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巴士的出現幫晴河提升了不少趕到山下的速度,但也因此在他心中留下了極大的陰影。
雖然街上依舊出沒不少新奇的裏街住人,但現在晴河不管看到哪個都有點防備。
等他搖晃到紅色大橋前時,十分鐘的效力也差不多沒了。
橋上依舊盤踞著那條睡得香甜的大蛇,姿勢跟昨天一樣,穩穩地盤踞在橋上。就在這時,晴河再次看見了那道白色的身影。
昨天的那名男子又出現了。
他什麼都沒多想,馬上撕下一張貼紙往自己的額頭上巴,邊急急忙忙朝那個人跑過去。
要說為什麼特別鎖定那個人,晴河也不是很清楚,不過他想,大概是因為這是他到目前為止看過外表最像人類的裏街住人,所以比較有親切感吧?
他追到橋上,那個人這次沒有消失,而是落寞地站在欄杆前往下方的河川望。
這一次走近,對方也同時轉過頭。
四目相對的瞬間,晴河才終於看清楚了對方的長相。那是張有著深邃的五官、相當俊秀的臉,隱蔽在凌亂銀髮下的金色眼眸透出一股冰寒的壓迫感,他淡漠地瞥了晴河一眼,隨後就像是什麼都沒看到似地轉回河面。
很想跟對方搭上話,但是冷淡的態度卻讓晴河不知道該從哪開口才好,於是他也跟著靠到欄杆上,看看男子到底在看什麼。
河裡什麼都沒有,涓涓細流偶爾帶來上游的枯葉,除此之外一點端倪都看不出來。
「呃……你在找東西嗎?」
對方不明顯地點了下頭。
見男子有反應,晴河不禁士氣大振,連忙追問:「是掉進河裡了對吧?」
這次男子沒有反應,但也不像是沒聽見,只是不回答罷了。晴河沒氣餒,試著以閒話家常的輕鬆感來消除隔閡:「如果是有東西掉進河裡的話,比起從橋上看,你走那邊那個樓梯下去,到下面的河堤邊看,說不定會比較好找喔,畢竟這樣就離河面比較近,看得也比較清楚了。」
男子轉頭看了下橋上的樓梯口,思索了會便默默走下去,冷漠的態度像是在拒絕跟任何人接觸。。
「走掉了。」
連聲招呼都沒打,晴河目送著那身影離開,這次沒有再追上去。
十分鐘的效力還在,橋上冷冷清清,雖然有幾隻落單的裏街住人,不過多半都是飄浮在半空中,等晴河靠過去時人家也漂走了。也有個臉色慘白、皮膚腫脹,長衣溼答答貼在身上,衣角和髮尾滴滴答答落著稠液的長髮女子靠在橋邊,但像是這種類型晴河百分之百肯定人類稱「那個」叫什麼……
他悄悄地、小心翼翼地繞過雷區。
幽靈、怨魂、水鬼,晴河注意到的那名男子並沒有給他那種感覺,不過他也分不出來有什麼差別就是了,畢竟那對天使根本不管他,晴河只能靠自己慢慢摸索。
問人找金魚的線索,這說得很簡單,但實際上就連在人類的社會裡,路上隨便搭訕人找走失寵物都是有困難的啊。
「啊、去登錄寵物走失不曉得有沒有用?」晴河說出來之後,自己沉默了幾秒,接著猛地抱住頭,無聲地仰天長嘯。
『產生幻覺就算了,產生金魚協尋的念頭,才是真的要去看醫生吧我說!』
「完蛋了,腦袋真的要不正常啦……」他邊走邊自語,迎面走來一對高蹺,晴河沒注意,一個不小心就撞在人家的柱腳上。
「喂,小心點!」上頭傳來叫罵,晴河只能抬著頭連聲道歉:「抱歉抱歉,我剛剛沒看路。」他說著,邊往他說話的方向看去,對方簡直高聳入雲,上面的人被隱沒在白霧裡面,根本看不到人。
「呀!變態、色狼、偷窺狂!」上頭的人做出了疑似壓住裙底的動作,高蹺同時一揮,不曉得使了多大的腿力一腳把他踹飛。
「哇啊!」
咚一聲。晴河背部用力地往欄杆撞去。
「我連妳的腳都看不見,是要怎麼偷窺妳的裙底啦。」晴河吃痛地爬起邊抗議,卻聽見背後傳來「你壓到我了。」的哀怨女音。
他瞬間抖了下,冷汗同時爆下。
『拜託不要是、拜託不要是、拜託不要是、拜託不要是、拜託不要是──』
即使在心中祈禱,背後那濕濕黏黏的感覺卻已經透過制服傳到背上,讓晴河雞皮疙瘩霎時全立起來。
「堆、堆堆堆餔嘰!」
晴河嚇到連「對不起」三個字都升key到破音,但就是死都不回頭,寧可現在就把自己戳瞎。
「為什麼,不轉過來看我?」
轉過去還得了,轉過去他就要從喜劇第一男主角直接轉為鬼片第一砲灰啦。
「我,很醜嗎?」
晴河本來想搖頭,但他連對方的臉都沒看過一眼,萬一被抓到這一點的話,他有預感騙鬼的代價絕對是不得好死。
「欸。」後頭的女鬼用手指戳了下晴河的背。
女鬼戳了你一下,要回戳嗎?
『去尼的誰要啊啊啊──』
晴河幾乎快被嚇瘋了,大悲咒他背不出來,所以只好嘴裡狂唸阿彌陀佛充充數。
「你是在念……阿彌陀佛……嗎?」那聲音哀怨得更上一層樓,逼近到晴河的耳邊。
我喊出來了嗎!?晴河驚恐得連忙閉起嘴,真希望現在手上有針線,他絕對一秒把嘴巴縫起來以證明自己沒有開口念過。
「明明有唸出來的吧?」
沒有沒有沒有。晴河閉著嘴猛搖頭,想表現出最真誠的模樣。
「小聲的唸了吧?」周圍氣溫登時下降十度。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他繼續搖頭,哪怕把脖子都搖斷他也照搖不誤。
「有吧!」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晴河搖頭搖到腦漿都打成豆漿,眼前忽然一暈,他終於捱過開眼貼紙的十分鐘效力。
耳邊的聲音倏然消失,晴河鬆了一口氣,腿軟一屁股坐倒在地。
抓金魚這檔事真的遠比字面上艱難幾百倍,貼紙都用掉三張去了,結果別說打聽消息,連跟半個人好好對話都沒有過。
晴河呆坐了下後重新振奮,畢竟是他打翻的魚缸、也是他親口答應天使雙子會把金魚找回來,那他就不能食言,得要負責到底才行。
他拍拍屁股站起身,卻突然喃語:「嗯?怎麼忽然……覺得……」
──肩膀重重的啦(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