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我們現在不在魔族的領地,而是在人族嘛。」萊歐用一副『我想你也該知道』的語氣,這點讓尼邁爾皺眉嘆息不已。
「你以為將『萊歐』和『迪里斯』分配在兩個人身上就不引人注目了嗎?」
如果這兩個名字沒有同時出現的話,或許會覺得巧合,但如果是同時出現,在有心人眼中看起來就是相當的不一樣了。
畢竟萊歐˙迪里斯是個轟動整片大陸的名字,他代表了魔族的宰相。魔族做為這片大陸的敵人,萊歐˙迪里斯的事跡可說是如雷貫耳,恐怕沒有一個人不認識這位宰相代表的意義。
僅只一人與麾下的十三使徒,就掃蕩了千年前的數萬大軍,同時擴張了魔族的勢力版圖,群魔環狀島嶼。此等功績加上永遠的不死,讓他成為了神聖教廷國度奇菲尼斯的頭號通緝人物。他甚至被一小部分的死靈法師做為崇敬的對象。
可以說,萊歐˙迪里斯這個人的名字甚至是一種禁忌,除了魔族的領土,沒有哪個地方會樂意讓擁有這名字的人物進出。
這也是尼邁爾擔心的,他們該不會連進去都沒有就被人識破身分了吧。
萊歐只要收斂氣息就跟人族沒有兩樣,但尼邁爾是一位精靈,不可能沒被查覺吧?
「這樣嗎?不然你來決定自己的名字吧?反正除了萊歐˙德卡雷以外,伴讀的名字還沒告知院方。」
聽到萊歐看似善意的詢問,尼邁爾瞬間察覺對方的意圖。這傢伙早就知道不可能這麼做了,單純只是想讓他自己決定嗎……
「格利森˙韋斯特,就這名字吧。」沒有猶豫很久,尼邁爾撫摸著置於一旁坐墊上的半月雙刀,很快的決定了使用的假名。
或許是聽到了尼邁爾的話語,半月雙刀發出了嗚嗚的低鳴聲,像是表達出自己的高興之情。
「你還真是疼愛他們啊,明明我被他們害的很慘。」
「這也是你自找的。」尼邁爾毫無誠意的說。
萊歐嘟起了嘴,碎碎唸了幾聲:「明明我是你的主人,居然不幫我說話?這實在太過分了!」
對於萊歐的低語,尼邁爾倒是相當的不以為意。只不過還是要安撫一下的,不然會很麻煩,若是讓萊歐想到什麼主意的話,十之八九都會出現讓人苦笑不得的結果。
「我的主人,今天的入學測驗別鬆懈了,連進去都沒有就被趕出來可是會連護衛都感到丟臉。」尼邁爾正了正萊歐的衣領,露出平靜的笑容。
「……」
萊歐沉默的看著對方的舉動,當上魔族宰相之位千年之久的他當然不是第一次被人服侍,他也很習慣接受他人的服侍,但對於精靈青年的服侍,他總會感到奇怪。
精靈青年原本的身分就不可能讓他甘於服侍別人,就連萊歐和尼邁爾的接觸點也是糟的不能再糟,他們現在能有這樣的相處甚至可以說是奇蹟。雖然萊歐有著不得不讓尼邁爾跟在身邊的理由,尼邁爾則是一無所知。
原本以為不免要逼迫尼邁爾,但對方倒是接受得相當快,除了日常的生活起居照料,讓萊歐將腳放在他身上都被允許,就連固定日子的情事也縱容他去做……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萊歐思考自己是不是該去探查尼邁爾的思想,不然他實在搞不懂尼邁爾在想什麼。他是精神系的魔導師,剛才正是控制了衛兵的思想,才讓衛兵乖乖交出銀幣。對他來說無論是探查、竄改或是操弄,都相當的簡單。
精靈青年的接受度越來越高,萊歐些許的良心終於跳出來感到害怕。這樣真的好嗎?再怎麼說尼邁爾都是故友的兒子,主人與奴隸的關係是沒辦法的事,但青年身為日精靈的傲氣逐漸消散的這一點果然很不妙?但就算是他也察覺到,尼邁爾只有對上自己時,才會收斂日精靈特有的傲氣,若是其他人,仍然是孤傲的高嶺之花。
尼邁爾在精靈族裡面是很稀少的日精靈,加上父親的權威,他本應該是精靈族最受寵愛的珍寶,但這樣的他在遭遇同胞的背叛後,轉賣到魔族並作為性奴隸展示,最後被魔族宰相萊歐˙迪里斯買下。
從一開始的死氣沉沉、敵意到困惑花了萊歐不少時間,他和尼邁爾甚至成為了魔族內亂之中的導火線,雖然收場宛如一場鬧劇,但兩人之間的距離似乎從那時候就變得有些微妙。
萊歐覺得自己不懂尼邁爾。
對於精靈來說,一百五十歲不過就是人類的十七、八歲,尼邁爾頂多進入了精靈族的成年期,雖然礙於日精靈的身分他沒舉行過成年儀式,但這名青年有時候表現出來的行事方式,遠比他的外表看起來還要來的老邁。
萊歐得強調,不是成熟,不是老練,而是老邁!
正值青少年時期的人會如此淡然的跟在他身邊,沒有抱怨也無不快的當奴隸嗎?他給了尼邁爾很大限度的自由,但對方卻以他為主。
這樣其實很不好,萊歐很認真的這麼想。
但他不可能為此教訓對方,因為尼邁爾不可能也不願意懂這代表的意義。
為此萊歐決定靜觀其變,他暗自慶幸自己接下了倫德斯泰特的委託,離開魔族的領土,接觸不同的環境或許會讓尼邁爾有一點轉變也說不定吧。雖然他很懷疑對於長壽的精靈族來說,這麼短的時間真的能有什麼變化嗎?
「怎麼了?」尼邁爾察覺到當他說出前面那句話時,萊歐的表情顯得有些不自然,他做的哪裡不夠好嗎?稍微反省自己的態度,尼邁爾詢問對方的意見。
「你的稱謂不及格,主人什麼的雖然可以當床上的情趣,但在外的稱謂果然是少爺吧?」萊歐想了想,決定不把自己考慮的事情告訴尼邁爾。
如果尼邁爾不自己意識到的話,那實在太沒意思了。
「少爺。」尼邁爾從善如流的換了稱謂,如果這是萊歐希望的,那麼他也會照辦。如果是精靈族的他,根本無法想像自己會對某人如此順從,但現在的他早以脫離精靈族,無論他做了什麼都再也無法給精靈族蒙羞。
兩人各懷心思度過了好一會兒的相處時光,但如果萊歐真的想要探查尼邁爾的記憶跟思考,他或許會察覺到自己的判斷只有一半正確,另一半則是他怎樣都沒想過的可能性。
直到馬車終於停下,外面的高文說到了瑟菲琳學院的門口時,尼邁爾先走了下來,再向坐在馬車裡面的萊歐伸出手。這動作做得相當自然,宛如早已做了無數遍一樣,萊歐立刻會意的在走下來後,將雙手黏在尼邁爾的腰上,做出一副擔憂害怕的模樣。
尼邁爾身體微微一僵,但很快的想起這也是萊歐設定的角色性格:體弱多病、被父親保護在宅邸的嬌嫩花兒,在離開宅邸後將從小跟在身邊的護衛當成唯一可信賴的對象,如果護衛不跟在身邊就會感到不安。
以精靈青年的話來說,這個設定充滿了各種扭曲。但如果能些許的增加待在身邊的時間,尼邁爾也不打算對這個設定說什麼。
畢竟兩人的極短距離相處是有必要的。
此時的尼邁爾身上浮現了細微的變化,原本的枯草色短髮和湛藍的眼瞳都被染成褐色,就連精靈族醒目的細長尖耳也與人類的耳朵無異。
精神系的幻術魔法,主要是為了遮掩尼邁爾精靈族的身分。
再怎麼說精靈成為人類的護衛這點,仍舊有些不合常理,精靈族的傲氣從他們不屈從別人這點可見一斑。歷史上不乏有精靈族傾一族之力擊退外敵的戰役,特別是八百年前與獸族其中一領的戰事,打醒了整片大陸的臉,讓他們理解到在森林裡面與精靈戰鬥,是多麼愚不可及的決定。
尼邁爾的身分必然會引來其他人的關注,為此萊歐特地施了形象認知轉換魔法,可以誘導觀看者看到不同形象的個體。
本來這在專門教授魔法的瑟菲琳學院是種挑釁的舉動,畢竟瑟菲琳學院也不乏有著魔導師等級的魔法師。阿德烈的最高位魔導師,號稱『不破要塞』的地系魔導師傑爾夫˙阿道爾正是該學院的院長。
但萊歐做了好幾層的幻術偽裝,非得要達成幾個條件才能破解。其中一個條件是讓尼邁爾和萊歐遠離五十公尺以上的距離,而萊歐設計的角色形象正好讓兩人無法分開太遠。
如果是王家競術學院,尼邁爾無法以伴讀的身分陪同,畢竟王家競術學院和瑟菲琳學院的風氣大相逕庭。
王家競術學院是每個國家的貴族與精英爭相入學的學院,就讀的學生如果不是家學淵博的貴族,至少也要在某個領域有著傑出表現的天才。其中實施了貴族教育,能從該學院畢業的學生大多受封騎士之位,不然就是成為國家的官員。
瑟菲琳學院則是專攻魔法的學院,有著相當自由鬆散的風氣,在某些人眼中這所學院聲名狼藉,畢竟從裡面畢業的學生有相當多終究只有學徒的位階。但該學院的高額學費在平民眼中是筆天文數字,也只有那些不被王家競術學院招收的貴族與商人子弟會選這所學院了。
尼邁爾在很早之前就有聽說阿德烈四大學院的風氣,就連在雷尼斯留學的兄長艾爾格都曾大讚這幾間學院。
但看著從門口走出來迎接的人,尼邁爾開始懷疑起瑟菲琳學院是否太過自由鬆散了。
「是今天插班入學的學生與伴讀吧?呼啊……來的這麼早還讓人要不要睡了?我本來還想說今天可以睡晚一點的。」男人穿著一件墨黑色的長袍,凌亂的黑髮底下是蒼白的面孔與凹陷的黑眼圈,不修邊幅的外表讓他看起來就像中年大叔。
「……我是卡羅˙科萊斯特,高階死靈法師。」滿意的見到尼邁爾僵硬的表情和瑟縮在青年身後的萊歐驚恐模樣,卡羅總算打起精神:「為了避免浪費我們的時間,我有個建議:你們就這麼滾回去的話,我起碼有今天一天的休息時間可以補眠,如果不願意的話,沒有意外我就是你們的導師了。」
「……」
看到卡羅不是很有誠意的笑容,尼邁爾思考著自己現在把對方痛揍一頓的可能性有多少。
嗯,手確實有點癢。
ns3.149.246.106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