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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劍網三】師徒說　【徒說】

祈淵

Jun 17, 2016

24

11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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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寶十四年。

孤苦伶仃的我，

在楓華谷樹下遇到了他。

他看著我，只冷冷地說了一句：

「跟我走。」—————

從此，春秋十二載，教會我一身武藝。

他，就是我唯一的親人，師傅。

　　「大師，咱們上哪去啊？」我坐在馬匹上，一路抱著大師的腰，感覺馬匹搖搖晃晃地漫步著。

　　「少林。」

　　「少林？就是那個很多和尚、每日食素的地方嗎？」

　　「嗯。」

　　「可是大師——我無肉不歡啊。」

　　「既然為我徒弟，那麼便該繼承為師衣缽。」

　　我撇了撇嘴，忽地聽師傅說了句：「抱緊。」接著就感覺師傅加快了馬匹的腳步，一路飛奔。

　　我聽見一旁樹林有著別的馬匹的嘶喊聲，心下已明瞭。緊緊的抱著師傅，那寬厚的背是我唯一溫暖的來源，是如今，我唯一的依靠。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師傅轉了多少路，終是脫離了那些人的追趕。知道了脫離那些人的手掌後，迷迷糊糊中，我也這麼趴在師傅背上睡著了。

　　當我醒來，師傅已經將我抱下馬，緩緩地往少林寺走去。

　　「哎，師傅放我下來吧，我能走的。」

　　師傅沉默不語的將我放在地上，牽起我的手。

　　我看著那雙緊握我的手的大手，手很寬厚、手心有繭。節骨分明，是雙很漂亮、充滿力量的手。跟那雙透著冷意的雙眼不同，師傅的手充滿的暖意，緩緩從手心傳到我的心裡。

　　「從今以後，我便是你師傅，自會護你一生，保你周全。」沉默不語的他突然說出了這句話，將在發呆的我拉回了現實。

　　「師傅？那我爹娘呢？」我雖心裡清楚，但是還是忍不住一問。雙眼緊盯著這個偉岸的男人，期待他說出與自己心中不同的話。

　　「你爹娘——」大師沉默了一陣，我心裡咯噔了一聲，心中已明。「已去佛祖身邊了。」

　　我低下頭，輕輕道：「那……徒兒還能見到他們嗎？」心裡有些茫然，雖知爹娘讓我逃的時候就有此生再也見不著爹娘的心理準備，但是還是抱著一絲僥倖……

　　此時，師傅停下了腳步，我撞上了他的腰。他不惱也不怒，靜靜道：「總有一天，會的。」我聽見這句話，看向他，撞進了師父那幽潭一般深遠的黑眸，裏頭的擔心和愧疚我看的一清二楚，心裡有些暖，眼角有些酸澀。

　　突然，師傅放開了我的手，逕自走向了寺廟。心裡著急的我急急跟上師傅的腳步，空下的手覺得寒冷，我想快點走到師父身邊。

　　「師傅你說的是真的嗎？不騙徒兒？」

　　他腳步依然沒有停下，空氣中他的話飄散開，卻一一流進我的內心。

　　他說，「出家人從不打誑語。」

　　爾後他轉過身看著我，對我要求在原地等他，他去給我拿衣服。我自是應了一聲，乖乖的站在原地看著師傅。那瞬間，我看到師傅的眉眼緩和了一些，似乎對我的乖巧感到滿意。

　　我必須成為最乖的徒弟，讓師傅放心，不像爹娘一樣丟下我一人。我這樣想著。

　　就這樣，師傅進去拿了件衣服後便牽著我回到他的住處，讓我洗澡換衣。接著暖烘烘的進了被窩與師傅共眠。

　　隔天一起，便跟著師傅學起武藝。即使有著一堆失誤跟不解之處，師傅都耐著性子一一對我解說，對我用了十分的呵護。

　　歲月如梭，十幾年就這麼過去了。我在這段時間裡不但習武，師傅也會教我寫字讀經，日子過得很充沛。偶爾跟著師傅下山吃吃糖葫蘆，看看燈會，我就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師傅身後，怎麼也甩不開。我喜歡師傅，很喜歡。

　　「今日，我們要下山進行修練。等到回少林寺大概是一年半載之後，你可明白？」師傅穿著一身袈裟，撩開了門簾，朝我走來。

　　「師傅在哪，徒兒就在哪。」我放下正在擦拭的刀，眼神溫和地看著師傅。

　　經過十幾年的相處，我已知道師傅只是冷面心熱，作為出家人，師傅早已習慣面上不帶表情，眼底毫無波瀾。但是若仔細觀察細心一看，我看得出裏頭對我滿滿的寵溺跟在乎，心裡彷彿灌了蜜一樣甜。

　　即使不是與我相同的情感，也足矣。

　　我站起身，恍然間發現我已經與師傅同高，可以直視師傅的臉了。也許有一天，我會低下頭看著師傅呢。想到這裡，我不禁暗笑起來。

　　「那麼你就整理下行李吧，別再偷笑了。」師傅轉過身，又掀起了門簾，回頭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知道了師傅。」我眼裡滿是師傅的身影，滿腔的情感差些崩堤。

　　跟著師傅下山後，與我想像中的同進同出相反。師傅總是一個人來匆匆去也匆匆，很難看見他的身影。只是偶爾點著蠟燭等著他時會被他搖醒，牽著進臥房而已。

　　但我知道，師傅已經很努力趕回來和我一起用膳。

　　幾日後，我在一個鬧市中被人抓住了手腕，我心中警惕地看向那人，他只跟我說：「想不想知道真正的弒親仇人？」只這麼句話，就讓我差點走向萬劫不復的道路。

　　他將我帶到了一個人煙稀少的樹林中，告訴了我師傅其實就是我的弒親仇人，他將我養大就是為了替他做事。說得栩栩如生，彷彿歷歷在目。師傅不在的日子裡，那男子經常帶著人來尋我，將我的背景身世、爹娘的消息說的一點不漏，我便聽信了他的讒言，與師傅離了心。

　　我心中一片冰冷，我想像不出師傅平時對我的好都是假象，卻又不得不相信，因為那人說的話實在是找不出一絲作假。我就這樣痛苦了好些天……滿腔的愛與不能接受的恨交織在一起，我竟開始恨起師傅，恨他對我的好，恨他將我撿了回來……恨他，一點一滴地軟化了我的心，侵入我的世界……

　　那天，師傅一如既往，在半夜歸宿。我坐在椅子上等著他回來。聽著撩開門簾的聲音，我忍不住向他大吼：「你欺騙我！你為什麼要害我爹娘？！」

　　他並不安撫我，反而是問了我向哪聽來的讒言。那時的我完全不能冷靜思考，我只覺得他害怕被知道真相才這麼問的，心如撕裂般疼痛，我更加憤怒——「我都知道了！你是殺我爹娘，滅我全家的兇手！！！」你怎能這麼做——背叛我對你的信任，我對你的愛！！

　　他並沒有對我解釋，甚麼也沒說，只是看著我。那瞬間，我無法辨識他眼底的情緒，只覺得心冷。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我，眼底如從前般涼薄……

　　然後，他就這麼走了出去。我心裏頭慌，卻又憤怒，拿著一旁的刀就這麼準備要衝出去——卻發現他以駕馬離去。

　　——為什麼？一句話也不說地離開？為什麼不辯解？為什麼不解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仰天長笑，淚水滴落臉龐，從那天起，我便向我自己發誓。

　　我要殺了師傅，替爹娘報仇。接著，我轉投了門派，離開了少林寺。

　　就在我追殺師傅的半途，我被那向我讒言的人堵在楓華谷。由他那狂妄的語句中我才了解，原來是我被惡人騙了，師傅是無辜的……他們，是為了看我們師徒相殺才這麼做的，然而我……

　　落入惡人圈套後，我便與他們廝殺。在危難之際，師傅居然出現，放出捨身訣，護我周全。

　　恍然間，我想起了在踏入少林寺那天師傅說的話——從今以後，我便是你師傅，自會護你一生，保你周全。

　　他看了我一眼，沉默地帶傷抽身離去，留下了神情恍惚的我。

　　當我回過神要追時，師傅早已沒了蹤影。

　　我心裡難受，摀著刺痛的心臟，我任由血液從腹部流淌出身體。卻在快要昏去時突然想起師傅帶傷的身影。

　　不能——若是我死在這裡，我怎麼對得起師傅？我不能帶著對師傅的誤解跟愧疚死去。我要活著，活著找回師傅，告訴他我錯了，我錯的一蹋糊塗。然後告訴他，我愛他，我不能沒有他……

　　那一日日追殺師傅內心的糾結與痛楚，我不想再嚐了……

　　養好傷後，我便踏上了尋師之路。走遍了江湖，卻找不到那寬厚的肩膀和土黃的袈裟。

　　等，無盡的等。

　　江湖上再無師傅的任何消息，都說他已經死了。

　　我不信，便獨自一人四處尋覓。

　　兜兜轉轉，又回到當年遇到他的楓樹下，六月寒，三冬暖，身在何處？

　　生死下落，不知。

　　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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