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轉眼就進入了七月間,林逸明也初中畢業,迎來漫長的暑假,沒等林逸明歇上幾天,林浩然就將他叫到身邊,開始認真地教他認識藥材,學習醫理還有配製藥材的方法,默記藥方。
天津市表面依舊平靜如初,滕宏志和他的洋行自從撤離天津之後,邢彬就再也見不到他的蹤影,就連蕭志翔他們復興社也查不到他的任何消息,林家周圍也見不到有日本武士窺視,甚至連小偷小摸也不見一個,邢彬心裡稍微鬆口氣,暫時得以消停一陣子。
天津這邊相對平靜,熱河那邊卻風聲鶴唳,高度緊張,關東軍威逼利誘湯玉麟不成,下決心武裝侵佔熱河和察哈爾。最近一些關東軍和日本駐天津駐屯軍,活動頻繁,多次製造事端,七月十一日,日本間諜石本權四郎在熱河省北票縣返回錦州遞送情報的途中,在朝陽觀車站(今北票上園鎮)附近,被活躍在當地,由李海峰率領的抗日義勇軍逮捕,日方乃藉口此事,開始出兵侵佔熱河,拉開熱河戰役的序幕,史稱“石本事件”又叫“朝陽觀事件”。
新戰事的爆發,讓林浩然鬆弛下來的神經一下子又緊張了起來,全家又一次緊急動員起來,全力加緊配製療傷的藥品,好在家裡人都個個心懷忠義,知道是為了抗戰,為了前線的浴血殺敵的官兵,雖然忙得昏天黑地,卻都無怨無悔,特別是林夫人,本就是大戶人家出身,從小就養尊處優,哪裡幹過什麼粗活、累活?自從去年九一八奉天事變以來,已經連續幾次帶領全家老小,全天不休地勞作,現在又是盛夏,天氣炎熱,平日總是略施粉黛,儀態端莊的林夫人卻忙得汗流浹背,雲鬢不整。
林浩然心裡既感激又愧疚,對妻子的深明大義又是敬佩,心想,看來滕宏志雖是日本鬼子,但對中日之間的局勢判斷還是正確的,中日之間的戰事不是就要結束,而是才剛剛開始,小鬼子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熱河戰役不可避免,熱河告急,平津危殆,華北也岌岌可危。
日本鬼子什麼時候才會罷手?這戰爭什麼時候才能結束?林浩然心裡焦急,卻又無計可施,只能一邊加緊在配藥房配藥,一邊敦促林逸明加緊熟悉藥材,學習醫理,背誦藥方和煎制藥材的方法。
家裡這邊已經忙得不可開交,郊外林家的製藥作坊卻因為連續運轉,加上天氣炎熱,已經有幾個老製藥人病倒不起了。這樣一來,家裡固然人手不足,製藥作坊的人手就更加捉襟見肘了,雪上加霜了。
見到家裡和作坊兩頭都忙得不可開交,林逸明自告奮勇,硬拉著賀健到製藥作坊幫工,他自幼在家,耳染目睹,看慣了整個製藥的過程,也曾隨父親多次到過作坊,環境熟悉,近一個多月又學了不少製藥,配藥的知識,略懂藥理、醫理,很快就上手,以一當兩,前前後後忙得不亦樂乎。
賀健雖不認識什麼藥材,也不熟悉配藥的環節,但好在大把力氣,搬搬抬抬的事不在話下,但他畢竟是公子哥兒,剛開始還覺得新鮮,幹得起勁,幾天過後,新鮮勁一過,便不耐煩了,加上他母親不斷催他回家,堅持不到一個禮拜,便找個機會,告別林逸明,自個回家去了。
這天,林逸明在作坊幫工也將近一個月了,幾個病倒的老製藥人也都病好,重新開工,還各自帶著幾個子侄一起到作坊幫工,人手暫時不足的問題時得到了緩解,林逸明一來想念父母,二來假期也快要結束,即將要升學,心裡更惦記著賀健和田佳美他們,於是便告知父母,收拾行裝,離開藥坊,打道回府。
林家藥坊在天津的東郊,離城不遠,開車也就一個來小時,抄近路走道,也差不多一個多小時,雖然中間要繞過幾個行人稀少山丘,穿越一片荒蕪的樹林,卻比官道要近許多。
背著書包、行囊,林逸明一個人獨自抄近路走過一個山丘,眼看著再穿越眼前的這篇樹林,再翻越一個小丘,便到城邊,很快就可以到家,心裡不由得一陣興奮。長這麼大第一次離開母親,林逸明還是十分戀家的,看著眼前鬱鬱蔥蔥的樹林,深吸口氣,邁開大步,辨明方向,走進樹林。
樹林裡樹高葉茂,遮住了夏日的陽光,可比外邊山丘涼爽多了,林逸明急著回家,剛才冒著太陽一路走來,早就大汗淋漓,口乾舌燥,這時感覺到陣陣陰涼,不由得精神一振,抬頭望向遮天蔽日的顆顆大樹,愜意地閉上眼睛,舒展雙臂,大口地吸了口氣,耳邊卻仿佛聽到細微的“叮咚,叮咚”的滴水聲。
轉頭循著水滴聲望去,林逸明發現不遠處的一個小丘上,幾顆大樹環抱著一塊巨石,巨石嶙峋重疊,形狀古怪,在重疊的兩塊石塊的隙縫中,有細細的水流緩緩滲出,順著石頭往下流淌,最後一滴、一滴地滴到下面一塊岩石上,在岩石上形成一個小小的水潭。
林逸明一見之下,心中大喜,爬上小丘,走到岩石旁,放下書包、行囊,蹲在水潭邊,雙手伸進水潭,掬起一捧水,湊到嘴邊,咕嘟咕嘟連喝幾口。泉水清冽,入口甘甜,林逸明舒服地舒了口氣,卻意猶未盡,又再捧水喝了幾口,洗了把臉,長長舒了口氣。
這時頭頂山的幾個大樹上,幾隻不知名的小鳥,似乎正在好奇這不速之客,在樹枝之間,跳來跳去,吱吱喳喳地叫個不停,林逸明心裡一動,從書包裡掏出彈弓、鋼珠,抬頭拉弓,作勢就要射擊書上的小鳥,忽然心念一轉,暗道,這樹林本來就是小鳥們的天地,自己明明是個外來客,怎能反客為主,驅趕它們呢?
一笑放下彈弓,林逸明索性在岩石上趟了下來,邊稍作休息,邊仰頭靜聽小鳥的歡叫。不知道過了多久,正當林逸明準備起身,繼續趕路之際,忽然耳旁傳來幾聲“錚錚錚”的金屬撞擊的響聲,緊接著便又聽到一陣紛雜的腳步聲和喊叫聲,聽起來似乎人數不少,有好幾個人正快速從樹林的另一邊,朝這邊奔來。
林逸明心裡一愣,暗想,這時候會有誰跑到這荒蕪的樹林裡呢?心念剛動,喊叫聲和腳步聲又近了許多,並不時伴隨著幾聲金屬撞擊的聲音。林逸明心裡疑惑,張眼望去,須臾之間,又響起一陣急促的錚錚之聲,從另一邊的樹林裡闖出幾個人影,各持刀劍,戰成一團。
俯身在小丘上的幾顆大樹後,林逸明居高臨下看了過去,距離尚遠,看不真切,卻依稀能看得出來是四個男人正在圍攻另一個人男人,只見一個男人手持單刀,在四個對手的圍攻下,氣勢絲毫不弱,單刀上下飛舞,刀光霍霍,左右盤旋,力戰強敵。
林逸明一看之下,激起了內心的俠義之心,“呸”的一聲,暗罵道:“四個打一個,臭不要臉。”
小丘下面剛好是一個空曠的所在,被圍攻的漢子,強悍兇猛,刀法精奇,單刀飛旋,上下左右舞得密不透風,但單手難敵雙拳,更何況對手是四個人,且個個功夫不弱,單刀漢子左攔右擋,且戰且退,退往小丘邊。
林逸明隱身在樹後,看得分明,見單刀漢子以一敵四,已經明顯處於劣勢,不僅暗暗替單刀漢子擔憂。忽聽單刀漢子一聲斷喝,接著就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和一聲悶叫,只見單刀漢子腳步蹣跚,連退幾步,斜靠在一顆大樹上,急劇喘氣,身前不遠處卻倒著一個人,手捂著喉嚨,不停地在地上抽搐、扭曲,脖子上血流四濺,嘶聲慘嚎。
卻原來單刀男子退到了小丘邊,已經沒有退路,漸漸被四個敵人合圍,心知不出奇招,再戰下去,也難以突圍,勢必力竭而亡,把心一橫,斷喝一聲,單刀橫批,一招“夜戰八方”,單刀挽起朵朵刀花,如匹練般地橫掃過去,蕩開四面八方的刀影,立即變招,一招“直搗黃龍”將長刀當劍使,瞅准圍攻四人中的一個的咽喉,猛戳過去,一舉洞穿敵人的喉嚨。
但,單刀被敵人的喉嚨一滯,回轉不及,眼看三把長刀從右、中、下三路同時砍來,一個錯步閃身,避開一刀,右臂卻也被其中一個敵人砍中,單刀漢子回刀急撩,撩開砍中自己的一刀,左腿卻又被其中一刀畫了一個長長的口子,頓時悶哼兩聲,腳步踉蹌,接連後退。
單刀漢子悶哼一聲,背靠大樹,微微喘息,神情冷峻,盯著三面合圍的敵手,只聽其中一個操著生硬的漢語,開口說道:“將作戰圖交出來,饒你不死。”
“哼。”單刀漢子冷哼一聲,將單刀交到左手,豎在胸前,守住門戶,冷哼一聲“做夢”,頭一揚,神情倨傲,絲毫不懼。
單刀漢子這一側臉一揚,臉龐正好轉到林逸明這邊,林逸明一見之下,腦子裡“嗡”的一聲,嚇得差點叫出聲來。儘管單刀漢子滿臉血污,頭髮蓬亂,一身短打裝束,不再是一身長袍,但林逸明居高臨下,看得分明,不正是年初在學校後邊小樹林裡教過自己三招絕招,點撥過自己的中年先生嗎?
再看圍攻中年先生的另外三個人,各自手持著長長武士刀,腳下不停遊走,氣勢洶洶,面目猙獰,不用多想,自然是東洋武士無疑。
這時倒在地上的東洋武士的嘶叫聲已經漸漸嘶啞,身軀輕微地抽搐著,兩眼翻白,眼看就要斃命。另外三個武士斜眼看了一下在地上抽搐的同伴,懾于中年先生的威勢,一時不敢上前進攻,進一步退半步,但卻腳步不停,慢慢地縮緊包圍圈。
忽然,剛才用蹩腳的漢語開口說話的武士向旁邊另一個武士使個眼色,手一揚,率先攻擊,擊出一刀,幾乎同時,另一個武士也一刀斬向中年先生的胸口。中年先生左手持刀,招數依然淩厲無比,一招“烈馬分鬃”長刀一蕩一旋,分別擋開兩個武士的進攻,緊接著右腳淩空踢出,逼退另一個武士的進攻。
中年先生左腿受傷,跳躍不靈,靠著樹幹,單刀急舞,抖起一個個刀花,將全身護得密不透風,只聽陣陣“錚錚錚”的急劇金屬撞擊聲,三個武士的連番進攻,都被中年先生單刀所織的刀網所阻,急切之間,卻攻不進去,但中年先生身上多次受傷,右肩、左腿傷口處鮮血汩汩而流,久戰之下,已顯疲態。
圍攻的三個武士,一個性子較急,貪功冒進,趁著另外兩個武士一左一右急攻之際,長刀直入,刺向中年先生的小腹,中年先生大叫一聲:“來得好。”身子猛然一矮,避開左右兩刀,急使一招“雲橫秦嶺”,長刀橫批,急削過去。
性急的那個武士正一刀直刺,刀尖離敵人還有半尺距離,忽見眼前白光耀眼,明晃晃的刀尖已經觸及眉心,頓時嚇得魂飛魄散,身子急劇往下一蹲,“嗖”的一聲,只覺得頭皮一涼,一大塊頭發連同頭皮被一刀削落在地。這還是他武功高超,臨戰經驗又豐富,應變急速,要是反應遲上半秒,半個腦袋就得搬家。
性急的武士這一嚇非同小可,感覺到頭皮一涼,一聲怪叫,立馬又一個倒縱,狼狽地跳了開去,刺向中年先生的那一刀自然也就落空。
原來在三個武士的圍攻之下,中年先生仗著刀法精奇,雖然暫時還能支撐,但心裡清楚,時間一久,勢必不敵,一見其中一個武士性急,冒險搶攻,心裡一喜,使出險招,意圖先擊殺一個,再伺機與剩下的武士周旋,結果仍然功虧一簣,不由得暗叫一聲可惜。
這幾下兔起鶻落,恰如電光石化,隱身在小丘上的林逸明看得是目眩神搖,氣為之奪。只聽開口說話的那個東洋武士又嘰裡呱啦地大聲叫了起來,中年先生聽不懂他在鬼叫什麼,林逸明卻聽得清楚,心裡怒駡道:“這鬼子武士真是狡猾,分明是在招呼同伴,先不要冒險進攻,打算慢慢將中年先生困死嘛。”
兩個武士放慢速度,武士刀卻大開大合,左砍右劈,刀刀用力砍向中年先生的身上,被削去頭皮的那個武士極為兇悍,驚魂稍定之後,也臉露獰笑,趨步向前,加入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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