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妳聽見雪鈴響起 - 【心之所向身之所住#終】

工牌的加密訊息被轉化成一段短片，萊奧塔打開檔案，伊斯米尼脫下白袍向鏡頭說話。

「嘿，埃洛爾斯，當妳打開這段影片時，或許已經發生了一些不能挽回的大事了吧，我或許⋯⋯也已經被FSP就法處置了吧。對不起，我們一直隱瞞了妳許多事。」

伊斯米尼首次表現出冷漠，緩緩交代她與柯溫特莉所知的內容。

「至於德洛里斯被『溟』所殺⋯⋯這是真的，德洛里斯死於殘影虛空，是因為維多利亞的忌憚。」

狼：「⋯⋯」

忽然，錄影帶中的伊斯米尼臉上閃過一刻恐慌。

「我的時間不多了。還有最後一件事，妳一定要知道——『末影』她早已墮落為高階影腐化生物，她一直尋求『阿爾法』與冰神之血，依我的專業知識進行推測，是為了⋯⋯消⋯⋯成⋯神⋯⋯」

畫面扭曲，影片的最後錄入了一段紫色區域，令人極度不適的生物漫無目的地徘徊著，直到結束。萊奧塔的雙瞳不斷放大收縮，冒著冷汗嚥下嘔吐物強裝鎮定。

萊奧塔：「大人，卡林卡案當夜也是⋯嘔⋯⋯冒現這種怪物⋯⋯」

「那些是默文的碎片所創造的生物，畸形醜陋的似人型態⋯⋯那甚至不是它們的真面目。」狼也是第一次看見這種詭異的生物，他承繼了陌歌扎納的部分記憶，對這些生物有稀薄的認知。

當天萊奧塔拿走了埃洛爾斯抄錄計畫內容的工牌，在一番掙扎後決定要上繳給狼。狼並未急於查看，伊格納特先走漏關於工牌落入北希迪亞之手的消息，以觀察埃洛爾斯是否真的心甘情願投靠北希迪亞。埃洛爾斯知道後第一時間去找狼，並交出了伊斯米尼的綠色工牌以表現她的誠意。

現在房間內只有狼、別爾塔與萊奧塔在觀看伊斯米尼的影片，伊格納特忙於到各處收拾殘局，無暇再看一遍已知事實。

別爾塔叉腰道：「那個女人身為影腐化生物，搶奪『淨化』是為了消除身體內的腐化吧。」

「可事實真的那麼簡單嗎？這位博士即便身臨險境也要告知埃洛爾斯此事，必定是條很關鍵的訊息。」狼說。

「您猜她要做什麼？」「曾經觸碰過宇宙的她可以奪取我的『神則』，換句話說，她在撇除腐化之身後即能成神。」

「呵，難道她想自己成為冰神，淨化所有革命軍成員嗎？」

「可能。」狼眉心緊縮。

綠色的玻璃箱子內存放著最後的冰核胚胎和OrgZ-H7L，博士在北希迪亞四處逃跑，目前藏身於位於東部的二十三號收容所。她無法單方面解除她身上「末影」的藏影術——那種搭在摩爾斯右肩的影手——因而一直處於對方的監控之下。但往好方面去想吧⋯⋯她能以此用來避開FSP和MI6。

「希望妳能儘快發現我另外製作的仿造工牌吧⋯⋯埃洛爾斯。」

伊斯米尼不急不慢清理過多的化學物，收容所的門在一聲響亮粗暴的撞擊聲中被砸碎，她驚訝轉頭，竟是那頭上經常冒著火的⋯⋯

「摩、摩爾斯？！」

「伊斯米尼 · 奈爾，妳竟敢做逃兵！」

摩爾斯摀著胸口大步向前，一把揪起伊斯米尼：「注射才進行了三輪，妳憑什麼就這樣一身輕鬆地離開，還把所有東西都帶走了？」

「你把我放下來！」她甩動懸空的腳，可摩爾斯一點也沒有放開她的意思。

「回答我，伊斯米尼！為什麼要離開！」「呃⋯嗚⋯⋯放開我⋯⋯」

摩爾斯用力得她完全喘不過氣，她拼命掙扎。

「因為⋯⋯我才不要繼續為你們做那麼殘暴的實驗！」她用盡所有力氣踹摩爾斯大腿一腳，他才終於鬆開了手。

「⋯⋯」「難道你不明白嗎？你和『末影』是在讓所有人患上腐化，我們是在推所有人去死啊！」

「呵呵，妳不是很想完成摯友的遺願嗎？妳作為力量學家的執念呢！」

「是，我有我的理想與願望，但我不能為了死去的人對不住活著的人，更不能因為自己的執著拋卻人性！你與他們的感情比我更深⋯⋯唉⋯你也不會想看著他們死在我的注射下的啊。」

少年猶豫了片刻，緊接著以更亮的聲音反駁：「沒有人想加速死亡，更沒有人想受苦，可我們有比活下去更渴求的事物，所以我們甘願為此附上一切。我說到做到，而妳⋯⋯當初說好會一直支持我直到最後，現在卻忘記當日的承諾了？」

伊斯米尼別過頭。

「對不起，可這是必須的，因為我要阻止你。」

「⋯⋯」

她正視他，眼神堅定無比：「我要在此指正你——你的理想並非唯一正解，我也有自己作出選擇的權利！我亦有比性命更渴望的東西，可我選擇要保全更多人的性命，我也說到做到！」

「⋯⋯妳要與我對著幹了，是嗎？」

伊斯米尼沉默，最後狠下心來點頭。

「是，如果這樣能讓你稍微清醒一點。」

少年緊皺眉頭，心口隱隱作痛。

「我很清醒，伊斯米尼，我比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都要清醒。如果小小的犧牲能換來更好的將來，那為什麼不做？」

「可是你根本沒有接受注射！你無法體驗他們的痛苦，才能那麼輕易地說出這些話。你可知鏡化有多痛苦？我沒有接受冰腐化，所以它奪走對我來說最重要的能力——我的雙手因寒冷抖動不止，已經無法拿得動燒瓶⋯⋯這種感覺，就似宇宙學家失去辨別顏色的方法。但我肯定，革命軍的各位被植入冰核所面臨的痛苦必定是我的幾倍⋯⋯埃洛爾斯也正在遭受這一切，你難道看不見他們的煎熬嗎？」

「呵，埃洛爾斯 · 亞多尼雅⋯⋯妳提那個叛徒做什麼？」他按著胸口，零散的碎髮覆蓋眼睛「多虧我對那個叛徒的信任，我早已經患上冰腐化。」

「！」

「那個『防腐化裝置』⋯⋯根本就沒有起到作用。當初我拿出來看時掉落了一塊晶片，後來仔細檢查，發現原來是一片設計精巧的追蹤器，不但追蹤我們的位置，還撤回了所有裝置功能。若非我及時拔除追蹤器，計畫早就敗露了，妳我還能安然站在這裡嗎！！」

伊斯米尼立即掏出裝置仔細查看，她不可能沒有察覺這件事。她使用裝置時並沒有摩爾斯所說的問題。她在得到裝置前就因做實驗而感染腐化，或許因此才沒有注意到。

「不用看了，都已經沒有意義了。妳和我，還有柯溫特莉 · 艾紀爾都已經病入膏肓。她的心趨向那個男人，一直以來聯合他來算計我們，呵⋯⋯算是報應吧。」

「她不是這樣的人！」「可能她是這樣的人，只是妳和我不知道而已。所以我不允許妳的退出，妳必須繼續實驗。」

他上前，一把抓緊伊斯米尼的手腕。嘴上冷漠強硬無比，稍微下垂的眼框卻讓他看起來像是隻在挽留伊斯米尼的棄犬。

「你不能總對我指手畫腳！你為什麼變得越來越像那個『末影』老太婆？」

「⋯⋯」看著伊斯米尼那驚恐又厭惡的眼神，摩爾斯厭煩又沮喪，緩緩鬆開了手，背對著她。

「妳可能說得對，但只要事情辦好了不就得了嗎？」

「嘖，什麼叫『事情辦好就得了』！好的不學學壞的⋯⋯我不是你的工具，我的意願應該被尊重。現在我的債已經還清了，所以我選擇不再為你工作。」

「⋯⋯」

「說到底，妳只是覺得我很不公平，是吧？」

伊斯米尼握緊拳頭，四周揚起薄霧。

「⋯那就讓我再次重申我的決念。」

摩爾斯溜至綠色玻璃箱子並拿出冰核原胚，一把扎入脖子。

「不！你才甦醒不久，身體根本承受不了！」

伊斯米尼用盡力氣拔走他手中的管子，但已經太遲了——針管空空如也。少年身上的鏡子瞬間消散，銀色的頭髮摻入白色，眼中血紅變得詭異混濁。

剛回來的柯溫特莉恰巧目睹了這一幕。她全身僵硬，忘了呼吸。

「⋯⋯好，你以為這樣做就能強迫我為你繼續研製藥物？別做夢了！沒有『雪狼』就沒有藥，我不會幫你送大家去死的！」

伊斯米尼砸爛她所有心血，摩爾斯最後的希望在「啪啦」玻璃碎裂聲中徹底瓦解。他「撲通」跪倒在地，赤手抓著地上碎裂的玻璃與液體，絲毫沒有考量那些液體是否會傷及肌理。

「不⋯⋯不可以！！！他們的希望⋯⋯妳⋯⋯！」

「既然無法阻止你，那就只好徹底斷了你的希望⋯⋯殺死他們的根本不是冰腐化，而是你的執迷不悟！到底是要向北希迪亞討要解藥，還是莽撞到女王的刀鋒下，你替革命軍的各位好好想想吧！」伊斯米尼憤怒離場。

地上的液體逐漸結冰，裡頭蘊藏的腐化被摩爾斯吸收。少年紅色的雙瞳不斷震動，思緒如糾纏的黑毛線，嘴裡喃喃：

「不⋯⋯這還未結束！！他們終有一天會返還人格，這一切不能就此結束！」

少年抓摸液體的手停下來，緩緩抬頭，看柯溫特莉心如死灰的臉龐，心中竟生出一絲喜悅。

柯溫特莉：「為什麼⋯⋯為什麼要為了與他們同甘共苦而注射冰核？」

「呃哈⋯⋯妳無法改變事實，妳永遠無法阻止我堅決的心。」

「你只是在賭氣。」「我沒有，我無比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我遲早會這樣做。」

「可是你有想過我的感受嗎？植入冰核代表你從此沒有退路！」

「呵⋯⋯我的人生可不是為了讓誰的感受，而僅僅是為了我自己；況且，妳與我斷了那麼多年的親情，早就該各就各位，互不相干了。」

柯溫特莉的心跳十分響亮，摩爾斯感受到她翻湧的思緒，仿佛兩人連接起來了，是鏡子之間的連結所致。可儘管如此，柯溫特莉只感覺她與弟弟越走越遠。

「那天在烏勒爾，你把最後的藥給了我，將我身體裡囤積的影腐化幾乎全部清除⋯⋯可是摩爾斯，我更想你好好活下去，我不像爸媽那般需要你立下什麼成就，只要你活著就好。」

她的奔波在一剎間失去了意義。

「庸碌又遭受不公地活著，倒不如不活。我追求公義之志如火永不熄滅。」

「自私鬼⋯⋯」柯溫特莉咬牙切齒，神情痛苦。

「離開吧，柯溫特莉 · 艾紀爾，妳阻止不了我。」

「⋯⋯即便你已經走到今天這一步，我也不會輕易放棄你。」

柯溫特莉轉身匆匆離去，想要從「雪狼」手上取得拯救摩爾斯的方法，被摩爾斯一句話截住：

「如果妳真是希望我好，那就在戰場上助我一臂之力。」

「⋯⋯」

她轉身：「她根本不是真心想要推翻貴族體制，從頭到尾，她都只是想從女王手中奪回『圖伊姆之鎖』。摩爾斯，我知道你不甘於當別人的棋子。」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妳怎麼就不想想，我其實也在利用她呢。」少年冷淡從容地看向遠方，她有些詫異。

「她奪取她要的，我成就我要的，至於日後如何處理她⋯⋯我相信在未來更平等人治社會中，在更完善的法律的束縛之下，她無法立足。」

「⋯⋯不自量力。」

「這份理想的確很難達成，正因如此，我不允許自己有退路可尋。我背負整支軍隊的盼望，所以我的結局只有兩個——成功與戰死。」

他轉睛瞧向她。

「如果妳不認同我的決心，那不妨與我一刀兩斷並向女王通風報信，我願意與她正面決鬥。」

「嘖，你知道我無法這樣做。」

冰核開始侵蝕少年的身體，吸取他的生命力。

「呃哈⋯⋯這樣的答案妳滿意嗎？」

柯溫特莉沒有回答，隱忍著眼中的悲傷，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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