問他味道如何,就被少年拉著頭髮彎腰,隨即被溫潤的嘴唇覆上,裘達爾就這麼給了他一個甜膩的親吻,當這結束之後,糖果早就從他的喉嚨滑落。看著裘達爾靨足地舔了嘴唇,辛巴達一點也想不起糖的味道。
「……你是真的想逼我帶你去草叢裡?」
「才不要。」裘達爾笑著逃開了男人,鑽進了擁擠的人群中。
辛巴達笑著追上了他,他追著少年追了一陣子,才在一個糖釀水果的攤位前找到了等著他的裘達爾。當然,他只能認分的掏出錢包,替少年買下大量的糖果。少年一直乖巧的在他的房裡,熱鬧的活動也要結束了,他自覺沒有帶他出來逛實在說不過去。
辛巴達試著參加各個小型的聚會,想要改變他的部下的狀況。但是卻發現到,其實所有人都已經準備好要前進了,只有他卻一直沒辦法成功的繼續往前。於是每次都會被巨大的無力擊倒,最後回到房裡對裘達爾吐苦水。那陣子他真覺得少年沒有把爛醉的他丟出窗外,實在是溫柔至極的表現。他望著在前方邊走邊跳的裘達爾,溫柔地凝視著,像是從來沒有好好的看過一樣。貪婪的,飢渴的,收進眼中。
當活動接近高潮的時候,在最中央的廣場上放出了燦爛的煙火,民眾圍著廣場的篝火跳著舞。一直有人來邀請辛巴達,但他馬上拒絕了對方。裘達爾牢牢地盯著他的應對,停下了一直在吃甜食的動作。
他扯著辛巴達的斗篷。「想跳舞嗎?」
「但是……」
裘達爾望著猶豫不決的辛巴達,忽然牽起他的手,帶著他往附近的山丘上跑去。最後他在一個可以眺望廣場的地方停下來,舞曲的音樂大聲的連這個地方也可以聽見。
他笑著牽起了辛巴達的手,斗篷上的流蘇隨著裘達爾的一舉一動跳躍著,辛巴達很難把視線從少年身上移開,他著迷的望著裘達爾,裘達爾笑著說,這裡就沒有人看見了吧。
草叢裡有無數的光點飛舞著,是螢火蟲……裘達爾笑著看著地上,向辛巴達做出邀請的姿勢。
「我們從來沒有一起跳過舞。你想不想和我來一次?」
「你講的好像是要一起去床上來一發似的。」
「誰像你這麼窩齪啊。」裘達爾像是聽見了個不入流的笑話,將手伸向辛巴達的動作仍然停留在半空中。辛巴達略為躊躇了一下,牽起了對方的手。他真不知道裘達爾會跳舞,而且還是自己國家的舞蹈。辛巴達想不起少年仍然在他身邊的時候,他什麼時候去學的,但他隨即想起當他為了公務丟下他的時候,裘達爾亦不見得是在床上睡過一整天。
「在哪裡學的舞蹈呢?是我那邊宮中的人教給你的嗎?」辛巴達牽著裘達爾的手,對方在他的懷裡旋轉著,像是一隻蝴蝶──隨時會從他的手裡飛離的蝴蝶。裘達爾在最後一個旋轉時邊轉邊被辛巴達抱起,這個姿勢讓裘達爾從上方俯視著他。
辛巴達抬頭一看,銀色的月亮就在他的背後,裘達爾難得只是給了他一個淡淡的微笑,看起來美得十分虛幻。一時之間他似乎看見對方的頭髮變得透明了,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再次確認的時候,他只能說自己太疑神疑鬼。
「是附近的一個迷宮的魔神教我跳的。不過,這還是我第一次和別人跳,挺有意思的啊。」他看不出來裘達爾在想什麼,但他似乎因為這簡單的共舞而變的心情很愉快。「……是啊,還挺愉快的。」直到聽見這句話,辛巴達才發現自己將心裡的話不知不覺地說了出來,裘達爾似乎是覺得驚慌失措的自己很有趣,接著繼續說出讓辛巴達連耳根子都紅起來的情話。
「尤其是和你一起,比想像中的愉快啊……我還活著的時候,真的一次都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次機會。你似乎也很快樂,為什麼當時要那麼冷冰冰的拒絕我?」裘達爾的話,落在辛巴達的耳邊,溫暖的細語。「啊哈,這樣看起來,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對方的聲音帶著些微的挫敗。
這讓他終於抬頭望著裘達爾,他搭著自己的肩膀,半漂浮的在他面前──難怪他會在自己的耳邊說話,辛巴達默默地心想,發現自己雖然十分的高興,卻無法回答他。在這短暫的猶豫之中,他忽然覺得裘達爾就要消失在他面前了,他連忙伸手將對方捉進懷裡,緊緊的抱著他。「裘達爾、不要這樣!」
「不要怎樣?」他似乎一臉覺得辛巴達莫名其妙,將手環上他的背後輕拍了幾下。雖然對方什麼也沒說,但辛巴達感覺自己顫抖著的背後似乎已經被裘達爾發現了。他抱著裘達爾,聞著他頭髮的香味,是自己臥房的薰香味。這個少年全身上下的味道,都和自己一樣。這種認知讓他興奮得不知該如何用話語來形容。
最終,辛巴達愒懦地說:「我很怕你會消失……」
裘達爾終究再沒有回話。
也許少年真的不知道該回什麼話吧,他恐怕不知道自己是懷著什麼心情說出這句話的。但是,抱緊著裘達爾,辛巴達只希望這個片刻能夠更加的持久。他覺得自己似乎能夠聽見裘達爾的心跳像是小鳥一樣熱烈的跳動著,但對方已經死去了,所以只是個錯覺。他一邊覺得眼眶一熱,一邊下定了決心。
慶典的最後一天,辛德利亞的宮殿裡辦了一個小小的茶會。和平常的聚會完全不同,沒有半滴酒出現在會場裡,只邀請了寥寥數人和八人將關係好的,阿里巴巴和阿拉丁等人。茶點和飲品都是每個人的家藏,小小的、很是溫馨,漫談著依些不切實際的東西,也討論著未來的走向。阿拉丁從煌帝國千里迢迢帶來的茶葉派上了用場,春茶的香味獲得眾人好評,所以他並沒有說出茶葉是白龍饋贈的這件事。經歷了連著三周以來的慶典,而在場的人與其說是表露疲態,不如說是每個人都心事重重的樣子。
阿拉丁和裘達爾在聊天。其實這實在稱不上是『對話』,只是阿拉丁單方面的說話。只是,如果他不和裘達爾說說話,那麼這個人恐怕也沒有別的機會和別人接觸了。如果是他一整天都得和辛巴達一個人溝通,他覺得自己應該會瘋掉。「這陣子以來你是否過的比以前還開心?」桌上的小點心被裘達爾一掃而空,阿拉丁問著他。「其他人很擔心啊。」
「恐怕他們擔心的只有辛巴達吧?玩繩子那傢伙一臉擔心辛巴達會瘋掉的樣子,那張冷靜的臉崩壞的時候,看起來很有趣。」裘達爾低聲的回答了阿拉丁的問題。「當然快樂。這樣和辛巴達在一起,折磨他,也很令人愉快。」
「這恐怕不是你的真心話吧……不過你們的關係,還真的是異常的不被看好啊。」這個人什麼時候才會知道他說這種話,對於阿拉丁來說早已一點用也沒了?阿拉丁甚至連戳破這種明顯的謊言都懶得戳破了。他拿起了小餅乾,一口咬下。「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我才不做後悔這種事情呢。」
「裘達爾。」
「跟你講話真不有趣啊,我要叫辛巴達回去了。」
「裘達爾,我會擔心你。」
阿拉丁率直的眼神總是讓對方無法直視。從少年的背後可以看出他明顯一顫,接著,在沉默之後,他聽見裘達爾悶悶地回答:「──我不需要你的擔心。」
費了很大的努力,辛巴達才將蘋果酒換成蘋果汁。裘達爾剛才蹦蹦跳跳的來跟他抱怨說場子很無趣,他心想大概是阿拉丁和他的對談惹到他了。
他雖然覺得一聽見對方說想回家就乖乖照辦的自己有點窩囊,不過對方無意中補上的幾句話總是令他心花怒放,例如說,他嚷嚷著的前半句是『這裡好無聊!回去吧』、而後半句是『我寧可在床上陪你玩上次說的那些花招』,接著湊上來在他臉頰上親了幾下,還因為其他人正盯著自己而無法做出反擊,只心癢難耐的想回家去。啊,好吧,要說他色慾薰心,那就說是了。他真的覺得裘達爾肯定掌握了如何讓他乖乖聽話的方法,不過儘管被如此掌控,辛巴達仍覺得有點甜蜜。
賈法爾叫住了準備離場的辛巴達,遞給了他一疊紙。上面有著一些照片。辛巴達只瞄了一眼,心就沉了下來,因為他一看就知道這些是什麼東西。
「這些是想和您聯姻的小姐們的資料。」
「民眾已經得到了安穩和平的幸福了,您的一生中,都在考慮別人的幸福,這樣不行啊。請您開始考慮自己的幸福吧。」
「你又如何呢?」
「我的幸福,是建立在您已經過的快樂的時間點之後的。」賈法爾理所當然的回答:「不只是我,在場有很多人和我抱持著相同的想法。請您放心的追求吧,有關國家的事,您已經做得夠多的了。就算是只有我們也可以暫時維持下去的…」
聽見追求這兩字,辛巴達的視線越過了在場的其他人,直直的望進裘達爾心裡。過了許久,賈法爾一度以為男人是不是沒有聽到他說話,正要開口的時候,辛巴達就回話了。他用幾乎算得上是拒絕的口氣嚴厲地說:「……我會考慮的。」
裘達爾模模糊糊地感覺到,他影響了這個男人的決定,而這影響是不好的。
『你會後悔的。』他很不相信預言那種好像早就知道了的口氣,但阿拉丁曾對他說過的話,似乎在這種場合之下應驗了。
「笨蛋國王、你走太快了!」
「笨蛋國王,你想害我把剛剛吃的東西都吐出來嗎?」
「笨蛋國王………」
「笨蛋國王……慢一點………」
「……辛巴達…你抓太緊了,手好痛……」
非得示弱般小聲的呼喚著對方的名字,眼前這男人走路的速度才肯慢下來。辛巴達拒絕了賈法爾之後,就一直是怒氣沖沖的連一句話也不說的模樣,抓著自己的手就匆匆忙忙地走出會場。男人將原先握緊自己手腕的手掌向下滑落,輕輕地和自己的手十指相扣。對方手掌的溫度很燙……辛巴達的動作已經不再用力,但還是保持沉默。裘達爾知道這是他盛怒的模樣。他抿了抿嘴唇,對辛巴達說出他這輩子最不想說,不說出口卻會後悔的話語。
「你就找個老婆吧,幫你生幾個小辛巴。」
雖然被陰影遮著,但仍然能夠看出男人皺緊眉,從上方看著他,憤怒又焦慮。他用裘達爾從來沒有聽過的凌厲口氣問著「你在想什麼?為什麼說這種話?」裘達爾有點緊張,但還是試圖讓自己保持游刃有餘的模樣,他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有點害怕。
「雖然我看起來什麼也沒想,不過這種認真的事情我也不會開玩笑……」
「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你少任性了,一直跟我在一起,最後可是會下地獄的。」
「只要有你在就好了。」男人執拗的堅持著,裘達爾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甚至自私的覺得這樣很好,但又發覺自己不是真心地想要男人的生活過的淒慘。對於這麼矛盾的自己,他也不知道要說什麼話才能闡述自己的心聲。
「這樣的話,你會被其他人遠遠的拋下。你在我身邊,你損失的……」
「不管什麼都沒關係……我已經做出了覺悟了……」男人伸出手抱緊他,熟悉的溫度。每次被攬進懷裡,他都不知道要怎麼推開對方。他永遠學不會怎麼拒絕這個男人,但過去卻常常因為這個人的拒絕而受到傷害。為什麼自己會喜歡上這種一點優點也沒有的人啊?這個問題恐怕連他自己他也說不上來。
當天晚上,辛巴達膜拜著他,甜美而尊敬的吻遍他身上的每個部位。這是他生前死後最大的差別之一,他的動作溫和而甜膩,在這種氣氛之下,就連那本不應該存在的珍惜都好像即將滿溢而出,但裘達爾只覺得自己快要被這種無情的溫柔給溺死了。
現世即為地獄。
他是真切的懂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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