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on 演說的成果，是一眾引路人成員的積極回應。僅僅三日，引路人便籌集到一筆足以應付未來三年運作的資金，有信徒甚至捐出了一座豪華別墅作基地用途。這座背靠琵琶洲海灘的大宅，不僅有足夠房間讓全體引路人成員遷入，甚至能夠讓他們攜家帶眷，消除後顧之憂。這讓本來只有三十五人的組織一下子擴展到一百一十七人。因應每個人的專長，Leon 將他們分配到文宣組、財政組、聯絡組和總務組等的不同崗位。每天，他們就以實體書信、電子郵件以至虛擬會議等渠道告知特拉岡與帝國的聖教會，帝國是如何在春花落商場濫殺無辜，如何在大學聖堂瘋狂屠殺，以及全國聖教徒的處境現在是如何危險。
「下一個隨時輪到你。」他們警告。
Leon 刻意讓他們這樣說，因為製造恐慌從來都是最有效的動員手段。他本人則沒有直接參與傳播工作，而是為動員後與帝國的衝突做準備。其中關鍵一著，是把 B 和他的 CD 2.0 帶到基地。Leon 沒有直接給他地址，而是派出一名引路人成員，給他蒙上眼後開車接他過來。
結果來的只有 B 而沒有 CD 2.0。Leon 也知道這人不可能那麼聽話。
在引路人基地的教宗辦公室，B 坐在主人家的位置，翹著 Leon 的扶手椅。「我沒有跟那三個女孩說你找我。」他說。「但不等於我不會說。我不喜歡看見她們一天到晚尋找你的下落，不喜歡看見菁菁長日以淚洗面。」
B 說，女孩看見新聞報導指控 Leon 是恐襲的幕後策劃人後，並未完全相信，雖然也沒想到是帝國憑空捏造。「無疑箇中含若干誤會。」菁菁說。Rachelle 接道﹕「說不定 Leon 被那個叫『引路人』的組織抓起來做人質。」菁菁聽她這樣說，淚水汪汪，怕 Leon 已在亂中被甚麼惡賊所害。Lyla 撫著她的背，勸她別太悲觀，說一定有辦法把 Leon 找回來。
「沒有辦法的。連軍警都找不到這裡。」Leon 說，但他不想談這個話題。「倒是，叫你帶過來的東西呢？」
B 像沒聽到他後半句話，還是說﹕「我不喜歡看見她們愁眉苦臉。」
「她們要愁就由得她們愁。我認識的你不會關心這種事。你答應過會幫我，因此我們才走到這一步，如今聖教遭到血洗，梅窠村屠殺以更惡劣的方式重演，你又要袖手旁觀？」
B 冷冷看 Leon 一眼，一字一頓道﹕「你要我帶來 Chaotic Device 做甚麼？」
「我打算將漆彈換成實彈。」
「多謝你告訴我啊，但你不早已經將漆彈換成實彈，以至炸彈了嗎？」
「你的意思是，商場那件事是我幹的？那不可能，這事發生的時候我在上課。」
「倒也不需要你提供不在場證明，因為那時候我在家，那機器就在旁邊。何況要鎖定爆炸在承重牆，CD 也不可能做到。」B 說。「但你大可以用其他方法，或者叫其他人代你下手。」
「那我到底要說甚麼、做甚麼，才能證明自己清白？」
「我們還是從更早的事開始講起吧。」B 從風衣口袋抽出一張照片。照片背景可見那是帝國東北，街上躺著一具小女孩的屍體，看上去只有七、八歲。她的腹部殷紅。
他說﹕「你有沒有聽過一個叫做『麻雀』的組織？」
Leon 一聽便了然於心。他幾乎不記得這個和平組織存在。既然他們連他的匿名電郵都能夠截取，要揪出 B 自是輕而易舉。
應該怎樣回答 B 的問題？首先陣腳不要亂。重新確認目標﹕取回 CD 2.0。這是重中之重。其次就是說服 B 留下，為 CD 2.0 作系統維護。目標就這兩個。但怎樣講才能達到目標？訴諸宗教沒有用，B 不是教徒。談公義沒有用，他不是個道德主義者。他甚至不會因為他人之痛而感到悲傷，所以賣慘也沒有用。
這麼著，Leon 才發現自己一直以來竟從未知道 B 開發 CD 2.0 的真正目的是甚麼。
情報太少，無法找到有效回應。先以退為進吧。「我是有用實彈。」Leon 承認。「但這與商場爆炸案無關。我只是用實彈攻擊軍人。他們是戰鬥人員，有戰死的義務，但平民沒有。我不會攻擊平民。」
「這張照片的女孩看上去像軍人嗎？」B 用手指大力彈著照片問。
「她肯定是住在軍營附近，被隨機出現的流彈誤傷。」Leon 說。「我計算過，CD 2.0 會把子彈轉移到射擊坐標半徑 3.156 公里範圍，但軍營只有約半徑 2.3 公里，所以子彈有可能轉移到軍營外面，打中這個女孩。我只能說，她運氣不好。」
「『她運氣不好』。閣下心狠手辣是閣下的事，但你不要借我的刀殺人。」
「B，CD 2.0 只是一部工具——」
「我不是說 CD 2.0。我問你了，你第一次使用實彈是甚麼時候？」
「不記得了。」
「十月十日。你不記得也不出奇，因為那天開槍的人不是你，是我。」
B 的電話響起，但他不看一眼便直接掛斷。「我對大多事情都很寬容，但是，第一，我不喜歡被騙。第二，現在我們談的是大屠殺，你怎麼可以動一根指頭就要幾百人為你犧牲？」
「我說過了，商場的事不是我做的，那是帝國栽贓嫁禍。你們明知帝國說謊，怎麼偏偏到了重要關頭卻去信新聞報導？」
「因為我更加無法相信站在我面前的人。」B 說。「說謊的人就不要冠冕堂皇地罵人說謊。」
Leon 沒想到這種偽善的道德教條竟會出自 B 之口。所謂「以真相對抗謊言」從來只是一廂情願，那只是一句口號，本身就是欺騙大眾的謊言。用來哄騙 Rachelle 和菁菁那種笨豬。B 不是豬，是人，Leon 想。這人甚至比他更聰明，不應該有這麼低能的想法。
無法理解。
但 Leon 一定要理解，並想出對策，否則——
B 打斷他的思緒。「我看你到現在還只是想，怎樣才能哄我繼續幫你殺人。」
「B，你聽我說，某程度上我也是為了保護你，才不告訴你太多。」
「嘿，那我可以感謝你了。那從現在起，你不必再對我這麼『好』，我也會當作沒有認識過你這個人。再見。」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TGKsddzK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