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銀] 歧途三千幸會矣 - 歧途三千幸會矣21

這真是近來最難吃的一頓飯了，山崎想。

不是店家手藝的問題，而是因為坐他對面穿著常服的鬼之副長大人非常陰沉，乍看之下不像吃飯而是來尋仇。

說是尋仇也沒錯，今天就是為了調查而來。他實在搞不懂副長跟萬事屋老闆關係到底算好還是不好，平時互相嫌到流膿，但真有事情的時候還是會抱怨著出手……例如這回，副長一邊處理事件一邊斜著嘴笑唸天然捲也會有今天，但搜查格外上心，連現場都自己跑，跑得分身乏術短睡少眠，大概累過頭脾氣連帶陰陽怪氣起來，今早掛著黑眼圈掐著他問有沒有碰到老闆，老闆看起來正不正常。

他很想回如果有看到老闆才不正常，大清早的那人會自己起床才有鬼，但還是唯唯諾諾的說沒碰到。副長大人嘖一聲放開他，提醒他準備準備，今天要跑線索。

所謂線索，是前兩天的搜查進度延伸的支線──攻擊者們遇見萬事屋老闆的上一個踏足地點。

電影院、飯館、健身房，乍看之下很雜亂，毫無關連性，但有兩組暴徒的共通點是同一間電影院，看的還是同一部片子，這就絕對有問題了。電影他們昨天去看過，內容沒問題，裡面出沒的人盤查之後也沒異狀，但他們肯定漏掉什麼關鍵。

偵查組有共識，策劃事件的人肯定已經不在現場了，只要有點腦子就不會。第四次突襲後，老闆就成為暫時副長，等於被無言宣告他處於武裝警察真選組的保護之下。還有事情繼續發生已經很有膽量，但不會在明知被盯上的情況下逗留在有問題的地點。

但施術者如何人不在場依然行使技倆，他們毫無頭緒。排除掉各種可能性與不可能性，詳細詢問施暴者的身心理狀態，請教各方各面的專家過後，遺留下來的解答唯有催眠。

列入考量的還有上回拜訪的前浪士所提供的證詞，兩造比對之下應該不同手法，分屬於後暗示。雖然那人告解時他不在場，但土方與專業人士討論很久，異常慎重的反覆推敲才斷定結果，他相信副長的決斷。

山崎吸溜一口送上來的茶碗蒸，手裡扒拉軟而薄的魚板，眼睛卻偷偷瞧著對面散發凌厲氣勢的土方。副長先生吃得比他還要不專心，一雙鋒利眸光恨不得在店裡所有人身上燒出洞來。坐附近的用餐民眾能換位置的都換了，被瞧得老大不開心的小混混原本想上前理論，看見土方腰間的刀後也畏縮退去。

副長呦，這樣一點都不像暗地搜查了啊，連店長都怕得只露出兩隻眼睛和光如明鏡的腦袋伏在桌下往這裡偷看了啊，我們根本就是根超巨大的打草驚蛇棍啊副長。山崎腹誹，卻什麼都不敢說，拿出剩餘的勇氣在桌邊螢幕點餐，他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土方沒理他，卻在螢幕發出聲音時回過頭。

「你剛剛打了響指？」

「不，副長，是點菜的提示音。」

土方狐疑望去，螢幕上正撥著感謝點餐的花俏動畫，並流淌出規律而輕柔的音樂。

如果不是為了搜查，這裡倒是不錯的地方。山崎嘆著氣，把攪爛的蛋吞下去。

對面的副長先生似乎終於打算要開始用餐，手快速滑過螢幕選定小菜，於是又響起彈指般的提示音與輕柔音樂。

若有所思的黑髮男子突然震了一下，又點了兩三樣餐點，一瞬也不瞬的看著螢幕。

「副長……」那樣吃不完吧，山崎想發出忠告，土方卻噓聲要他閉嘴。

直到動畫與聲音都停下，瞳裡精光閃爍的土方才緩緩開口。「山崎，你記得有關催眠方式，那些專家是怎麼說的？響指具有提醒和暗示性，所以……」

「適合作為催眠的開局。」山崎嘴巴張大了。

「進食時腦波常處於放鬆狀態，還真是選了個好地點啊。」土方冷笑。

真選組監察思緒也活絡起來，方才規律的音樂，店裡暈黃不扎眼的光線，都構築出環境的暗示。電影院也是同樣的道理，健身房，問題大概出在跑步機安裝的屏幕上。

「但光是這樣，也不可能……」

「不是毫無可能。還記得潛意識廣告嗎？」

「但這個不是被驗證沒有效嗎？」山崎覺得嘴巴闔不攏了。以很弱的強度與極短時間內在畫面插入標語，人眼無法意識到，但潛意識已讀到這些訊息，從而形成對心靈的控制──提出這個理論的市場研究人員聲稱這種方式可以提高銷量，但在後來卻承認實驗結果造假，實際上並看不出顯著效果。

「普通來說大概不會起效用，但他們瞄準的是那些毒蟲……根本已經處於類似催眠中的恍惚狀態，被暗示一下便引發激烈反應也是可以解釋的。」

這、確實有可能。關於心理層面人類還了解太少，況且意識本來就不是那麼安定的東西。

「我立刻去拷貝一份影像下來！」

「啊啊，麻煩你了。」

打蛇隨棍上，他們得到帶子後即刻動身，順便把電影和跑步機上的影片一併收回去檢視，但在途中接到電話，硬轉了個彎。

到達醫院的時候，兩個孩子趴在床沿睜著紅眼睛看他們。

望見床上那人的樣子，山崎倒抽一口氣的同時，他聽到副長飆罵出憤怒的低吼。

「這是……這到底怎麼回事！」

緊閉雙眼的萬事屋老闆，壟罩在衣物之下的軀體變成了半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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