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林浩然說得如此鄭重其事,林逸明心裡一凜,知道父親要說的秘密一定極為重要、事關重大,忙點頭道:“我知道,爹,您說吧,是什麼秘密?”
林浩然卻忽地一笑,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狡黠之色,笑道:“你知道嗎?剛剛你默記的秘方其實只是祖傳秘方中的一半。”
“什麼?只是一半?”林逸明驚訝地張大嘴,幾乎大叫出聲:“那另一半呢?”
“噓。”林浩然噓了一聲,壓低嗓音道:“嘿嘿,你爹雖了無心機,卻也不是傻子,小鬼子覬覦咱家秘方,我也不得不防,另一半的秘方,我已經錄在一小冊子上,存到上海了。”
“哦。”林逸明哦了一聲,疑惑地問道:“為什麼要這麼麻煩,讓我全部記下來不就得了,幹嘛要分成兩半呢?”
“這你就不懂了。”林浩然微笑著應道:“你現在還小,又要上課,還要練功,一下子恐怕記不了這麼多,而且也是為了安全。”
“嗨,爹,你這時瞧不起我了,區區幾張藥方,我怎麼可能記不住呀。”林逸明不滿地嘟囔道。
“你爹這麼安排,自有他的道理。“林夫人插口說道:“聽你爹給你解釋。”
其實,林逸明父母自然不是擔心林逸明記不住秘方,而是怕林逸明年紀太小,涉世未深,現在世道不平,人心奸險,魑魅魍魎全都登場,要是全部記住了秘方,萬一經受不了誘惑,或被人所騙,洩露出去,那祖傳的秘方可就保不住了,只是怕傷了兒子的自尊,這話卻不便對兒子直說,心想,再過幾年,等兒子真正長大了,再將秘方全部傳給他也不遲。
林浩然接過妻子的話,笑道:“反正過幾年,咱家也要全部搬到上海去,到時候你也大了,再學那另一半也不遲。”
“爹,您說什麼?”林逸明微微一愣,轉頭問林夫人道:“媽,爹說的可是真的?我們真的要搬到上海去嗎?”
“是啊,你不是也想去上海看看嘛?”林夫人笑著應道。
“那太好了。”林逸明興奮地叫了起來:“那我就可以見到郭伯伯了。”他平日裡就沒少聽父母提起過郭嘯天,聽父母誇郭伯伯如何武功高強、俠肝義膽、又如何一諾千金、義薄雲天,心裡對郭嘯天是敬仰得不得了,早就想會會這位豪氣干雲的郭伯伯,瞻仰其尊榮了。
“對啊,而且還可以見到你的郭妹妹呢。”林夫人笑著補充道。
“郭妹妹?那個郭妹妹?“林逸明微微一愣,隨即想起了不久前,父親剛從上海回來時,給他看過的照片,笑道:“哦,我知道了,是郭伯伯的女兒吧?”說著,不等父母答話,接著又道:“我知道了,爹上次去上海,說是有事去找郭伯伯商議,其實卻是去存放另一半的秘方了,是不是?”
“呵呵,也不全是。”林浩然輕聲一笑,接著道:“你記住了,這事打死也不能對別人說,知道嗎?”見林逸明鄭重地點頭,接著續道:“另一半秘方我錄在一本小冊子上,保管在上海滙豐銀行的保險櫃裡,密碼是你爹、你媽的生日和你的生日,三組數位連起來就是密碼,記住了嗎?“
”上海滙豐銀行。“林逸明重複了一下,默想一下,繼續說道:“爹的生日是三月二十一日,媽的生日是六月十二日,我的生日是今天九月二十六日,那麼保險櫃的密碼就是三二一六一二九二六了,對吧?”
“聰明。”林夫人笑著贊道:“就是這組數字,別人不可能全都知道我們的生日,更想不到我們會將它連起來當作密碼。”
“憑這密碼就能從銀行取出秘方嗎?”林逸明不放心地問道。
“還不行,還需要一把銀行的鑰匙。”林浩然得意地笑道:這鑰匙就存在你郭伯伯家的保險櫃裡,憑鑰匙和密碼才能打開銀行的保險櫃,缺一不可。”
”原來這樣,我明白了。“林逸明應道,抬頭看向林浩然,笑道:“爹,你也忒慎重了點吧。”
“小心駛得萬年船嘛。”林夫人介面應道:“你爹這麼安排自有道理,今後你就知道了。”
“哦。”林逸明不敢反駁,心裡卻不太以為然,暗自嘀咕:“爹真是多此一舉,讓我全部記下來不是省事多了嗎?”
“對了。”林浩然不知道林逸明心裡所想,笑著問兒子道:“你還記得你郭伯伯吧?”
“當然記得了。”林逸明應道,卻又難為情地撓撓頭道:“只是模樣有點記不太清了。”
“嗨。”林夫人笑道:“這也難怪,你也只是在小的時候見過他一面,名字總該記得吧。”
“那是自然。”林逸明笑著應道:“郭伯伯的大名就叫郭嘯天,嘿嘿,這名字一聽就是個響噹噹的人物,對了,我還記得郭伯伯有個女兒,叫…嗯,叫郭曉月,我沒記錯吧?”
“對,對,對。”林夫人笑道:“虧你還記得。”說著看了林浩然一眼,轉身從櫃子裡掏出一塊潔白的玉墜,微笑道:“這個給你,你掛在胸上,可千萬不能弄丟了。”
林逸明好奇地接過玉墜,奇道:“這是什麼?又是護身玉墜嗎?”他年幼的時候,體弱多病,林夫人曾從一個得道道士手裡求得一塊碧綠的玉墜,作為護身符,掛在他的胸前,後來那塊護身的玉墜被他送給了純子,現在看到母親又拿出一塊玉墜,讓自己掛在胸前,自然就想到護身玉墜了。
“什麼呀?林夫人笑駡道:“瞧好了,這是你郭伯伯給你的定親信物,你可要保管好,不能再胡亂送人了。”
“什麼?定親信物?”林逸明訝然叫了起來:“和誰定親?莫非,莫非是...”林逸明何等聰明,聽到定親信物這四個字,一愣之下,隨即明白郭伯伯給自己這塊玉墜,是將他女兒許配給自己了,不由得臉紅過耳,訕訕然說不下去。
“還能是誰?”林浩然嗔道:“自然是你郭伯伯的寶貝女兒郭曉月啦,怎麼?你不樂意啊?”林浩然說著板起臉,眼光灼灼地看著兒子。
林夫人卻內心忐忑,她知道林逸明與田佳美關係親密,非同一般,林逸明曾數次捨命救過她,她對林逸明也甚是眷戀,不知道他們發展到什麼程度,心裡暗暗擔心林逸明會不樂意認下這門親事。
雖然出身於大戶人家,知書達禮,林夫人也卻不太明瞭少年男子的心思,林逸明雖已年滿十六周歲,卻還是個大孩子,從未想過男女之間的情事,更遑論什麼婚姻之事了,雖然對田佳美極好,也只是因為田佳美對他好,他自然也就對她好,當年對純子也是如此,性格使然。數次捨命救田佳美也純粹是出於天生的俠義心腸,與救賣藝的紅衣姑娘沒什麼太多的不同。這時聽父母提到自己的親事,不由得臉上一熱,甚感不好意思,臉上訕訕然的,無可無不可地應道:“我倒沒有什麼不樂意的,就不知道曉月她樂不樂意了。”
林夫人與丈夫相視一笑,均是松了口氣,將玉墜掛到兒子胸前,笑道:”這玉墜是一對,你一塊,曉月一塊,你這塊呢,刻有一條龍,背面是‘明月’兩字,曉月那塊刻的卻是一隻鳳,背面是‘月明’兩字,瞧,看清楚了。”
林逸明仔細一看,果然如母親所說的,玉墜的正面、背面都刻有圖案和文字,心裡卻浮現出照片中那個嬌俏的女孩子的面容,嘴裡嘟囔著道:“先說好了,要是曉月不樂意,那可不能怪我哦。”
“不會的啦,放心好了。”林夫人笑道:“咱家逸明心地善良,功夫了得,人又長得俊,那哪個女孩子會不喜歡呢?”說著臉上不禁露出一絲得色,深以自己兒子為傲的。
“哈。”聽妻子誇讚兒子,林浩然心裡也不禁一樂,笑道:“瞧你將他誇上了天,人家郭家妹子還不一定瞧得上他哩。”嘴上雖這麼說,心裡卻也覺得妻子的話深得吾心。
交代完這些,林浩然心裡一陣輕鬆,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似的,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許久了,早就想把祖傳的秘方傳給兒子,將親事跟兒子挑明,一直沒有特別合適的時機,如今,當著兒子十六歲的生日,將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兩件大事交代清楚,見兒子不僅全部將秘方記牢,自己與妻子一直擔心兒子會反對的親事,兒子也一口應承,不由得長長舒了口氣,與妻子一起展顏歡笑,當晚夫妻兩人睡在床上,禁不住開始暢想今後搬到上海,與郭大哥一家比鄰而居,其樂融融,林逸明與郭曉月也是兩情相悅,夫妻恩愛,多子多女,為林家開枝散葉。
夫妻兩人一夜暢談,淨想著美好的未來,連做夢都幾乎笑出聲來。第二天一早,林浩然叫住兒子,令他將前一天晚上默記的三張秘方背出來,聽他背的一字不差,方始放心,此後,每天一早一晚,林浩然一邊讓林逸明將秘方默念一遍,一邊給他講解醫理、秘方上各種藥材的功效和作用,不用幾天林逸明已經將三張秘方背得滾瓜爛熟、倒背如流。
而劉奇在林家療傷也有一個多月了,外傷早就痊癒,只是內傷嚴重,多處內臟受損,即便林浩然是治傷聖手,治療起來也是頗費時光,劉奇幾次感覺自己差不多痊癒了,急著趕回熱河向長官覆命,都被林浩然和徐管家給攔住,有一次,劉奇閑得發慌,又吵著要走,林浩然和徐管家勸他不住,最後還是林夫人故意板起臉,呵斥劉奇道:“劉大哥,你既然在我家療傷,就得聽從我家的安排,現在內傷未好就要走,外人不知,還以為我林家醫術不行,藥物不靈呢,那不是砸我林家的牌子嘛?”
也不知道為什麼,劉奇天不怕地不怕,林浩然平日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醫術又高,頗為威嚴,傷者在他面前都是唯唯諾諾、誠惶誠恐,劉奇對林浩然卻大大咧咧,渾不當回事,但對溫柔端莊的林夫人卻不知為何,心裡竟然是有點敬畏,這種感覺從當天躺在床上,林夫人喂他喝參湯,他從昏迷中睜開眼睛,一眼看到林夫人端莊秀美的臉龐開始,心裡便莫名地對林夫人產生了一種敬畏的感覺,隨後的日子,林夫人對他越是溫柔、悉心地照料,這種感覺就越發強烈。
這時見林夫人板著臉訓斥自己,心裡一怵,不由得訥訥然不敢再強嘴,一旁的林逸明也跟著勸道:“是啊,劉大哥,你傷還沒全好,不能長途跋涉,再將養些是日也不遲啊。”
劉奇不敢違拗,看向林夫人,又看向林逸明,忽然心裡一動,岔開話題,笑道:“林夫人,逸明是個男孩,長得倒是像你多點了。”
“是啊。”林夫人笑著應道,回頭看了一眼林浩然,嫣然笑道:“很多人也都這麼說呢。”她只道劉奇說林逸明長得像自己,是在誇他長得俊美,心裡樂滋滋的,不無得意。
劉奇卻歎了口氣,凝視著林逸明,低聲歎道:“唉~但願他今後多福多壽,少受苦難。”
林夫人心裡一愣,訝然問道:“劉大哥,你是說逸明長得不好麼?”
”也不能說不好。”劉奇應道:“只是逸明是男孩,長得太過俊美,怕是福澤不厚,此生多災多難啊。”
林夫人瞿然一驚,猛然想起幾年前來療傷的乞丐也說過類似的話,看了一眼丈夫,又看向兒子,秀眉蹙起,臉有憂色。
林浩然卻不以為然,斥道:“不見得吧,逸明心地良善,為人又熱心仗義,總不至於運氣太差吧。”
“說得是。”劉奇剛才有感而發,見到林夫人臉上的神色,心裡暗悔,忙附和著林浩然的話,笑道:“良善之人,福雖未至,禍已遠去,倒是我多慮了。”
自那之後,劉奇乖乖地留下來繼續治傷。林浩然每日除了幫劉奇治傷,就是忙著配製藥材,無暇陪著劉奇,林夫人是女人,雖然溫柔善良,也不便整日與劉奇閒聊,好在邢彬這段時間比較空閒,時不時到林家探望劉奇,陪他喝酒聊天,倒也解了劉奇不少的寂寞,劉奇英雄豪邁、武功既高、人又隨和,毫無架子,林家上上下下人等都很喜歡他,特別是徐管家,沒事總喜歡和劉奇喝上兩杯,聽他講些江湖逸事,東北義勇軍在東北抗日殺敵的故事。
劉奇在林家白吃白喝,得到悉心照料,沒事的時候便指點林逸明的功夫,將他師門的一些內功心法傳授給他,賀健心裡同樣敬佩劉奇,也三天兩頭地跑到林家,纏著劉奇教他武功,連傻阿福在旁,也學了好幾招劉奇的絕招。
這天,蕭志翔從熱河回到天津,叫上邢彬一起到林家探望劉奇,劉奇正閑得無聊,見到兩人大為高興,談到熱河的情勢,得知西北軍宋哲元和孫殿英已經率部進駐熱河,聯合湯玉麟部,聯合展開佈防,各要害的防禦工事也正在加緊構築,加上劉奇所屬的東北義勇軍,共二十余萬人,嚴陣以待,誓與關東軍決一死戰,而這天也早過了關東軍作戰圖上標明的進軍日期,日軍卻一直沒有大動作,知道自己眾多弟兄犧牲性命換來的作戰圖,已經起到了作用,粉碎了關東軍的陰謀,心裡雖然痛惜兄弟的犧牲,劉奇卻也不無欣慰,暗自禱告:“兄弟們的犧牲沒有白費,泉下有知,當可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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