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該不該稱為安逸，照顧槍杖的日子一天天過去。

 

    連日的噩耗頻傳，藍塔又有〈神龕裝置〉死亡，據說其他接受全面硝晶化的人，好不容易捱過了疼痛摧殘，卻在最後化成一柱晶石死亡，功虧一簣。

 

    「這麼說來，現在真的只剩下槍杖還倖存了？哼，看那些人當初一副放他自生自滅的嘴臉，肯定沒想到會是我們家槍杖撐到最後吧。」

 

    彼方從觀測室的廁所走出來，用毛巾擦拭濕淋淋的髮梢，邊習慣性地自言自語。

 

    這幾天都睡在觀測室沒回去，自然連澡都沒辦法好好洗上一回，只能借廁所的水龍頭一用。

 

    不過冷水澡彼方也洗慣了，所以不怎麼在意。他信步走到沙發旁，順手拂過槍杖的眉宇，其實比起槍杖順利成為永久機關，他若是能夠健健康康地好起來更讓彼方感到開心。

 

    「算了，吃飯吧，吃早餐吃早餐～」

 

    外頭天空雖然灰壓壓一片，但是三座顏色的塔頂，卻也同時扮演了調整「時間光景」的功用，比如現在是早晨時段，負責朝陽的白塔就會放出耀眼的日光；紅塔和藍塔，則分別是夕陽和星色。

 

    這樣的功用，偶爾會被人揶揄是在逃避世界毀滅的現實，不過彼方倒是不討厭日夜分明的景色。

 

    「不過槍杖到底什麼時候才會醒過來呢？親一下不曉得有沒有用……」

 

    彼方從辦公抽屜裡取出奶油培根義大利麵口味的壓縮口糧，撕開真空包套咬了一口，乾澀卻有著濃郁撲鼻的人工香料味。

 

    這種壓縮口糧，其實在末世還算得上受歡迎，不僅非常便宜，而且還有上千種口味可以選擇，口感不佳但騙騙肚子還可以。

 

    喀哩喀哩的，彼方咬著口糧，忽然感覺到一股視線。

 

    他下意識地轉頭，倏地對上流金般的色彩──一雙金色的眼眸正從沙發的那一頭望著他。

 

    「欸……」

 

    彼方一時完全反應不過來。

 

    當那雙沉睡的眼睜開時，黑色、褐色、灰色、藍色、綠色，各種顏色的眼瞳彼方的試想過，卻從沒想過會是如此瑰麗的金色，有如燭燈般耀眼。

 

    「咦、咦咦咦咦！醒過來了嗎！？」

 

    彼方箭步衝到沙發前跪了下去，興奮地說道：「身體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你看得見我對吧？剛剛是在看我對不對！啊啊，原來你的眼睛沒事，之前一直很擔心啊。」

 

    對彼方連珠炮的問題毫無反應，槍杖側躺著一動也不動，瞇起愛睏的眼皮。

 

    「還想睡嗎？也是啦，畢竟也還不知道你的體力恢復的如何？剛剛是你自己翻身的吧，身體還好嗎？」

 

    「……」

 

    「啊，難不成連聲帶都受損了？糟糕，數據上顯示是沒問題，但是畢竟你也五十年都沒有說話了吧？」

 

    「……」

 

    「要不要我扶你坐起來？好不容易醒過來，動動身體吧。你昏睡的期間我已經幫你做過一部份的復健，不過不曉得效果如何就是了，哪裡覺得不對勁都可以跟我說！」

 

    「……」

 

    彼方一個勁地說話，同時扶起槍杖。先前他找來了合身的衣褲，但礙於槍杖上半身的點滴管，因此到現在都還只套著褲子，上半身光裸著。

 

    「來，先披起來吧。」找了件自己的外套給槍杖，又急急忙忙找來了平板，一方面聯繫能源局，另一方面則趕緊記錄槍杖的身體數據。

 

    他讓槍杖靠在沙發椅背上，自己則半跪在槍杖的膝前，猶如對國王宣誓效忠般。

 

    即使槍杖從頭到尾沒有任何回應，彼方卻仍止不住雀躍地抬頭朝對方傻笑。

 

    「你剛醒來可能還很混亂吧？不曉得你知道多少？總之先跟你介紹一下，我叫彼方，就是『遙遠的另一端』的意思。擔任藍塔的能源分局‧Ｆ４３‧ELPIDA現象觀測員，前幾個禮拜被任命負責照顧你，那你……應該知道你是〈永久機關〉的候選人吧？」

 

    「……」

 

    「經過我們兩個這幾週的努力，再加上……呃、中途的一點意外，總算讓你熬過所有磨難，成為唯一倖存的候選者，也就是說在你醒來的這一刻，就已經確定成為永久機關了！」

 

    槍杖那對金色的瞳仁總算起了點反應，轉向膝間的彼方。

 

    也不曉得是不是角度的錯覺，彼方剎那間看見對方投來一抹強烈的睥睨，那冰冷的眼神讓他不自覺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