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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此生何處-下

魚鐵熊 魚鐵熊
May 9, 2025 12 5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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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 Plagiarism!lyQMlTcNVoel8r8p5IDtposted on PＥNAＮＡ

　　恍惚中。

　　眼前有隻又白又軟的稚嫩小手，正掐著根細枝往黃土地上比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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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孃是我相熟的，不會扯謊！......豈止頭臉，抱起看分明了......密密麻麻......」

　　「頭頂......真有恁麼個大窟窿......」

　　「噓，小點聲！」

　　「怕甚？三歲的小娘，呆木也似的。......結巴養出的......話也說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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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手的主人絲毫不在意耳邊窸窸窣窣的奚落，只專心致志地在泥土地上一筆一筆勾畫出連綿交錯的線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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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幕，畫面倏忽一轉。

　　小手的主人似乎慢悠悠地站起了身，而後搖搖晃晃地向熊熊燃燒的爐火行去。

　　「妧娘別、別別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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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的聲巨響下，薛妧騰地驚醒過來。

　　惶惶向響聲源頭看去。只見原是朝外支起的窗扇愣是闔起，而室外風聲正喧囂。

　　按著起伏不定的胸口，她驚魂未甫，「興許是風......」方才，她好似夢見害阿孃受火傷的事......不好！她此是睡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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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草檢查過烘得暖洋洋的衣物，趕急趕忙穿上了。

　　當薛妧冒冒失失地趕到靜室；不同於她的急迫，卻見阿師正闔眼靜坐，兀自捻動琉璃珠。

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yvgeLOxSJ

　　薛妧立馬收斂了動靜。

　　她搔了搔臉頰，不敢驚擾阿師。躡手躡腳地掇了個杌子，便往風爐邊放。

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DW85HLjCF

　　爐上瓷壺咕嘟咕嘟地響。

　　清新甘甜的香氣滿在薛妧鼻間縈繞。

　　饒是睡得口乾舌燥的，她猶是不自禁嚥了口唾沫，才想起眼下這具小身板，今日粒米未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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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阿師幾時能出定？

　　又嚥了口唾沫。她索性把心思轉移向邊上畫屏，權當消磨時間。

　　

　　屏扇上的圖相，應是以屍林九相為發想。

　　六扇連屏，屏面上逐一描繪不同時段的屍身變化：第一扇紅顏新死，第二扇死屍脹壞，第三扇腐肉潰流，第四扇野獸圍啖，第五扇白骨崩散；至第六扇，只餘庵摩羅樹一株，枝葉披離，花串盈盈，周邊蛺蝶飛舞。

　　題旁落款「庵羅樹下觀白骨，此生何處」，卻不記落款人——

　　

　　「此是法孫臨摹，不是真跡。」

　　道濟倏忽開口了。

　　薛妧怔愣了瞬，未出口的話頭又重被她吞回腹中。

　　

　　道濟慢條斯理收整起手頭的五色琉璃珠串，一腳垂放文柏榻下。

　　薛妧見他執起爐上瓷壺，忙鬆開糾結交纏的十指，識趣地把碗具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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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師煮甘草汁麼？好甜的味，且聞著還有股豆味呢。」她含笑道。

　　「甘草烏豆，能解百毒。」滿溢甜香的沸湯，頃刻注進綻開梅紋的白瓷碗內，色如血珀。「便是官窯冰瓷，今日也給妳煮甜豆汁了，可不謂之風雅。」

　　薛妧訕笑兩聲，接過熱騰騰的湯水；匆匆吹了兩口輕啜了，目光卻猶是追著阿師手裡瓷壺轉。

　　「好生生的烏豆，作藥渣丟了，豈不浪費？阿師，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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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濟手頭一頓。

　　「呵，不浪費。我且拿給常兩食，叫他拿去磨坊餵驢，便算不得浪費了。」話雖說得如此，卻兀是按她想法，將壺底的藥渣也取碗卸了。　　

　　「阿師說笑了。驢子性倔，尚且有挑嘴的；我就不挑了，便是給我一抔土，我也嚥得下。」

　　薛妧接過那碗混著藥渣的烏豆，菱角小嘴上的笑意更分明了。也顧不得手上乾淨不乾淨，直從燙手的藥渣裡揀起沾著甘草粗末的豆子，便小口小口喫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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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濟目光沉著，「巧言如流——」他長喟了聲。「倒不像妳那養孃能教養出來的。」

　　「咳！」一句話叫薛妧險些噎著。她忙不迭嚥了口熱湯。　　

　　——噫，阿師跟前，不自禁鬆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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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童心性不定，本就易受玩伴影響。更遑論這兩年來，薛小娘與阿師已少有往來，眼下她又有宜子做由頭，饒是口齒變得伶俐些，其實亦無可厚非。

　　然而薛妧卻不想叫阿師瞧出破綻。

　　即便她信任阿師，心底卻也是明白的，所謂信任，有時......亦不過只由來於沒有不信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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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況且她總莫名覺得，饒是阿師人瞧著淡然，實則眼光卻利得很......

　　——小心駛得萬年船。局面未明朗前，還須謹慎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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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試圖表現得木訥些，「阿、阿師......方才我還遇著常叔了，他還說給您送鮮地黃來了。」

　　卻見阿師微偏著腦袋，「常？若個常......」旋即一拍腿，「哎，——常兩食？」　

　　「......常叔還說，是同您約好的。」薛妧斂眸，又啜了口熱湯。　　

　　——瞧這情態，敢情阿師他老人家是真個忘了？

　　

　　一口豆子一口湯；薛妧表面喫得齒頰生香，實則滿嘴食不知味。　　

　　拊髀聲沉，有一搭沒一搭地響著。

　　連帶她孱弱的心胃，也跟著阿師亂無章法的擊節聲，有一搭沒一搭地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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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性大，便忘性大。誰家老大人年紀長了，沒點記不清事的毛病？

　　阿師手底下拍的，恐怕不是他自己的腿肉，而是她敏感脆弱的胃脘肉啊......　　

　

　　還扮做呆木大的女郎內心百轉千迴，俯髀聲卻戛然而止。一只黑匣冷不防遞往她跟前。

　　薛妧心頭一震，立時心領神會過來。

　　——遺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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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顫著手，薛妧接過那只陳舊的髹漆黑匣。

　　她瞟了眼阿師。

　　道濟悠然道：「此匣內的，乃出自妳生母手筆。」

　　

　　饒是手中是她此來施藥院的目的，此刻薛妧卻渾無如釋重負的輕鬆。

　　手筆莫不是書信？書信莫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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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要血書！莫要血書！莫要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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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撫過漆面上細細淺淺的裂紋，她顫顫巍巍地拆開匣上封繩。

　　隨著匣蓋一開，若有似無的果脯醇香自木胎內滲出。

　　還不及思索，赫然幾字直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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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圓睜著眼。　　

　　

　　拈起匣內字條，直顫聲道：「......肥兒八真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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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布爾乎特的異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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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還九-上
#3 還九-下
#4 不醒夢-上
#5 不醒夢-下
#6 厄魘-上
#7 厄魘-下
#8 再生變-上
#9 再生變-下
#10 異香-上 *
#11 異香-下
#12 唯於中夜-上
#13 唯於中夜-中
#14 唯於中夜-下
#15 驚蟄驟醒-上
#16 驚蟄驟醒-中
#17 驚蟄驟醒-下
#18 鬼使神差-上
#19 鬼使神差-中
#20 鬼使神差-下
#21 一念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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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此生何處-上
#23 此生何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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