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WT55-《笑看繁花摒孤寂》燭台切X刀女審 - 試閱-05

　　第三章

審神者能夠上戰場嗎？

這個答案，寂凜雪比誰都要清楚。她就去過一次。

就一次。

『走錯了。』對著剛才戰場上返回、恰好經過書房窗邊的短刀們，正被滿室文件弄得焦頭爛額的寂凜雪頭也沒抬，直接伸手指向大門，『還有時間，再去一次吧，資源不太夠用。』

前田藤四郎與平野藤四郎——狀態是中傷——長相相似的兄弟倆愣愣地看著她，渾身是傷的他們是隊伍裡受傷最重的。

『……主上，我們想先去一趟手入室。』擔任隊長的蜂須賀虎徹停頓了一秒，大概是以為寂凜雪還不太習慣戰鬥的節奏，恭敬地對她解釋，『短刀們比較容易疲勞，生存與統率值較低，需要修復。』仔細一看，他那身引以為傲、閃閃發亮的盔甲，也因不間斷的出陣而蒙上一層血色的髒污。

『我知道，不過，我現在沒有多餘的資源修刀。』

彼時是她任職審神者的第一個禮拜。

寂凜雪放下筆，揉了揉眉心，在那份向政府申請資源紓困的公文上蓋下職印，『你們的出戰報告我剛剛看過了，憑現在的狀態再打一輪，應該沒有問題。』

只是有可能會讓中傷變成重傷而已。

『山姥切國廣帶隊遠征還沒回來，所以，要麻煩你們再努力一下了。』望著還想再說什麼的蜂須賀，寂凜雪不耐煩地揮手打斷他的話，『我計算過了，沒問題，只要你們沒有斷掉，就還可以繼續使用。』

畢竟真的斷掉的話，考慮到訓練的時間與投入的資源，反而更划不來。她在心中飛快地計算著每個數字，卻忽略了蜂須賀越發蒼白的臉色。

迅速擬定了一份最新方案的寂凜雪拿出空白公文，在上面「涮涮涮」地寫著，然後，將之遞給了離自己最近的前田藤四郎，『好了，這是出戰任命書，去吧。』

『遵命，主人。』前田不加思索地點頭聽令。在他伸手接過時，纏在手臂上的繃帶鬆開，露出了一條深可見骨的傷口。

寂凜雪撇頭裝作沒看見，卻迎面對上了平野藤四郎那張沾有大片血跡的白皙小臉上，裡頭有敵人的血，也有他自己的。

　　『這只是暫時的措施，明天政府的援助應該就會到了，在此之前，麻煩各位再忍耐一下。』

　　『是！』

　　對著拖著長長血痕、傷痕累累的出陣隊伍，望著他們逐漸遠去的身影，寂凜雪毫不猶豫地關上窗戶。

　　就在此時。

　　『鈴……』放在辦公桌上的小風鈴憑空輕晃，發出悅耳的聲響。

　　寂凜雪站了起來，快步往鍛刀房的方向走去。

　　『看來已經鍛造好了。』

　　『是的。』身為今日近侍，一直待在鍛刀房外監督的燭台切維持著跪坐的姿勢，恭敬地替他的主人開門。

　　紙門甫開，隨即迸出一陣強光，將寂凜雪與燭台切的影子無限拉長放大。

　　燭台切往前站了一步，伸手隔空替寂凜雪擋住刺眼的光芒，室內逐漸恢復清明。

　　繞過燭台切，寂凜雪走進房內，約莫五十公分長的刀橫躺在空中，在昏暗的房間裡微微發光。

　　『哦哦！這是……』

　　跟似乎已經認出對方身份的燭台切相反，對這方面知識仍舊缺乏的新任審神者興致缺缺。

　　『這次投入的資源不多，時間也短……大概不是什麼厲害的刀。』已經鍛出超過十把以上的短刀，寂凜雪熟練地上前握住刀柄。刀似是被她手中傳出的熱度影響，發出了危險的嗡嗡聲。

　　唰啦！

　　右臂一揮，寂凜雪毫不猶豫地將刀抽出，刀身連同它本身的光輝從刀鞘中傾瀉而出，照映著她毫無喜悅的臉龐。

　　光芒太盛，瞬間吞沒了寂凜雪與一直在身後注視著這一切的黑髮男子，兩人的身影短暫地被光掩去，又在下一秒出現。

　　寂凜雪拔出的刀開始潰散，裂成一顆顆光粒，從她手中飛出，最後匯集到地上，變成一個人影，「……啊，我是堀川國廣，請多指教。」

　　抬頭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主人，外表看似十幾歲左右的黑髮少年對著初次見面的寂凜雪微微一笑，恭敬地低下頭。

　　看在他這麼有禮貌的份上，寂凜雪決定忽略他一有人身就忙著找和泉守兼定這件事。擁有那把刀對才剛運作的本丸而言，實在太奢侈了。

　　『明天起就安排他隨隊出征吧，多增加一點戰鬥力也好。」她站在原地略為思索了幾秒，對身後的燭台切吩咐。

『那麼，您要一起來嗎？』

『咦？』寂凜雪疑惑地回頭，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真正正眼看他。

穿著全套黑色西裝的青年，在右肩與左胸膛上戴上堅硬的護甲。明明是在防護最周全的本丸裡，燭台切光忠一身正裝，動作毫不拖泥帶水，彷彿做好了隨時拔刀的準備。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那股肅殺之氣瞬間融化，化為一股和煦的春風，溫柔又緩慢地包圍著寂凜雪，讓她逐漸放下警戒。

『為了配合新人，初戰地點不會太難，所以，並不會有太大的危險。』燭台切往前走了一步，拉近兩人的距離。他低下頭，對她露出一個堪稱完美的微笑，『您覺得有些無聊吧？』

『審神者可以離開本丸……去戰場？』

『有何不可？』宛如貼心的鄰家大哥哥，他親切地開口，說出令人心動的提議，『就我個人而言，很希望主上來看看我們帥氣的模樣呢。』

寂凜雪有些迷惘地眨了眨眼睛，這種事情，她沒有聽說。

此時，燭台切輕笑一聲，那隻沒有被眼罩覆蓋的左眼微微彎起，笑意匯集於那顆金色眼眸之中，散發著如太陽一般的暖意。

隔著手套，她的第一把太刀動作優雅地輕輕掬起寂凜雪的手，微彎著腰，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請您來看看……我們，究竟在做些什麼。』

　　或許是那張由下而上仰望自己的臉孔太過真誠，也或許是因為穿著宛如精英，卻散發著讓人容易放鬆的氣息——

　　以及太過吸引自己的那抹笑。

寂凜雪聽見自己答應的聲音，隔日，她換上輕便的褲裝，與今天才召喚出來的堀川國廣走在隊伍的正後方。他們來到這個時代剛好是白天，天氣很好，面前是一片寬廣開闊的平原，就連偵查能力頗低的太刀，都能看得很遠，迅速察覺敵人動向。

本來應該是這樣才對。

『——主上！小心！』按著刀柄走在她身旁的堀川國廣突然出聲，在前方的太刀與打刀們回頭的瞬間，他已將寂凜雪撲倒在地，一枝瞄準頭部的弓箭落空，筆直插入地面。

『敵襲！』擔任隊長的燭台切焦躁地握緊了武器，低喊，『保護主上！』其他隊員迅速分散。

一群遡行軍憑空出現，將寂凜雪與主要戰力分開。

躲過第一次偷襲，唯一跟她在同一側的堀川國廣抱著寂凜雪一口氣向外滾，兩人狼狽地摔到了一個坑洞裡。

『呃哇！』因為角度的關係，寂凜雪當了一回堀川國廣的墊被，壓得她差點吐了出來。

『主上！您沒事吧？』

『你……先從我、身上……起來啊……』視野有幾秒鐘的空白，寂凜雪眨了眨眼睛，無力地想將堀川國廣推開。

後者連忙跳起，抽出了腰間的本體。

『敵人埋伏在這種坑洞裡，算準時間，將我們分開……主上，請您在這裡躲好，千萬不要出去！』

寂凜雪還來不及反應，堀川國廣已經反手一撐，俐落地翻身出洞，「鏘！」尖銳刺耳的金屬碰撞聲自頭頂上接連響起，讓寂凜雪下意識地抱頭摀住耳朵。

『嗚……』

她捲曲著身體躺在坑洞之中，彷彿這樣就能夠遠離戰場，然而實際上她其實是因恐懼而無法動彈。

敵軍含糊不清的嘶吼與喊叫從四面八方將她包圍，就連聽慣的刀劍男士的聲音，此時亦與獸類無異，激烈的打鬥聲時近時遠；好像有人被刺了一刀，發出一聲吃痛的悶哼；有人發出瀕死前最後的哀號，是誰？不是我們的人吧？所以、所以，那個遡行軍死了嗎？

他死了，我就安全了。引以為傲的冷靜克制，在此刻被打回原形，一直以來，寂凜雪不過只是置身事外罷了。覺得與自己無關，所以不想深入理解，亦不會被挑動情緒。

而如今身處最危險的地方，令寂凜雪的思緒一片混亂。不！不不不不不——只死一是不夠的，還不夠，要全部都死光才行，不然的話，我就會——

『吼！』

『呀啊！』

突如其來且近在咫尺的叫聲讓寂凜雪忍不住叫了出來，她死死摀住自己的嘴巴。太近了。她想。敵人就在她的頭頂上，而負責保護自己、與之戰鬥的刀劍男士又在哪裡？

她將額頭抵住泥地，牙齒死死咬住手指，拚命眨著眼睛。目前所在的洞穴雖深，卻無法阻止交錯的影子一次次落下在自己的背上。有人遠離、又有人靠近，然後兩方纏鬥，又迅速消失。每一次的變化，寂凜雪若有所覺，發抖得越發厲害。

不過短短幾分鐘，就讓她後悔了不只千遍。寂凜雪閉上眼睛，浮現在腦中的是桌上那一疊疊枯燥乏味的公文，以及那座佔地廣大卻又到處破洞漏水、急需整修的本丸——同時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堀川國廣？』

等到回過神時，她再也聽不見那些可怕的聲音了。

寂凜雪的雙手撐在地上，慢慢坐起。她抬起頭，只能看見那片太過蔚藍的藍天，以及生長在坑洞邊緣處的幾株被壓壞的雜草。

那是剛才有人倒在那邊所造成的破壞。寂凜雪愣愣地看著那株草，小聲呼喚眾人，『燭台切光忠？歌仙兼定？大和守安定、加州清光……有人在外面嗎？』

沒有人回應。

白雲的影子從不遠處飄到了她的上方，周圍寂靜無聲，一切就像未曾發生。

也沒有人過來找她。

寂凜雪被困在這裡，彷彿回到那個住過好幾年的租屋處，在前男友被自己趕走後，她照常下班，打開家門，漆黑的屋內安靜得可怕。

自己好像又被遺棄了。

它……他們也丟下我了嗎？

想到此，寂凜雪猛地起身，高舉雙手緊抓住上方的草葉，兩腳亂踢，不顧一切地探出了頭，想要看清現在的情況。

『小心！』

眼前精光閃爍。

只覺得額前被一涼，銳利的刀鋒捲起的狂風，吹斷了寂凜雪的一絲瀏海。

寂凜雪睜大眼睛，看著自己的栗色髮絲與堀川國廣握著刀的那隻斷手，同時飛過她的頭頂，落到了身後的洞穴之中。

『啊……』她吶吶地微張著嘴，鮮紅色的液體沿著臉頰流過下巴，而這並非寂凜雪的血。

自知不敵的遡行軍對寂凜雪揮出最後一刀，堀川國廣來不及阻止，乾脆將自己當作盾牌，擋在主人面前。

『堀川、國廣……』

外表彷若少年的刀劍男士，替她承受了致命的一擊。

寂凜雪連滾帶爬地離開洞穴，對著那個幾乎在他身上開了個洞的傷口束手無策。

『血……為什麼、止不住……？』她丟開用來止血的手帕，抬頭望著不知何時站在身旁的燭台切光忠，下意識地用手抓住他的黑色褲腳，『怎麼辦？還有他的手，都斷了！這樣下去、他會……』

燭台切光忠面色凝重，蹲在兩人深身邊，任憑寂凜雪慌張地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帶血的抓痕，『重傷後又被重擊……』他微張著嘴，想要再說些什麼，最後只能朝她搖了搖頭。

『咳咳！』此時，躺在寂凜雪懷中的堀川國廣噴了一口鮮血，就吐在她的胸前。衣服被弄髒了，而寂凜雪毫不在意。

『我會、死嗎？』擁有人形的時間僅短短一日，還不了解死亡究竟代表什麼的黑髮少年，緩緩閉上那雙蔚藍的眼睛，『死亡、就會消失……唔……不好了……我一旦消失的話……兼先生……』

寂凜雪低頭抱緊了他。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只是一把刀……明明只是一把刀幻化而成、擁有人類外型的付喪神而已，就算死了，也不過是暫時消失，等待著審神者下一次的召喚罷了……真是如此嗎？

而在臨死之際，掛念著另一個人，又算什麼？

懷中那具纖細的身軀逐漸沒了氣息，寂凜雪的眼淚落在他的臉上——穿透他的身體——打在她的膝蓋上。

　　堀川國廣的身形開始潰散，一點一點地，在她懷中化為金色的光芒，逐漸融化在空氣之中。

『戰場清掃完畢，確認已經沒有躺在地上裝死的遡行軍了。』歌仙兼定走了過來，難得暴了粗口。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3dSHMQtdw
　　『那些該死的傢伙！害堀川國廣都斷了！可惡！下次我一定要給他們好看！』

『主上，請不用難過，再鍛一次就好了，他很快就會回來了。』

加州清光與大和守安定站在寂凜雪左右，一言一語地安慰她。

維持著同個姿勢的審神者沒有抬頭，最後，燭台切看不下去，強勢地將她攔腰抱走。

『……嗎？』

『您說什麼？』

一行人情緒消沉，回程無人交談。直到看見本丸的大門時，一直沉默不語寂凜雪突然開口。

『如果再把他鍛出來，堀川還會記得今天的事嗎？』

被燭台切抱在懷中的她抬起頭，深深地凝視著他的眼睛。

此時的她，臉上是一片無所謂的漠然，不苟言笑，，彷彿對一切都興致缺缺。這正是他們早已看慣的主人面孔。

而寂凜雪眼眶邊尚未退去的嫣紅，卻讓燭台切知道，他的主人，已經有哪裡不一樣了。

『會記得……他因為保護我而死過一次嗎？』她斂起所有的情緒，冷冷問道。

『……我想，應該是不會吧？』燭台切露出苦笑，這個笑容看起來一點都不帥氣，『畢竟，他已經死了。』

『是嗎？』

　　她安靜地靠在燭台切的胸膛上，閉上眼睛，讓最後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

　　在與他的眸色一樣湛藍的天空下，她失去了第一把脇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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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閱-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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