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愛我好不好

　　「扣扣──」

　　敲兩下門板，洪殊泉無聲地踏入父親的房間，心中沒有底，他到底找她有什麼事？

　　其實也沒心去思考，因為她滿心都只有道歉一事，即使，這一開始並不是她的錯，但她鬧大它了。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一人做事一人當，沒有問題的！只要有勇氣的話……

　　「爸。」

　　「妳準備一下，過幾分鐘跟我出席一場飯局。」父親沒多問什麼，只交待了幾句。

　　她只有滿心的疑惑，飯局？什麼時候輪到她陪他出去了？

　　她嗤之以鼻，原來是這件事啊！賣女兒有什麼好光榮的，還吃飯勒！

　　厭惡感隨之升起，嘴角也忍不住向下伸展，感覺自己活像豬肉攤上的豬肉一樣，被人議價兼拍賣，一斤多少？

　　來唷來唷，好吃好嫩的豬肉唷，一斤只要八十元，要買的快唷……嘿嘿嘿，先生啊！為了我倆的案子，這幾斤豬肉就送給你吃吧……

　　伸手「啪啪啪」地揮掉不該存在的聲音。

　　洪瑞生突地抬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怎麼了嗎？」

　　她的手還擺在空中，被父親一問，她震了好一會，瞬間也怒了，好！你就是要把我當豬肉送人是吧？

　　「哼！沒事。我會在門口等你。」接著，她氣得跺腳離開。

　　她在氣什麼？洪瑞生傻了。「哼」一字竟會出現在女兒的身上？以往女兒可是連一點情緒反應都沒有，如此任性的反應倒是頭一次發生。

　　而離開的洪殊泉已經啪啦啪啦地回到房間，氣到連道歉的事都忘了。火速換好一套看起來還挺俗的連身洋裝，黑底大紅花朵，一朵朵開在全身上下各部位，眼花撩亂又礙眼。

　　哼！名為飯局，實為賣女兒的相親宴，穿那麼好看做什麼？哼！不過是塊豬肉嘛！包裝得再好，本質還是豬肉啊！還有棄豬肉如敝屣的呢！

　　拿起隨身小包包，搜括一堆化妝用品，凡是化妝臺上看得到的、顏色詭異的，一律掃進小包包裡。

　　哼！她會化一個完美的妝給他們看的！洪殊泉全然自暴自棄的舉動，手握著拳，眼睛彷彿也冒火了。

　　再度啪啦啪啦地踩著大步走到門口，她靜靜地坐在玄關邊的小板凳上思考等下該有的可能性。

　　也許對方的兒子根本也不想相這個親，結這個婚呢！她實在也不用太過激動，不過該有的反抗還是要有，這是她身為人的基本人權，再說，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他們倒當她是病貓啦？

　　哼！等著瞧。她握拳陰冷地笑了起來，無視身邊走過的傭人以及父親。

　　賊？這字眼瞬間跳上父親的腦袋，他不懂今天的女兒是吃錯了什麼藥，怎麼會跟之前完全不一樣，態度大相逕庭，難道是沾到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仔細一瞧，其實還不怎麼怪，頂多是有了脾氣，有了反應，不再面無表情，不再譏諷的揚起嘴角，比較有溫度了。　　

　　父親沉默半晌，回頭吩咐管家，「可以走了。」他對女兒說。

　　殊泉一抬頭，收起外洩的陰冷，揚起一個甜美的笑容，「好的！」哇哈！她光想等下可能有的情形，她就樂不可支。

　　不覺，洪瑞生真的是呆愣住了，他女兒笑了？還是看起來粉燦爛粉甜美的微笑？發生什麼事了嗎？天要下紅雨了？要火山爆發了。

　　查覺到父親的異樣，她收回滿臉的笑意，冷冷淡淡地咳了一聲，「看什麼？說走還不走。」說完，頭也不回地踏步向前。

　　父親搔搔下巴，什麼話也沒說，也舉步向司機停放在庭園的車。看來家裡要請人來看看囉！女兒的轉性讓他意識到這個的重要性。

　　老房子了嘛！難免會有一些不該有的東西，可怎沒聽過傭人說有看過異空間的生物呢？

＠

　　端坐在車上，洪瑞生就想開口問她了，可是一想到兩人之間的互動方式，他不禁想他該問嗎？好像兩人也沒這麼親密過。

　　「咳！」父親輕咳了一聲。

　　她恍若未聞，不當一回事，其實她很少跟父親同處一個空間，尤其是像轎車這樣小的空間。電梯都還嫌空間大了勒。

　　其實一直都知道父親的嚴肅，也明白媽媽的溫婉，可是他不把她當女兒看待的態度，讓她沒辦法有好心情回應他。

　　是！也許就如同陳喻喬所說的一樣，是她害的，她是掃把星，可是，也不是她願意的啊！誰不希望自己的家庭溫暖又健康，還可以感受到親情的幸福呢？

　　她也想啊！可是事實就是這麼殘酷，她天生沒辦法享受親情吧！沒關係！已經習慣了，她不會傷心的，更別說在父親面前表現懦弱。

　　「咳！」洪瑞生又咳了一聲。

　　她還是沒有受影響，繼續想著自己的心情。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跟媽媽交換人生，也許待在白色格子裡滿懷希望，會比身體健康活在這外面的世界，感受所有陽光照不到的冰冷還幸福吧！

　　而且媽媽有爸爸的疼愛，應該可以過一個很好的人生；哪像她，哼！無法得到別人的愛，就連要愛人，還被嫌得一無是處，所以才會搞到現在這般田地。

　　也可悲到爸爸不愛，傭人不屑，可能連朋友都要不恥她了！是吧？蕭舞，如果她算是朋友的話。

　　「咳！」

　　「……」怎麼回事，從剛剛就有雜音一直在干擾她的思考，咳咳咳，咳個屁啊！是沒咳過嗎？感冒不會去看醫生喔？真是吵死人了！

　　斜眼一瞪，「感冒就去看醫生，不要到處傳染給別人，製造躁音。」她不是在關懷他，不是喔！不要誤會了。

　　即使她早就想說說看關心父親的話是怎麼樣的感覺，可是真正說出來時，卻又是夾槍帶棍的，一點溫暖都感受不到，四不像！

　　「嗯……」洪瑞生竟然一臉尷尬地抓抓頭，沉默沒有說任何話。

　　怪了，一般這時候，他不應該會說一句：「妳這是身為人子女該說的話嗎？」不是應該這樣嗎？

　　她眼睛瞪得老大，直盯著父親欲言又止的模樣，怎麼事情跟她想的都不一樣呢？

　　停了好一會，她還是開口了，「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看他扭捏的模樣，還真是不習慣。

　　洪瑞生呵呵笑了笑，再度輕咳一下，在她挑起眉時，指指她的衣服，「這……是什麼時候買的呢？為什麼爸、爸爸從沒看過？」他說得吞吞吐吐的。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今天這兩個人是怎麼回事？突然這麼客氣起來了？還爸爸勒。

　　洪殊泉冷哼一聲，還敢問她，可見你多漠不關心了。「『爸爸』啊，您真是貴人多忘事，這不是您找人幫我買回來的嗎？說是夏威夷最流行的衣服。」

　　看著父親語塞的表情，真是爽到她內心深處去了，不過說真的，選這衣服的人眼光真不怎麼好。她一直以為是父親故意找來給她難看的。

　　所以她今天就穿來給他難看，不過氣似乎因為這個無意中解釋了的事實消掉了一些，但她還不後悔穿了這件衣服，反正本來就要破壞相親的嘛！

　　但相同的，就表示有人看她不順眼，故意選這種大三八在穿的衣物送她，想給她難看吧！

　　很好，我記住你了！無名氏。

　　父親想根本也沒話說了，在到達目的時，淡淡地丟下一句，「妳的臉色看起來很蒼白，去化點妝比較好看。」說完就先下車會客去了。

　　「我會的！」她笑得巧笑倩兮，正合她意咩！要好好地妝扮一下，驚死雙方家長，看他們未來的媳婦多漂亮。

　　然而走出車外的父親狠狠打了個冷顫，狐疑地看左看右，彷彿以為有什麼不對的東西掠過他身邊。

　　「陳董，勞駕您大費周章應我的邀約一道吃飯，今天一切可順利？」洪瑞生笑咪咪地走向已在偏遠包廂座位上的陳明身旁，伸手與之交握。

　　陳明笑呵呵地緊握洪瑞生的手，也同樣熱絡地攀談，「哪裡、哪裡，順利、當然都順利，能見得大忙人你，一切都順得不可思議。」

　　洪瑞生雖然知道陳明說的是客套話，卻也不免因此而心情好起來，「好了，今天是我們兩方一起吃飯的時間，省略了那些客套，也比較好消化！這是您的公子？真是一表人材。」

　　陳喻喬面無表情地點個頭，他認識洪瑞生，他是洪殊泉的父親，這麼說今天她會出現？如此一想，原本好的食慾瞬間消失了。

　　當初說得倒好聽，說什麼不在乎他怎麼想，一開始就決定不會再聯絡了，說的都是屁話！

　　如今不也是請她父親為了公司的利益前來要求聯姻，這就是她所說的不再聯絡的漂亮話背後的陰謀嗎？

　　真是心如蛇蠍，讓人厭惡得緊。

　　很好！他倒要看看洪殊泉在使了惡計傷害他和蕭舞後，還有什麼臉出現在這飯桌上。

　　三人坐穩後輕鬆聊了幾句，陳明突地想起，笑問：「對了，今天不是約好將你的女兒帶來一起見見面、聊聊天嗎？」他看看包廂的唯一出入口，卻不見女子的身影進來。

　　「是啊！她說去化妝室補個妝，」抬手看了眼腕上的錶，「怎麼補了這麼久，還不見人影？」

　　心裡突然沉默，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難道是逃跑了？很有可能，待在車上的她明顯笑得太過燦爛，這……實在很有她會做的風格。

　　正當洪瑞生著急著，陳喻喬滿臉幸災樂禍，陳明一頭霧水時，一道身影透著紙門倒映過來，門緩緩地打開，探出頭來的是服務滴小姐，「不好意思……」她滿臉歉意。

　　「哈！」陳喻喬冷哼出聲，他就想，洪殊泉哪有那個狗膽，敢在這時候出現，大概是夾著尾巴逃了吧！

　　洪瑞生的失望寫滿了臉，開口詢問服務小姐有何重要的事。

　　服務小姐為難地斜瞄身後的另一道影子，不確定來者是否真是此包廂的訪客，她……老實說，她的格調不怎麼相似。

　　「有什麼事嗎？」陳明瞧她光是看著身後，卻什麼也沒說，便也開口詢問，陳喻喬也好奇發生了什麼事，但仍不動聲色。

　　「呃，是這樣的，」服務小姐尷尬地笑了笑，忽略身後的人兒催她的行為，勇敢開口說出來意。「這位小姐說……她是您的客人，請問……」

　　話還沒說完，服務小姐被人一把推開，這時稚嫩的女子嗓音傳了過來，「唉唷！真是婆婆媽媽的，就跟妳說了準沒錯，卻還不相信我，搞什麼啊！我自己來。」聽來感覺挺驕氣的。

　　大腳一踏，包廂內三人瞬間掉入沉寂的世界，待她整個人進入包廂後，服務小姐飛快地說了聲「用餐愉快」，隨即將門一拉把包廂整個密封起來。

　　啪咑啪咑聲是那雙大腳板子發出的噪音，大剌剌地砰出一聲坐在洪瑞生的身邊，大方地抬頭一望，「嘻」地露出一口黃黃黑黑的牙，笑得三人黑線掛滿臉。

　　「噗！」陳喻喬噗了一聲，趕緊摀住嘴巴，一臉驚訝。

　　她的造型勁爆，頭頂著一個鳥巢，巢裡還有一隻小鳥啾啾啾地被關在小籠子裡叫，長髮粗糙，還編了許許多多的小辮子，每根辮子還特意掛上小鈴鐺，走起路來叮叮噹噹故作口愛狀。

　　臉上更是精彩，粗粗的褐色眉毛，大大的眼睛上掛著一片明顯的假睫毛，還塗上花花綠綠的眼影，黑色眼線本該細細長長，現在卻擴大畫到眼袋下方。

　　鼻骨上方為突顯鼻樑而深深地畫上兩條線，嘴厚吃四方，光看就可以想像一條口紅幾乎全都塗在那張血盆大口上，左上方還有一顆珍珠般大的三八痣。

　　一身大紅花朵的粗俗洋裝完全襯托不出她該有的優雅，只有滿肚子的胃酸頻頻冒出來，十指原該青蔥玉嫩，也被她惡搞成七彩顏色加灰白黑，腳上蹬著一雙活像老阿婆在穿的皮製平底鞋，此刻已好好地被收在門外的鞋櫃中。

　　整個人的造型實在讓人無法打心底欣賞，甚至還有些令人錯愕、以及爆笑的感覺，莫怪剛剛那位服務的小姐如此為難。

　　「這……」陳明的臉露出想笑又笑不出來的尷尬表情，這就是洪瑞生的女兒？

　　「哈哈哈哈哈！」陳喻喬忍無可忍，終於氣噴出一口哈哈大笑起來，他原本想奚落她一下，卻沒想到她是這麼出場的。

　　只能說出乎意料之外。

　　這時才把眼睛轉向他的洪殊泉被狠狠嚇了一跳，「喝！怎麼是你！」

　　陳喻喬沒有回她，反而笑倒在地上，低沉好聽的嗓音笑得洪殊泉滿臉通紅……不過粉蓋太厚看不出來。

　　陳明及洪瑞生耳尖聽到，異口同聲地問：「你們認識啊？」兩人心中都不免有了好預感。

　　這下可不枉費他們爺兒倆的佈局了。

　　洪殊泉嚇得連忙擺手，「沒沒沒！我們不認識，今天第一次見面！」也許他看不出是她？

　　畫這樣的濃妝，再加上這樣粗魯的模樣，他不可能知道是她的！尤其……他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對她笑，在那件事之後。

　　一不小心又被踹回谷底，不過沒有停留太久，馬上又爬了出來。

　　但眼睛一接觸到自己的父親，她內心的希望瞬間被打毀。

　　這張活招牌在這，怎可能認不出來？真是失策。

　　拭去眼角的淚水後，陳喻喬帶著滿臉笑意回看她。

　　「妳想裝作不認識我？」我可把妳記住了！他在心裡唸道。

　　不由得也納悶，她好像變了？沒了以前的文靜，倒多了一絲活潑；若要說以前的她，大概就做不出這樣子的事。

　　眼睛在她全身上下繞一圈，噗哈哈哈哈－－真是經典。

　　洪殊泉尷尬地坐在父親身邊，一點也不敢看向父親，更不敢看向陳明那邊，深怕捕捉到他們異樣的眼神。

　　這人在幹嘛？她都已經說不認識了，幹嘛拆她的台？

　　既然如此……

　　她站起身，拉起陳喻喬，無聲地向二老行「拉裙之禮」，隨即扯著陳喻喬飛也似的逃離現場。

　　兩位老人家呆了呆，當作沒這回事，繼續談天說地，喝酒吃飯聊天。

－待續－39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frsmG0BL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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