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憑明修的本事怎麼可能打得過妖魔。」在我告訴小日事情的經過後,她嘀咕的唸著,一邊輕微拍打得水面,幾滴水噴到了我的臉頰上,我將它拭去。
我圍著浴巾坐立在超大浴池的另一端,這裡並不是什麼澡堂,而是我家的浴室,這是一個方形浴池,不算最豪華,但是容納四、五個人還不成問題,淨水設備使這個浴池不必時常換水也能保持乾淨,是新時代的科技產品,不過我不是賣浴缸的,其他功能就不多作介紹。
「怎麼有種哀傷的感覺呢……」我嘆嘆氣。從我們很小的時候開始,小小日就跟我一起洗澡洗到大,畢竟我們情同家人,並不覺得難為情,況且她的外型就只是外型,可以任由她的心情改變,甚至是性別也不成問題,但因為小日說她從前是個女生,所以現在也不會想去改變。趴在浴池邊緣的她此時此刻是及肩的短髮,她覺得長頭髮洗起來很麻煩,便會在洗澡時化為短髮,害我總懷疑她到底需不需要洗頭髮。
「這麼說來那孩子是好人嘍。」小日裏著加長浴巾在我身旁游來游去,將肩膀以上的部位浮出水面游著狗爬式。
「也許是吧。」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轉過身子趴在浴池邊緣,有點疲倦的發起呆。
「打起精神來吧!大姊說今晚有好料吃呦!」她游至我身旁倚靠著我撒嬌,就像平常變成貓的情況一樣。
「唉呀走開啦!」我唸。
「既然你沒精神的話,我變個小把戲給你看吧。」說著說著她將身子稍稍退離,順勢從背後拉著我的右手使我轉身,才繼續開口說。「看仔細嘍,我要表演變臉。」
「呀……」小日將左手掌擋在自己的臉前方,發出奇怪的配音,隨即像扯下面具一樣揮開手,附帶著「呼!」的音效。很顯然的表情並沒有變化,反而是頭髮變長了是怎樣!?
「為什麼改變的是頭髮長度啊!」我被她逗笑了,正無奈的吐槽著她。
「隔山打牛。」她道。
「打妳大頭啦。」我伸出食指往她眉心的方向一戳,她也跟著向後傾了身子。
很快地我們洗完了澡,小日先一步進到浴室專屬的乾溼分明更衣間裡頭,那是間有著衡溫木板地的大更衣間。直到她換好了衣物走出來,才對我招了招手,她將頭髮用毛巾裏得像印度人似的。在我也換好衣服後,便與在外頭等著我的小日一同回房間裡吹乾頭髮。
「明修、小日,吃晚餐嘍。」我吹頭髮的時候,老姊在外頭客廳喊道。小日等著我的吹風機,坐在床邊將身子搖搖晃晃的。由於女孩子得花較長的時間弄乾長髮,所以她總讓我先使用吹風機。
「吶換妳。」我對她遞了吹風機,她順手接過並弄下頭上的毛巾,洗得黑亮的長髮隨著溼潤所產生的重力紛紛下墜。
我倚在相臨床面,也就是剛才我所坐的椅子的背靠上,若有所思的靜靜望著小日,她正撩著長髮吹著。
「怎麼了明修?又無精打采了。」她停下來望向我,眼神裡充滿著溫柔,就像扶跌倒小孩的母親般。
「沒什麼,只是有點累呢。」我說,邊用手托著額頭與眉間。
「真的?」小日問。以著孩童那種確認性的語氣。
「嗯,應該不要緊吧。」我起身將椅子靠上。這是個比事實還要像事實的謊言,就像老媽在我小時候總是告訴我,首相葛藍.蘭斯多福這麼厲害的人,背後一定有著一位逼他吃青菜的偉大母親,所以要成為那樣的人就得乖乖把菜全吃了,直到我長大之後才知道,首相蘭斯多福的成長背景中根本沒有母親在……
換言之就是我現在糟透了,渾身的疲累不知打哪來的,頭更是痛得不得了,像是強森樂團在我的腦袋裡演唱。遠遠的聽令人為之振奮,然而當你處於音響設備下,卻是生不如死。
「吃飯的時候不要提及工作。」老姊在對我唸教。直到我回神注視到周遭時,已經到了吃飯時間,老姊的這句話灌入我的耳朵裡,搖醒了我失神的意識,她總說吃飯是休息的時間,因此不要在餐桌上談論嚴肅或職場的話題。
我半發愣的度過了一天。原因不明,我只知道與我的疲憊有很大的關係,至於疲憊是為什麼我也不清楚,難道是身體與妖魔的力量相互排斥所產生的不適現象嗎?有這個可能,至少這是我唯一想得到的。
飯後我回房裡,打開了書櫃旁的那道門,那裡頭是我閱讀於思考所使用的私人空間,有良好的隔音設備能阻擋噪音,是老爸替我準備的房間,因為他知道我思考時不喜歡受到打擾。當然他也細心地替這房間設置了生命感應裝置,換句話說就是使我不至於死在裡頭卻沒人發現。我進到房間裡,那有張白色平面的長桌,約有兩尺寬,邊緣設計成尖弧形,桌面上的最右方有個空心圓圖案,我在上頭按了一下,頓時桌面浮出許許多多文字,牆面也浮出了畫面。是的,這是一台高科技電腦,上頭的文字正是鍵盤,但顯然的沒有滑鼠,因為它以語音系統取代了滑鼠。
「替我開啟與琉璃的對談。」我說。語畢後,電腦浮現了對方那端的畫面,有個金色短髮,正趴在桌面睡覺的“男人”,琉璃無庸置疑的是個男人,因為他說假名才方便行動,至於女性名稱才更容易在網路裡得到協助。這真是人性的可悲弱點,被未知的真相所迷惑。
「起來了,敗類。」我加大音量喊道,對他而言所有的負面詞即是誇獎。「睡幾點的啊?」
「幹嘛?」他抽了抽身子,抬起壓紅的臉,戴上粗框眼鏡。
「等我一下,我洗把臉。」他正準備離身去洗臉。
「不是什麼不得了的大事情,我只是要你幫我查一樣東西而已。」我雙手扶著桌面說道。桌上的鍵盤目前處於“未解鎖”狀態,因此不會輸入到字母。
「自己GooGle啦。」他抱怨,但還是妥協了。「好啦你要知道些什麼。」
「預言家。」我唸道。經過我與小日的一番討論後,決定更進一步的去了解答案妖怪的情況,既然能知道未來的答案,就表示她有預言的能力,雖然還不確定她是敵是我,但有多一點情報的話,或多或少會有點幫助,不管最後我們是要拯救她、或是擊潰她。
「你指的是像霍斯金.爾頓那樣的謊言預言大師嗎?」他笑著說。就像謊言大師霍斯金的燦爛笑容。
「不,我要查的是這個職業,不是要查任何人。」我拉開座位坐了下來,並補充道。「你知道的,他對我而言就像位搞笑藝人,不是預言家。」
托著下巴在電腦前發呆了數分鐘,今天我沒有關上隔音室的門,隱約能望見小日窩在我的床舖睡覺,使我也開始有點睡意。
頓時琉璃的聲音透過牆面音響傳了出來。「預言本身是指對未來事物在發生之前的所提出的事前告知,當然,是透過非科學計算的方式提出預言,而執行這項職務的人便是預言師。預言方面呢,多半是提出負面性情報的警告宣言,讓當事人作好心理準備或加以解決問題的根源,幾乎在各個忠教的經典裡都能見到相關事蹟,古代更是被喻為神的代言人。然而,預言的真實性仍然是個謎,沒有人能加以證實它的存在,畢竟它屬於無形的存在,不過呢,卻有許多人利用預言來為非作歹,因為一百次的預言當中只要有一次偶然發生,便能產生彷彿神蹟降臨的假象。」
他歇了會,喝了口瓶裝飲料後便繼續說道。「事實上,藉由偽造預言來得到名利與錢財的人在現代來說少之又少,在古時後還可以藉著神之代言人的頭銜矇混過去,在現今可就沒這麼容易了,甚至有許多預言師因為總是帶來不幸的預告,讓自己身陷迫害。」
「還有什麼情報嗎?」我試圖再得知更多的資訊,因為剛才聽聞的多數都派不上用場。
「我看看……」他停滯了一段時間,大概是將畫面切換到資料庫。
「有了,關於預言的能力,曾有人說是透過靈魂來得知未來的事情……我換個清楚點的說法好了,就是讓自己的靈魂離開肉體,去得知未來的事物變化,也就是說是一第一人稱的形式來得知未來情況。」他說。
「第一人稱?你的意思是什麼。」我不解地問。
「簡單來說第一人稱的視角無法最直接地看到自己的情況,回歸起來就是,預言家無法預知自己的情況。先不管預言這件事是否屬實,但就這點來說是可信的,畢竟我們很少聽到預言家預言自己的未來吧,也許正是因為他們做不到也說不定。」琉璃說。
思考了片刻,難道答案妖怪之所以無法預言鯉魚妖之後的事,是因為我介入的是與她有關的事情嗎?還是說她的預言有時間或是範圍限制呢?不然是什麼原因讓她無法得知自己的父親已經死亡的事實?或者她其實知道一切,所以想利用我?
我腦中浮現無數的問題,就深度不談,光廣度就讓我無法掌握這件事的關鍵點。
「小日。」我踏出離開隔音室的步伐往床面走去。「我決定再去找一次答案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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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遊客少的日子,遊樂園裡頭清閒了不少,大概是那種彷彿要倒閉一樣的清閒。偶爾環境管理員出來掃掃地,但過了不久仍然恢復成一片髒亂,人總是改不了亂丟東西的壞習慣,而最神奇的事情就是最髒亂且滿地垃圾的地方,通常就是垃圾桶旁邊,時常讓我思考著,既然目標就在眼前,那稍微努力一下也好吧?
今天是遊客少的日子,遊樂園裡頭清閒了不少,大概是那種彷彿要倒閉一樣的清閒。偶爾環境管理員出來掃掃地,但過了不久仍然恢復成一片髒亂,人總是改不了亂丟東西的壞習慣,而最神奇的事情就是最髒亂且滿地垃圾的地方,通常就是垃圾桶旁邊,時常讓我思考著,既然目標就在眼前,那稍微努力一下也好吧?
「特地過來找我有什麼事嗎。」我們一到,翠絲小鬼頭早已坐在花圃邊的鐵製雙人長椅上,交叉著腳坐著,將右手倚在一邊的扶手並托著下巴,用那仇視敵人般的眼神,一點笑容都沒有的唸道。氣氛上貌似特意過來等待我們,但又好像只是巧合。
還來不及開口,她比我先一步地講道,順勢起身離開。「到裡頭去談吧,我可不習慣在大庭廣眾之下談話,況且現在是白天……」
「知道了知道了……」我打斷小鬼的話,她也回瞪了我一眼,然後轉過身。
我們穿過上次那條不顯眼的步道,這回兩旁的木牆多了貝殼掛燈,看樣子那傢伙的日子無聊到需要在這種地方下點巧思?
小鬼坐到上回的座位,對空無一人的地方比著手勢。「羅娜、諾忒,替他們準備兩張椅子。」隨即她的侍者又不知從哪冒了出來,給了我們一人一張椅子。很顯然那位女子叫作羅娜,至於諾忒指的則是戴白色粗框眼鏡、有著黑短髮的男人。
「上次的舉止失禮的地方請兩位見諒了。」那位叫作羅娜的女子說著,然後對我們鞠了鞠躬,另一位男子也跟著行禮之後,便一同離去。
我緩緩坐下,一邊道著。「小鬼,開始之前先跟妳玩個小遊戲。」
「隨你便,反正我的時間多到沒地方浪費。」翠絲攤著雙手回答。看樣子她的生活確實很無趣,也許就像撕日曆紙一樣單調乏味。
「那麼,妳猜猜看硬幣是正面還反面吧!」我對她示意,要她往小日的方向看。
接著坐在位置上的小日伸手擲了硬幣,並用左手快速地將硬幣蓋在右手背上。「猜猜硬幣是哪一面吧!」
「是正面。」小鬼雙手按著膝,微微露出不耐煩的慵懶表情回答。
小日掀開蓋住硬幣的左手,那枚亮晶晶的硬幣朝上的果真是正面沒錯。「被妳答對嘍,那我們再玩一次吧?」
翠絲「嗯」了聲,並非呈現出開心的語氣,反倒是不怎麼有活力的樣子。
隨即小日又擲了一次硬幣,用跟剛才一樣的動作,快速地將硬幣蓋了起來,並對翠絲小鬼問。「那這次是哪一面呢?」
「還是正面。」翠絲小鬼說。
「又被妳答對了吶。」小日微微笑,掀開了蓋著的手。
並突然地對她問了另一個問題。「那麼我要第幾次才會出現反面呢?」
「哼!耍這種無聊的把戲,兩面都是正面的硬幣擲多少次都不會有反面的。」她說著。
「想不到這麼快被妳給視破了,呵呵。」小日喃喃道,並拾起右手的硬幣亮在那小鬼面前,想不到是硬幣的反面。
「怎麼可能!?妳應該沒有擲出任何反面的啊?我的能力怎麼可能會失效呢?」見狀小鬼驚訝地唸。
我嘆了口氣後,默默的望向那傢伙。「看樣子妳被自己的能力誤導了。」
「你的意思是什麼?」她問。我感覺得出她像等待成績公佈的考生般慌張。
「哦?為什麼要問我呢,“答案”妖怪。」我笑著吐槽她。
「嘖嗯……」此時她怯怯地退了身子,讓背部與椅背的空間拉近了些,我看得出她正因為我的話而感到不安,即使那只是非常細微的反應,在我眼裡也像是籃球大小的蒼蠅。
「妳根本不是什麼事都知道吧?妳的能力顯然只是窺視別人的記憶,而那段記憶可以是過去或未來,上回妳對小日的身分彷彿瞭若指掌,其實只是單純地從她與我過去的記憶去尋找答案;至於妳對於她心中的想法,其實一點都不清楚,當時妳之所以會知道她有攻擊妳的意願,僅僅是從她未來的記憶去得知的,因為未來的她攻擊了妳,而妳只是運用妳的能力去得知實情並進一步去改變她攻擊妳的事實,也就是改變本來應該發生的未來;關於預告我們面對的敵人能力是什麼這點,也只是從我們未來記憶裡的對戰來得知情形。然而,妳的能力有項缺點,就是妳不能帶有情緒或過多的思考,不然會無法順利得到妳要的答案;另一項缺點就是,妳無法掌握我們心裡的想法,不管過去或未來的記憶,妳都只能以旁觀者的角度去得知我們發生的事情。」我試探性的說。當然,我並沒有露出試探般的語氣。
「為什麼你會知道這些事……」她愣愣的問我。
「每次妳作出預告的前一刻,會不自覺的呈顯出放空狀態。那天妳咬在口中的棒棒糖讓我注意到了這點,因為每當妳要說出任何答案前,都會有片刻是停下嚼動糖果碎塊的舉動,眼神也突然變得呆滯。」我回答。
「那可以證明什麼,也可能是我正在取得我要的答案啊?」翠絲用著不服輸的神情望著我。
聞言我反而笑了出來。「呵呵,妳又露出破綻嘍,驚訝的情緒等同是在告訴我,妳先前並不知道我會說出什麼話?也或者是在證實妳有過多情緒時無法準確地得知答案這點?」
翠絲低著頭,不敢與我四眼對望,像在逃避著我口中的話。
「傻瓜,妳該不會是在擔心說了實情之後,我們就不會幫妳了吧?」我起身離開椅子並走向翠絲,溫柔地對她唸道。
「真正讓我明白妳的能力的,其實是妳提及妳父親的時候。」我深呼吸了一口氣。「因為既然身為答案妖怪,想必會得知非常多自己無法接受的事實吧,但妳卻在提及父親時顯現出了難過的反應,這代表的就只有兩件事,一個是妳無法得到關於自己的答案、一個是妳無法得知自己在未來的記憶,不然妳應該早就因為呈受不住太多事實而崩潰,也不會特意要我們去幫助妳的父親。」我沒有將話直說,但我的意思是她的父親已經過世了,如果她知道這點的話,就不會要我們去幫她的父親了。
但她察覺了我的話中話。「父親……我的父親怎麼了!?」
「很遺憾的……他已經過世了。」我低頭凝視著她,語氣平和的說著。而她也正盯著我瞧。
當我道出這段話時,翠絲像崩潰一樣地大哭,於是我向她遞了條乾淨的手帕,她接過去後,一面擦著眼淚一面哭泣,絲毫停不下不斷冒出的淚水與哽咽的聲嗓。「父親是我活在世上唯一的支持……」
「嗯……」我靜靜地站在她身旁,也不方便多說什麼話,只能靜靜地待她哭泣。
這孩子哭泣的這一段時間,彷彿有幾天那麼久,也如同幾秒鐘那麼短。她的模樣讓我想起了小時候大狗的去世,那時我哭得比她還難看。很多時候現實是令人難以接受的,可是,只要熬過了,人就能變得更堅強。
「明修。」過了許久,翠絲用著有點哽咽的聲音抬頭望向我,直呼我的名字這點使我有些驚訝。「為什麼小日擲硬幣的未來沒有出現硬幣反面的記憶呢,如果是正常硬幣應該不可能會只有正面才對……」
這時小日也剛好走到了我身旁,笑著答道。「因為那是我刻意讓硬幣朝著正面的啊。」
「當硬幣要落在手背上時,我將右手刻意地下移了一些,使硬幣再度翻了一圈才落至手背上,這麼一來不就能隨心所欲地控制正反面了嗎?」她在翠絲的面前擲了銅板,重新表演了一次。「正常人是不會察覺的,眼睛也跟不上硬幣翻轉的速度。」
擲硬幣是我告訴小日的計劃。來見翠絲之前,我要她伸出手,隨後我把硬幣交到她手中,並連著她的手掌握緊,對她說『這是魔術用的硬幣,兩面都是正面,妳能觸摸那枚硬幣的紋路看看』。以我和小日長年的默契下來,每當我有奇怪的舉動時,她就知道我有其他用意,告訴她那些話是為了讓她知道,待會要擲出正面,而那並不是一枚兩面都相同的硬幣。至於她能不能理解就只能靠運氣了。
如果那孩子能夠察看我們內心的話,必然會知道我的計劃,可是她卻沒有,這證明了她看不見我們心中的想法,所以她先前得知小日的內心這點,並非是藉由觀看她的內心來得知,而是運用其他方式,於是我猜測了是與未來有關。那麼她為什麼不直接查看我的記憶來得知父親的情況呢?又為何不查看我的未來記憶來得知我的計劃呢?也許她早就知道一切了,我是這麼想的,畢竟這項計劃還有許多不周全的地方。
至少,並不是為了揭發那孩子的能力才這麼做,而是為了讓她親口說出實情。
後來她將經過娓娓道來地告訴我們。
六年前,翠絲的父親莫名地患了一場重病,前前後後來了眾多醫生,卻沒有人查得出他的病情,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父親越來越虛弱,碰巧翠絲得知了一個方法能拯救她的父親,於是她便自告奮勇地去做了那件事……也就是成為答案妖怪。想不到在變成答案妖怪之後,卻再也離不開這個地方,使她無法去拯救自己的父親,加上她只能查看他人記憶,但這對於無法得知的答案是沒有幫助的,因為沒有人知道的答案自然而然不會有相關的記憶產生。
她就這樣一直的等待機會到來,雖然她自己也不曉得在等待的是什麼。直至遇上我們的那天,雖然是偶然,但讓她發現了世界上有所謂的驅魔師,或許能幫助她的父親,因此才做出如此拐彎抹角的事,欺騙我們說她能知道所有的答案,藉此要與我們合作。
「吶翠絲。」我搜著外套左側的口袋,略微地低下頭望著她。
她不發一語,只是悄悄地回瞧著我。
「這個給妳吧!」我向她遞出了一張我當時撿到的紙條,這正是翠絲與她父親的合照。「妳的父親說,要妳好好地活下去,不管妳今後遇上了什麼麻煩,都要勇敢地去面對。」
聞言她擦擦眼淚,總算露出了笑容,並接過我手中的照片看著。「少來,他根本沒有說這麼多話。」
我笑了笑地搔搔臉頰。「被妳發現了……」
然後雙手插著口袋走向一旁,隨口問著。「妳知道為什麼預言這種東西,只能看得見別人的未來嗎?」
小鬼搖搖頭。
「因為預言就跟驅魔的能力一樣,是用來幫助別人的啊!」我開玩笑的說。但或許有這樣的可能吧我想。
她靜靜地看著我。
說完我走回翠絲身邊,拉起她的手,並解放了自己的能力。
眼神也在此刻變得嚴肅許多。「靜靜的別動喔,我們要幫妳移除身上的東西。」我唸。
每一項能力在得到之後,都會慢慢地告知我它的使用方法,然而關於鯉魚妖的能力,我發現了另外一個特性,就是“排除不屬於自身的事物”,意思是說如果這孩子是被某種能量或事物給束縛住,那麼這個能力或許能排除掉那些東西。我透過緊牽的手,將自己的能力傳到了翠絲身上,隨即開始有帶狀物體浮出她的身體,我仔細一看,原來是一條條的鐵製鎖鍊,緊緊地栓住她的身體,並連接到了地面。
「小日,切斷這些東西吧!」我回頭對著她說道。
她點了點頭後,將右手化作了鬼爪往鍊條狠狠一劈,劈開了一條又一條的鐵鍊,掉落地面的鎖鍊像灰燼般散去,而這個空間也開始變得不穩定,於是我拉著翠絲,和小日三個人快步離開了這個空間。在我們離開後不久,入口開始壓縮扭曲,然後消失,化作了原本的木牆。
「作戰嘍,小日。」我鬆開小鬼頭的左手,踏穩了步伐。
「嗯。」她露出自信笑容地答了我一聲。
「作戰?什麼作戰?」翠絲像受寒似的將手相交在胸前,掛上疑惑的神情看著我們。「不是結束了嗎?」
「確實是結束了,拯救妳的部分。」我握緊拳頭。這傢伙欺負小鬼頭夠久了,是時候痛扁牠一頓了。「接下來則是找玩弄妳命運的傢伙算帳的時間。」
「咦?那敵人在哪裡?」她並立在我身旁納悶的問著,雙眼瞪大得跟乒乓球一樣。
「這整個遊樂園就是敵人的身體。」我一面說著一面持續釋放著能量,藍色的水波花紋在地面擴張,變得越來越廣,布滿了周圍的地表,但仍然持續在蔓延。
完全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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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予人們實現夢想的機會,卻換來了終生無法離開這個地方的代價,而這裡正是怪物的本體,牠藉由吸收大量人們的生命力,來維持自己的運作,不斷重覆這樣的行為,讓受害的人越來越多。先前我注意到了這點,為什麼每次我到這個地方來的時候,都會見到一模一樣的遊客呢?我相信不是巧合,因此我產生了這樣一個想法,『也許這個個遊樂園本身就是個問題也說不定』。
給予人們實現夢想的機會,卻換來了終生無法離開這個地方的代價,而這裡正是怪物的本體,牠藉由吸收大量人們的生命力,來維持自己的運作,不斷重覆這樣的行為,讓受害的人越來越多。先前我注意到了這點,為什麼每次我到這個地方來的時候,都會見到一模一樣的遊客呢?我相信不是巧合,因此我產生了這樣一個想法,『也許這個個遊樂園本身就是個問題也說不定』。
但其餘的人們都失去了意識,只是像空殼一般地行動,不曉得什麼原因讓翠絲維持住意識,也許是她的強烈生存意志。
「怎麼回事!?」翠絲不知所以然的問著我。「你們在做些什麼?」
我運用替翠絲排除束縛的能力,反過來讓這塊土地與被吸食生命力的人們,能呈現出那隱藏且看不見的束縛,如此一來就能將那些東西給斬斷,這種龐然大物照理說會有幾個吸收能量的地方,所有的鍊條會往那個方向而去。吸收能量來供應自己生命力的開口,相對的會成為殺死自己的致命傷。
「小日,趁著這段時間把輸送能量的開口毀掉,本體只要斷絕了生命能量的來源,必定會現出原型來尋找新的能量!」我站穩馬步,這股力量使我無法直立站穩,我試著去調整自己的呼吸,用意志力忍著龐大能量帶來的不適。完全解放能量能帶來瞬間的強大力量,缺點是無論結果如何,我身上的所有能量都會在徹底釋放後消逝,所以這是我用來對抗我們所不能抗衡的強大的敵人時,所使用的手段。
另一項缺點就是只能維持十分鐘左右,時間一到會自動解除,而我也會陷入短暫昏迷。
換言之就是失敗了就是死路一條。
「明修,太危險了,這樣你……」小鬼縮著身軀,一副不安的模樣看著我,但話說一半,她忽然起了寒顫地回過頭。
那四個之前服侍她的隨從不知何時冒了出來,正慢步走向她身旁。最靠近翠絲的是那名叫作羅娜的女子,她正以著極度不悅的斜眼瞪著翠絲。轉眼間羅娜由左手的長衣袖裡滑出一把短刀,並以著右手抓過刀柄,逆向持刀地往翠絲揮去,翠絲一個後仰摔跌至了地面,才僥倖躲開攻擊,但羅娜快速地往她揮了第二刀。
鮮血灑滿了地面,也淋到了翠絲那本來就紅通通的連身裝。
「明修……」翠絲坐臥在地,發愣似地呼著我。
我解除了能力,只為了救她一命。我以著自己的手臂抵下了羅娜的刀,血像流水那樣,不停地從我的手臂上濺下。手會不會斷這點,我想都沒想過,而解除能力之後的下場如何,我更是沒有去想。沒錯,我想救更多人,所以我不能為了救翠絲而停止自己的能力,但如果連眼前的人都救不了,又能救誰呢。只可惜,最糟的情形可能是誰也救不了,因為小日不在身邊,我就成了沒有戰力的廢人,連與敵人同歸於盡的能力都沒有……
可是我知道自己很貪心,貪心到任何人都想去救……
「給我讓開!」羅娜那冷酷的語調輕喊,使勁抽出了砍在我手臂上的刀,狠狠地往我的胸口戳來。
但我知道自己不能死在這裡,反射性地用另一支手抵下刀,刀就這麼刺穿了我另一支手臂前端。後頭的三個人,也在此時亮出了武器朝這個方向走來,墨鏡金髮的羅德與黑髮戴粗框眼鏡的諾忒各持著長武士刀,另一名我不知道名稱的馬尾男則雙手持劍,三個人就這樣步步逼近。
「少來礙事!」我不悅的將頭往羅娜的臉撞去,在她受創往後傾時,順勢將左手以手刀形式往她右手的關節內側一敲,使她的手一個無力,便將她握持刀的手弄掉,緊接著我咬著牙拔出刺入右手的短刀,雖然這樣可能會失血過多甚至感染,但情況危及,只要不會馬上死亡的舉動,對我來說都是讓自己生存的法則。很慶幸自己的兩支手都還能用,我以著雙手持刀,往羅娜的腹部擊去。
「不要啊……!明修!」雖然羅娜攻擊我,而我正為了保護翠絲而戰,但在先前羅娜依舊是對她有恩,使得翠絲在這時候陷入兩難,我聽得出她的叫喊聲附帶著猶慮,似乎是不希望我殺了羅娜,卻又不想見到我死。
我收回刀之後羅娜跟著倒下,地面的血泊變得更多,但卻是從我的雙手落墜的血。剛才我僅是以刀柄重擊羅娜,並沒有刺傷她,所以她只是昏過去了而已。
「放心吧翠絲。」我想露出笑容,臉頰卻絲毫使不上力,完全釋放能力的疲憊加上受重傷的雙手,光要在這種情況維持意識就夠吃力了。我鬆開了左手,將右手持著刀垂下。「驅魔師的雙手不是用來殺人的……」
「明修……」她擔憂的望著我,雙腿不自覺一個發軟,接著跪坐而下。
「是妳告訴了我,每個人都有自己活著的目的。」我說。此時此刻我能感受到的似乎只有水流經雙手,但雙手就像癱麻掉了一樣,一點感覺都沒有。「妳的父親已經過世了,如果我為了救妳……又去剝奪妳僅剩的存在意義,那麼拯救了妳的性命又有什麼用呢。」
我所指的即是羅娜他們,或許對翠絲來說他們正是額外的家人。
「嗚…呼……」聞言,翠絲摀著自己的口鼻,眼睛紅得像新鮮蘋果,淚水像開關壞掉的水龍頭,哭嚎聲令人為之痛心。
一不留神,另外三人已有兩位來到了我的面前,將刀往我身上砍下來。
頓時「鏗」了一聲。
兩支手由我的肩後伸了出來替我擋下了刀,是鋒利的鬼爪,雙爪將刀子一握,兩把堅硬的刀就這麼被握碎了,鬼爪的主人,也就是小日,一個閃身繞到我面前,用雙爪握拳往那兩名侍者一揍,他們立即狠摔出去。
小日回過頭來看著我,露出喜悅的模樣。「拐彎抹角的行事很有你的風格。」
「咦?」翠絲止住淚水,不解的凝視著我們。
「真是太遺憾了,這麼好用的能力要在這裡與它道別了。」我抬起了自己的左手瞧著,上頭所有的血與傷口都瞬間癒合……不,並不是癒合,而是消失!
地上的血像迅速蒸發般接連地失去了蹤影,連同我所有受傷的傷口一起不見,我破爛的衣物恢復整齊。小日並不是突然冒出來的,而是打從一開始就沒有離開。沒錯,這就是“偽造現實的半實物幻覺”,只呈現部分真相與幻覺,對於高等妖魔是無法輕易用幻覺騙倒牠們的,所以我將部分幻覺呈現在周遭,這麼一來他們察覺到了我的氣息,卻反而被自己的強烈察覺力給誤導。我的氣息沒有離開,便誤以為自己的眼睛見到的是真實的我。受傷的幻覺、我解放能力的幻覺,這些通通是假象,而之所以牠們察覺不到小日,是因為她隱藏氣息的能力太過高段,很少有敵人能直接視破。
在替翠絲解除了束縛的同時,應該說更之前,也就是我今天一見到他們的時候,我就開始對小日以外的所有人施行幻覺,只是當時所產生的幻覺是與實況一模一樣的情形,一直到了我們踏出翠絲的空間,才改變了事實。究竟為什麼我清楚知道他們會攻擊我們呢?老實說我並不曉得,只不過……
我打從一開始就不相信他們了。
因為這是驅魔師的原則,在完全解除對方與妖魔連繫前的真相,都並非會是真相,也許妖魔正操控著對方,也許那是妖魔的欺騙,所以他們的善惡不能完全相信,他們的意識也未必是自我意識。
翠絲被羅娜攻擊的那一瞬間,我從翠絲背後拖了她使她摔跤。接著繞到前方用雙手接住她的手腕與刀柄的位置,幻覺讓她以為自己的刀是因為砍中我才卡住,在她用力抽出刀之後,我迅速繞至她背後,抓住她刺向前的手使之偏移,幻覺也確實地讓她以為是我用手擋下的,最後,只要輕鬆搶下她的刀並擊暈她就行了。打暈別人是驅魔師的訓練過程裡,很關鍵性的一項能力,理由就是……這是為了掩人耳目的必要手段。
解除幻覺後,最後一位馬尾男子持雙刀往小日奔來,使出一記交叉砍擊,但小日一點都不感到壓迫,只是從容地將兩手往外揮,擊飛了男子的雙劍,兩把劍就這樣在空中旋了數圈後紛紛落地,接著她將身子一低……
再快速直起用頭頂朝敵人下巴一撞,高喊著。「明修頭鎚!」
「別丟臉了啊喂!」我伸出手要制止。
「呵呵……」
在小日擊倒最後一位侍從後,突然傳起了笑聲,我回望,發覺翠絲笑了出來,很開心地笑了出來,有別於以往悶悶不樂的僵硬面容,意外地像個天真的孩童笑容。
「太厲害了……這就是驅魔師的能力嗎,我還以為驅魔師的頭腦都是棒棒糖那樣一觸及碎,呵呵……」翠絲喃喃自語。
『如果我說了,你會願意救我嗎……』
『如果某日你見到了我的女兒……請妳帶給她未來……』
對不起啊翠絲的老爸。
一不小心就連笑容一併帶給她了。
我也帶著微笑看了她一眼,然後像先前的幻覺一樣地釋放自己所有力量,來結束這場持續了五年並且連累許多人的鬧劇。
直到小日將吸取人們生命的鎖鍊通通斬斷後,我也解除了能力。至於這隻巨大怪物,失去了能量就無法在困住人們,即使我們不理會牠,牠也會在不久之後自滅的。
雖然有種感覺,但這隻怪物似乎不是妖魔,而是有人製造的龐大結界能量。我也不明白,只是今天我已沒有餘力去管這些了,我使用了那麼久的能力加上最後的完全釋放,意志力差不多也要到達極限了。
「剩下就交給妳嘍小日。」講完我便向前傾倒的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