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志翔由於截獲了關東軍的作戰圖,及時呈報給南京軍事委員會,得到上峰嘉獎,軍銜也上升一級,升為少校,心裡既得意又慚愧,此次立功,全是劉奇和他的兄弟的功勞,他寸功未建,卻白撿了這偌大的功勞,心裡感激劉奇,非得做東,硬拉著劉奇到天津最好的一家菜館喝酒慶賀,林逸明其時正在劉奇身旁,津津有味地聽他們談話,蕭志翔與邢彬均想,能保住作戰圖,全靠林逸明,沒有林逸明,劉奇他們就全軍覆沒,作戰圖也勢必不保,可以說是居功甚偉,因此也拉著林逸明一道慶賀。
天津最有名的飯館,會芳樓的包房裡,蕭志翔幾乎將飯館最拿手的菜肴都點了個遍,點了滿滿一桌子的菜,邢彬是天津威名顯赫的偵探,會芳樓老闆不敢怠慢,奉上兩壇珍藏的多年黃酒,劉奇與蕭志翔、邢彬都是豪爽之人,幾杯酒下肚,大家都不再拘謹,也不再客套,不知不覺之間,談起了各自的過往,邢彬是大偵探,這些年在天津屢破大案,與各式各樣的歹徒、惡棍、敵特明爭暗鬥,不乏許多精彩絕倫的驚險經歷,蕭志翔在復興社一年多,深入敵後、收集情報、刺殺敵寇、與日本特工鬥智鬥勇,更是九死一生,歷盡艱險,劉奇比他們年長幾歲,早年一人獨闖江湖,行俠仗義,過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後來加入東北義勇軍,經歷過許許多多槍林彈雨,不僅在陣地上與日軍正面廝殺,更組織過特戰隊,深入敵軍核心,摸暗哨、殺敵寇、抓敵酋、刺探軍情、竊取情報,其危急驚險程度較之蕭志翔、邢彬猶有過之而無不及。
林逸明還年少,儘管也有不少奇遇,但比起眼前這三位大英雄自然也就不值一提了,席間,當劉奇談到與他兩度相遇的經歷,都對他豎起大拇指,大大誇讚他年紀輕輕卻俠骨丹心,功夫了得,但林逸明在他們面前卻不敢誇誇其談,後來見他們談興甚濃,所談往事皆都精彩絕倫,自己插不上口,便不再言語,靜靜地坐在一旁,聽他們酣飲闊談。
黃酒沒有白酒濃烈,入口甘醇、香甜,卻後勁十足,三人雖都是豪傑之士,豪氣過人,喝到最後,也不禁都有點酒酣耳赤,有了幾分酒意,蕭志翔忽然仰頭將杯裡的酒一飲而盡,拿起桌子上的筷子,“啪,啪,啪”地敲打著桌子,放聲高歌:“中華錦繡江山誰是主人翁?我們四萬萬同胞!強虜入寇逞兇暴,快一致持久抵抗將仇報!家可破,國須保!身可殺,志不撓!一心一力團結牢!努力殺敵誓不饒!努力殺敵誓不饒!”
這是九一八事變之後,音樂家黃自對日軍的暴行義憤填膺,有感于神州山河遭敵寇侵略荼毒,欲喚起全國人民的抗敵愛國意志所作的抗戰歌曲,名為《抗戰歌》,該歌曲調優美而流暢,主調雄壯澎湃,節奏緊湊有力,層次分明、氣勢磅礴,歌詞充分展現了國人同仇敵愾、團結抗日的愛國熱情,也唱出了中國人民誓死報國的抗日心聲。
《抗戰歌》一經問世,便唱遍大江南北,其慷慨昂揚的旋律,鼓舞著無數國人英勇殺敵、共赴國難。蕭志翔在熱河期間,恰逢音樂家黃自帶領上海國立音專的愛國學生,到熱河前線勞軍義演,蕭志翔受邀觀看演出,為其雄壯的旋律、磅礴的氣勢和激昂的歌詞所感,和台下的一眾官兵與臺上的主唱一唱一答,反復輪唱,唱到最後,臺上台下俱都群情激昂、熱淚盈眶。
蕭志翔這時酒已半酣,正是內心激蕩、熱血沸騰之際,仿如置身於戰火之中,萬馬奔騰、馳騁沙場、與敵軍奮勇廝殺,禁不住擊節高歌,蕭志翔越唱越激動,歌聲也越來越高昂,受到蕭志翔的感染,邢彬、劉奇、林逸明也不禁同聲高唱起來:“中華錦繡江山誰是主人翁?我們四萬萬同胞!文化疆土被焚焦,須奮起,大眾合力將國保!血正沸,氣正豪!仇不報,恨不消! 群策、群力,團結牢!拼將頭顱為國拋! 拼將頭顱為國拋!血正沸,氣正豪!仇不報,恨不消! 群策、群力,團結牢!拼將頭顱為國拋! 拼將頭顱為國拋!”
唱到最後,蕭志翔又滿上一杯酒,三個人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將酒杯狠狠地砸向地上,齊聲高呼痛快,林逸明不會喝酒,受到他們感染,也將杯裡的酒倒入口中,學著他們的樣子,將酒杯摔向地上,儼然也是一副為國殺敵、慷慨赴死的模樣。
林逸明與劉奇。蕭志翔。邢彬三人在會芳樓酒酣耳熱、慷慨高歌,卻不知一場巨大的災難已經悄然地降臨到了他家。
當天晚上九點多鐘,不知道是巧合還是經過縝密的偵探,得知劉奇與邢彬、蕭志翔帶著林逸明到會芳樓喝酒去了,多時未曾路面的藤田宏志帶著天津黑龍會會長,連同一眾武士悄然地潛入到了林家。
藤田宏志進入林家,並非和往常一樣從正門進入,而是帶著黑龍會會長和另一個武士偷偷地逾牆而入,三個人進入林家大院,見四周靜悄悄,知道林浩然此刻應該還是與平日一樣在配藥房裡忙碌,林夫人應該是回到在內屋休憩,其他人應該也早早就回房歇息了。
站在林家的院子裡,藤田游目四顧,嘴角一撇,輕輕一笑,突然揚聲高叫:“大哥,嫂子,你們在嗎?我來看你們啦。”見沒人回應,藤田稍稍抬高聲音,再次叫道:“大哥,嫂子,在家嗎?我來看望你們啦。”
還沒等藤田叫完,大院側邊廂房就沖出一人,高聲斥道:“什麼人在此大聲叫喊?”原來住在廂房的徐管家離大院最近,剛要熄燈歇息時,就聽到院子裡有人大聲叫喊,心想大門明明好好關著,是什麼人闖進家裡搗亂,心裡不忿,怒氣衝衝地沖出院子,對來人大聲呵斥。
見到徐管家,藤田卻不意外,對著徐管家笑吟吟地笑道:“徐大哥,是我,你家老爺、太太在嗎?我有要事與大哥、嫂子商量,麻煩你通報一下。”
見闖進來高聲叫喊的人側轉過身,徐管家一看之下,竟然是化名為滕宏志的日本特務藤田宏志,不由得心裡一愣,見到大門依然緊鎖,並沒有打開,心裡又是納悶,沒好氣地叫道:“你是怎麼進來的?這裡不歡迎你,請回吧。”說著做了一個送客的手勢。
徐管家不知道,藤田是個劍道高手,並不是普通商人,也不像他表面上看起來那般文弱、儒雅,在他身旁的一個是天津黑龍會的會長,另一個是黑龍會的武術教官,都是武功高強之人,林家大院雖高,又怎能攔得住他們?
沒等藤田開口,藤田身邊的黑龍會會長已經手按刀柄,跨前一步,他剛剛聽到選管家出言不遜,不由心裡動怒,忍不住便想出手。
藤田連忙拉住那會長,笑著說道:“徐大哥,還是麻煩你通報一下吧。”說著不再理會徐管家,揚聲高叫:“大哥、嫂子,小弟來了,怎麼不出來見客呀?”
院子裡這番吵鬧,早就驚動了配藥房裡的林浩然和內屋的林夫人,夫妻兩人幾乎同時出現在院子裡,見到藤田宏志,心裡均是一愣,林浩然一愣之後冷冷說道:“是你?深夜造訪,有何見教?”林夫人卻訝然道:“滕,滕,藤田宏志,你來幹嘛?”
雖然早就知道自己身份已經暴露,心裡有所準備,但聽林夫人毫不客氣地一語道破,藤田心裡還是頗為尷尬,輕咳一聲,顧左右而言他,乾笑道:“大哥、嫂子,好久不見了,小弟冒昧前來,實是有事相商,請大哥、嫂子...”
沒等藤田說完,林浩然便冷冷地打斷他的話,哼道:“我說了,現在天色已晚,有事明天再說吧,老徐,送客。”說著不理藤田,轉身就要走進內屋。
“等等,等待。”藤田忙出聲叫道:“大哥,小弟真有要事相商,請大哥聽我把話說完。”
林浩然見藤田身後站著兩個人,竟大剌剌地穿著日式武士服,腰插倭刀,顯然是有備而來,而且還是來者不善,但進門後藤田卻還是恭恭敬敬,也和以前一樣一口一個大哥地叫著,不知道他是何用意,心想對方有備而來,豈會輕易就走,心裡暗哼一聲,轉過身,皺起眉頭沒好氣地問道:“有什麼事不能明天再說嗎?好吧,那你說吧。”
藤田手指著林浩然身後的會客大廳,賠笑道:“大哥不請我到廳裡坐坐嗎?”
林浩然皺著眉頭,怫然應道:“夜已深了,不方便待客,就在這裡說吧。”
“你...”藤田身邊的黑龍會會長那曾受過如此怠慢,怒哼一聲,踏前一步,就要發作。藤田連忙一把將他拉住,眼珠滴溜溜地轉了一圈,臉露難色,訕然賠笑道:“就在這說?這,這,這...”
藤田本來以為自己與林浩然一向交好,即便林浩然看穿了自己的身份,但只要態度謙恭,措辭誠懇,在禮節上,林浩然總該讓自己到廳裡坐下說話,哪知一進門,徐管家就不假辭色,林浩然更是冷言冷語,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色,不由得心裡暗暗叫苦,心想,自己受些冷落倒沒什麼,只是身邊這兩個傢伙,可是黑龍會的老大,仗著武功高強,又有軍部高層撐腰,從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自高自大慣了,連板桓都管不了他們,要是發起橫來,自己可節制不了他們。
見林浩然不再言語,冷冷地看著自己,一點也沒有請自己到廳裡坐下說話的意思,藤田只能乾咳幾聲,硬著頭皮賠笑道:“大哥,嫂子,多日不見,身體一向可好?”
林浩然哈哈一笑,半譏半諷地應道:“不勞牽掛,藤田先生,深夜造訪,你不會只是來問候我們的吧?”
聽林浩然一言戳穿自己的身份,藤田心裡一窘,臉上訕訕然地甚感尷尬,一咬牙,直接說道:“大哥,那我就直說了吧,小弟此來是想讓大哥將祖傳的秘方轉讓給小弟,價錢好說,我都準備好了,我保證,大哥的秘方只在日本國內生產、銷售,絕不會賣到中國來,損害大哥的利益。”
藤田一口氣說完心裡的話,眼睛定定地緊盯著林浩然,看他如何反應,卻見林浩然臉色大變,像是看著什麼怪物一樣地看著自己,不由得心裡發毛,趕緊又補充道:“大哥,你聽我說,我知道秘方是大哥祖上傳下來的,從不外傳,但大哥宅心仁厚,既然秘方能治傷救命,何不讓給小弟,生產出更多的藥劑,救更多的人?當然,秘方是大哥祖上幾代人的心血,我也不能白要,我已經準備了一大筆錢,喏,這是五十萬大洋的支票,足夠大哥一輩子的花費了,而且秘方給我之後,大哥還可以繼續生產,我保證不在中國生產、販賣。”
林浩然陰沉著臉,嘴角掛著一絲冷笑,強忍怒氣,聽藤田將話說完,仰天大笑,哂笑道:“滕巨集志,不,藤田巨集志,你認識我也有年頭了,你以為我會將祖宗留下來的秘方賣給你嗎?”
“不是賣。”藤田趕緊應道:“是讓,是請大哥讓給我。”
“這又有什麼區別?”林浩然哼道:“別說我不會出賣祖上的秘方,就是要賣,我也不會賣給你們小鬼子。”
藤田一聽之下,不由得變了臉色,心想,大哥可真是不識時務之至,林家的秘方是軍部下令要的,按照板桓的意思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將林浩然夫婦強行綁到天津駐屯軍部,逼迫林浩然交出秘方,自己好說歹說,最後搬出板桓自己的“以華制華”的理論才說服板桓,用軟不用硬,用錢收買林浩然。如今林浩然直接一口拒絕,毫無迴旋的餘地,這便如何是好?
果然藤田見身傍兩位黑龍會老大一聽林浩然的話之後,勃然變色,雙雙手按刀柄,作勢就要動手,不由得臉色大變,藤田雖然多年來處心積慮,一心想將林家秘方竊為自有,但心裡一直對林浩然的救命之恩和林夫人的悉心照料心存感激,多年來與林家往來甚密,與林家上上下下交好,心裡實不願與林家撕破臉,強行逼迫林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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