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溟沐、湓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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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ct 2, 2024

44

6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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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城市的雨不曾停過。

而非誇飾，是事實。黝黑的烏雲籠罩大地，城市裏的人把陽光當成無稽之談。

綿雨不斷，被拍落在地的雨水匯聚水流，被地下的水管接收，運送。

城裏的大樓都連成一片。

站在相連在樓與樓之間的天梯。

除了那被濕潤了的空氣，還能聽到那空中飛馳而過，快速，卻又彌留音韻的樂聲。

這座看不見太陽的城市，正是我的故鄉。

看著眼前的景象，並沒什麽值得感嘆的。

因為雨還是下個不停，和記憶中的相差不大。我在這裏長大，成長，但雨水卻還是蘊含著那老舊的氣味。

於是，本就不該停下的我，再次啟程。

被濕潤的除了空氣，大地也同是如此。

空中飛動的家夥們拍打著鐵皮，拍打著地板。使得空氣裏淨是泥土與鐵鏽的混雜，身體更是因此而感到冰涼。

漆黑的城市仿佛空無一人。

除了那連綿，猶如在空中編制的霧雨。還有一些更為好動的，聚集在了屋頂，形成洪流，沿著邊綫，水柱落下，敲擊大地，傳來清脆的聲響，迴盪在耳邊。落下的雨水倘佯在地上，看見此景的傢伙們，沒有多想，便也加入，在地上掀起一陣又一陣的波瀾。

重疊，抵銷。

我曾試過無視，然而，踏步上去時，飛濺起的水珠卻是如此突兀。

無法忽視。

我是不是討厭下雨？

有些時候，我會這麼想。白雨模糊了街道；梅雨使人怠惰；沫雨夾雜污穢。

黑色橡膠製成的外衣、防水帽、長褲和厚底靴，雨水拍落之時，發出了厚重的聲音。沒有滲透，卻黏稠。

使人難以行動。

隨著深入城市內部，更多的鐵皮屋頂和帆布擋住天空，擋住雨水。

然而，鐵皮終究還是有縫隙；帆布所攔下的雨水，聚集後，又滑落。我能感覺到地下，下水道沒能把他們全數疏離，因而，走動時，總能感到腳下的冰冷，和雨水的擠壓。

即便如此，我並沒有因此而停滯，闌珊走去。

最終，那個地方就在我眼前。

那是座墳場。

墳場沒有被遮蓋，也因此，被雨滴拍打不斷，石碑盡被侵蝕。

墳場本身並不大，只由幾片殘破不堪的石碑組成，這或許是因為這座城市裏的人鮮少有立碑的傳統吧。然而，對於如何保養，也是個令人頭痛的問題，只因豪雨不斷，而雨，滴水穿石。就好比作記憶，被人侵蝕，而後遺忘。

那個人叫什麼？

那個人是誰？

我又為何需要看望它？

腦海不斷湧現的虛幻，卻有這若隱若現的現實。被雨沖刷的面孔下，就連那靈魂所寄宿之地都記不清。

而在那兒不遠處，有一個男人站在一旁。

男人與我穿著相差不已，若是不那麼注意的話，恐怕就連那影子也會被雨水模糊吧。

仔細一看，男人手裡還有著一把傘。

然而，卻沒有打開。

只是站在原地，靜止不動地，看著眼前那破了個缺口的石碑。

就那麼站在雨中。

「你，記得嗎？」

不知為何，內心湧現出於之交談的渴望。

然而，男人輕笑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記得了。」

顯然，細雨亦將其沖刷。

說罷，另一隻手竟拿著一支煙。

當然，在這雨中翩翩起舞的地方，那是不可能被點著的。只是，他卻依舊將其放進嘴裡邊。

「你要嗎？」

男人問我。

於是，我問起他這麼做的理由。

「是啊，根本不可能點得著。」

男人似乎有些落寞，應該說，舉手投足之間，和他被淋濕的身體，有空空如也。彷彿......被澆熄。

「你呢？你記得起來嗎？」

我搖頭說不。

「是啊，是嗎？」

男人抬頭看天。那蒼穹頂之下，傾瀉而下的雨，永不停止的雨，落在他的臉上。就連睜開眼睛，都是那麼的困難。但，我們知道。那片雲海永不散開，那它，就只會是一片灰暗。

而男人，也不在畏懼。索性直言：

「你還走得動嗎？」

不曾想過，我會被問道這問題。

只是，答案，是肯定的。

絕望地，肯定。

「有太多太多東西，澆熄了。」

不曾擁有。不曾祈求。

但，如今傾洩的雨水還是不停。

更不用說逃避了。

「是嗎？那麼，要試著享受雨嗎？」

男人這樣回覆。

説著，只見他將手中的煙遞了給我。

「點不着吧？」

我問道。

「是啊，點不着。」

然而，我依然接住了，他給我的煙。

......

現在的時間大概是下午吧。

這些年來，住在這個城市多多少少都是會判斷時間的，畢竟天空完全不可信。

我看著眼前的墓碑。替他哀悼，但，為了什麽？在這裏，被埋葬的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我和他又是怎樣的關係。淡雨飄過，輕輕地磨滅記憶，居然是如此地痛苦嗎？不，這算不上痛苦，只是......悲傷。我，什麽都想不起來？

記憶。

理想。

夢想。

目標。

理念。

愛。

感受。

「是嗎？那麼，要試著享受雨嗎？」

我又想起那人所講的話。試著，享受？真是一句空虛的話啊。然而，我又有什麽拒絕的理由嗎？這麽想的我，於是，張開雙臂......

任由雨滴拍打在身上，透過衣物，流進肌膚。那冰涼的感覺比起之前更為强烈，卻又溫和。那些無止盡的雨水，仿佛就是為此而來。雨水的氣味，夾雜著泥土咸濕，青草的鮮甜。渾濁，卻清晰。如此一來，我是否就能做些什麽了嗎？於是，我嘗試舞動自己的身體，看看我的極限究竟在哪兒。

飛舞的外衣，與之奔放雨滴在身旁奏樂，脚步也就迎合著，在石壆飛馳，也沒有一絲絲的不平衡。那到底是我的笑聲，還是雨的？我並不知道。

我還不知道。

這座城市的雨不曾停過。這讓曾經的我很好奇，因為這裏的人，沒有一個，討厭雨。而這一刻，充斥著水珠，帶著嵐風，轟雷作響。豪雨、迅雨......白雨。

都是因為澆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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