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褲遺落的星期天 - 1-1-4

　　當音輝抵達碧空高中，時間正好八點整。

　　由於是新學期，教室也會有所變動，音輝來到公告欄確認自己這學期的新班級、新教室。

　　二年一班嗎？

　　果不其然，與上學期相同。

　　音輝來到二年一班的後門口，班上已經有一些人了。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大概都是認識的老同學吧？

　　有些音輝認識，畢竟是上學期同班的同學；有些則是生面孔，大概是上學期奮發向上，擠進一班的吧。

　　碧空高中的分班方式是按照上學期的全校成績下去排，總是第一名的音輝當然每次都是一班。

　　雖然只要成績夠好，也可以選擇自己的班級，不過音輝並沒有心情那麼做，而且他覺得，不管在哪個班級情況都是一樣的。

　　「你果然也還是在一班啊。」

　　音輝一踏進教室，三櫂枝葉便快速湊了上來。

　　「能見同學。」

　　正如她工整的打扮與認真的口氣，枝葉是個不管是哪方面都講求規則、規定的認真女孩。

　　由於音輝總是走和她相反的路線，無視校規、班規等一切的規矩，所以他們兩個可以說是沒有一天沒發生爭執。也因此，時常傳出這兩個永遠的黃金單身貴族，明明都是俊男美女，卻都沒有接受過他人的表白，是因為兩人正在交往的關係。

　　但兩人的回應是這樣：

　　「誰要和這個死板的婆娘在一起啊？」

　　「你、你你！你說誰是死板的婆娘啊！你才毛毛蟲咧！」

　　沒人聽得懂枝葉到底在說什麼，但可以確定，音輝至今仍單身與枝葉無關。對音輝來說，談戀愛是件非義務之事，所以他絕對不會去碰。

　　「妳也還是一樣啊。」

　　他有預感，等一下票選班長時，枝葉絕對會參一腳。

　　「為了將你徹底擊敗，這是一定的。」

　　說來慚愧，音輝與枝葉之間彷彿有什麼孽緣一樣，從幼稚園起，同校又同班一直到現在。可以說是青梅竹馬，不過枝葉好像就是不想承認這一點。

　　每年能見一家到三櫂家拜年時，三櫂爸爸總會對音輝說：

　　「枝葉今年又要拜託你這個青梅竹馬的照顧了。」

　　「爸……！誰和這種懶蟲是青梅竹馬了！才不是！而且誰照顧誰啊！每次都嘛是這傢伙惹麻煩，我來幫他擦屁股收拾善後！」

　　眾人對此一笑置之。說到底，傲嬌會承認就不是傲嬌了。

　　「哼，第一名的寶座可要坐穩了啊！別一個不小心就被我刷下來！」

　　兩人第二個值得關注的關係，正是這個名次。枝葉永遠是低於音輝一個名次的第二名，而且這已經成了不可變的定數。不管發生什麼事，已不容改變。每當期末成績出爐，大家都會直接從第三名開始看起。

　　所以枝葉才要在新學期開始時，和音輝宣戰，這學期一定要從他手中奪走第一名的寶座。

　　不過每學期都是這句話，音輝已經聽膩了，所以他這麼做：

　　「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喜歡穿小白兔的內褲啊。」

　　音輝大膽的在教室裡掀起枝葉的裙子。這個舉動引來了全班的注意，男生憤怒：「又是能見……！」；女生臉紅心跳，有的女生還說：「我也想被能見同學掀裙子！」

　　「——！」

　　總之，音輝被賞了個耳光。

　　「變態！」

　　啊～～就是這個感覺。

　　「你很噁心耶，為什麼看起來有點爽的樣子？被打真的有這麼好嗎？你是故意的嗎？」

　　「這位枝葉姐姐，難道妳忘了嗎？」

　　枝葉帶著困惑的眼神，一路跟著音輝走到某個座位。

　　他知道他要坐哪裡。

　　雖然一旦換了教室或是班級，座位這種東西也會跟著重置，但他就是知道。

　　不是他有了預知能力，也不是和大家一樣，在老師分配之前隨便亂坐，而是有個人已經先幫自己決定了。

　　靠窗倒數第二個座位，那張桌子上放了一張貼著愛心貼紙的信封。

　　那就是音輝的座位。

　　那張看起來分明就是情書的玩意兒，就是給自己的東西。

　　不是音輝自戀，也非好奇那是給誰的情書，而是那一看就是給自己這個帥哥的。

　　每學期開學的當天，總是有這樣的女孩主動送上門，所以音輝早已將這個行為當作決定自己在分配座位前的前菜。也省得自己煩惱該坐哪裡。

　　由於自己總是這麼受歡迎，所以女生間還傳出了這樣的八卦：

　　「要是可以得到能見的初吻，就能和他交往喔！」

　　……真是莫名其妙。

　　先後順序根本搞錯了吧。

　　而且啊，音輝要和妳們說一件事。

　　他的初吻早就沒了。

　　雖然沒有印象，那是在自己意識不清的情況下，對方吻了自己，不過那是在幼稚園的時候。

　　所以這個八卦要實行也是和這個人。

　　「妳為什麼要跟著我？難道枝葉妳也是跟蹤我的其中一個粉絲嗎？」

　　「啊？是你的話只說一半吧！我只是好奇想聽而已！」

　　「妳也可以不要聽吧？有人舉著槍逼妳，一定要聽嗎？」

　　「……」

　　一陣風拂過音輝的鼻頭。

　　「你要不要說？」

　　這個人就是這樣，所以音輝才喜歡捉弄她。

　　「我家的情形啊。所以偶爾也要被人家吐槽一下吧。」

　　音輝揮著拿在手上的情書，然後逕自說下去：

　　「而且啊，我早上還差點被妹妹殺死，還阻止了一場滅門血案。已經很累了。」

　　枝葉也多少知道能見家的情形，特別是音弓的戀兄情節，在音弓的可見範圍內，她都不會與音輝交談，就怕自己成了下一個犧牲者。

　　「結論，我對妳那條小白兔圖案的內褲不感興趣，沒辦法嘛，我家四個女人，從小就看慣女人的裸體和內衣內褲了。」

　　「能見同學。」

　　枝葉私下和音弦一樣，直呼音輝「阿輝」，只不過由於是公共場合，才會這麼稱呼音輝。

　　枝葉起初也有提醒音輝不要那麼親暱稱呼自己，會招來誤會，我行我素的音輝當然是沒有聽進去。

　　「什麼事？難得妳只叫我名字沒有下文。」

　　「你知道這裡是幾樓嗎？」

　　「好！我知道了，對不起。」

　　從四樓扔下去不死也半死。

　　「所以，偶爾也要耍耍笨，維持腦袋的平衡啊。」

　　「那你還是去死吧。」

　　「辦不到。」

　　「對喔，我記得那篇標題是『我最重要的東西』的作文，全校就只剩你還沒交？」

　　那是上學期的東西了。

　　這所碧空高中的理事長，是個很無聊的人，老是喜歡找些麻煩事做，卻又不會自己收拾善後。一天，他趁著朝會時，如此對全校師生這麼說：

　　「全校的師生！你們給我張大耳朵聽清楚了！我要你們交出一張四百九十九字以上，五百零一字以下，不多也不少的這個字數的作文！標題是『我最重要的東西』！期限是，一年之內！沒交者，退學（或是炒魷魚）喔！」

　　雖然大家都很了解他的為人，不過看在處分這麼誇張的份上，沒人敢以身試法，大多數的人（真的，真的包含老師）都在上學期繳交了，只剩音輝一個。

　　「我的生命和那什麼關係？」

　　「會留下終生遺憾啊。」

　　「我的遺書未免太不值錢了。」

　　「那麼，能見同學你就沒有一兩樣重要的東西嗎？」

　　「妳覺得我看起來像有嗎？」

　　「正常人應該多少也有一兩樣吧。」

　　「很抱歉，我不是正常人。」

　　「真是乾脆的回應。」

　　「做人坦率一點，會活得比較快樂。」

　　「明明把學校規定的事項做完是你的義務。」

　　「枝葉，這是妳第一次把我的座右銘搬出來嗎？」

　　「在人的一生裡，明明有很多事不是義務，可是卻不能不做，不是嗎？」

　　枝葉望向天花板，接著像是數數一樣說著：「像是交朋友啊、享受有趣的事物啊，或是期待著接下來會發生的好事啊。」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

　　「嗯？」

　　「妳口中說的『不能不做』，就是也可以不必做的意思啊。」

　　枝葉聽了，瞪大了眼。

　　「你也是老樣子啊。就愛挑人語病。對了，你剛剛挑人語病這個行為，也不是你的義務喔？」

　　「少囉嗦。只是這樣下去只會對我不利，所以才做的。」

　　「對了，我以為你會問我呢。我最重要的東西。」

　　枝葉故作媚態地把玩起頭髮。是怎麼樣？就對妳這篇作文這麼有自信嗎？

　　「處女之類的吧。不用猜也知道。女人不都這樣嗎？把自己的第一次看得比化妝品和衣服重要……那個，枝葉小姐，對不起，我是開玩笑的，拜託妳放開我的衣領好嗎？」

　　枝葉放開音輝的衣領。

　　「不過你沒寫的話，真的有可能會被退學喔。」

　　「我自己心裡也有數。」

　　「雖然我想就算能見同學你被退學了，也不怕找不到新學校，畢竟你的成績是那麼優秀。不過我勸你還是早點把作文寫完會比較好喔，隨便亂掰也行。反正理事長並不會將內容公開。」

　　「妳以為我是妳嗎？那種東西亂寫我會被雷公劈死……總覺得枝葉小姐妳今天的心情特別差呢？是、是發生什麼事，妳才一天到晚想要我的命？」

　　「因為有個姓能見的混蛋，今天有事沒事就來惹我，我的心情才會這麼差啊。」

　　「這、這樣啊。我和那個姓能見的，一起和妳道歉總行了吧？」

　　音輝與那個姓能見的——說白話一點就是自己與自己，一起低頭和枝葉賠不是。

　　「妳還有什麼事嗎？」

　　明明話題都告一段落了，枝葉仍以一副還有什麼事的眼神看著音輝。

　　「不……」

　　「……」

　　「那個……」

　　「啊？」

　　「算了，當我沒說。等我想到了以後再來問你。」

　　「……」

　　枝葉丟下一句像是伏筆的話，便離開了。音輝目送她的背影，然後喃喃說出這句話：

　　「有病。」

　　一塊橡皮擦撕裂空氣，以火箭砲般的速度朝音輝飛去，在他額頭上烙下深深的方型印記。

　　「……」

　　音輝無力的趴在桌上，他又想到手上拿著的那封情書，於是爬起來打開確認。

　　「曉前？」

　　相當陌生的名字。聽都沒聽過，大概是新人吧。不對，應該說音輝從來就沒記過和自己告白的人的姓名。

　　　「喔！又收到情書啦。真是的，能見，放個假回來你那俊美的外貌帶來的破壞力還是一樣驚人啊。」

　　走過來露出一臉喜憨兒模樣，體型相當粗曠的這個人，名叫大川透。

　　今年十七歲，單身，沒有交過女朋友的時間＝年紀＝沒有被告白的時間。

　　音輝實在不想理他，所以他這麼說：

　　「今天天氣真好啊，應該是個適合睡回籠覺的日子。」

　　「喂、喂！也聽我說幾句話吧！」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你還是老樣子，嘴上這麼不饒人。」

　　正如透的個性，不管想怎麼評論他，他都不會發飆，是個相當健談又有耐心的好對象。也因為如此，在這個女友與仰慕的對象都被音輝騙走的世界裡，透是音輝唯一的同性朋友。

　　「我剛剛聽到你和三櫂的談話，想起了這個。」

　　透將自己手機的畫面放到音輝的面前。那是一個還蠻知名的占卜網站，連音輝這個幾乎不上網的人都知道。

　　從名字筆畫、星座、血型、外貌、喜歡的顏色，到經常閱讀哪種類型的書籍，只要是正常人想的到的占卜方式，這個網站一應具全。

　　而且聽說還蠻靈驗的。

　　「你是女人啊？居然迷信這種東西。」

　　「也不是啦。你看看這裡。」

　　透輕輕點了其中一個選項，畫面便跳了進去。總之，似乎是目前正在進行某種投票的活動。

　　音輝更仔細地看了清楚，原來那似乎是在票選參與選手的外貌，你喜歡哪一個的樣子。底下有個留言板，從花俏又可愛的發言遠比粗俗又下流的發言還多，可見女生的留言居多，加上蠻多網友一致好評「某一號真帥啊」看來票選的內容十有八九是在選帥了。

　　然後，既然透會特地和音輝說這一件事……

　　「你墊底嗎？」

　　「就算是事實也沒必要說出來吧！」

　　看來是事實。

　　「不過，就算你墊底好了，又有什麼和我說的理由嗎？」

　　「能見，我也把你的照片貼了上去。果不其然啊，大受好評呢。」

　　「你拿我的照片做什麼啊！」

　　躺著也中槍。

　　「而且還是遙遙領先的第一名呢。真有你的。」

　　「你想怎麼樣啊！」

　　「正如這個網站的宗旨占卜，聽說只要在這兩天內，在這個討論板得票率最高的人，今天就會發生不得了的好事。」

　　「我一點也不想要你的好意！」

　　網路有多可怕，最好先給我搞清楚這點！音輝可不想因此出名！

　　「能見，身為你的知心好友，既然你平時在課業上這麼照顧我，沒理由這個時候不對你伸出援手吧。」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能見，就別生氣了。話說，你不是很鐵齒，不信邪的嗎？」

　　「所以？」

　　「既然如此，其實只要聽聽就好啦。擔心什麼啊。而且這是好事耶！好事！難不成能見你不希望能遇到什麼好事嗎？」

　　「好，算你有種……」

　　就在對話到一個段落，教室的前門終於被人打開了。出現在那裡的，正是音輝他們班的班導師。

　　因為班導的出現，那些還在走道上逗留或是還沒就定位的學生們，紛紛閉上嘴安靜的隨便找一個位子坐下。

　　好像自己遲到可以用「自己是老師」這個特權完全赦免掉，班導一副理所當然地走上講台，翻開點名簿，接著看向前方。

　　這人就是這樣，散漫、隨性，又總是我行我素，不過也正因為這幾點，當音輝得知二年級的班導是由他負責時，心裡為之暢快。不用多說，因為他根本不會去干涉學生要怎麼做和想怎麼做。

　　「喔……」

　　那些生面孔的同學，是第一次見到這個老師，不過應該也多少聽過他的一些傳聞吧。

　　「各位同學早安，又到了新的學期，經過一個學期，班上也換了不少人，不過，不管怎麼樣，還是讓我們好好相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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