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夜(六)、憂鬱藍色
柏瑜皺起柳眉,表情有些疑惑,但還是順從我的指示,傻裡傻氣的伸出拳頭。
「……」
沒有多餘的聲音,有的,只是一聲清脆如竹片反折成兩斷的小聲音。
因為,根本沒有多餘的破壞,那面牆依舊,柏瑜也依舊。
但是柏瑜的拳頭卻異常直接的貫穿了過去。
「怎麼回事?」柏瑜愣愣的對著自己的拳頭朝我發問,但伸出去的手卻一點都沒有收回來的意思。
『咕嚕』
肚子,倒是很不懂得隱藏
□ □ □
『啪茲……』木柴堆,在燃燒。
雖然不知道死屍是怎麼回事,不過他們怕火卻是事實,夜晚無光,那可不是一般二般的恐怖。
月光皎潔,灑落。
藍色的照耀,藍色的心情。
稱不上痛苦,但總歸,可以用憂鬱來貫串。
透過火光,在水裡面落單卻不在石縫裡頭的魚兒全都被我撈起,雖說全部,但我找了大半個鐘頭,就不過兩隻。
夠了,夠吃了。
一人一隻,配著月光,餓了幾天的我就覺得一條魚可以徹底填滿我的胃袋。
『啪茲……』
爆出火花,用枯枝落葉升起的火焰異常妖異,柏瑜的背影被拉的很長,看上去十分蒼老,但幸好她的影子旁邊還有我的影子,至少,不孤單。
至少,沒有形單影隻。
「……」我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把烤魚遞給了她,一樣不語,柏瑜雙手環著自己的膝蓋坐在地上,伸出手的那一刻,我發覺她的表情出現猶豫。
野味還無法讓她適應吧?或者說,這是她首次的經驗也不是沒有可能。
『啪茲……』
火光漸小,於是我又丟了一點枯枝進去,好讓火堆不要熄滅。
火堆旁的我倆,都不說話,就跟柏瑜早就褪去的黑色高跟鞋一般。
沉默、單調、索然無味。
魚很香,但是我吃不吃味道;刺很多,但是我全吞下肚。
胃在翻攪,但顯的十分無力。
累。
但不淚。
『咖擦。』
柏瑜吃到一半,就把烤魚插回火堆旁,並再次把身體縮成一團,雙手環抱住膝蓋的姿勢坐在火堆邊上。
不予理會。
我逕自的吃完了整條魚,留下的,僅僅是中間的脊椎和殘破不堪的魚頭──抓的時候捏扁的。
小時候……
小時候……
好像是阿伯,又好像是爺爺,反正是個男人帶我到水邊,告訴我一手放在魚的眼前讓牠逃,另一手就該放在牠的尾部,只要牠一看到前面的手,就會立刻害怕的轉頭向下,這時候早就準備在尾部的手,就可以從牠的鰓部捏住牠,讓牠渾身無力。
連童年記憶中的人都給忘了,我究竟記得什麼?
左手往口袋裡摸去,食指觸及菸盒,但又作罷。
畢竟這東西可以治療傷口……
那我穿上柏瑜的高跟鞋,是不是也可以變成鐵甲武士呢?不過我就是把手塞進那雙小小的鞋子裡恐怕都顯得有些擁擠。
柏瑜沒有改變姿勢,僅有的,就是把她一頭濕漉漉的長髮徹底攤在膝蓋上,頭,也就順理成章的埋住了頭。
她身上的我的T-恤也是剛剛才乾的,畢竟全身上下都是綠色黏液的我倆著實無法忍受。
趁著我去找木柴時,柏瑜就靠著月光,冒險在看不清底面的河裡淨身。
而我在生火的時候,卻發現那些綠色的黏稠物,只要一碰到火,就會立刻凝固,久了,還會炸裂開來,這也許就是死屍會爆炸的原因了吧?
「敖嗚……」這聲狼嗥,不恐怖、不嚇人。
很孤獨。
因為自始至終,都沒有另外一頭給予回應。
惟獨不變的,就是牠繼續單人演唱,沒有鋼琴伴奏,只有月與星辰給予聽不見的掌聲。
『啪擦……』
火,熄滅。
縮在一旁的柏瑜,早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穿著我的衣服,披著我們的月亮,橫身縮臥在一旁。
呼吸,式微。
裸著上身,我輕拍身後的雜草,爾後以手枕頭,看著星空,閉上眼。
……
……
猛地睜開眼。
「妳也,睡不著嗎?」
柏瑜雙手附在背後,我輕輕的莞爾。
而她卻先是一愣,接著才緩緩的說。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