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曲-相遇 - 拾章耶呂惡鬼王

碎裂的風符引出了強大的力量，轉瞬間，大廳理所有的墓蟲都因為承受不住而化為塵埃。眾人錯愕地看著力量來源的中心----褚冥漾的所在位置，只見造成一切的本人還有些雲裡霧裡地搞不清楚狀況。

「呃，剛剛水下面好像有東西。」無法回答眾人驚愕的目光，褚冥漾有些不知所措地指了指腳底下，剛剛出現的銀色光芒依舊在那裡微微閃動著。

聽見褚冥漾的話語，冰炎蹲下了身，手掌心貼在地面之上，喃喃念了幾句驅散了地板之下的銀色光芒。亞連這才發現，那些銀色光芒其實是一層厚度約幾十公分的銀色流體。而驅散開來之後的景象，則令幾人都不禁倒抽了一口氣。

那是棺材，無數的棺材。透明類似水晶材質的棺面，隱隱顯現出棺中的人影。那些曾經參與大戰、最終以死亡作為歸途的士兵們，在大戰之後長眠於此，等待著靈魂離開世上的那一天。

「我們將死去的同胞葬在此地……守護、安歇，直到主神召喚所有的孩子回去……而我也將在此，永遠保護這些沈睡的靈魂不受污穢干擾。」冰炎很快地唸出了刻在地板之下，先前被他們所忽略的文字。「螢之森精靈武士，辛亞，光明的寵鷹。」

字的下方，唯一一副沒有闔上棺蓋的棺材裡，一名身穿輕甲的武士手持長刀靜靜地躺臥在其中。亞連沈默地看著精靈武士的面容，那安詳的表情像是仍然擁有生命似地，令人忍不住想放輕腳步，深怕只要一不小心，就會驚擾到他的沈眠。

「亞連，怎麼了？」喵喵關心的嗓音傳來，亞連才發現，不知何時眾人圍到了他的身邊，有些擔憂地看著他。

他原本還有些不解，想微笑地開口說沒事，卻發現滾燙的淚珠正沿著臉頰滑落下來，沒有停止的意思。

千年前的歷史中，英勇奮戰的武士們，打贏了戰爭，卻再也回不了家。曾經的記憶裡，殉職的教團成員們化為灰燼，連家人們最後一面都無緣相見。

如果有機會的話，亞連是想回家的。儘管在嚴格意義上，前世的他沒有一個家可以回去。但是，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的終點能夠不是在那片戰場之上，而是還能回到教團，跟大家笑鬧著，慶祝著。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夠再到曾經暫居過的教堂走一遭，不知道曾經在跟第十四號抗爭的自己，是否給照顧自己的兩人添了麻煩。

面對眾人詢問關切的目光，亞連開不了口，深怕自己一開口，哽咽的聲音會暴露他的脆弱。他不知道如何解釋他的情緒，只能搖了搖頭，向眾人示意自己沒有大礙。

冰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些什麼，只是轉過身，一個拍掌，捲起微風用一層厚厚的泥土與灰塵遮蓋了透明的地面，使一切回到最初他們看見的模樣。

「我們走吧！」

…

吃過午餐，他們繼續前行。也許該拜千冬歲的術法所賜，他們一路上並沒有碰上什麼陷阱，很順利拿到了校徽。

可能是因為接近地下水脈的關係，陵墓深處的溫度遠比地表上低很多，四周的石壁上結著白色的霜，不遠處則傳來潺潺的水聲與寒意。

「這個地方好像有設定學校的連接點，用移動符就可以了。」從剛剛起，就一直注視著水聲傳來方向的冰炎在褚冥漾的一個叫喚下，猛然回過頭。「剛剛是因為墓裡面有精靈結界，不能隨意動用類似的東西所以才沒叫你們使用。」

「那就可以回去了。」千冬歲從口袋之中拿出一張淡黃色的符紙。亞連摸一摸口袋，發現自己出門時只記得再多拿幾張攻擊符咒，而身上最後一張的移動符在今天早上用完了。

「你們先回去吧，我在這邊探查一下。」聽見冰炎的話，喵喵與千冬歲很明顯地流露出感興趣的神情。於是打消了回學校的念頭，提出了想看看鬼王埋葬處的提議。

拗不過他們的要求，冰炎帶著眾人走到了埋葬著耶呂鬼王的冰川旁。在簡單看過之後，他三言兩語打碎了千冬歲想要一探究竟的慾望，打算讓眾人離開此地。

忽然，通道處傳來的聲響，幾個人灰頭土臉地滾成一團出現在他們眼前。亞連仔細一看，發現對方似乎是同樣有修墓陵課的同學。正當他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千冬歲與對方就在口頭上爭吵了起來。

亞連忽然覺得很不安，耳畔的鈴鐺聲也在拼命作響，好像是在催促著他趕快離開。於是，當他看見對方那名帶頭的人向冰川灑下金色的粉末時，他想都沒想就開口了：「住手！」

他的聲音回響在整個空間之中，A部的同學愣了一愣，但手上的金粉早已飄落到冰川之中，冰川顫動了幾下之後，水忽然就便透明了。

「哼，我憑什麼要聽C部的人的話。」回過神來之後，那名A部的人，仍是不肯罷休，又拿出了一把金粉，作勢要灑下去。

但是亞連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他在其他人還來不及反應過來時，移動到了對方身邊，用力抓住對方手腕向背後一折，另一隻手扯住對方衣領，一個側摔將對方帶離了冰川邊緣。

「你這…」被摔在地上的對方狼狽地抬起頭來，手上的金粉大部分都灑落在岸上的地面，卻仍是有一小部份飄散進冰川之中。

「冰炎學長都說精靈封印不可以隨便動了，你們腦子裡究竟裝了什麼？」還沒等對方講完話，亞連就先開口大罵，順便一腳一個，將對方的兩個同伴踢了過去給他作伴。

亞連現在心情很煩躁。從前世磨練而來的直覺與經驗告訴他，這個冰川底下的東西，是絕對不能惹的。

似乎被他難得一見的脾氣給嚇著，千冬歲三人都默不作聲，只是有些吃驚地看著他。

「不懂得收斂的好奇心與自以為是，只會引來災禍。」冰炎冷哼了一聲，打斷了還想說些什麼的A部成員。「連一個原世界的新生都比你們明瞭這個道理，看來你們還有得學。」

冰炎轉頭看向冰川。冰川中，水霧與冰散去之後，出現了厚厚一層銀色流體，一如亞連他們在第三大廳所看到的。銀色的物體在亞連出手之時也開始慢慢散開，一個龐大的人形躺在冰川中央。

「你們不是很想看耶呂鬼王的死屍嗎？一次看個夠吧！」冰炎的聲音在沒有其他聲響的地下空間中格外清晰，也添了些許的冷意。亞連可以感受到，他在生氣，而且還是接近暴怒的那種。

那是一個非常高大的男人，額頭上有三支角，其中有兩支是折斷後的殘餘。他的臉部整個扭曲變形，左眼下方有著五、六道地橫縫。由於浸泡在水中太久而浮腫的身軀有著紫色的皮膚，不少地方還化為白骨。

嚴格說起來，這具屍體不算特別恐怖。但是，僅僅只是站在冰川邊緣，亞連卻可以感受到沈重的壓力，一股讓他快要喘不過氣、幾乎要將他的五臟六腑都絞碎的可怖。

他們，似乎真的惹上了不得了的東西。

就在這個念頭剛剛劃過腦海的瞬間，亞連突然聽見冰炎的大吼：「褚！不可以！」

忽然之間，整個地板都在震動，冰川表面泛起了波紋，亞連看見鬼王的眼睛猛然張了開來，強烈的不祥氣息以鬼王為中心，向著他們襲來。

「亞連！離開那裡！」亞連聽見千冬歲在遠處的呼喚，他還來不及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身體就先一步以本能行動。他跳下原本所站立的石頭，順手拉住還愣在原地的A部成員，往千冬歲與喵喵的方向跑去。

他的右方，冰炎也拎著還沒完全搞清楚狀況的褚冥漾，將他丟在原先擺放校徽的石桌後方，轉身又朝鬼王的方向奔去。「千冬歲、以提卡，你們快用移動符回學校！」

亞連看見自己原本站立的河邊，一隻半腐爛的巨手拍在了岸邊，臭惡的氣味傳了過來。很快地，另一隻手也拍上了河岸，整個地面一陣震動，接著，一雙黑金色的眼睛露了出來，像是在尋找些什麼似地來回地看著。

鬼王，復活了。

「與我簽訂契約之物，讓侵害的異界之物見視你的殺。」冰炎的長槍向著鬼王的左眼下方掃去，卻被鬼王用手隔開，硬生生地擋住。「你們先回去、快點！」

聽見冰炎的大吼，千冬歲發抖著，將眾人聚集在一起，拿出了移動符。遠處的冰炎雙手合十，然後再度打開，手中出現大量的金粉朝鬼王撲天蓋地而去。沒能防備住這一招的鬼王向後倒去，沈重的身體濺起了大量的冰塊與水花。

千冬歲身體顫抖著，拿著他的移動符準備貼往地上。亞連忽然感覺到不對勁，他將千冬歲撞了開來，自己則因為用力過猛的關係，離開了移動陣的範圍。

在千冬歲原先伸手的位置之上，一個黑氣凝結而成的尖刺擦過亞連的右臂後，深深地插入了地面。亞連彷彿聽見某種東西碎裂的聲音，而那尖刺在轉瞬間化為虛無，黑氣則滲透到了土的裡面。

亞連的眼前，有著繁複圖文的移動陣法燦爛地發光。剛剛亞連撞上千冬歲的那一刻，由於避開了攻擊，移動陣沒有受任何干擾的順利啟動。

「亞連！」千冬歲大聲叫喚，伸手想要拉過亞連。然而就在快要抓住亞連手腕的那一剎那，光芒大盛，千冬歲一行人消失的無影無蹤，而亞連則被留在了墓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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