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開始我們經常遇不到哥哥,總管家說他一大早就去鎮上悠晃,我聽聞後也想跟去,但陳穆海更想玩投壺和踢球,對他而言捉弄哥哥只是消遣,其實到後來它甚至連消遣也稱不上,他只是配合著我遊戲。對我來說,與哥哥有關的一切是我的生活重心,我的目光總是隨著他的身影,腦海總是回播著他的話語,我對他幾近瘋狂的執著連我自己都感到害怕,父親與母親提醒我們不能接觸毒品,然而哥哥就是我的精神鴉片,慢慢蠶食我的理性與良知。
某個下著傾盆大雨的下午,所有人都躲在屋內,唯獨哥哥的房間空無一人,我屋裡屋外找過一輪,卻都沒看見他的身影。這時我靈光一閃,撐傘來到庭院,依循哥哥先前所言,果真在假山後方的磚牆底下看到一個小洞。地面積起水漥,我一鼓作氣跪在泥濘中,冰冷的泥水滲進我的底褲,我冷得直打哆嗦。牆後是一望無際的褐色農田,厚重的烏雲壓得很低,雨勢之大如同瀑布傾瀉而下,溝渠都淹成了溪流。眼看雨勢越來越大,閃電奔馳,轟雷隨之而至,我的肉身被夾在這廣袤的天地之間,顯得更加渺小。我瞇著眼左顧右盼找尋哥哥所說的茅草屋,接著便迎著風雨奮力朝它奔去。
當我推開柴門那一瞬間,一道閃電正好直直落在我身後,轟隆雷聲向屋內的人昭告我的到來。傘仍在我的頂上,但我已全身濕透,無論傘內或傘外皆是雨。靜謐的氛圍和鵝黃的火光讓這個破舊簡陋的茅草屋化身成一座莊嚴的佛堂,裡頭坐著一位有著哥哥面容的修行者,他手裡捧著一本書,閃動的火光將影子拉得好長好長。他抬頭看向我,烏黑的眼眸裡倒映著喧鬧的天地和沉默的我。
我踏著雨水和泥濘朝他走去,他起身挪位給我,我倚著乾草坐在他身旁。茅屋內我們兩人不發一語,雨聲拍打地面的聲音變得格外響亮。淒淒淒,情情情、呼呼呼,無無無、淅淅淅,息息息。我雙眼直直盯著他看,他卻將視線別開,開始看起書來,但我知道他並沒有唸進心裡。
「那本書好看嗎?」我問。
「嗯。」修行者說。
「它在講什麼?」
「沒什麼。」
「你唸出來給我聽。」
他將書闔上,接著冷冷地說:「我看完了。」
「茶花女遺事?你不怕被父親發現嗎?」
「不怕。」
「你不怕的話何必躲來這裡看?」
「不關你的事。」
「你也渴望愛情嗎?」我悄悄地靠向他。
「我不想回答。」
「你覺得追求一位與自己不相匹的戀人是錯誤的決定嗎?」我的手肘碰到他。
「這一點都不重要。」
「不論對錯,你不覺得能夠讓人不顧一切去追求的愛才更加刻苦銘心嗎?」我的肩膀碰到他。
「完全不覺得。」
「你是否會責怪女主角那些看似脫序的行為,只因為它們不符合社會價值觀?」我的小拇指碰到他。
「別問我任何問題。」
「你覺得我們該如何判斷是非對錯?你如何知道先生或父母教授給你的知識或觀念是正確的?你覺得道德是由眾人的共識所形成的,還是他有一系列可依循的原則?」我的掌心覆蓋他的手掌。
「你自己想答案。」
「你是否願意去檢視我行為背後的動機,而非一昧地逃避?你又是否願意訴說你的想法或是傾聽我的想法,好讓我們從彼此傷害中解脫?」我的另一隻手覆在他的大腿。
「我不願意。」
「當我因觸碰你的身體而引發快感,你知道為什麼嗎?你猜我是因為單純受性衝動驅使而這麼做,還是因為我對你抱有家人以外的情感?」我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
「我一點都不想知道。」
「你不想知道是因為你害怕我們早已名存實亡的兄弟之情會直接灰飛煙滅嗎?還是因為在你心中我的重要性已輕如鴻毛,不論是哪種原因都不會影響你對我的看法?」我的頭埋進他的頸窩。
「我不想說。」
「如果我在這裡侵犯了你,你會不會向父親和母親告密?若是我矢口否認,你覺得他們會選擇相信誰的話?如果事實讓人難以下嚥,他們還會選擇擁抱事實嗎?」我的嘴唇碰到他的耳朵。
「他們的想法與我無關。」
「哥哥,你可以看看我嗎?」
「不可以。」
「就看一眼,你可以轉頭看我嗎?」
「我不願意。」
「我想要你轉頭。」
「我不想。」
我托住他的下巴,強行讓他轉頭,但哥哥將我的手揮開,再次撇了過去,這使我越發不滿,我再次試圖將他的頭扳向我,哥哥不從,他抓住我的手腕,我用手肘撞他,一來一往下我們便打了起來。最後哥哥將我摁倒在地,我的雙手也被他緊緊扣住,我嘗試掙脫,但無論是體型上還是力量上我都不是他的對手。我像隻花豹般對他呲牙,當我看見他冰冷的眼裡燃燒的怒火時,我很快就感到膽怯了,這是一張我從未見過的表情,此時的哥哥看起來好陌生,讓我感到毛骨悚然。
哥哥的視線由上而下游移,我這才意識到我的衣服在剛剛打架過程中被扯開一半,露出半個胸膛,而且因為淋雨的關係,溼透的衣服緊貼著我的身軀,無論是另一側乳頭的形狀還是下身的形狀都看著一清二楚。我侷促不安地扭動身體,想蜷縮起來遮擋住身軀,但哥哥的下身突然用力壓上來,將我的雙腿分開,我的雙頰因這個羞恥的動作而漲紅。
「放、放開我!」我的雙頰漲紅,腦袋發熱。哥哥非但沒放手,反倒更加用力地抓住我,下半身也緊貼上來。
「你不是要我看你嗎?你不是說要侵犯我嗎?你不是想知道我怎麼看待你嗎?」他每說一句就發了狂似地扯掉我一件衣服,直到我一絲不掛地躺在他身下。哥哥冰冷的目光令我渾身灼熱,他視線所及之處都像著火似地令人難受。我的牙齒咯咯作響,我不確定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害怕,哥哥突然伸手彈了一下我的乳頭,我忍不住發出尖叫,我這一聲尖叫太過戲劇性,但當時情緒緊繃的我已經難再承受任何刺激。這一切都太過猝不及防,自以為是牧羊人的我成了一隻待宰羔羊,雖然我渴望與哥哥交纏,但我並不希望在這個骯髒的茅屋內被陌生的哥哥強行插入。
哥哥用他的下身蹭我的大腿,他並未勃起,反倒是我的下身在這種狀況下竟立了起來,使得我的反抗看起來都像欲拒還迎。
他撥開我的包皮,並用指頭在龜頭上輕輕打轉,緊張、害怕、興奮、屈辱混合成一種複雜的情緒,我的牙齒、身體和莖身都止不住地顫抖,酥麻的感覺就像電流般流竄過全身,每一次用力吐氣都使我的下身更加挺立。哥哥只套弄兩、三下,接著他往龜頭輕輕一彈,我就不爭氣地射了出來,此時的我就跟在他面前漏尿一樣難堪。
哥哥拉著我的手去觸碰他的下身,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起反應,他冷冷地說:「這就是我對你的感覺,我對你沒有任何興趣。」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拒絕,我的眼淚瞬間滑落。這些字句斬釘截鐵到令人難堪,我的糗態無處躲藏,我伸手抹去淚水,但它們卻無視我的意願,更加肆無忌憚地湧出眼眶,最後我索性讓自己像個孩子似的放聲大哭。外頭的雨勢變小了,裡頭卻開始下起大雨,現在即便逃進茅草屋內也躲不了烏雲和雨水,我的淚水已經淹到胸口,再差一點我就能溺死在自己的眼淚裡了。
哥哥想拉我起來,但我甩開他的手,於是他直接將我抱起。一絲不掛的我將頭埋進膝蓋,蜷縮著哭泣,哥哥脫下外套披在我肩上,並小聲說道:「對不起。」之後便不發一語地坐在我身旁,我的眼淚流了又停、停了又流,一直等到我不再哭泣他才領著我回家。
我們走出茅草屋時天色已暗,雲層遮擋住星光,但銀盤依舊閃耀。我們走沒多久就見小廝滿頭大汗地跑上前來,他用火光照亮我們的臉,接著大喊:「找到大少爺和二少爺了!」我與哥哥相對望,這時我才發覺自己闖了禍。回到家後父母親立馬衝上前抱住我們,當然還是少不了挨罵,接下來三天等著我們的就是禁足與罰抄寫。
在那之後我下定決心跟哥哥保持距離,但我也同時做到在父母親面前表現出兄弟和睦的假象。偶爾陳穆海心血來潮時會問我要不要一起去戲弄哥哥,但都被我拒絕了,他問我為何突然轉性,我聳聳肩說:「乏了。」
九月初,父親說現在社會已然改變,傳統經典已無助於我們在新時代立足,經過深思熟慮後他打算讓哥哥就讀洋人的學堂,並學習工程學。這項決定讓眾人感到不踏實,畢竟這是我們家首次有人去學習西洋的知識,而這也意味著哥哥必須離家獨自生活,然而時代變化的腳步聲越來越響亮,每一天起床都能感受到有些東西似乎比昨天多了一點,而有些則少了一點。這些改變勢不可擋,它逼著我們向著未知的道路奔去,沒人知道未來或是什麼樣子,但至少不是現在或過去的模樣。
沒人反對此事,言詞中甚至帶有點祝賀的意味。在他離家前幾天,姨娘幾乎天天落淚,姨娘每天都重複那些老話,什麼要認真念書、要聽先生的話、要好好保重身體之類的,而哥哥也不厭其煩地仔細聽完她的叮囑。除了姨娘外,就屬那些私下愛慕哥哥的小丫鬟們哭得最傷心,有些比較勇敢的小丫鬟借機向他表達愛意,哥哥婉拒他們的心意,同時也表達感謝之情。
我原本以為哥哥離家前會公開他和柳渡月的關係,畢竟等他唸完書時柳渡月就二十歲了,難保這期間父親不會將她賜婚給其他人,結果什麼事都沒發生,他們甚至沒有任何往來。陳穆海問我是不是哥哥對她始亂終棄?我叫他去問陳穆天,但陳穆天一聽到柳渡月的名字就露出一臉準備揍人的表情。
哥哥離開的前一晚,他來敲我的房間門,並遞給我幾本他喜愛的書籍,書本已被他翻爛,上頭還註記他的心得,他喜歡的書我都看過,因此那些書裡甚至有我的心得。我收下書後他仍舊站在原地,接著開始說些客套的離別話,我知道他不是為了要說這些而來的,因此都虛應故事。能說的話都說完後,我們倆陷入一陣沉默,當我準備關上門時,哥哥問他能不能進去坐坐。我搖搖頭說:「不了,你明天還要早起。」他看起來還有話想說,但我沒等他開口,道完晚安後便闔上門了。
那天晚上我一直在想哥哥到底想跟我說什麼?如果他是想化解茅草屋內的僵局,這就完全不必要了,除非我能不再對哥哥抱有性慾,否則我無法裝作一切都沒發生過。我知道父親之後也會把我送去哥哥的學校就讀,但希望這段分開的日子至少長到能讓我放下對哥哥的異常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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