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云（短篇集合） - 〈盆栽、泥腳印、茶包〉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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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盆栽、泥腳印、茶包〉

夕生云

Apr 20, 2024

138

4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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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下，男孩的影子短短的，他蹲低身姿，仔細觀察那個灰灰暗暗的東西。

　　男孩正看得認真，「寶貝？別玩了，來幫我一下。」突如其來的女聲嚇得他小小的身子輕抖了一下，愣在原地發呆。

　　「寶貝？」又傳來女人的喚聲，他沒應答，只是緩緩起身，朝向聲音傳出的方向走去。

　　小小的步伐不疾不徐，女人從門後倏地探出頭，看見男孩悠悠哉哉地朝家門走來，「你為什麼連句話也不回呢？」她皺眉抱怨著，男孩面無表情，只是靜靜地望向她。「隨便你。」她翻了個白眼將男孩拉進門，再完全進門以前，他偷偷瞥了一眼天空。

　　女人要男孩做的事情很簡單，只要將裝滿水的澆水器拿去給後院子的盆栽們澆水就好。

　　「來寶貝，你聽好，現在拿著這個澆水器去給後院子的盆栽們澆水。一個都別少喔，要每一個都分到，千萬不可以漏，不然他們死了都是你的錯。」女人邊說邊摸摸男孩的頭，但他只是低頭靜靜地看著她的腳邊。不知女人方才在做些什麼，搞得男孩的頭髮黏答答的，雖然不太舒服，但他依然什麼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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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緩步走向女人說的後院子，光線變得很暗很暗，想起關門前那匆匆一瞥，好像快下雨了，他淡淡地想著。不過，澆水這件事情是不能分心的，沒做好會被罵的。他不喜歡被罵，女人生氣的時候非常非常可怕。

　　深吸一口氣，他開始了女人吩咐他的工作。

　　他仔細地幫盆栽們澆水，謹記女人所說的「一個都別少」，動作雖然慢，但女人對於幫盆栽澆水這件事很少會催促他，只是常會在他結束後露出嫌惡的眼神邊對他嘖聲邊把他趕進浴室裡。

　　一如往常地數了一下，後院子裡現在有六個盆栽，比起上次要少了一個盆栽；其中有兩個快死了，可能是太久才澆水一次？或是有些盆栽就是這麼脆弱？

　　男孩走過去蹲在那兩個低著頭的盆栽旁邊，「你們要快快長大喔……」他淺淺笑著，「到時候你們就能見到天空了，很漂亮的。」兩個低著頭的盆栽像在互望，傳出了似低語似呢喃的細碎聲音，男孩沒有理會，只是緩緩收拾器具走回女人所在的客廳。

　　

　　「真是的！都告訴你去澆水的時候不要把髒東西踩進來！剛拖好的地板都被你弄髒了！哎呀－－」女人嫌惡的目光向男孩刺去，他低頭看著自己踩出來的腳印，想起了前幾天把屋外的泥巴踩進屋裡時，女人也是相同的反應。

　　「跟之前的泥腳印不同，這個可是相當難清你知不知道！」女人走向男孩，一巴掌往男孩的右邊臉頰招呼過去，「啪！」的很大一聲。他卻一聲沒吭，像是習慣了一般，逕自走進浴室。

　　男孩熟門熟路地為浴缸放了水，看著水位上升到大約三分之一滿時他關上了水龍頭。一隻腳伸進了浴缸，看顏色漸漸跑進水裡，他想起了女人將茶包放進裝水的杯子時，顏色也是像這樣慢慢地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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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茶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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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該不是，雖然很像，但平常洗澡的時候也不會有顏色跑出來。

　　說到顏色，他伸手摸摸黏答答的頭髮，用手沾了一點水，嘗試將頭髮上的髒污搓下來，湊近一聞，是紅褐色的，聞起來很臭。

　　男孩偏著頭繼續思考自己應該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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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該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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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告訴過他，人都是有影子的；他有影子，所以他是人。後院子的盆栽沒有影子，所以他們不是人，是盆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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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盆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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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搖了搖頭，他有影子，所以現在他是人。

　　他想起後院子裡盆栽的樣子，對於現在是人的自己感到安心，微笑的表情牽動到紅腫的臉頰，使他疼的微微抽搐。

　　「寶貝？」

　　門外傳來女人的呼喚，聽起來很愉悅，剛才的一切像是沒發生過一樣。

　　「今天是喝你最喜歡的羅宋湯喔。」

　　女人的聲音越來越近，影子比身體更早出現在浴室門口。

　　找到消失的盆栽了。男孩淡淡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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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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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1 〈驟雨〉

#2 〈火車、五枚銅板、零食販賣機〉

#3 〈空泛、痂、化石〉

#4 〈筆記本〉

#5 〈盆栽、泥腳印、茶包〉

#6 〈冰、歸屬感〉

#8 〈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