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妳聽見雪鈴響起 - 【潛入#上】

黑色高跟如鉛筆頭沿著黃線前行，在車輪滾動與球鞋奔走的雜音中敲著節奏有致的步伐，埃洛爾斯帶著一車物資到索倫托治療中心，與娜塔莎匯合。

娜塔莎接收到遠處的高跟鞋聲即轉身揮手，埃洛爾斯在進行實驗後很快就康復了。

「埃洛爾斯！妳的腿似乎好多了！每一步相隔0.957-1.029秒，相當平穩！」

她點點頭，其實只要盆骨不再疼痛，腳就回復正常了。

那夜與統帥親吻後，她陷入良久沉睡。

統帥下的不是普通的催眠藥，裡面也含有吐真和催情劑，然而她服用量度極少，只有催眠效果最見效。或許是裡面的某些成份與損害了她的記憶，亦或者她被「誰」刪除了記憶⋯⋯她全然忘了當晚與統帥的一切。

當她醒來後，是特薇拉與娜塔莎守在病床旁，特薇拉如往日完成一連串的測試後，察覺到埃洛爾斯脖子上的紅印。零塔是絕對乾淨的，不會有蟲子，埃洛爾斯亦對清潔用品和床鋪用料不過敏，測試顯示患者在被源力刺激後並沒有留下相關的皮膚後遺症，那這些紅印是哪裡來的？

「或許是我不小心抓紅的。」

「抓？我看那些更像蚊子叮。」

「可能寢室裡有蚊子？」

「算了，這不危害妳的身體，我就不花心思去考究了。好好休息吧，埃洛爾斯。」

特薇拉雙手插在袍子裡說。

人工智能接過物資，快速掃描點數數量。

「嗯！食物都是新鮮的！」她笑。

這時遠處走來橘髮女孩瑪爾塔，她手裡拿著用彩色手工紙折的紙花，笑容燦爛。

「埃洛爾斯姐姐，好久不見！」

她錯愕眨眨眼，蹲下來與瑪爾塔平視，語氣平淡：「妳好。」

沒想過這些孩子真的會記住她。

「嘿！埃洛爾斯，妳好呀！妳今天精神不錯，娜塔莎說妳最近身體不適，如今好些了嗎？」

棕髮少年阿倫卡帶著他的朋友們走來，阿貝特站在他身後，小孩德米也在。

德米的鏡子已經散佈到臉上，他裹著臃腫的大毛衣，即便笑著，蒼白的臉色就宛如死人一樣，本來偏向天藍的頭髮逐漸靠紫藍，是病情惡化的現象。特薇拉醫生說，若是病情再惡化，便要轉移到別處了。

「好多了，謝謝。阿倫卡是要去聽那位先生談論歷史嗎？」

「哈哈哈！不是喔，今天我們打算做點別的！」

阿貝特清清嗓子：「阿倫卡和我想打球。」

娜塔莎：「打球嗎？距離這裡最近的球場在一千八百米外的舊校操場，並不太方便喔。」

「嘿嘿，正是因為不方便，我們才要在這裡找地方玩！」

阿倫卡在學校時是風紀隊長，一直在球場管理秩序，以前他巴不得要跟好兄弟阿貝特打球呢！現在不用上學，本以為可以整天整天地打，可阿貝特的腳又不好了，只能射射球過癮。

「我勸你還是花點時間讀書吧，阿倫卡。打球多沒意義。」

維塔琳娜合上手上書本走來。一直與她合不來的阿貝特皺眉走上前，為她輕看球類活動而生氣，阿倫卡卻笑嘻嘻向她打招呼。

「維塔！妳不用擔心啦，偶然偷懶學業也不會退步的！」

少女抬著頭，一臉不屑：「東方有一句說得好——『學習就如逆水成舟，不進則退。』人若沒有上進心，那就只能被其他人拋在後頭。被拋在後頭的話，就不能成大事，便會被人輕視。」

阿貝特：「我們只是想打球而已，哪裡來那麼多大道理⋯⋯」

埃洛爾斯：「⋯⋯」

「在我們之中妳是最勤奮的，可是妳看，我不夠妳機靈成績好，就想著打打球舒緩一下壓力嘛！聽說妳幾乎讀完了《白夜》（註一），我覺得妳好厲害！有空的話，不如向我分享一下感想？」

阿倫卡笑著說。

面對這樣的「稱讚」，維塔琳娜無法再挑刺，答應為他作《白夜》詳細分析後離去。

埃洛爾斯看著離去的背影，那股要說教的勁跟自己剛成為教官時相似。她知道這樣的行為很令人反感，在MI6的時候她是吃盡了說教的惡果，若非她不愛跟不熟的人說話，必定更糟。

而且，她的師父正是很喜歡教化別人的老人。

教官的工作不包括教人待人接物，他們不是學校老師，只負責訓練。所以就算酗酒賭博，傷風敗德，也不會被革職⋯⋯那個愛跳探戈的男教官就是一個酗酒的。

然而望月離是個對自己有極高要求的教官。她極其重視自己為人師表的身分，嚴格要求自己品行端正，並希望改善教官中的敗壞風氣，但武力至上的MI6之中，她的理想多次被輕視，她只能默默收徒從培養能為自己影響後一輩的人。

承繼離之意志的埃洛爾斯成為教官後積極實踐離的理想，她認為這是「對別人好」的行為，但一直不太順利，所以後來改為只對自己在乎的人表達意見。然而說得多了卻被疏遠，在多番調整後才達到一個較好的平衡。

或許應該間接地提醒一下她⋯⋯可這樣是否也會被認為過於自傲？還是算了。

瑪爾塔：「埃洛爾斯姐姐，我們今晚有睡衣派對，妳要一起嗎？」

「在這裡？」「嗯！我跟媽媽的病床在樓下，媽媽答應讓我晚上到這裡玩。嘿嘿，我想給妳綁頭髮啊，可以嗎？」

「呃⋯⋯」

娜塔莎：「嘿嘿，埃洛爾斯不用擔心，我也會在喔。」

「倒不是擔心⋯⋯只是不知這是否合適。」

阿倫卡：「為什麼不合適？哈哈，我們病著已經夠無聊的了，難道醫生們還要攔著我們自娛自樂嗎？」

「⋯我家附近有一個很大的球場，打完球後還能到附近的流動小店買熱騰騰的麵條吃。」阿貝特扯著毛衣。

「你說自動煮麵的那個？」「是啊，我們以前常吃的那店。」

阿倫卡：「我們能再去吃的！欸不如，我們康復之後喊上特薇拉醫生，丹尼爾醫生還有埃洛爾斯去吧！」

埃洛爾斯尷尬笑回應孩子們的盛邀。

她緊握著「天殛」，在電梯裡來回踱步，每隔三秒就要看一下樓層數字。

「不好意思，借過一下。」她一路跨著大步走到辦公室，萊奧塔又在擦門框。

藍毛一回頭，不自覺皺了眉頭。

「呵呵，我說，妳怎麼被開除了？」

「⋯⋯」

他見埃洛爾斯不搭理他，自食其果的他心裡有點不平衡。

「我以前同事身分問妳話呢，回我啊，亞多尼雅？」

她跟萊奧塔徹底鬧掰，無論出於私情還是保護自己來歷，她都不會再跟他多說一句話。她拍門，大喊大叫讓狼親自為她開門，然而被萊奧塔抓住手不讓拍，於是她一拳打在他臉上，青年疼得「啊」一聲，門開了。

「午安，埃洛爾斯。」狼笑著為她開門。

「您為什麼開除我？」她的聲音變得溫柔，帶有幾分困惑。

狼請她進去，他坐在椅子上看著她手裡的「天殛」。

「埃洛爾斯，抱歉。」

「我不要您抱歉，是我哪裡做得不夠好嗎？」

狼沒有回應，一直掛著笑容盯著慌張的她——好可愛的兔子啊。

「埃洛爾斯，妳的身體才剛剛開始康復，我與副部長商議過後，決定讓妳好好休息，並非要『開除』妳。」

「⋯⋯」

「請不要趕我走，我還想在您身邊為您服務。」

他可沒料到「卡德」會下跪。

狼緩緩起身扶起埃洛爾斯，她流露一絲期盼，期盼他不要將自己推走。

「大人，這裡危機四伏，您有那麼多事情要兼顧，我可以為您分憂。而且⋯⋯而且只有萊奧塔一人，若是外界有危險的時候，您一定會讓他去支援FSP的，那您就沒有人保護了啊。」

即便她明白狼不需要保護。

狼踏前一步，輕輕抓住她的手。

是他要刪掉她的記憶，不能怪埃洛爾斯不理解他為何開除她——他不想上下屬關係束縛埃洛爾斯，不想再聽見「您是上司我是下屬」，這話多沒趣啊！

「哈哈，就算妳不是保鑣，我也需要妳在我身邊啊。」

這是⋯⋯什麼意思？

可是想起不能再喜歡他，她立馬終止考究。反正結論就是，他還不會趕她走。這對她而言就夠了，不單單只是因為她的個人情感，還有她的復仇。

「溟」深藏不露，難以對付，埃洛爾斯只知道他並非人類。但既然對不住她在先，不論他是什麼存在，她也要為德洛里斯討一個公道。

經過柯溫特莉的提醒，埃洛爾斯決定要好好策劃這場復仇，單憑她一己之力是不能致勝的，所以她想利用「雪狼」的強大力量。

當MI6的任務結束後，她將不再是「卡德」，只是他的「埃斯基爾」。此後，她決定要跟統帥同心為一，她相信狼會理解她為MI6再次出任任務的難處，並為她伸張正義，她要借這段天賜的關係為德洛里斯復仇。

然而這個節骨眼上並非提出請求的最好時機，萊奧塔的事已經打草驚蛇，而且不論是復仇還是追問父母的事都會供出埃洛爾斯的真實身份，在任務還尚未結束之前，都不能請統帥做任何事。

按摩爾斯的原話就是——「讓統帥認為妳是單純地為了北希迪亞的未來付出，讓他銘記妳『無私』，直到妳需要幫助的那一天再讓他數算妳的好處。」

摩爾斯一直潛移默化地教她如何籌謀，她覺得自己變得不一樣了。她想要的變多了，考慮的更多了。

不論是出於個人信念也好，為了人或利益也罷，反正這對她而言是一把新武器。

「埃洛爾斯，妳是我的『埃斯基爾』，是遠遠超過『統帥保鑣』的，所以妳對我而言只會越來越重要。」他抓住她的手說。

這是他在婉轉告白嗎？無法想像統帥會告白。

「那麼⋯」她深吸一口氣——

「請你珍視我，珍視『埃斯基爾』，阿狼。」

「我喜歡這個稱呼。」

她轉頭避開他的眼神：「那是你當初要求的⋯⋯」

「哈哈。」「請不要取笑我！」

他回憶著粉唇的柔軟，她吻技有多麼拙劣，回想她慵懶的眼神和滴水的濕髮，她隨時會被自己殺死的脆弱⋯⋯只是「出於本能無法抗拒」，他說。

他既然要跟埃洛爾斯更進一步，留有那一夜的記憶不是更容易成事嗎？為什麼要半夜把伊格納特喊來？

兩人四目交視，沉重的呼吸使感情發酵，那夜阿特莫爾的風吹來了，她完全沉溺在黃色之中。

「我們⋯我們可以⋯⋯」

「什麼？」

「我、我們可以⋯⋯（眼神躲避）再抱一下⋯嗎。」

「哈哈，只是抱一下？」

是我的錯，「卡德」，我應該讓妳記得那晚的事⋯⋯我們可已經不在「能否擁抱」的階段了喔。

「那天你在實驗室裡抱我的時候，那種感覺⋯很溫暖。」

「既然妳想，那就抱一下。」

他張開手調皮地笑著，等待埃洛爾斯走入他的懷中。

雖然已經互相坦白心意，可是她還是有點緊張，而且覺得有點不真實。她捏著手袖慢慢走向前方，反覆確認狼是否真的願意，然後很緩慢、很緩慢地將手繞過他腰間放在他背上。

她靠在狼的胸口上，她感受到跳動的心臟。

「⋯///////。」

「這樣就好了嗎，『保鑣小姐』？」

「嗯，這樣就好了，謝謝你。而且⋯⋯既然你把我開除了，就別再這樣喊了吧。」

「妳是氣我令妳一夜之間失業嗎？」

「⋯是有一點氣。」

「那妳想要什麼了，儘管告訴我。」

「這不是錢的問題。而且還是別了吧，我喜歡用自己賺來的錢買需要的東西。」

「難道妳的錢不是我給的嗎？哈哈。」「反正我想表達的是，我不需要依靠你。」

「好好好～我明白了，我親愛又可敬的埃洛爾斯小姐。妳可以到治療中心幫忙，他們會給妳付勞動費的。」

薯片、汽水、糖果⋯一個派對要有的東西都備在病床上，孩子們穿著厚重的睡衣，裹著毛巾，歡歡喜喜圍坐一床玩著撲克牌。娜塔莎給了他們一盞暖光露營燈，滿足孩子們在野外睡覺的幻想。打打鬧鬧的聲音是怨言與哭聲的一股清流，整天皺眉的成年人聽了都開心些。

剛從研究室離開的特薇拉看著他們服下藥，拉扎爾接手研究，她可以休息一夜。

特薇拉：「我見維塔琳娜在車站睡上了，你們怎麼不叫上她？」

「姐姐說，埃洛爾斯姐姐沒有答應，她便不來了。」瑪爾塔將紙花放在一個籃子裡，假裝從野外採摘後回營。

「是這樣啊。」

阿貝特：「不來也好，我才不要聽她的大道理呢。」

「阿貝特，別這樣嘛。」「你一點也不生氣的嗎，阿倫卡？」

「抱歉，我來晚了。」

埃洛爾斯走來，孩子們都很高興，拉著她要玩桌遊。

特薇拉：「感覺不錯，那些本源力測試沒有破壞妳。」

「⋯⋯」

「是⋯統帥大人的功勞。」

「妳說得對。」特薇拉摘下口罩，苦笑。

埃洛爾斯第二次見她脫下口罩的模樣。她有一雙圓潤的大眼睛，玫瑰粉色的，鼻子精緻微翹，嘴巴細小，流暢的臉型更顯年輕溫婉，俏麗得像典型的北希迪亞娃娃，與她先前的冷漠忌憚不太相符。

瑪爾塔：「姐姐！」

「晚上好，我來這裡被妳編麻花了。」她微微一笑。

「妳來了，埃洛爾斯，最近怎麼不多見妳？」安女士也在，她身上的衣料增多了。

特薇拉：「她不睡在這裡，是我專程請她來的。」

「哎呀，可真的辛苦妳了，病情如何？瑪爾塔很期待妳來呢！」「還好，勞您掛心。」

安女士：「不用客氣！大家要是不再互相關心的話，那就真的一片冷漠了。今天起來，我背上的鏡子皮膚散到胸前了。」

「⋯⋯」

娜塔莎：「既然人到齊了，那就開始——」

「埃洛爾斯姐姐妳來了，很高興能見到妳。」維塔琳娜忽然出現，直徑走向她。

「妳要一起玩桌遊嗎？」「不，我在旁邊看著就算了。」

安女士：「維塔這孩子啊，不好這些。書都讀完了嗎？」

她點點頭：「都讀完了，明天開始閱讀新的讀物。」

「維塔琳娜也來了，那我們總算人齊了！」

娜塔莎開始派卡牌，她得手動得快如舊式電風扇，一眨眼就把卡牌派好了。

大家在歡樂之中度過，特薇拉偷偷把糖果都吃光了，埃洛爾斯本不想參與其中，也被迫玩了三局。不知阿倫卡是不是智商特別高，他全猜中了別人的牌，跟娜塔莎平起平坐，分別都贏了五局。埃洛爾斯三局都輸了，一頭白髮被編成五條麻花辮，被娜塔莎拍了醜照。

註一：《白夜》（Белые ночи）

是費奧多爾 · 米哈伊爾洛維奇 ·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一部短篇小說。

講敍了一個以幻想度日的人和一個自幼父母雙亡、與奶奶相依為命、與房客私訂終身的姑娘納斯金卡四個夜晚心與心的交流。1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OeKEHuvl6

對愛的追求將他們緊密地聯繫在一起，使之由陌路成為知己甚至情人，但又是對愛的承諾和關照使他們又各歸其位，前者仍活在幻想之中，後者則與心愛之人步入結婚殿堂；然而，瞬間的心與心的碰撞則成永恆。1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uNl2fgKH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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