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幻想過有一天父母親告知我,哥哥跟我並沒有血緣關係,他其實是急著想抱孫的祖父母帶回來的孤兒,但哥哥那雙和姨娘一樣明亮的杏眼,以及和父親一樣高挺的鼻樑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摧毀我的幻想。有時我好討厭哥哥的溫柔,他害我觸犯倫理道德,無法自拔地喜歡上他;有時又覺得自己好幸運可以成為他的弟弟,不論我再怎麼為非作歹,血脈永遠使我們緊緊相連。至今我仍很難釐清當時我對哥哥的感情,那時我所認為的愛是否只是慾望的化身?我無從得知,我只知道我對他的執著把我們之間的關係變得好複雜。
哥哥說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跟我這樣聊天了,他很懷念在表兄們來之前跟我相處的日子,我很訝異他懷有這種想法,因為我完全看不出他那段期間有任何情緒變化。他問我是否還跟以前一樣容易作夢,我說是。他問我最近一次夢到什麼,我不敢說我夢見自己跟一群人做愛,最後還被長著大雞巴的男人肏死,我只說自己做了一個不願回憶起的惡夢。看見我表情一沉,哥哥拍了拍我的肩,開玩笑說以後他都要讀睡前故事給我聽,讓我每晚都有甜甜的美夢。
我問為何前陣子我總是找不到他?他露出狡黠的笑容,他說庭院假山旁的磚牆底下有個小洞,爬出去後那附近有個供佃農歇息用的茅草屋,那裡只有正中午時有人使用,因此只要沒人他就會躲去那裡。我說下次我要親看看那裡究竟哪裡好,讓他不惜見不到我也要待在那裡。哥哥硬撐著眼皮說那裡只有農具和一堆跳蚤,沒有軟軟的床墊,也沒有我。說著說著,哥哥的聲音越來越小,不久後就不敵睡意,在我面前沉沉睡去。房間再次安靜下來,但那些鈴鐺般的話語仍迴盪在我耳邊。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依舊毫無睡意。我側身看著哥哥的睡容,他潔白的肌膚、他高挺的鼻子、他朱紅的嘴唇、他突起的喉結、他修長的頸項、他纖細的手腕,果真無處不美。在火光的照射下,哥哥的髮色變成淺棕色,我挑起一縷髮絲放在鼻尖輕輕一嗅,上頭有股淡淡的茶香。我伸手進褻褲裡,赫然發現我的陰莖已經半挺,前端還滲出黏液,難不成這三個月的睡前例行活動強化了哥哥與性慾的關聯性,我的身體已不知不覺間受到制約?
我緩緩拉下褻褲,想像哥哥握住我的陰莖摩擦、含住我的陰莖吞吐,然後我射精在他臉上,這令我的下腹變得更加燥熱,陰莖也變得更加硬挺。在他旁邊做這種事讓我感到罪惡,因此我加快手部動作,只想盡快將慾望釋放出來。正當情慾快達巔峰時,哥哥突然悶哼一聲並轉身背對我,我立馬停止手部動作,瞪大雙眼看著哥哥,幾秒鐘後哥哥再次發出平穩的呼吸聲,我這才鬆了一口氣。
我躡手躡腳爬到哥哥大腿的位置,並小心翼翼地掀開薄被(如果哥哥這時後醒來,我可以說是他自己踢被子),我用顫抖的指尖悄無聲息地拉掉肚兜後方的繩結,肚兜便直接滑落(如果哥哥這時後醒來,我可以說是他自己把繩結扭掉),接著哥哥潔白無瑕的背部呈現在我眼前。我吞了口口水,剛剛軟掉的陰莖再次硬挺起來,我的龜頭不斷流出黏稠的液體,就像一隻渴求進入哥哥體內而垂涎的貪婪怪物,在它破壞這一切之前,我必須趕緊安撫它、滿足它。我盯著哥哥的大腿及臀部,一邊想像我的陰莖在裡頭用力抽插,一邊用手套弄莖身。這次換我喘得像隻小狗。由於我不知不覺間離哥哥太近,龜頭摩擦到他的褲子,我深吸一口氣,接著濃稠的精液噴射而出,沾在哥哥的褲子上。
我的心靈和肉體都獲得充分滿足,我原本打算幫哥哥穿好衣服後就熄燈睡覺,這時他突然翻過身來,我看見令人驚訝不的一墓:哥哥竟然也勃起了。我後來才知道男性夜間勃起是一種再自然不過的生理現象,但那時我還不知曉這件事,還以為哥哥正在做春夢,因此在我眼前的不是「失去意識的哥哥」,而是「充滿慾望的男人」。
哥哥的褲子像一頂帳篷般被撐起,我很想將他的褲子拉下來,但怕動靜太大會吵醒他。我趴下去聞他的下體,前端隱約有股腥臊味,我不確定那是否只是我剛才射出的精液,想到哥哥身上沾染我的味道,這令我更加興奮,才剛發洩完的慾望再次被喚醒。我跨跪在哥哥身上,他聳立的陽具再差兩吋就能碰到我的股間,我像隻被慾望操控的禽獸,明知所做所為是錯的,理智卻難以抵抗眼前的誘惑。我用唾液潤濕指頭,並試圖將中指塞入後庭,但從未開發過的穴口緊到連指尖都進不去,嘗試幾次都未能成功,於是我改成撫摸莖身。
我很快又射了一次,幾滴精液不小心噴濺到哥哥的下腹部,由於不久前才發洩過,因此這一次的量不多,質地也比較稀薄。正當我準備替他擦去精液時,赫然發現哥哥竟然醒了,他一言不發地看著我,而我同樣沉默地看著他。
哥哥沉著冷靜地將腹部的精液抹掉,然後起身穿上衣服。接著他轉向我,表情冷的像冰凍三尺的寒冬,他語氣冷冽地問:「高見寒,你這麼做的用意為何?」
我的雙頰發燙,不敢直視他,我問:「你何時清醒的?」
「這重要嗎?難不成我何時醒來會影響你的回答?」見我沈默不語,哥哥繼續說:「你說上一次只是氣氛驅使,那這一次呢?難道這一次你也要用同樣的說詞?還是說只要有人躺在你旁邊就能激發你的慾望?」
「不是……」我漲紅著臉,勉強從牙縫中擠出這兩個字。
「不是什麼?我們剛才不是才說要溝通嗎?見寒,我真的越來越不懂你了,你這些反常的行為讓我覺得好可怕!難道你真的不明白兄弟之間不能做這種事嗎?我努力想將那日的午後記憶塵封,為何你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試圖粉碎這一切?你可以告訴我你這麼做的原因嗎?如果是我哪裡做錯了,讓你想用這種羞辱人的方式惡整我,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願意改。」哥哥越說越激動,嘴角吃到髮絲都沒發現,我很想幫他撥去髮絲,不過我要是這麼做的話可能會初次體驗到哥哥的拳頭。
他說得越多,我越發無力。對他而言,這些愛撫與慾望是羞辱、是惡整、是讓人想遺忘的恐怖回憶,無論如何都跟情愛沾不上邊,比起還沒告白就被拒絕,直接被排除在潛在對象之外要更加可悲。我能夠理解哥哥的想法,過去我的思想價值是由孔孟經典塑造,我的行為準則是依從倫理規範,是非對錯都有一條明顯的分界線,那時的我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但自從我覺察到自己喜歡上哥哥後,我無法說服自己這是一件罪無可恕的事,從那以後我開始質疑自己的信仰,過去我所建立的內心世界逐漸崩塌,我變成一個踽踽獨行、無所適從、且掙脫道德枷鎖的野獸,我亟欲渴望重建這傾頹朽敗的世界。
「那你幫我改變呀……」我呢喃道。
「改變什麼?」
我直視他,用堅定的語氣道:「把我變成女人,然後愛上我,你做得到嗎?」
才剛說完我就後悔了,哥哥對我投以複雜的眼神,我在那雙眼裡讀到驚訝、錯愕、嫌惡、排斥、畏懼,他終於看透我的真面目,我從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自己被赤裸裸地注視著,我的形象不再是「弟弟」,而是潛伏在他身旁的野獸、是會猥褻親人的變態、是有著怪誕思想的瘋子。
「別說這種令人困擾的話。」他蹙著眉頭,嘴唇輕輕顫抖地說。
「是你要我說的。」
「做不到的事就別說出口。」
「做得到的事就能說出口嗎?」
「你……」
「蓮生,我想你,我愛你,我想撫摸你……」這些詞語落下時都非常輕柔,卻如鐵鎚般重擊著哥哥。我真情意切地訴說心意,並緩緩朝他逼近,他卻像是看到臭蟲般瞇著眼,神色驚恐地向後退,直到背頂到牆面。
「住口!」他大喊,並用力將我推開。他呼吸沉重如野牛,雙手顫抖如老嫗,他的體型明明比我高大,看起來卻脆弱的有如風中殘燭。他拉著我到門口,並將我推出門外,闔上門前他用一種近乎悲壯的表情看著我,身後的煤油燈將房間照得一片橘紅,哥哥又細又長的影子映在我身上,他看起來像準備赴死沙場的士兵。我明白他下定了某種決心,而我將會失去他。
回房間後我以為自己會痛哭一場,實際上我卻一滴眼淚也擠不出來。那晚我睡不好,我做了好多好多夢,多到像是我從未睡著似的。
隔日,從睜眼的那一瞬間起我就有種奇異的感覺,這個世界變了,具體上我說不出到底哪裡不同,或許是顏色變鮮豔了,又或許是物體被扭曲放大。我好像掉入另一個復刻版的世界,所有一切都相似得驚人,卻又隱約透露著異樣。這種感覺難以言喻,我察覺到自身與自身以外的區隔,又察覺到意識與肉體的區隔,眼前可見與不可見的一切都被切割成細碎的拼圖,而這些拼圖再次組成這個世界。舉例來說,當我在看書時,我突然意識到這是一本「書」,而我正在「翻」書,紙張正在「彎折」,而「字」就印在上頭。
有時我可以操縱某些東西,但我無法永遠掌控它;我擁有我自己,然而我卻經常對它失去控制。我開始懷疑是否這個世界與所有人都一點一滴地被調換?樹木假的像粗糙紙紮,天空藍的像廉價塗料,桂花香的像人工芳精,我的頭腦一片混亂,千絲萬縷糾纏成一團,所有東西都掉出來了、重疊了、碎裂了,我不再屬於我了。
假如我不曾發現這件事,這個浮誇的世界仍能如同過往有趣,不過一旦發現了,它就會變得比它所展現的還要平淡無趣。那陣子我做任何事都提不起勁,微笑好累、說話好累,理解好累,挪動好累,遲鈍的腦袋連要將文字組合起來都非常吃力,因此我只想獨自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看著它分解成無數個小碎塊,然後此起彼落地閃爍與晃動,然而當我看得越久,我就越難以區分真實與幻覺。在這個新世界裡,時間變得毫無意義,我的肉體無法隨著時間的節奏舞動,有時即便眼皮重如鉛塊,我能強迫自己保持清醒,不過我也不知道醒著要做什麼。有時天還亮著我就早早就寢了(其實是躺在床上發呆,不知不覺間就睡著了),一天就這麼過了,但我並不覺得惋惜,因為幸運的話我或許能進到一個比現實還逼真的夢境裡。
我跟哥哥的關係徹底決裂了,我平時依舊見不到他,即便見著,他也不像之前那樣遮遮掩掩,而是直接將我視作幽魂,我在他心中的分量就像幽魂一樣輕,輕到哪天就算我突然消失,他也不會發現。我不知道自己存在的目的為何,生活很乏味得就像米湯,吃飯應該是因為享受美食吧?遊玩應該是為了獲得樂趣吧?交友應該是為了相互陪伴吧?但就在我失去哥哥的同時,我也失去享受生活的能力。
我覺得自己好沒用,如果是為了一段歷經十年的刻苦銘心的愛情結束而落淚的話,或許還情有可原,但像這種從一開始就知道無法開花結果的畸形迷戀究竟有什麼值得依依不捨呢?我不想否定自己的心情,但又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我甚至不明白這種情緒是否皆因哥哥而起,還是只是我在為賦新辭強說愁?我曾試圖將想法訴說文字,卻發現自己掉進更深的憂鬱漩渦裡,為了不讓母親擔心,我只能隨時抱著一本書,假裝自己沉醉在文字之間,又或者強迫自己微笑來回應外界,至於夠不夠逼真我實在無暇顧及,我只覺得臉頰好酸,好想回房間臥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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