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異世界 - 03-2

所為雅蘭，其實只是一個位於被稱為赫茲的大陸的其中一個大國。大陸被三個超大型國家所環繞著。從納夫亞的口中得知，早年一場大型戰爭把這個土地上的一切都破壞了。結束後，三國互相牽制，而國家之間就算領地疊在一起，卻都無人挑起斗爭。就這樣過了百年，如今的戰場，已經變成了我腳下綠意盎然的草地，巨木更是如同鐵壁一般豎立在周邊。

「是說，這森林是哪個國家擁有的啊？」

而她只是默默地說：

「這裏不屬於任何人。」

這片座落於大陸中心的森林，被三國包圍，卻無人為主，想必是因為……

「因為戰爭嗎……」

走着走着，樹木的數量少了很多，這也表示我們離目的地不遠了。一路上的我們並沒有太多的對話，然而「戰爭」的話題似乎令她特別有反應。

「主要是三個國家太近了。如果對單一國家發動戰爭，另一個國家也不會甚麼也不做。以至於打仗的地點從來不曾變過，而神奇的是，不久後它又會重新恢復生機。因此百年前的戰爭平定後，再也沒有國家想要這像是詛咒的領土。」

嗯……這的確是蠻有趣的歷史。三個國家對一草原圍成一個圈，這怎麼想怎麼搞笑。

「我們到了。」

伴隨納夫亞的聲音，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望無際的平原，不，那是地球上無法被看見的場景。我走出去，不知名的飛蟲因為我的步伐而在雜草中四處亂竄，從前方吹來的清風猶似夏日般溫柔，身體像是被告知能在這裡睡上一覺似，彷佛像被甚麼東西掏空。

「喂。沒事吧？」

「嗯？啊，沒。沒事。」

我好像有點明白為甚麼有些人那麼響往異世界了。如果把地球的時間倒轉一萬年，我能否看到這樣的光景呢?我又是否會對「那個」感到……

一個人從平原上走了過來。身上穿着像是比較花俏的西裝。如果不是因為他的髮色是亮紅色的，我是真看不出來他是住在異世界中的人。

「讓你們久等了。」

男子的聲線十分低沉，而有種莫明的壓破感。他盯着我看了一下，但過不久視線卻望向了草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帶(這世界還有領帶的嗎？)，之後又重新看向我們，而神情似乎沒有剛才的嚴肅。

「容我介紹一下自己，我的名字是里特，是魔法學院的領道人。」

魔法學院？越來越有異世界的味道了。

「是嗎……絕對理性嗎。」

「不如說，他是太過清楚，感性的缺點了。」

「你是說，將感情，全部隱藏起來嗎？」

「大概吧，不過，胡思亂想也不是辦法，重點在於……」

「我有沒有用。」

「你……該不會又在想那些吧。」

「我不是說了嗎？用作一場戲。逢場作戲般的。」

「……」

「放心吧，現在還不到死的時候。」

「逢場作戲，放心吧。」

人是做不到絕對的理性的。就算拼死地追逐。也不過是又一場的夸父追日罷了。所謂的理性，也是建基於感性；建基於人性的觀察；建基於人類的邏輯性。所以那幫人才理解不了，所有的，淨是無意義的這一事實。法律，傷害，復仇，正義。

隱藏自己的感情？別鬧了。

「讓我猜一下，里特是化名嗎？」

「為什麼這麼覺得？」

「總感覺不像是地球人的名字。」

「也是，里特這個名，是我來到這裡才改的。」

「原來如此，這麼說來，雖然，這裏語言和我的母語是同一種，但，總不可能你也是如此吧？」

「應該吧，我不是甚麼專家，所以也不懂這些，但，就從結果上來說，我們沒有語言不通的問題。那就已經不錯了。」

「你還真是『結果論』啊。」

「喂......放尊重一點。」

「納夫亞。」

他輕微地抬起右手，一聲命令，納夫納便立刻退後，單膝跪下，將整個人融入於里特身後的黑暗中。於是，對話又再次開始。

「因為諸多因素。」

「因素？喔——戰爭……嗎？」

「你還真敏銳呢。」

「我還蠻擅長蒐集情報的說。」

「是嗎？那我就更不可能放過你了。」

里特冷笑了一聲，微弱，甚至能聽得出，裏面沒有一絲笑意。

「客套話就到這裏吧。如果接下來都是剛才那種無演技式表情的話我會受不往的。說吧。你要甚麼？」

里特聽見我的回答好像也沒有太過驚訝，反倒閉上眼沉思了起來。在等了一會兒之後，他重新睜開眼，對我說：

「要不要來我這裏？」

「哪裏？」

「魔法學院。」

他雙手抱胸，接着向我解釋。

「魔法學院在這個世界的影響力是十分大的，只要你能拿出學院的名號，任何有關於魔法的工種甚至研究的參與都不在話下。當然，也不會參與到戰爭。」

「那相反？」

「你要為我作一件事。」

原來如此，這人真是溫柔又體貼呢，擔心從異邦世異中來的我，沒有在這世界生存的能力而主動與我接觸。真的好用心喔。

「能讓我問多一件事嗎？」

「無妨。」

「這裏有多少人是穿越過來的？」

「加上你我共三人。」

「還有一個呢？」

「在十多年前消失了，而且我也沒有和他有過交集。」

「怎麼少嗎？那你在等甚麼？為什麼要派人特意看着這個湖？」

「如果你覺得我這是在殲滅其他來到的人的話你大可放心，不然我也不會放着讓你療傷。」

「並不是，我所疑惑的是，我能做什麼？」

「做甚麼……嗎？」

「正是因為你，我並不覺得，用如此巨大的時間成本來換取一個人，是值得的。」

「不對，你錯了，實際上，你也知道才對，『你就是有這樣的價值』的這件事。」

「是嗎？如果真是如此，那又何必去試探我呢？」

「嗯？你很在意？」

「並不。」

「不過是作一些信任測試罷了。回到正題。」

「記得那些來殺你的人嗎？」

……原來，這家伙是知道的嗎？喂！納夫亞，爭氣點打他一頓啊。

「看樣子，我猜對了。」

甚麼？

「你，遇到了吧。」

「……」

「是的，那段時間，我並不在這裡，只是，我多多少少也能知道。有些人希望你去死。」

「納夫亞也是因為這樣才……」

「沒錯。你正是有這樣的價值。」

「但，回到最初的問題，結果，我卻還是無法得知，我的特殊性在哪？」

「特殊性？你不就是了嗎？」

「我？」

「對啊，作為從異世界中來的你，本來就是特別的存在。」

「甚麼意思……難道……」

「是的，對於這個世界，你是『空白』。」

誰也不是，無法確認的幽靈。因此能成為任何人。

「雖然對於平民，乃至這裏的社會也沒甚麼意義，但無法確認的身份，在情報戰上就大有用處。」

而且不同於原生地上的浪人，價值觀不同也能有不同的視野，更何況，就算是沒有身份的人，也非缺失身份，如果面對著的對手是擁有權利的人，要查的話......既然納夫亞是貴族，有貴族的話，也就是說，這個國家是君主制的，只有一種情況，需要有用到我這種完全無背景的人。

里特的目標是皇。

「如何？要是你認為……」

「我拒絕。」

「……甚麼？」

還說不會參與到戰爭呢。

「我拒絕你的提案。」

「總覺得你身為領袖好像很閒啊？」

首先，就從能預測的情況開始吧。

「為什麼會用納夫亞？」

男子沒有回應。

「世界的權威，居然敢用罪犯吧？」

即使納夫亞處在暗處，但我還是看見了她身體有些微的抖動，看樣子是戳中了。抱歉呢。

「這說到底只是我的臆測。但……魔法學院，快不行了吧」

「……」

不回答嗎？

「喂，把人當成棋子，有趣嗎？」

他依舊保持沈默。

「操作別人的生死，很有趣嗎？」

「比起發生戰爭，區區幾條人命，能算什麼。」這把低沉的聲音終於響起了，但從結果來看……意義不大呢。

偽善。

令人作噁……

「然後呢？阻止這一次，那，再來一次又如何？不停的重複嗎？」

「對。」

他，這麼說道。

「為了阻止，再次出現那樣的地獄。」

地獄......真是一個特別適合形容戰爭的詞語。

「反過來問你好了。」

里特的臉依舊擺著那副死魚眼，毫無生氣的模樣。

「有什麼比這個方法更好的提案，儘管拿出來吧。」

方法嗎？那自然是，沒有了。事實上，又有誰，真的能，真正結束戰爭呢？但是，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是我的工作，自然不會無言以對。

「那麼容我再問一次，魔法學院的情況是好，還是壞？」

「只剩三年了。」

「三年……」

「過去，雅蘭作為大國之一其局勢一直都很不穩定，經常有戰爭。為了避免國家繼續爭斗，國王讓某些人保存不同的魔法，並讓他們發展、傳承。這就是貴族的由來。」

「然而，如何控制他們也是一種問題，因此，有了可以讓皇室暗中操作的魔法學院。」

「正是。只是隨着時間演變，世界和平，學院與貴族都沒有用處了。皇室便不再支配學院。」

「這麼說皇室如今就算想重新把學院拿回來也不見得成功，是這樣嗎？」

「如今其實大部份的貴族都是家族內學習魔法的，只不過當今貴族的魔法著重於作戰，因此才有我們——發展非戰爭用途的魔法。對於他們來說，學院拿不拿得回來，不重要，反之，受影響的只是另一些沒甚麼權勢的貴族。」

「哈……那，既然這樣，皇室又從甚麼身上得益了呢?」

「不是說了嗎——『影響的只是另一些貴族。』」

「甚麼意思?」

「這其實牽扯到這個世界的其中一個法則，那就是——人不能同時使用多種魔法。」

「嗯......」

「在這個世界，魔法有兩種，魔術和魔導。魔術，指將魔力轉換成元素。元素很好理解，你在以前也可能聽過，也就是金、木、水、火、土。同時，也是如今現存的五個最大的貴族家族。但是，五種魔法不可同時使用，強硬使用的話，你的身體就會出現『亂流』，輕的七孔出血，重即休克死亡。」

看著我看似聽懂又不太懂的表情，里特整理了自己的上衣，故意咳嗽了一下。

「簡單來說，貴族會因為魔法系統的不同而只會一種魔法。然而……」

里特停了停頓，看來是想知道我跟不跟得上。

「還有魔導，是吧。」

「沒錯，具體的理論先放一邊，你只要知道，那是在經過時間與歷史交織過後的東西，主要用於魔法陣。數量多且千奇百怪。」

「數量......多？」

「沒錯，只有學院消失，那些小貴族，就會直接被皇族所支配。」

「不對，這中間的變數太多了，皇族有什麼條件......」

「納夫亞就是當年的犧牲品。」

「殺雞儆猴......嗎？」

「對於貴族的話，的確如此。」

我不禁看了眼納夫亞，原來如此。

「但是啊，我還是不明白。」

「什麼......」

「所以你現在做的不過只是把兵力集結的速度減慢罷了。什麼也沒阻止，不是嗎？再者，敵人呢？不管你多麼努力，你也不能阻止到敵人的徵兵吧？」

「發動戰爭的是我們這裡，如今局勢緊張，我只是......」

「走最合理的路，而已。」

「......」

「不過，我不這麼認為，畢竟，我的目標不是皇。」

然後，我看向納夫亞，動手。

「你在做什麼？納夫亞。」

一把刀，抵在了里特的脖子上。

「就算阻止不了戰爭的話，至少我......」

「你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知道。」

很清楚。

「既然皇族執意要打仗的話，反抗永遠不是個好主意，因此，加入他，才是正解。」

「你似乎很了解啊。」

在里特臉上，看不出任何的緊張，更甚，比之前看上去還冷靜，像是早已預料。

「但是，加入他又能怎樣？你能確保戰爭不發生嗎？」

「誰說我要這樣做了？」

看著他的臉，不知為何，總能想起那個人。

「說了也不會有人來救我的。」

他是這樣說的。正如現在。做什麼都是，徒勞無功。

「把戰爭帶到其他國家不就好了。」

「帶？」

這時，總算看到他動搖的可能性了，雖然只有一點。

「沒有錯，不用一兵一卒。」

看見里特什麼都沒說，我便繼續說下去：

「現在為什麼打不了？因為皇族還要將學院收復。只不過，打仗不一定要動兵器。話術也是重要的一環。為此......」

「不，這種方法......」

「只要讓鄰國看到我們屯兵的這個結果就行，利用人民傳播，再加上皇族對鄰國的施壓。只須少少的推波助瀾......可能是『聽說隔壁的國家想發動戰爭，於是自己要屯兵。』之類的。」

沒錯，兩國會先打來。

「而這個國家，即能坐收漁翁之利。」

「當然，這，再怎麼說也只是紙上談兵。要怎麼實現還得看『國王』怎麼做。」

前提是。

「你的命。」

「如何取得皇族的信任，那必然是得讓他們知道自己是站在他們那邊的，如斯，『將眼中釘拔掉』，不說是否是最好的，也是一個不錯的方法呢。」

「所以，你想怎麼做？」

「想怎麼做，聽完剛才的話，你還問嗎？這種問題。」

「你要殺的話，現在不就能動手了嗎。」

真是的，說起這些話時，眼都不帶眨的。

「的確如此。」

「但是，我得說一句，你現在在做的，也不過是將消耗掉的人命轉移罷了，根本沒有......」

「反正又不是這個國家的人，不是嗎？」

「......」

「沒有人能做到無私。即使現在告訴你，與你親近的人能換取十個人的性命，你能保證你不會動搖嗎？更何況，你自己。」

「......」

「承認吧，你已經失敗了。」

「......」

「三年過去，戰爭也會出現，那麼，至少我可以讓這場戰爭，不在你眼皮子下發生，要說的話，現在也沒必要馬上要你的命，我甚至可以留下你，只要你放棄的話。」

「你也只是不想看到，同樣的事發生在你眼前罷了嘛。」

或許是這樣吧，我只是不願面對。那場景，我願稱之為......地獄。我不想再次看到。哪怕是偽言也好......

「因為正義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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