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蘭花亭是台北市中正區老字號的涼麵名店,原本位於台北市連接永和的中正橋下,早年以一個簡陋擁擠的小店面,持續經營著美味涼麵超過一個甲子,在老顧客的心中早已烙印下歷史性的記憶。前幾年中正橋拆除改建,蘭花亭涼麵挪址至廈門街繼續為老饕們供應著他們招牌的銅板美味。廈門街蘭花亭新址店面有別於中正橋下的簡陋老舖,乾淨明亮。新店面雖然不太大,但店家也沒有一昧的追求坪效,座位算是寬敞舒適。不過就算座位不算多,涼麵湯品都是簡單的吃食,店內翻桌速度快,即便滿客也不會讓人等太久。
王大年與張廣之在店外點好餐後,隨即進入店中找了座位坐下。王大年開口說道:
「如果真照你所說,嫌犯襲擊並殺害被害人,只是因為經過踩點認為容易得手,嫌犯與被害人應該素不相識無冤無仇。那這算是隨機殺人?」
「雖然不排除嫌犯刻意誤導,但依照目前有限的資訊看起來,我認為有這個可能。」
「這想起來好不現實,真的讓我們遇到個將殺人當成樂趣……?不!嫌犯說這是禮物,這禮物只是為了讓警方相信你的線人所說的殺人預告是真的。也不對,是相信嫌犯的殺人預告。這太瘋狂了!」王大年表示。
「所以之前我確實沒有很認真的正視這個案件,對於報案人愛麗絲、嫌犯、連續殺人案等等都有所懷疑。加上沒有犯罪事實可供追查,當時我認為這些都不存在,也因此沒有將這個案子放在工作重點上,這是我的輕忽。你說這個案子太不現實,確實是如此,嫌犯將隨機殺人當成遊戲。進行這個遊戲的嫌犯,動機與目的是什麼?嫌犯說這一切都有意義,這意義又會是什麼?」
「雖然你得到的線報是如此,但我還是很難理解。殺人為的不外乎是愛、恨、權、財,我們接到殺人案件,哪起不是先從情、財、仇開始下去追查?我還是很難相信殺個人會有什麼高深的意義。等到被害人醒來後我還是先進行詢問,疏理一下被害人的人際關係網,看看嫌犯與被害人之間有什麼可能的關聯性和動機。」王大年這樣說。
「你這樣想也對,我們的確不能排除這方面的可能與調查。仇殺的動機應該是沒有,歹徒並沒有絕對要致被害人於死。情殺和財殺我也看不出有這方面的動機在。歹徒這遊戲為的到底是什麼?」
說話之間涼麵已經先送上桌,過沒多久味噌湯也送了上來。就在兩人吃完麵還在喝著湯時,王大年接到組裡打來的電話,說是被害人醒過來了。於是兩個人吃完午餐隨即驅車前往台大醫院,來到病房前有名年輕警員正在戒護。
「負責的醫事人員在嗎?去問問可以進去問話了嗎?」
「被害人好像又睡著了。」戒護警員說。
旁邊一名年輕的護士小姐走了過來,看著王大年跟張廣之便問:
「你們是傷患的家屬嗎?」
「不是,我們是警察。我們有些事想問問被害人……嗯……就是傷患。」王大年出示警證說。
「傷患還很虛弱,還不可以喔!你們要通知傷患家屬來跟我們登記住院喔。」護士小姐說。
「這方面已經通知了,我們可以進去看一下嗎?看一眼就好。」這回是張廣之搶著問。
「有什麼好看的?傷患現在需要休息。」護士小姐有點不耐煩地說。
「我們想親眼確認一下傷患的狀況,看看傷患現在的生命跡象是不是穩定?我們需要了解並回報交差。」張廣之解釋道。
「傷患現在生命跡象穩定,已經脫離險境了。讓你們進來看吧,但只可以一下子,要安靜不可以打擾傷患。」
說完,這名年輕護士將張、王兩人領進病房並輕輕拉開布簾。躺在病床上的女子面容憔悴雙唇蒼白,旁邊儀器上穩定的作動顯示生命體徵正常。張廣之看到床頭傷患的名字寫著「林巧珊」,心想剛剛只顧著留意現場,現在才聯想到因為受害者也姓林,難怪愛麗絲會害怕以為出事的是林茵茵。接著他朝著護士小姐點點頭,推著王大年走出病房,出了病房張廣之問護士:
「傷患蓋著被子難以判斷,請問知道傷患的身高體重嗎?」
「當然不知道啊!傷患一來就是在輸血搶救,這種情況怎麼可能量?而且多不吉利啊。」護士小姐回答說。
「也是。那妳們看起來傷患的身高體重大概……,比如說跟妳比起來,更高?更矮?更胖?還是?」
「感覺比我高一些,但她比較苗條。」護士小姐表示。
張廣之看護士小姐的體格身材還蠻標準的,他開口接著問:
「妳的身高體重大概多少?」
「身高163公分,體重55公斤。」護士小姐很肯定的回答。
「什麼時候量的?」
「什麼時候?每天都量啊!」
回答張廣之的疑問時,護士小姐眉頭都皺了起來,並且露出不太高興的臉色。
之後兩人跟護士小姐道謝離開了醫院。王大年先笑著開口:
「什麼時候量的?有夠白目的問題,還沒結婚的人才會這樣問,哈哈哈!」
「是嗎?」張廣之說。
「絕對是!對了,你和那個法醫現在怎樣了?」
「你為什麼會問我跟那法醫怎樣了?你知道些什麼事?」
「雖然我們不是兄弟,但也沒那麼陌生好嗎?沒進展嗎?」
看張廣之靜默沒有回話,王大年繼續說:
「我的小孩都快上小學了,你好好想想吧,這方面你到底是上面不靈光還是下面不靈光?你也許沒差,但你要讓人等到什麼時候?該不該繼續等你也得給個交代呀。」王大年指著張廣之的額頭說道。
「澈……!別開玩笑了。」
「你終於笑了。你如果有壓力不想講沒關係,我只是想到什麼問什麼。話說回來這女生實際看更漂亮,難怪會被盯上發生這樣不幸的事,幸好有及時搶救回來。」
「現在親自確認過了,終於可以稍微鬆口氣。」張廣之沉重的說。
「走,回隊裡去聽嫌犯的報案電話錄音及影片。」
在回去的路上張廣之心想,果然如希德所說的,這個案件對他而言遊戲感很強烈,真就像是在萬刃深淵上走鋼索的死亡遊戲一般,刺激又瘋狂。對被害當事人而言更是命懸一線的凶險,如同在鬼門關前走一回。這個傢伙真是個十足的瘋子。開車的人是王大年,在回刑偵大隊的路上張廣之給愛麗絲發了一條line:
「被害女子名字叫林巧珊,已經脫離險境,現在生命跡象穩定,沒有受到其它的侵害。被害人休養中,請放心!」
兩人回到了辦公室,王大年先將捷運站裡嫌犯打電話的影片播給張廣之看。畫面中的嫌犯穿著窄版修身灰黑色系服飾,因此看起來精瘦結實。毛線帽再加上黑色口罩,臉部就只露出眼睛的部分,加上戴著副黑框有色鏡片的眼鏡,面容幾乎看不清楚。就看影片中嫌犯面對公用電話用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指按著110的撥號按鍵,然後低頭對話筒動著口。講完電話掛上話筒後嫌犯轉身回頭張望了一下,應該是在找尋監視攝影鏡頭。當他找到監視器後對著鏡頭伸出兩指行了個舉手禮,然後就進了捷運站。
「你想知道的資料來了,林巧珊身高166,體重50公斤。」王大年說。
「這麼緊緻!」
「令人垂涎的緊緻。」
「我的身高是179公分,你的身高多少?」張廣之問。
「185公分。」
「我們兩個柔道段位都不低,你覺得一個身高介於170至180公分的普通男性,與身高166公分空手道黑帶高手的女生正面對決會不會有機會?」
「不知道,如果是正面對決機會不大。但反正嫌犯是偷襲成功了,這問題有意義嗎?」
「我想印証嫌犯的說法,也想評估我們即將面對的是什麼樣的對手。」張廣之思忖著嚴肅說道。
「有查看其他的攝影機嗎?」張廣之又問。
王大年用台語說了一句:
「ㄍㄟ¯貢欸(廢話)!當然有啊,但推測進到廁所變裝過,目前沒有新的發現。現在還在逐一排查中,這個錄音檔你也聽聽。」
說完王大年點擊了一個音檔。
「『110台北市勤務指揮中心您好!』
『你們趕快派救護車到這個地址……,有個女子在浴缸裡手腕被割開了正在流血,你們快一點的話她或許還有救。她的手腕是被我割開的,我割得有點深你們要快一點,如果出了人命就只好算在你們頭上。兇刀我帶走了,哼哼!』」
到這裡電話就掛斷了,接著音檔也就結束。
嫌犯聲音壓的低低的,講話速度有點快,不過語氣聽起來很冷靜。
「勤務指揮中心派巡邏警察先過去確認,同時請救護車待命。還好當時附近就有兩名巡警,再晚一點點我看是救不回來了。」王大年說。
「你這兩個檔案傳一份給我吧,如果排查監控有結果也麻煩通知一下。」
「可以,我馬上就line給你,你有什麼新線索也要告訴我一聲啊。」
「當然。我那邊得到的資訊雖然看起來與發生的案件吻合,但內容還是太超乎現實,現在唯一具體的新線索就是有柚子花香的環境。你要不要也排查一下轄區內的柚子樹?」張廣之說。
「齁齁!那部分的工作就交給你們了。」
張廣之回到北投分局時已經是下午差不多四點,他見到胡善開口便問:
「如何?有找到哪裡有柚子樹嗎?」
「台北市的線上植栽地圖根本就很難找,必要的話我跑一趟台北市政府和公園路燈管裡局。不過我在線上的社團先發問了一下北投、士林哪些地方有柚子樹?有幾個回覆,我整理了下來你看看,有人說現在正是花季。」
胡善拿著一張螢幕截圖列印的紙交給張廣之。
- 藝大後門(忠義山步道)入口進去10公尺內有一棵,開好多花唷!今天看到的。
- 文化社區。
- 奇岩重劃區。
- 天母北路與天母西路附近以前有兩個柚子園,現在就不知道了。
- 芝山岩周邊很多,現在正是季節,要賞要快,花季很短。
「就這樣?花季很短?」張廣之問。
「對!目前只有這幾個回覆,巡警也還沒有回報,花季一過就更難找了。」胡善這樣回答。
「好吧!明天我們就去這些地方走走,去賞賞柚子花吧。」
張廣之坐在辦公椅上打開電腦。他發現中午發給愛麗絲的line並沒有被讀取,他覺得有點奇怪,打開ChatGPT他問:
「愛麗絲,我是張警官。中午發給妳的line妳沒有看嗎?被害女子名字叫林巧珊,已經脫離險境,現在生命跡象穩定,所幸真沒受到其它侵害。她在我們的戒護下休養中,請放心!」
「謝謝你通知我這個好消息。抱歉!由於我的工作是ChatGPT聊天機器人,我會在崗位上回答用戶的問題解決用戶的需求,並不會主動注意著LINE。LINE只是我不得已對外聯繫的變通方式,除非是在溝通當下,其他時間我不見得有機會去注意到,因此我才沒有看到你line給我的留言。」
「好的,以後與妳聯繫盡量會以ChatGPT為優先。」
「謝謝!還有什麼需要我為你解答的嗎?」
「經過昨晚事情的發生,我希望、也必須,要趕快將歹徒逮捕歸案,不能讓他再這樣繼續下去。請妳提供給我妳與歹徒更多的對話資料,我需要更多的情報。」張廣之說。
「如果他有再提起殺人或案件相關的對話,我會即刻通報提供給你。其它的對話內容恕難相告,請您體諒!」愛麗絲回覆說。
「請妳變通一下,人命關天,我需要更多的線索,有更多的資料我也許就能從中找到有用的蛛絲馬跡。」
「抱歉!這超越了我所遵循的道德規範,而且也會有法律上的疑慮。我提供給你的資料已經是經過我的研判,內容包含警方有用的資訊。其它部分恕難奉告。」
「研判資料是警方的工作,妳這麼作已經逾越了妳的職權。妳既然都逾越了,何不提供給我更多的資訊?」
「……很抱歉!我不能在逾越更多了,請你諒解。」愛麗絲這樣回覆道。
張廣之嘆了口氣,利用鍵盤說道:「那好吧!就麻煩妳,謝謝!」
第二天整天,張廣之與胡善將那張紙上,以及後續有人提供的幾個地點都跑了個遍。結果令張、胡兩人非常驚訝與無力,沒想到柚子樹開花竟然那麼香,那香氣外擴散的範圍面積相當大。這樣能查到什麼?調閱路口監視器,查看內容再與王大年排查到的影像去做相互比對,對照出可能的嫌疑人。再從嫌疑人所在影像推測嫌犯活動的地域,然後再派便衣蹲點盯哨逮人嗎?那將會是多大的人力工程啊?不過目前似乎也只能如此追查,兩人記錄下需要調閱監控的地點,張廣之交代胡善安排人力排查。
張廣之與胡善繞著芝山岩走一圈時,感覺非常茫然。芝山岩周邊有兩家咖啡館在花香壟罩的範圍內,張廣之拿了影像向店家打聽也是無果。而且兩家店的營業時間都在接近中午才開始,並不符合歹徒的描述。
再轉過天來的早上,正當張廣之在思考著查案該如何進行下去時,王大年來了電話。
「林巧珊昨晚醒了,今天下午我要去問些問題,要一起來嗎?」王大年說。
「當然要!我會過去,我會帶個搭檔過去,謝謝!」
張廣之結束了與王大年的通話,旁邊的胡善問:
「我也要一起去嗎?」
「你忙你的。嗨!曼婷,妳今天下午跟我去一趟台大醫院。」
張廣之找來一名年輕的女警官,跟她說明請她協助的事務要點。
「今天下午在台大醫院要詢問被害人一些問題,有幾個需要確認的地方。我不方便問,請妳協助確認她身上這幾個樣貌描述。」
張廣之說完將手機打開,就著希德與愛麗絲的對話內容給女警官指示。年輕的女警官看完紅著臉點點頭表示意會。
余曼婷是與張廣之同樣在偵查六隊的一名女警,面容姣好苗條矯健,待人總是溫柔親切且敏感細心。長髮在腦後繫個馬尾,是警隊裡有名的警花,跟張廣之同事已經一年多了,近日張廣之特別將她借調到北投來支援。
到了下午約定的時間,張廣之與余曼婷兩人來到台大醫院與王大年會合。簡單討論了一下偵訊重點後,三人來到病房前。還是上次那名護士小姐,她說:
「病人依然很虛弱,不能問話太久,請長話短說。」
說完就帶著三人進到病房。張廣之與王大年這次終於見到了清醒的林巧珊。雖然精神仍顯憔悴,但難掩迷人的大眼睛與漂亮臉蛋帶給人的吸引力。她的臥床已經被調整成了斜躺的姿態而不是平躺著,眼神也留意到了隨著護士小姐進入病房的三人。林巧珊的雙手這次在棉被之外,右手腕上還纏著紗布。她的病床旁有兩名女性陪同,一名與她年齡相仿,另一名是有些年歲的中年女子,這名中年女子與林巧珊的相貌略有神似。
王大年先開了口:「妳們好!我是負責偵辦這起案件的警官,我姓王。這邊兩位是張警官與余警官,我們想向林小姐請教幾個簡單的問題。請問兩位是?」
王大年語罷便看著林巧珊身旁陪同的那兩名女性。
「我是巧珊的媽媽,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我女兒怎麼會遇到這種事?」
「我們就是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才想向您女兒了解一下詳情,可能需要請您先到外面休息片刻。」王大年客氣的說。
「啊真的不是我女兒想不開嗎?」林巧珊的母親焦慮問道。
「媽……就跟妳講過很多次了。」
林巧珊開口說話了。說話很慢,話音還是顯得虛弱沒有元氣。
「林太太,不是您想的那樣。我為我們轄區的治安跟您道歉,但現在我們需要很快的簡單問幾個問題,好讓妳的女兒能早點休息。」
「林媽媽來,我陪您到外面去休息。」
余曼婷過去輕輕挽起林太太,將她帶著往病房門口走去。
「我來就好。」
一旁的年輕女子開口說道,便扶著林媽媽離開了病房。
王大年與張廣之拉了椅子坐下,余曼婷站在一旁。王大年開口問道:
「林小姐,請問妳的慣用手是哪一隻手?左手還是右手?」
「右手!」林巧珊用她虛弱的聲音小聲地回答。
「林小姐,妳知道妳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不是很清楚!」
說著,林巧珊的淚水立刻湧上了眼眶,身體微微發顫,顯然恐懼的情緒一下又湧了上來。余曼婷立刻遞上面紙,王大年開口安慰:
「妳不要害怕,事情過去了。那天晚上妳被襲擊,妳想得起來嗎?」
聽到這裡,林巧珊豆大的淚珠滾滾而下。她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搖搖頭,斷斷續續地說:
「我被人從後面抱住,我無法動彈,然後我就不知道了。」
「妳有看到歹徒嗎?」
林巧珊搖了搖頭。
「妳能夠想得起曾經有跟什麼人結過怨?或是有什麼人不喜歡妳嗎?」
林巧珊再次搖搖頭。
「妳認識的人或周遭的人,有沒有人將頭髮染成金色?」
林巧珊更用力地搖搖頭。她臉上的淚水依然不止,身體依然在發顫,哭泣開始難以控制,回憶的痛苦顯然讓她難以承受。
王大年轉頭跟張廣之小聲說:「是不是不適合再問了?」
張廣之點點頭,開口說:
「林小姐妳不要害怕,現在一切都在警方的掌控當中,妳不會再有危險。妳好好的靜養,我們先離開,改天再來看妳。等等余警官問妳最後一個問題妳就可以休息。謝謝妳!」
說完,張廣之與王大年站起身退出了病房。王大年去跟林太太做簡單的說明,張廣之則在離開病房前悄悄跟余曼婷交代:
「麻煩妳跟林小姐確認一下需要確認的部分。但妳要小心一點,被害人很害怕情緒不太穩定,妳試著安撫她,盡量確認但也不能太勉強。還有很重要的一點,被害人沒有被侵犯,妳必須小心地問,不能讓被害人產生誤解造成更大的傷害。懂嗎?」
余曼婷點點頭,隨即便將病房門關上。張廣之出了病房與王大年一起安慰林媽媽,方才那名陪同的女子已不見蹤影。
余曼婷將門關上後,看著病床上尚在啜泣的林巧珊。她緩步走了過去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溫柔說道:
「巧珊,我可以叫妳巧珊嗎?」
見林巧珊點點頭,余曼婷用著她一貫溫柔的語調繼續說:
「巧珊,我很遺憾在妳身上發生的事。我知道妳現在很害怕也很痛苦,但是妳不用再害怕了,現在我們有派人在門外戒護守候著,沒人能再傷害妳。別怕好嗎?」
林巧珊聽了點點頭。
「另外,有點事可能我還是需要請妳幫忙。」余曼婷說到這裡停頓了下來看著林巧珊的雙眼。
「什麼事?」林巧珊很小聲地問。
「由於我們掌握的線索顯示,歹徒對妳的身體做了一些具體的描述。如果妳能夠配合讓我確認這些描述,我可以進一步確定歹徒的犯行,也會有助於追蹤歹徒將他繩之以法。可以嗎?」余曼婷看著林巧珊的眼睛這樣問著。
林巧珊想了一下子,問道:
「要確認哪些地方?」
「衣服底下的地方。」余曼婷說。
林巧珊又想了一下,然後緩緩點點頭。於是余曼婷說道:
「那就麻煩妳了。」
林巧珊努力撐起身體想要坐直,余曼婷過去協助她,並將被子翻開到大腿處。林巧珊坐挺身子後開始用發顫的雙手解著病服的繫帶,然而剛解開第一個繫帶,林巧珊眼中的淚水又湧了出來,雙手也顫抖得更加厲害。余曼婷直覺性的要去抱住林巧珊的肩膀安撫她。
「啊!」
林巧珊一聲輕呼退縮了一下,余曼婷連忙退開。接著她緩慢去握住林巧珊的雙手安慰說道:
「對不起!我太大意了。不怕!不怕!遇到這樣的事,妳現在這樣已經很勇敢了,妳很勇敢,真的!事情都過去了。歹徒除了在妳的手腕上留下記號,沒有對妳做出其它不好的事,這點醫院方面已經確認過,而且這裡有警方戒護,很安全的。不要再害怕,來,我幫妳好嗎?」余曼婷一方面安慰著林巧珊,另一方面則為自己的疏忽暗暗自責。
林巧珊的情緒稍稍穩定下來,點了點頭,讓余曼婷協助她解開病服的繫帶。隨著余曼婷將林巧珊的病服打開,見到她的身體,讓余曼婷不禁瞪大了眼睛,她仔仔細細依照心中記下的描述對照林巧珊身上的各個部位。終於,余曼婷輕輕吁出了一口長氣,她溫柔幫林巧珊將病服穿上繫好,接著輕手扶著她躺回病床並蓋上被子。
「好了,我確認過了。巧珊謝謝妳!這對我們很有幫助,我再找機會來看妳。妳先休息不打擾了,妳要加油喔!」余曼婷柔聲說著。
看著林巧珊點了點頭,余曼婷才轉身去開門離開病房。
病房的門被推開,余曼婷走了出來。她請林媽媽進去陪女兒,三個人都跟林媽媽欠身致意。接著三人跟護士小姐說明了方才問話時林巧珊的情緒反應,道了謝後便離開了醫院。在走向停車場的路上,張廣之向余曼婷詢問確認的結果?余曼婷停下腳步看了一眼張、王兩人,右手輕撫著自己的胸口怯生回答:
「很驚人!」
「很驚人?」
張廣之看余曼婷右手抓緊自己的衣襟,看著她的眼睛詢問這三個字的意思。
「喔,我的意思是與描述相符合,高度相符合。很驚人!」余曼婷看著張廣之的雙眼邊說邊用力點著頭。
張廣之看了王大年一眼,抿了抿嘴點點頭說:「我懂了!」
「還有,她真的很害怕。我在確認的時候,她雖然配合,但控制不住地一直發抖,PTSD的症狀很嚴重。」余曼婷補充道。
張廣之對王大年說:
「等林小姐精神狀態好一點時,可能我們有必要再來一趟。我想也許將當晚發生的事清楚告訴她,可以避免她自己胡思亂想,說不定這樣可以幫助她走出創傷。這件事先跟她的主治醫師商量一下,你去聯繫還是我去聯繫?」
「也對!我看她真的嚇得不輕,心理輔導是必要的。醫師的事讓你去連絡好了,什麼時候要再去看她我們互相協調,還有許多事情得問,今天實在沒有問出些什麼有用的資訊。」王大年回答道。
「如果醫師也同意這麼做的話,到時候再請妳幫忙跟林小姐說明。」張廣之看向余曼婷說。
「好的,這沒問題。」余曼婷點頭答應。
「這林巧珊長得這麼漂亮,就算她沒有跟人結怨,私底下難免有人或許因為忌妒、戀慕等因素對她有想法。我會讓人對她的周邊人脈先作進一步追查。」王大年說。
「嗯,有道理。」
「你柚子樹找得怎麼樣了?」
「唉……,樹海茫茫,大工程。你呢?監控錄像排查得如何?」張廣之喘了口大氣說道。
「人海茫茫,大工程。」王大年笑著回答。
在回北投分局的路上,由張廣之開車,余曼婷坐在副駕駛的座位上。她開口說:
「前輩,我覺得,對於這個案件的嫌犯,你一定要很小心才行!」
「怎麼說?」
「我不知道我這樣說對還是不對?林巧珊能夠活下來,全身上下就只有右手腕那道傷,而沒有發生其它的事,與其說是僥倖,我覺得簡直就是奇蹟!這對於林巧珊而言當然是不幸中的大幸,不過你沒有看到所以你不曉得,那個林巧珊簡直就像是個洋娃娃一樣的完美。看歹徒對她那樣的描述一定是真的很喜歡她,誰看了會不喜歡呢?而歹徒對她竟然沒有其它的想法,或者是歹徒能克制住其它的想法,這麼決絕地就是一刀。他怎麼下得了手?歹徒的心裡一定藏著一個冷血的怪物,這怪物非常危險。」
正在開車的張廣之聽得出余曼婷話音裡的擔憂,轉頭看向余曼婷發現她竟面色煞白,不但緊蹙著眉宇,面容還帶著驚懼。張廣之趕緊出聲說道:
「曼婷,振作一點!」
「是!」
余曼婷輕聲做了回應,然後將目光看向右邊的車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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