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靈的面色變得極難看，向我沉著嗓子，道：「你剛才所說的專業團隊，就包括你旁邊玩筆筒足足玩了一整個會議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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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頓時語塞，不懂怎樣回答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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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大家覺得我剛才不斷地玩這個筆筒是很不尊重，甚至認為我是傻的，但我實在是太好奇，究竟是誰將這些筆筒放在枱上？雖然我肯定不是理事長你的意思吧？」Sandy 用極純正的京腔國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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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ndy 這句話，比起我認識她以來聽過從她口說出的字數總和還要多，我亦想不到原來她的國語是說得那麼好，這種程度簡直跟 Native Speaker 一樣，莫非她平時不多言是因為廣東話不是她母語之原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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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刻，我才發覺，原來作為 Team Head 的我，我對我的下屬太不認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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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我雖然是理事長，但也不會連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也要我理吧？」萬靈語帶不屑，冷冷地道：「還有，現在是基金會的招標會議，如果你再說一些跟這次招標無關的東西，我就請你立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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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無關？我覺得是非常有關！」Sandy 加強語氣，賭氣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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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ndy 越說越瘋癲，我都不知如何「收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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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靈已被 Sandy 氣得臉蛋兒都鼓脹起來，眼看她要開口趕 Sandy 出去之際，旁邊的萬應卻突然提一提起手阻止萬靈，再向 Sandy 問：「為甚麼你覺得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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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ndy 終於捨得放低手中的筆筒，徐徐地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英國人，他在市郊買了一間非常古老的屋，當他拆屋蓋新房子的時候，挖掘其間在舊屋地底發現一批疑似中國的古物，英國人自覺執到寶，便將這批古物交由一家享負盛名的拍賣行進行鑑定，鑑定結果指這批古物中的瓷器和玉器是仿古物，都是便宜貨，其中有一堆充滿裂紋的破爛竹筒更評為毫無價值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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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人知道結果後很失望，便連同一大堆舊傢具和雜物，贈予當地一班熱心志願人士新辦的兒童慈善機構，英國人的這批贈品，總算解決了這小機構的燃眉之急，而這堆爛竹筒，就用作為兒童繪畫時放蠟筆的筆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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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好幾年，一個來自中國的慈善基金會參觀這家小機構，得悉他們因嚴峻的財政壓力，正面臨倒閉的命運，基金會的老會長二話不說，立即開了一張十萬英鎊的支票給機構的負責人，負責人當然是感激流涕，連忙問老會長有甚麼可以報答他，老會長婉拒，但負責人還是堅持，那時老會長在簡陋的班房中看見一筒又一筒蠟筆，只好對負責人說他想要那些兒童用過的蠟筆作為紀念，最後，負責人便將蠟筆、連同一堆爛竹筒全送給老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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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張支票，小機構渡過了難關，往後更發展成為一間推動全球保護兒童及兒童權利工作的國際機構，而那堆爛竹筒被老會長帶回國後，他有位熟悉古董的朋友看到，覺得這些竹筒很有趣，經他仔細確定後，証實原來是有逾三百年歷史的清朝文房古董，而且出自名家手筆，是價值不菲的寶物，並非如拍賣行說的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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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想告訴我面前的這些筆筒，就是那堆清朝文房古董吧？」萬寧脫口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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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ndy 搖一搖頭，歎道：「我未能確實，因為剛才我說的是一個一直流傳在竹雕古董界的傳說，裡面並沒有提及過那些竹筒是怎樣的竹筒，而且這故事還是我婆婆告訴我的，情節中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也無從稽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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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寧雙眼睜大如乒乓球般瞪著 Sandy，嚷道：「甚麼？你不確實？那麼你說出來幹嗎？而且，我好像還沒有聽出你說的跟這次招標有甚麼關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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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故事帶出三點是跟你們決定中標者有莫大的關連。」Sandy 托一托眼鏡，再道：「一，國際品牌富有國際經驗，亦有完善的組織架構，但未見得一定可以看清楚每一件物件的真正價值，例如故事中的拍賣行一看到那堆筒是竹製，有別於他們當時慣常所認識中國古董的材質，便武斷評為垃圾，令客人蒙受損失，二，再小的機構，只要有好的領導和員工，加上伯樂襄助，假以時日，亦有條件發展成為巨擘，在他們所屬的領域中發光發熱，三，唐代大文豪韓愈說過：『世有伯樂，然後有千里馬』，名句中的伯樂找到了千里馬，而故事中的伯樂，就得到那些珍貴的古董竹筒，所以，有時你以為只是幫別人一把，到頭來的結果可能會叫你喜出望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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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力的點頭，表示極之認同 Sandy 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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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應拿起自己面前的筆筒，神色凝重地道：「這些筆筒從表面來看都只不過是尋常不過的爛筆筒，究竟是甚麼地方提起你的注意？從而令你說出這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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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進來看見這些爛筆筒時，起初只是覺得有點奇怪，心想：『為甚麼要放一些跟這裡氛圍完全格格不入的筆筒在枱上呢？』，之後，我便隨手拿起來看，發覺雖然這筆筒破舊不堪，裂紋密鋪，但細心觀察，原來竹面上刻有一個老人正被人抬著的圖案，見他身形瘦削，樣子慈祥，長有兩條蓋著面頰的長眉，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樣，哪裡不是『長眉羅漢』？我內心登時暗暗一驚，想進一步証實，隨即再拿起旁邊另一個筆筒來看，這個刻上的圖案則是一個駝背老人，握著手杖雙腿浸水正在渡江中，位置距離彼岸已不遠，從他的表情看來好像為自己快要登岸而露出欣慰之神色。」 Sandy 頓了一頓，再語帶猶豫的道：「這兩個筆筒上的竹雕圖案，分明就是一幅畫的其中兩部分，而我應該是知道這是甚麼畫來．．．．可是．．．．可是我看到的兩個筆筒都沒有找到雕刻者的簽名．．．．又有可能簽名的位置剛巧被弄損．．．．所以．．．．剛才我唯有答理事長．．．．我仍未能確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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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有趣，你這樣說反而更勾起我的好奇心。」萬應「哈哈」的笑了兩聲，又道：「未確實就現在來確實吧，你就把我們那邊的筆筒都拿去，看看可否拼出一幅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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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ndy 聽到萬應的提議後，連忙彈了起身，興致勃勃將放在眾人面前的筆筒都收集起來，然後蹲在「U」形會議桌圍著中間的空地上，嘗試把各個不同的筆筒合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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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個會議室的人都屏著氣息，一聲不響靜靜地看著 Sandy，只見她花了十數分鐘的功夫，漸漸呈展在眾人眼前，是一幅由幾十個筆筒拼揍而成的長方形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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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 Sandy 將手上的一個筆筒放進最後一個空位時，當堂禁不住興奮的叫了一下，高聲嚷道：「十八個羅漢加上三個童子，分『未渡者』、『方渡者』和『已渡者』三組渡江，人物形象生動，構圖極具含義，果然是北宋名畫家李公麟的《羅漢渡江圖》，假一賠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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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你不是說是清朝的文房古董嗎？怎麼現在又變成了北宋？」萬寧一聽到有對不上的地方就急急質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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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ndy 一邊凝望著地上的竹筒，一邊道：「李公麟的《羅漢渡江圖》是畫作，幸存到現世的原畫有部分已損毁，所以現今還可以看到的羅漢就只剩下十五個半，而這刻在大家眼前一幅完整的《羅漢渡江圖》，應該是後來有雕刻家摹刻李公麟的原作而成，見雕工精妙絕倫，將平面的畫作以浮雕手法，栩栩如生的刻畫在竹筒表面之上，如此擅長人物雕刻技法的，我猜是出自清朝嘉定竹刻名家蔡時敏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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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麼依你所見，這些筆筒會值多少錢？」萬應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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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時敏死時年僅四十九，所以傳世作品一直不多，而這竹雕又將李公麟《羅漢渡江圖》的損毁部分重現出來，加上竹筒背後又有一個流傳已久的傳說，從來古董的估值要看三方面，稀有程度、考古價值和故事包裝，不用多說這些竹雕三方面都俱備，怎不成為全球收藏家爭相搶購的目標？」Sandy 深呼吸一下，再正色的道：「以之前一件清代竹雕名家顧珏的竹雕筆筒作品便拍出了過百萬美金的高價，地上這些筆筒保守估計，肯定超過一千萬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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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忍不住「呀」的驚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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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驚歎著 Sandy 對古董鑑定的淵博知識和歷史文學的深厚修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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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想最初知道 Sandy 是我 Team 的組員時，聽到她說自己在大學裡修中國歷史，還暗地裡譏笑著跟金融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現在真的非常慶幸有她在隊伍當中，才能靠這些一般人不會留意到的爛筆筒，在劣勢之中力挽強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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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時炸彈」在重要關頭，竟變成了「川泓」的「秘密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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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輪到了萬應拍掌，笑道：「單單聽你們兩位的說話，我便相信你們團隊每一位都是傑出的人才，一早有聽聞過『川泓』的董事總經理年紀輕輕但領導能力超凡，果然所言非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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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 Kim 微微彎一彎身，表示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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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該到我說我所知道有關這些竹筒的事了。」萬應收起笑容，呷一口茶，再緩緩地道：「我老爹就是『萬金泰集團』和『萬家傳愛基金會』的創辦人萬馬，他生前很喜愛收藏竹品，他這個嗜好我也不清楚是從何時開始，我有問過他有那麼多類型的古董，為何偏偏獨愛竹？他答我：『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其實我不太同意，『竹』和『肉』怎可能是『竹』要緊呢？沒『肉』連力氣也沒有，又怎能對抗敵軍？在戰場上殺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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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有一次，老爹將剛買回來的收藏品放在辦公室中，我見又是一些破破爛爛的竹製品，忍不住問究竟這些東西是否真的值錢？老爹笑了一笑，然後答我：『愛竹之人是欣賞竹的風雅、竹的高尚，如此清高而不受誘惑的特質，又豈能用金錢去衡量？』，我當時笑而不語，心想：『總之老爹你喜歡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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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老爹辭世之後，這些竹筒在我來說，本應只是用來裝著我對老爹思念之情的容器，經過今天之後，原來也是盛滿了老爹好善之心的載體，我想我開始明白他曾經對過我說的話，而我亦差一點就做了故事中的那個英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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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應轉頭向著萬寧，又道：「妹妹，之前我們搬進這幢以我們老爹命名的新大樓時，你問我為甚麼連這些舊東西也搬過來，現在你知道為甚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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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寧嚴肅地點點頭，應了一句：「大哥，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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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萬應跟萬寧看來年紀差距甚遠，卻是兄妹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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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會議完結時，我們三人離開會議室之際，萬應站起來，感激地道：「不論這次招標的結果是怎樣，我本人萬應也非常感謝『川泓』的團隊，你們已經令我得到比想像中的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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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有萬應的這句說話，但不代表我們「川泓」已拿到了基金會的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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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未知道招標的最後結果之前，另一場跟 Mike Yip 的正面衝突便隨即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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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 Mike Yip 本來約了阿 Kim，我卻死命要跟著去的那頓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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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視為「女神保衛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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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2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Lr38WUttV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