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著上來交作業
>改天再檢查
4. 狩獵
就在銳利刀鋒即將吻上白皙頸項時,目標忽地一空,人影瞬間消失在原地。
未能一舉得手夏碎絲毫不感意外。穩住身子,仰頭只見銀髮少年站在不遠處的書塔頂端,神色全然不見慌亂。他啪一聲闔上手中薄冊,將它隨意拍在一旁更高的書堆上,終於抬眸和夏碎四目相對。
那雙比髮色更加血紅的眸子,燃燒般的鮮豔卻凜冽的毫無溫度。夏碎清楚感覺到他仍未釋放出任何殺氣——他只是純然地直視、意欲看清打攪自己的是為何物。
接下來會被怎麼裁定呢?一舉殲滅?耍弄後再抹殺?幾個念頭一晃而過。夏碎並未輕敵,儘管意在試探,方才也已用了九成力卻僅能捕捉到對方的殘影。
握住雙刀的手掌扣緊,夏碎急速抬手再攻,少年微微後仰恰好避開,失去重心的剎那便一個後翻躍上另一堵書牆。而夏碎也咬得死緊,未等對方身子落地又接上幾個砍招,瞄準的皆是要害,可這幾下仍舊沒有見血,像是早有預料般,少年前臂交疊直接擋下了他的刀口。
一抹銀光閃過,夏碎清楚看見他臂上覆蓋的,是鱗片。
然而夏碎並未就此收勢,刀鋒ㄧ轉,利刃直接貼著少年冷色的手臂逆行削去。使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尖銳擦刮聲從耳邊割過,對方反應也極快,一個後跳便正面拉開,沒讓刀刃在身上放肆走過。夏碎躍身跟進,落在齊高的書牆上,保持著進可攻退可守的距離,單手甩開刀尖指在身外,星星點點的碎麟灑下似落塵。
少年抬手揉了揉「皮膚」,對於那點小耗損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刀吻之處,又仰首眺向天井彼端。
夏碎沉住氣沒有追隨他的視線而去,他不清楚對方是否會耍小花招暗算,因此仍全神貫注在他的一舉一動之上,連一個指節的顫動都不容錯失。
然而他還是失算了。
一陣颶風狂嘯般席捲而來,夏碎下意識地抬臂去擋,卻發覺滿室書紙文風不動──那不是風,是能量如同被巨大的口一啜,驀地從四面八方被抽往同一個點。就在那能量匯聚的中心,銀髮少年像是承受著痛苦似地蜷起身,背後衣衫隆起兩個畸形的股包,又霎那撕裂開來,一對幅寬遠超張臂數倍的膜翼從背部抽展出,相較之下少年的身軀是這麼單薄,膜翼宛若兩株詭譎的植物瞬間暴長破體而出,正在寄體身後微微翕動,每一下都捲起一場風暴。
要來不及了。夏碎腳跟加諸力道往前急躍,手中雙刃比他更快,轉眼已脫手而出,刀尖瞄準那對巨翅與肉身的連結處飛去。然而那雙膜翼一搧,刀鋒立刻偏移了方向,咚地悶聲刺進背後的樹根;搧動第二下,銀髮少年雙腳騰空,碩大的翅膀徹底展開,毫無滯礙地向天井飛去。在離地的那瞬間,夏碎只來得及向前一撲,他不確定自己抓住了什麼,只能死命攥緊拳頭,氣流使他的身體像獨木舟在大浪裡翻滾,枝條在耳邊劈啪斷裂,刮過臉頰和手臂。他不敢貿然睜眼。
忽然一個上拋,夏碎差點被甩進高空,所有的雜音消失殆盡,再看時發覺四周早已不是樹幹內部,朝天伸展的交錯枝椏也在身下遙遠之處,渺如一片針氈。
然而沒有光,頭頂徹底被陰影壟罩,夏碎沒有忘卻早前那一眼如灰磚般的天頂,考慮現下的高度,他仰起脖子想看看雲層是否已在觸手可及之處,這一瞧卻讓他瞠大了眼。
──如盾般大小的銀色鱗片佔據整個視線,沒有天空,也沒有少年,膜翼不斷搧動的聲音卻仍震耳欲聾。他手中緊緊攀著的,唯一的救命之物是隻彎爪,他必須用雙手環著才能掛在龍倒鉤的指甲上。
夏碎猜測龍應該是在脫離巢穴的瞬間轉回原形的,但他沒辦法多想,龍像是要把他這個贅物甩脫般忽地向地面俯衝,劇烈風壓擰著他的五官,被斷枝挫傷的創口滲出血珠,在空中畫下淺紅軌跡。
他們彷彿一瞬就重回地面的懷抱,龍落地前的氣流掀起漫天草屑,夏碎瞇起眼,堪堪在被壓成肉泥之前鬆手,側身一滾平安著地,除了下墜時胃裡翻攪的噁心感之外,並沒有受到嚴重傷害。
屈膝撐起身子,夏碎重新審視面前的龐然大物。他當然不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龍。生在獵龍師家族,從有記憶以來就一直在大陸上旅行,無論是據於毒沼嗜食活人的巨龍,亦或是西方貴族們作為寵物豢養的亞龍種,夏碎都看得不能再多。
但這頭龍和他從前見過的完全不同。
通體如北域最高峰經年不化的積雪般潔白,即使沒有陽光仍流光四溢,每一片鱗都比他曾在宮殿瓦頂見過的琉璃更加漂亮;頭頂兩隻犄角亦是極淺的色,生得細長,微彎的前端極尖,昂首時龍好鬥無畏的天性盡現;額頂正中,一抹宛若神之手筆的繁複圖騰鮮紅如血,如雪地中綻放的焰花,美得不似真物。
夏碎打量著龍的同時,龍也正打量著他。
鑲在密布鱗片的表皮中兩顆眼珠子顯得特別小,像兩粒紅寶石,跟隨夏碎的移動緩緩轉動。
心中估算過斗篷底下的武器存量,夏碎詠唱短咒,轉眼手中又是兩柄細長冰刀。雖然一般兵器連替龍磨指甲都不夠,但他的目的不是靠外力擊倒對方,一點不拖累行動的利器就能應付。
有個小人在自己腳邊竄動,龍似乎一點也不焦躁,在夏碎從牠下方的陰影出現時,一下咧開那滿是尖牙的嘴,凜冽暴雪伴隨著低吼撲向夏碎,夏碎俐落翻身躍過,前一秒所在的位置碎石和雜草已全被凍在霜雪裏頭。頓時溫度驟降,即使剛跨越北境裹著厚實外衣夏碎依然渾身泛起疙瘩。
氣溫不能成為阻絆行動的理由,夏碎左手冰刀插入腳邊的泥土地,避過巨大的鱗爪在龍背後繞了一圈,腳下風屬性咒術和草色融合,人一瞬又穿過龍腹底下,蓄意在牠的視野中閃過又消失,在冰暴襲來前從另一側加速遠離。
夏碎一面奔跑,一面用眼角覷視龍的動向。那隻巨型生物絲毫沒有被激怒的樣子,這使他有些意外,但無妨,隨著距離拉開,那對收攏在背的膜翼明顯有了動作——這確是正中他下懷。夏碎當機立斷急煞止步,用力把剩下的那支冰刀也深深扎進地面,食指和中指併起並詠唱咒文,霎時能量如絲般往他的方向流去。吟唱結束後──前後不過幾秒鐘──他所埋下的冰刀刀柄同時發出亮光,像是底下有隻手在用力拽拉似的,竟往紮實的土壤中又沒入大半。
兩點光芒閃爍了一下,如有生命般從刀柄處延伸出去,繞著銀白色的龍巨爪邊循夏碎走過的軌跡彎彎折折地描畫,終於在中間交會成一線。
這是獵龍師常用的束縛術。用揉合了特殊金屬的細繩加上追蹤法術來困住體積大型的獵物,再合適不過。
但夏碎還是第一次把它用在龍這種生物身上,他並沒有十足把握,雖然按體型來看應是能困牠一時。
說到體型,仍有一點讓夏碎心存疑慮。
從方才初見原型後,他的腦中便浮現許多猜想,當然最不希望的便是他們家族推算錯誤。龍目測約略是村落常見的木屋那樣的大小,確實是大得能一掌踩死他,可絕對沒達到一般成年龍族該有的體型。就算不同品種之間可能略有差異,也並沒有聽說過哪些小型龍種成年後只及兩層樓高,況且眼前這頭以外觀和能力來看應較接近冰原龍種,那並不是個體徵偏小的族群。
如果這場被斷定需搏上性命才得以獲勝的狩獵其實遠不如眾人想像中困難,那麼自己應該繼續嗎?
──不,一定有什麼細節被遺漏了。夏碎忖前思後,不經意咬破了下唇滲出一點血珠,理智隨著痛覺和酸鏽味重新沉澱。他舔了舔嘴唇,訓誡自己不該都走到這裡卻還沒放下那些天真的想法。這是場單獨狩獵,身邊沒有人可以依賴,背後沒有人等著善後,族人將大任託付予自己,自己也該當報以信任。
獵龍師的情報不該有錯,其中必定存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因素,而自己所能做的就是把它找出來。
龍鼓動了一下巨大的翅膀,細繩緊緊絞在爪上讓牠無法騰空而起,見狀夏碎手中夾著的三張黑色符紙立刻飛出指尖,只要把符紙黏到繩上,掙動的瞬間符咒就會引起不小的爆炸。但如箭矢般破空而去的符紙沒能抵達,炙熱的火焰反向撲了上來瞬間將紙張化為灰燼,接著就要把夏碎一併吞沒!
夏碎險些沒能避開,落地前餘光一掃,當即抽出一尾長鞭往烈焰中甩去,使勁拉回時果真帶出一個人,細鞭纏住他的腳踝把仍帶著焦土氣味的人往自己的方向捲,另一手黑色能量凝聚成型直取對方胸口。
抓到你了。
剎那間天旋地轉,手腕和脖子一陣劇痛,夏碎不可置信地看著壓在他身上的少年,喉嚨被掐緊的窒息感使意識漸漸變得混濁,紫色的瞳孔失焦。他隱約感覺到利爪刺破皮膚流出溫熱的液體。
TBC. 20160728
終於還是扯出這章了qaq
總覺得這篇前景越來越不看好,都1w字了怎麼感覺劇情毫無進展。
回頭看前面為了壓縮字數而跳段落的行為簡直像個智障(哭倒
ns216.73.216.30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