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神溪鬼——收徒 - 第二章、替身

陳熙准和溪鬼的孽緣，起於七年前的頭前溪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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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他身材瘦小，卻早早染了金頭毛、穿了耳骨和舌環，以及刺了半甲，三天兩頭在街角堵人，拳頭和臉上的大小傷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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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是那天，頭前溪河邊冷得只剩枯枝，他跟著幾位國中各校的朋友，坐在枯黃的草地上，邊喝酒邊聊起未來和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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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當一位老師。一位真正在乎學生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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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好友不知道是因為喝酒，還是因為憋笑而脹紅的臉，讓陳熙准挺起的胸膛又縮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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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憑什麼呢？他有什麼資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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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是他，一定會更認真看待吧！陳熙准的胸口一陣暖意，是啊，是他的話，鐵定會一臉正經，像最後一次會談那樣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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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准，老師相信你欸！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你可以辦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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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覺得我在做白日夢嗎？我一個禮拜有四天都不到校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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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在那四天裡，你有兩天要打工，一天要帶阿公回診做檢查，剩下一天你不是說在家裡補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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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師，你連這些都記得喔？可、可是我怎麼看都不是個好學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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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好不是看你的外表。」老師一拍他左手臂龍虎圖騰的刺青，笑著說：「而是看你實際做了些什麼，那才是真的，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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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熙准從那次談話發現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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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師好像永遠都可以，透過他鼻樑上厚重的鏡片，看穿他良善的一面，像有魔法一樣。也在那個時刻，他下定決心要繼續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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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想得到，在他下定決心後沒多久，他會在河畔被好友灌完酒，像個破鐵罐般被踢來踢去，昏迷不醒。迷茫之際，耳邊傳來遙遠又模糊的一些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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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熙准！你敢睡我馬子？不要怪我不講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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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是自稱『準』流氓，我看你是『準』流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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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聲音，好像是張汶順嗎？睡誰？馬子？他女友蒂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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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熙准耳朵和腦袋像裹了糨糊，他瞪著眼竭力保持那一絲清醒，想易搞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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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欸！要拍照還是錄影比較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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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都來啊！放上網不知道可以衝多少流量，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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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這樣子他肯定一輩子都當不成老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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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這些混帳，我醒來後一定把你們踢爆。陳熙准這麼想著，可眼皮和意識卻越來越不聽他使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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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汶順那個傻子又是哪根筋不對，如果我醒來的話......我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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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幹！你們等一下......等等！他不動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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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他該不會這麼一下就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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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那邊不要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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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怎麼辦？」穿著黑色短袖上衣的男子眼神發愣，不應該是這樣子的，「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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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順哥，你放心。我們放、放水流好了。」出主意的男子，盡量維持著冷靜，卻掩不住唇齒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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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陳熙准再度睜開眼睛時，身邊早已空無一人，只有月光和冬日冷風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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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顫抖著身子像隻落水狗，低頭一看赤裸的身體，半身斜躺在溪水裡，胸口、肚子、手臂、大腿寫滿各種髒話，甚至在小腹的地方寫下「爛屌」二字，還畫了個粗糙的箭頭向下指著他的生殖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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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苦笑一聲，那鬼畫符的字體，很明顯出自好友張汶順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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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見色忘友的東西......三年兄弟比不上那一個賤婊。咳、咳！」一咳，一口血吐了出來，陳熙准摀著胸口、雙眼緊閉，臉扭曲皺成一團，「媽的......痛......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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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快死了，陳熙准。」一道幽長的聲音從四方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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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誰？媽的，張汶順是你嗎？幹！你們整錯人了。」他扭過頭，卻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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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轉回來時，一團黑霧縮在他的腳邊。陳熙准撐著身體往後退，退沒半步，身形一震，胸口傳來劇痛，他又咳了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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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霧似雲似煙，邊緣飄忽多變，但整體上像是一個人形。蹲坐在一旁，一動也不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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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被推下來，胸口受到撞擊、內臟出血......你快死了，陳熙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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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霧在側，聲音卻是從四方傳來。陳熙准左右張望，最後確定周遭就只有黑霧，這團奇怪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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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陳熙准上下打量著黑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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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黑霧傳來沙啞的笑聲，「來我這的人神鬼還沒不知道我是誰......而你問我是誰？我是誰？我是誰？我是誰？我是誰？是誰呢？無名無姓的我......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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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傳來嘈雜的笑聲，黑霧越發濃烈，邊緣的黑氣也變化快速，刮搔著陳熙准的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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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熙准見狀，忍痛又向旁邊挪移一些，他把瘋子忍在嘴邊，反問道：「你......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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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我是死神嗎？是死神嗎？我是死神。那我就是死神。」黑霧自問自答，浮動的黑氣慢慢平靜下來，再度蹲下凝聚在陳熙准的腳邊，抬頭說道：「陳熙准，你還剩下二十分鐘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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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熙准撐起身子，卻又扯到了胸口，眼淚從他的眼角飆出：「可惡！咳！咳！我還不想死，那幾個混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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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死嗎？你還不想死嗎？你想活嗎？想活嗎？想活嗎？想活嗎......？」黑霧像是又被啟動了什麼開關，不斷重複著問句。黑氣漲縮的程度比方才更加劇烈，環繞住陳熙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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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過來死神，我不想死，當然想活。」他雙手揮舞著，想要驅散周遭的黑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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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幫你，多活八年。」黑氣的擴散停止，又慢慢凝聚回去，變回像個人形，蹲坐在陳熙准身邊，緩緩地問道：「你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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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你這什麼求婚的語氣，八年也太短了。我自己爬上去......咳！找人，咳！」陳熙准再掙扎了一陣子，呼吸越來越急促，不管吸了多大口，好像都沒吸到氧氣。他心中一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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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不去的，陳熙准，你要死了，剩下十五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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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我只要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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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全身不知道是因為冬日河水的冰寒刺骨，還是傷口的劇痛，顫抖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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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剩下十二分鐘，陳熙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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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閉嘴......我......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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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努力翻身，爬上岸邊，僅僅挪動一尺的距離，卻折騰了好陣子，已是竭盡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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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六分鐘，陳熙准，你離河堤上還差得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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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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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口吸吐著，但吸入到肺裡的是刺痛的冷空氣。在掙扎與爬行的過程中，指尖已冷到毫無知覺，而赤裸的身體被尖銳的石頭劃出深淺不一的傷口，也漸漸感覺不到那些皮肉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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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他這一生就到此為止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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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三分鐘，陳熙準，可惜了。」黑霧如煙，輕鬆地從原本陳熙準所在的河邊，往上飄個一尺多的距離，繼續窩在他的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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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算得真準。」他斜眼瞪著旁邊這團生命的倒數計時器，咬著牙說道：「我、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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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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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想要的答案後，黑霧又再次變得不規則，膨脹籠罩著他。甚至一些黑氣從他口鼻內竄入，有著腐臭的味道，像是放到發臭的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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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他下意識撐起身體，一手摀住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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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他反應過來，黑霧聚集在他的身後，環繞在他的雙腳，便向河裡拖去。在深夜湍急的溪流當中，橫向劃出一道長長的水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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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幹嘛？你是要害死我吧？嗚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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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河裡載浮載沉、雙手胡亂地揮舞著，濺出了些許水花，過程中不僅嗆了好幾口水，還被大小不一的石子撞擊著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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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黑霧放開他的雙腳，成一個人形待在他一尺遠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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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熙准慌張地拍打水面，過一會才發現河中央這塊的溪水並不深，站起身來溪水只及約半身腰。雖在河中央，但水勢卻意外地平緩，水流從他旁邊繞過，像是在避開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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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血我幫你止住了，讓你多撐個十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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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熙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深呼吸了一口氣，不見方才咳血和疼痛了。他留意著黑霧後方的河岸，思考著從這裡跑到河堤，需要多久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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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你上得了河堤，你也來不及去醫院。」黑霧戳破了對方渺小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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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它伸出細黑的手，指尖指著陳熙准後方不遠的淺灘，淺灘上覆蓋了一片高大的芒草，在風中搖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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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幫我挖個東西，你就可以活了。」黑霧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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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有什麼？」他謹慎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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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挖出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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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熙准仍杵在原地，觀察著芒草淺灘的四周，水流避開的地方好像就是這裡。他瞇起眼睛一瞧，重重芒草的深處，似乎隱隱散發著紅光，甚是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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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本事拉我過來，為何不自己進去挖？」他質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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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剩下不到八分鐘。」黑霧無情地提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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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我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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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熙准往芒草堆裡移動，原本想要用手撥開，避免濃密的芒草割傷自己。但沒想到指尖都沒碰著，芒草竟順著他前進的方向向外倒，順勢滑過他的身體，像是迎接來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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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霧仍待在外圍沒有移動，靜靜地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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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陳熙準在外頭看見的一樣，芒草深處果然在底部發著紅光。他伸手往下一抓，芒草下沒有石子或泥沙，反倒是柔軟的，像是布一般的質感。他先伸手一拉，發現頗重，趕緊用雙手彎腰去抱，是一大捆布。而原本在側的芒草往外一倒，竟全都隨著水流漂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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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了，終於破了。那瘋婆子說的都是真的......」黑霧在遠處呢喃，黑色的怨氣殷切地顫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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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熙准在水中沒空留心黑霧，當他把布捆抱起後，芒草隨著水流而下，原本水流避開的區域沒了。湍急的河水開始衝擊著他，水位也瞬間上升到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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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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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霧見芒草消逝，迅速飄到他上方，由上而下纏住他的上半身，便往岸上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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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拖上岸的陳熙準喘著氣，將懷裡的布捆扔到一旁問道：「這到底是什麼？好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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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霧站離布捆一尺遠的距離，命令著：「打開它，你就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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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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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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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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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約莫一尺，被一層層的布包成一個大橢圓形，看不出來裡面有什麼。但知道裡頭的東西很沉，抱起來至少有十多公斤。要不是他平常打工有在做一些勞力活，中途很可能便撐不住落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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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布一一卸下，那些約有半掌寬的布，髒灰不堪，上頭寫著一些黑色看不懂的小字，密密麻麻的。布雖然看起來陳舊，但纏得倒是嚴實，拆卸下來也得花好一番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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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圈一圈地將布撥開，漸漸地，拆掉的布在旁邊積成一小堆，裡頭飄出惱人的臭味和藥味。陳熙准皺起眉頭，忍不住捏了捏鼻子。他手裡的布變得越拆越薄，原本橢圓的物體，慢慢開始出現曲線和彈性。他越拆頭皮越麻，想著許是什麼動物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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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看到底層肉色略有彈性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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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這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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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把它拆開！」黑霧指著最後一層包捆的布，指尖有些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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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多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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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熙准指尖微抖地卸下最後一層布。果真是人的軀體，還只有軀幹而已，頭和四肢都不見了！軀幹上也刻上了密密麻麻的圖騰與文字，看起來頗為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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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他驚愕的是軀幹連接頭和四肢的斷面處，毫無切口，竟覆蓋著完整的肌膚，像是原本就長成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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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東西？人、人體模型？」陳熙准沒辦法用人來形容這怵目驚心的畫面，往後癱倒，向後爬退了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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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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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霧緩緩飄向軀幹，蹲縮下來，伸出黑色的手輕撫著上頭密密麻麻的刻痕，以及比他想得還厚實的胸膛。它乾笑：「老子果然是老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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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誰把你弄成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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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是關心一下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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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霧嗤了一聲，盤縮在軀幹上，軀幹肌膚開始流出黑色的汁液，撲鼻的腐肉臭襲來，讓陳熙准摀住了口鼻。瞧著黑霧啃蝕著軀幹，他忍不住乾嘔了起來。耳邊還傳來黑霧啃食的聲音，還有一些嗚咽不知道是在笑還是在哭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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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鬼了見鬼了！」他轉身緊閉著眼睛，摀住耳朵，但啃食聲和嗚咽聲還是傳到他腦袋裡，空氣中的腐臭味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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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一會，氣味和聲音才漸漸消失。他回過頭，黑霧形成一個人形站在他面前。而這次，黑霧外型清晰更為高大，邊緣甚至可以看出人體的肌肉線條，但只限於上半身，其餘的手擠和頭部，仍然是黑氣纏繞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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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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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要吃了我？」陳熙准向後爬了幾步，但胸口又痛了起來，側倒在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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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想活嗎？鬼重信義。你幫我找回了一部分的身軀，我不會虧待你。」黑霧伸出手，抓住將死之人的手腕，掌下發出淡淡的金光，沉聲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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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今日事、莫言今日死，若有旦夕事，為主赴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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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雖然是從黑霧傳來，但陳熙准卻不自覺在腦袋裡複誦了一遍，他有個奇怪的念頭，好像這輩子再也忘不掉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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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掌離開時，陳熙準低頭一瞧自己的手腕上出現了金色的印記，閃爍一下便消失。當他在抬起頭時，黑霧便消失於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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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一週內，陳熙准沒有再見到那團黑影。當時，雖然他狼狽地裹著殘留的布回家，但至少慶幸撿回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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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他還打算好好跟他的好兄弟張汶順打一架，踹醒那個精蟲衝腦的王八蛋。卻沒想到他隔天一踏進教室，導師在台上宣布張汶順失蹤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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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在位子上摸不著頭緒之餘，從抽屜裡摸出一張字條，上頭歪歪扭扭地寫著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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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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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熙准背脊發涼，口乾舌燥地，當下隨便編了一個理由離開學校，直衝張汶順家門。他在半開大門前呆了半晌，意識到張汶順的家裡，早已人去樓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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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唷，你不是順的帥哥朋友？他們家聚賭捲款遣逃了啦！真邪門，人突然說不見就不見了，連車子都沒開走。」說話的是周邊愛八卦的莊阿姨，總是認不清旁人是否想聽她說話，而自顧地說下去。「但更邪門的是什麼，應該是跟他們這家沖到了，對面的麵攤啊，就那個小女兒，昨天......死了啊......嗚！可怕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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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熙准管不了旁人，自然沒什麼搭理莊阿姨的八卦消息。不過邪門的事情，還真的沒完。不只張汶順失蹤了，後兩天他回學校才發現，當天扔他下河的所有人，全都不在學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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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他從床上爬起來，全身莫名地痠痛，走到洗手台刷牙，黑眼圈重得像被貓了兩拳。要去醫院探望阿公前，他背上了比平常還重的書包，不大對勁。他順手打開包裡，一柄三十公分有的尖刀，上頭還有著乾涸的血跡，靜靜地在他包底躺著。旁邊貼了張便條紙，又是那歪歪扭扭的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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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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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熙准倒抽一口氣，把書包甩到牆角，尖刀被震了出來，他一步步上前，盯著那尖刀刀柄些微的黑氣。他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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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嗎？死神？」他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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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啞的笑聲從他腦裡傳來，他又聞到了那股腐肉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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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熙准衝到角落拿起尖刀，背靠著牆揮舞著，吼道：「你在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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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做傻事，才把你救回來而已。」黑霧的聲音從他腦袋裡頭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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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熙准忽然手一麻，尖刀掉到了地上發出匡一聲。他雙手不聽使喚，緊緊抱住自己。他可以看見自己身上浮出一層黑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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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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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裡傳來一陣冷笑聲。「附身？嗤！老子才不做那低能事。老子和你簽了肉身契，是共生互利的關係。在你睡覺的時候幫你幹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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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你當初沒有說要跟我共用身體！」陳熙准打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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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你就想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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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會靠我自己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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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霧又是一陣笑聲。「憑你？別鬧了，幫你清掉了一些阻礙，算是賠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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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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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打人的、拍照的、寫字的、脫衣服的、拋你下水的，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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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殺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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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們先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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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熙准牙一咬，雙手撐開，掙脫了黑氣的控制。他掙脫開來，已是用盡全身力氣，雙手撐膝低吼著：「張汶順，他是我兄弟，操！這把尖刀，我問你，你殺了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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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殺他。」黑霧從陳熙准的身體浮現出來，中間仍有著黑氣牽連著他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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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騙人！不然這刀上的血跡怎麼回事？我兄弟又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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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不言謊，老子頭前溪鬼，殺人滅魂沒有不敢認的。」溪鬼冷冷地說著，「我去的時候，那傢伙早就死了，成了在那裡遊蕩的小惡鬼。最後應該被神職人員給滅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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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順，他真死了？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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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畏罪自殺吧，你們人類不是也挺愛搞那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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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可以。小順是我的家人，死神、不對，頭前溪鬼，你、你你幫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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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啊，但我們約可要加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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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簽？簽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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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定八年的壽命，八年後，你的肉身歸我所用。至於你的魂體，不得投胎，要去哪裡遊蕩做鬼隨便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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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陳熙准皺起眉頭，溪鬼答應的也太快了，連約定修改都那麼順口。「你敢麻那麼執著我的肉身？你自己不是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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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熙准脫口而出就覺得錯了，他又再度聞到那股腐肉臭味，腦袋裡閃過溪和裡頭搬出來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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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肉身殘缺，需要一個可以自由行動的身體。」溪鬼的語調沉如冰，明明是在提供條件，卻像是在命令般。「而且，這約定虧不了你，我不僅可以收張汶順做小鬼，還可以在八年後就你老師一命，划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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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你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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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昨日夢中與你相擁親吻的那一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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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熙准睜大了眼，耳根發紅，急忙問道：「你說什麼夢？你看得到我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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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重點，重點是，在閻館的生死簿上，你親愛的老師『李晴光』三個名字早寫上去了。呵，八年後，不長不短的時間，他會死，而你救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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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老師會死？為什麼？怎麼會......」陳熙准聲音顫抖，眼神慌亂，在牆邊來回踱步像隻無頭蒼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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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鬼纏繞在陳熙准身側，側耳呢喃，如惡魔的低語：「可我會救，只要你按照新契約，八年後把肉身給我，靈魂隨你逍遙去。八年啊，也不短的時間，你可以上大學完成學業，既不辜負你老師的期望，還能救他一命呢......怎麼？還考慮？時間不等人，你兄弟再不收，我看早晚會被滅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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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簽！我簽！」陳熙准停下腳步，緊握著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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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鬼不是個好東西，他知道。他極有可能被騙，他知道。可是不管是張汶順或是李老師，只要有一人，他就不得不管。明明他才沒見著溪鬼多久，卻有種全部心思底細都給對方摸透的感覺，讓人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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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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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熙准可以聽見溪鬼在腦袋裡頭得意的笑聲，他知道他中計了，或許從一開始就中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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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又如何呢？對他來說，爺爺去世的那一刻，他也看到了自己生命的盡頭。是老師讓他看見了另一條路，而這條路又要斷了的話，那他還剩下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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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死亡在前頭等著，還是連下一世都沒有的死亡。陳熙准做了決定便沒有後悔過，應該說，他沒有後悔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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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專心一意地準備唸書、考試和交朋友，過著老師期待他可以過上的普通學生生活。多數時間他享受著，只有偶爾一個人望著手腕上的金色絲線印記發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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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老師會死？怎麼樣可以讓老師不死呢？這是他反覆思考卻無解的疑問，直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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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在愣著什麼？死到臨頭，反悔不想要救你親愛的老師了？」溪鬼在他腦袋裡邊催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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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老師才沒有什麼！你不要亂說！」陳熙准站在點餐櫃檯前，菜單上的食物拍得精緻，讓人垂涎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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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男店員倒是沒什麼興致地打了個哈欠，他不懂大半夜怎麼總有人想要來點油膩的東西吃，而眼前的客人自言自語了半天硬是不點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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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熙准習慣性地輕碰著左耳的耳機，對著店員抱歉一笑，假裝在對電話一頭的人說話。接著，從口袋裡掏出兩百放在櫃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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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是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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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燈版上鮮豔的菜單，思索了一陣子才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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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啦脆雞，十塊雞桶一份，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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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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