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憶人 - 序2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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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序2

燕嵐

Jul 14, 2016

30

5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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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男人名叫蕭雄，有著不用脫掉衣服就看得出肌肉的完美身形，蒼白瘦削的臉龐，和指節分明的雙手。

　　

　　他自稱是我的「輔導員」。他說，我現在所在的地方，叫作「交界處」，是位於生與死的灰色地帶。因為人死後，會化成沒有形體的「念」，消逝在空氣中，但是，有些較強的「念」則會繼續殘留在這個世間，甚至構成另一個世界，而「交界處」，就是這樣的地方。

　　「這裡是交界處裡的『遺界』，因為你死前的遺憾太強，才會來這裡。另外，交界處裡還有『幻界』和『殞界』……」他交叉起手指，若有所思地盯著我的眼睛。

　　「所以如果我沒有遺憾，我會去哪裡？」我忍不住插嘴。

　　「我不知道，或許是天堂吧？會留在遺界的每個人都不知道。」他說。

　　「喔。」

　　「遺界呢，是所有心中有遺憾的靈魂會到達的地方，大部分在這裡的人都被困在那種『好像很快樂，但其實不快樂』的矛盾情緒裡。只有把那股情緒拋掉後才能到『天堂』──反正就是類似天堂的地方，這就是為什麼要有輔導員這種職位。」

　　他說著，邊玩弄微長的頭髮

　　「那幻界和殞界呢？」

　　「幻界是植物人昏迷時所想像的地方，這妳不用知道。而殞界，就是俗稱的地獄，『殞』是死亡的意思，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會這樣命名。」他聳聳肩。

　　「嗯……那這邊有神嗎？」我忍不住又問。

　　「神明其實最主要也是由人們的念所構成的，這些本來只是世人心靈的一種寄託，但是這種寄託強大了，就會變成念，就是這些念讓那些神明有形體的。」

　　他一揮手，天上就出現了各種閃著金光的神明。

　　「至於輪迴呢…其實也是念。如果你相信，你會來到一個叫轉生輪的地方，依照生前的因果來選擇投胎的機緣；但如果你是個無神論者，你也可以選擇永遠留在天堂。」

　　他又揮揮手，天上的神明消失了，出現了一扇白色大門，我想，那應該是天堂。

　　「那麼你，是來幹嘛的？」我盯著他。

　　他眼神堅定而冷漠地望著我：「輔導員，來輔導你的。」

　　我看著他，愣了一下：「我不覺得你有足夠能力輔導我。」

　　或許是出於自身的直覺吧，我覺得，他也是有遺憾的人。而且，那遺憾在心上的痕跡，不比我淺。他看起來，不比我快樂多少。不，應該要說，他根本全身散發著憂鬱氣質。

　　他怔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問。

　　「也沒辦法，我又不是自願的。」他仍是冷漠地聳聳肩：「算了，我們走吧。」

　　「去哪？」

　　「天聽大道。」他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身上：「一個可以看的見其他人的地方。」

　　「喔。」反正聽不懂，也懶得多問。我把腳穿進拖鞋裡，突然感覺到一個奇怪的東西，然後我從拖鞋裡抽出……

　　菸草？

　　我這才想起，我待在一個活像是福爾摩斯住的套房裡，是一件多麼不正常的事。

　　「是每個人的遺界都長這樣嗎？」有著烤的正旺的壁爐、溫暖舒適的安樂椅，一大把塞拖鞋裡的菸草、還有變成實驗室的廚房？

　　「不是，這裡是你潛意識中最想住的房間。」他說，一邊拉著我的手往門外走去。

　　他打開門，出現了台北的街道，正當我以為天聽大道長的像台北的水泥叢林時，他又牽起我的手，穿過一棟大樓，來到另一個地方。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天聽大道。

　　我從來沒有看過那麼漂亮的晚霞，每片雲都閃爍著不同光澤，整個天幕就像被一瓶調配好的顏料由上傾倒而下，絢爛地怵目驚心，彷彿臨死前的人發出的最後一聲呼喊，最後一次充滿生命力的掙扎。

　　「天聽大道就是這裡。」他捏了捏我的手，傳來溫暖厚實的溫度。

　　天聽大道是一條紅磚道，也像是一座紅磚天橋，只是天橋的兩端是生與死，底下則是人間。

　　「從這裡，我可以看見活著的其他人嗎？」我問。

　　「可以，但那也沒有任何意義，因為他們再也看不見妳了。」蕭雄說。

　　我毅然決然閉上眼睛，於是我們開始下降。

　　這真是個糟糕的決定，再次睜開眼睛，我看到的是我的喪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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