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 - 望 | Penana

「那虛渺的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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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坐在簡月家門前，提著那盞燈，如今它幾乎燃燒殆盡。

「剛好有蠟燭，我們來許願吧。」馮光把提燈舉到簡月臉前，簡月將視線凝聚提燈，在那五角狀的玻璃，細細觀察馮光的模樣，

「許願？」簡月有些不解，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有三個願望，我想將其中之一贈予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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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早點告訴我，我就能為你做些什麼了。」簡月輕輕一笑，

「那麼你的願望是什麼呢？」簡月托著腮，將臉湊近馮光，

「我想好好把人生過好。」

「另外一個呢？」

「那是秘密。」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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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妳想許什麼願？」

「我突然好怕許完願時它會熄滅。」簡月沒來由的說道，

「不就是一般程序？」馮光問，

「突然感覺，吹熄蠟燭的儀式，就好像在吹滅心願一般。」簡月說，

「那妳對著我許願吧。」馮光笑了笑，

「我應該在妳的願望達成之前，都不會熄滅。」簡月聽他的話覺得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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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簡月閉上了眼，馮光還注視著她的臉龐，

忽然，閃爍的燭光好像燒到了底部積累的蠟油，如迴光返照般短暫復燃。

剪影融在暈黃的火光之中，簡月吻上馮光濕額熱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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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我擅自搶走你的告白。」

「那可真是最好的生日禮物了。」

剪月，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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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於是一起生活，他說，要一起變得美好。他們變得幸福，而她悄然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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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月。」他輕聲喚起她的名字，像是要安撫強褓的嬰兒入睡，

「嗯？」簡月回應。她的笑意有胭脂的嫣紅潤澤，清透她的臉頰，一顰一笑的美好收入馮光眼底，他情不自禁勾起她的手，親吻她的指尖，

「沒事，我想妳了。」他依偎她的手臂，感受她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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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依然各自在自己的生活裡奔走，偶爾見面，然後彼此分享生活，「有你真好。」簡月說，她終於又能繼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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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有了我的妳，現在很幸福嗎？」馮光問，他的態度有些微妙，

「當然。」

她的生活一貫如此的啊，作為一個人，必須「完整」的活著，如今她能寄託在一個人之下，而有人愛著她不整的心靈緩緩療傷，這是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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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光，我是因為你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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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馮光一如既往的與她相擁、相吻，然後沉默離去，簡月凝視他月下的形影熠熠生輝，然後入睡，得以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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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終有些東西會銘刻心底很久很久，揮之不去，而嘈雜不堪，

她未曾細細品嚐痛楚，深刻舔舐猩紅的血液、窒息在消散不去的記憶；未曾懂得愛是什麼，或許跟著一個人的腳步就那樣走著；或許為一抹笑意沉浸然後永留心底；或許被照耀而得以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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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光又來見她，他帶來一束藍紫色的花，

「那個是？」簡月湊近他手中的花嗅了嗅，清新的香氣飄入鼻中，像是起舞般纏綿她的神經，她微微上揚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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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頭翁，感覺這個很適合送給妳。」馮光細心地解開花束上麻繩綁成的蝴蝶結，然後攤開包裝紙，輕輕拉平褶皺，

「像我？」簡月問，

「不是，像我對妳的心意。」

「那是什麼意思？」簡月感到不解，

「⋯⋯」馮光沒有回應，只是將花枝一個個修剪後插入簡月桌上的玻璃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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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插花？」簡月驚奇地看著馮光精巧的動作，每一步都美如畫，

「嗯，亂找工作那會兒，學了一堆奇怪的技能。」在他忙碌的指尖下，完成一盆紫色的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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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月，妳愛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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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明白馮光為何如此詢問，反正在那之後他也沒再提起那樣的問題，

馮光叮囑她要記得為罐子補水，夏天很熱，水分容易蒸發，而後他與她道了晚安，獨自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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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簡月做了一個夢，她夢見那人———予她傷痛，又擅自離開、她曾深深愛過的那個男人，

「妳知道嗎？像妳這樣殘缺的人，所有人都會短暫的愛過，然後，離開妳⋯⋯離開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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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然驚醒，卻見那人的柔情在悸動盛開，心臟為之猛烈顫抖，她以為死了心、凍結了情就能把他狠狠忘記，

她不懂愛不懂傷，只能切割腐爛的心臟、斬斷藕斷絲連的思念，不斷遺失、再遺失，似乎那樣，就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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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明白，為何將傷口縫合了也留下傷疤，她竟依舊會想念那人，像是清晰步入夢裡的腳印，迴盪不明。

得把他忘記。有人說，遺忘是逃避，當憶起不再銘心，才是放下；她要逃，逃得越遠越好，寧願蹂躪愛意於心底，沉默割捨而淋漓，她不願呢喃汪洋如鯨尋求孤寂，她一定要幸福，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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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月撥通馮光的電話，急切想填補傷痛，馮光於是披星戴月匆匆奔向她。

「簡月。」她聽見他的嗓音，低沉卻輕柔遺漏在她擱淺的岸，

她哭了，她蒼然淚染面龐，而不明其因。他逕自走來，只是把她擁入懷裡：而她如月拂雲，那些清透，絲毫不足以概括一片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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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見她眼底深紅的慾，他不清楚那是什麼，只是那鮮明的張牙舞爪，浮躁的拉扯他；她的眼神牽引著他，他卻看見那深處的嫣然，終點是——深沼。

他心裡一怔，禁不住退了幾步。她的樣子，令人懼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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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簡月緩慢整理緒亂的氣息，

她不夠「完整」。要是足夠「完整」，是不是就能好好被愛著？那如今已經試圖縫補了新的光，為何她重蹈覆轍，偏想走痛苦的路，尋覓他的氣息，活在他的影子裡。

那是，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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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月看見馮光的神色隱約皺眉，他的腳步後退，似乎在努力保持鎮定，

「馮光，我缺在哪裡？」簡月的手微微顫抖，她望向鏡中的自己支離破碎，頓時間，他與她似有銀河的距離，在那散沙的星影，有幾萬光年的寂寥，

「我說，總有人為妳的傷痛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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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不會離開我。」簡月的眼瞳迫切的有雨季的風景，

「至少在我愛妳的時候，都在這裡。」馮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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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月，那些妳的不安和妳自認的殘破，我都好好的承諾過了，請妳，也對我笑笑好嗎？」

馮光垂下眼簾，他看著簡月的樣子，如初見時那般脆弱、不堪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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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簡月，妳不能因我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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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不是撐了傘，就會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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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樣淋不到雨。」

「那不是幸福啊！我想要妳⋯⋯活在晴天裡。簡月，妳並不愛我，只是錯把救贖，當成了愛啊。」馮光撇開頭，不敢直視簡月崩塌的眼睛，

「我愛你⋯⋯我肯定愛你的。」簡月說，但她腦中混沌不清，

「可妳現在在思念誰？」馮光問，馮光清楚不過，簡月只不過拼命完整自己，而試圖攀附於他，渴求吸取他的養分幸福，是的，那不是愛，他不要簡月以這樣的方式得到空殼般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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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清楚，不清楚眼前的鋒芒算不算愛，不清楚鐫刻的身影是不是愛，

可她好害怕獨自一人，會不會被無止盡的缺口吞噬，她該去哪裡尋找感情的解答，該用什麼詮釋她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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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沒關係，他仍願做她的「救贖」。他看向桌上的紫花，

「我會等妳，就停駐在這裡。」

「請妳為自己幸福好嗎？而我如月亦如星，即是不整，也為妳照亮。」

「要是我不會回來了你怎麼辦？」簡月望向鏡中，支離的心臟，沒有終點。

「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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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他們要離別，約定，下次見面，都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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