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晚,玉環讓李盛夏脫下一身破爛的衣服,燒了熱水讓她洗澡,替她的傷口上藥,並且換上寬鬆的布衣。這裡的一切似乎都非常純樸,沒有電視、沒有網路,更沒有手機。
小木屋內還有一間小小的臥室,裡面只有一張床和一張小桌子。熄燈後,玉環像隻貓般蜷縮著,很快就在床的一角睡著了。
數日沒闔眼的李盛夏,沾床後也迅速進入了夢鄉。
然而這一夜終究無法睡得多麼安穩,即使身體非常疲倦,李盛夏腦中的思緒還是十分雜亂,初來陌生地的不安感在入夜後開始不斷蔓延,一個個破碎的夢境更迭而過,她夢見了家人、夢見了學校、夢見帶她離開的澈玄,也夢見不知為何與妖物戰鬥的自己,夢見自己傷痕累累、精疲力竭。
折騰了一夜後,李盛夏被一陣騷動聲吵醒,她睜開眼,試著挪動了一下身體,雖然昨晚並沒有睡好,但感覺身體還是恢復了許多。她側身一看,睡在旁邊的玉環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在了,房間裡只有自己一人。
騷動聲似乎是從小屋外面傳來的,於是李盛夏翻身下床,走出房間。
小木屋的門半掩著,只聽見一個男子激動地大聲喊叫著:
「妳這個骯髒的獸人!為什麼要把海邊那個瘋子帶回我們村莊!」
李盛夏瞇起了眼,海邊的瘋子,指的應該就是自己吧,她走到門邊,透過門縫往外一看,只見外頭有五、六位村民,包圍在小木屋前,看起來咄咄逼人,而在中間被團團包圍著的,正是玉環。
玉環的貓耳低垂著,不安地搓著手,小聲說道:「你們誤會了,她不是什麼瘋子……」
領頭的中年男性村民手中拿著一把類似魚叉的棒狀物,指著玉環說道:「不要以為我們不知道妳在打什麼壞主意,告訴妳,就算讓她拿到里民的身分,我們也不會把資源分給她。」
聽聞此話,玉環忽然激動了起來,說道:「怎麼這樣?你們這樣是違反規定!」
村民冷笑一聲,說道:「跟一匹骯髒的獸人是要講求什麼規定?妳先管好妳自己吧!總之,給妳這邊的資源就是扣除一半分給大家,妳要收留瘋子是妳的事,不可能再多給妳。」說完,他擺了擺手,轉身示意眾人離開。
「等等!你們不能這樣……我,我要去跟官府報告!」玉環大聲說道。
「……妳說什麼?」聽見玉環的話,村民先是愣了一下,接著轉回身子,看著玉環,舉起手中的魚叉說道:「妳敢?妳別不知好歹,妳倒是去別的地方看看,看有哪個村莊會願意收留妳這種罪犯?」
「不要叫我罪犯!我變成這樣不是已經贖罪了嗎!」玉環激動地逼近村民,村民退了一步,反手重重推了玉環一把。
玉環一個重心不穩,跌坐在了地上,摀著臉開始啜泣。
村民們紛紛面露厭惡,說道:「少裝可憐,看了就討厭。」其中一個村民走到玉環身旁,吐了一口口水在她身上,並用腳踹了她一下,說道:「被降罪的妳就應該要感到羞愧,一輩子躲在陰暗的溝渠之中,懂嗎?」
看到這一幕,躲在門後的李盛夏再也受不了了,她衝了出來,上前護在玉環的身前,看著眾人說道:「別欺負她!」
李盛夏感覺到村民們不友善的目光紛紛改落在自己身上,但她沒有退縮。領頭的男人上下打量著李盛夏,說道:「與獸人同流合汙,看來妳果然不是什麼正常人。說!妳是從哪裡來的?」
「我……」李盛夏一時語塞,接著靈光一閃,大聲說道:「我是瑤光的王派來的使者!你們要是敢欺負玉環,瑤光陛下不會放過你們的!」
李盛夏說完後,空氣彷彿凝結了,村民們無語,表情從驚訝轉為疑惑,最後再轉為加倍的厭棄。
「……果然是個無藥可救的瘋子。」領頭的男人搖了搖頭,兇惡地說道:「看來有必要讓妳明白一下我們這邊的規矩。」他舉起魚叉,作勢要往李盛夏身上突刺過去,李盛夏伸手抓住了魚叉,男人見狀想要將魚叉收回,然而不論他怎麼使勁拉,魚叉仍是文風不動,被李盛夏牢牢抓著。
「妳……妳給我放手!」男人大喊著,越發用力拉扯。
李盛夏冷不防鬆開手,男人往後狼狽跌去,他一面揉著屁股,一面腦羞爬了起來,嘴上惡狠狠說道:「臭婆娘,看我打死妳!」他舉起魚叉,這次是真的往李盛夏身上招呼過去。
李盛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袖口取出澈玄賜給她的那柄短劍,短劍出鞘,三兩下便將魚叉砍成好幾截,最後將劍收回劍鞘,一氣呵成。
這波操作讓村民們臉上的表情開始化為驚恐,口中喃喃說道:「瘋子……這女人真的是瘋子!」
領頭的男人呆呆看著自己手中的魚叉殘骸,隔了好一陣之後才回過神,接著他清了清喉嚨,指著李盛夏,故作鎮定說道:「今天就先放妳一馬,以後在村子裡面最好給我低調一些,要是被我看見妳們有什麼奇怪的舉動,肯定不會放過妳們的!」語畢,他盛氣凌人地轉過身,帶領著眾村民離去。
待村民們都走遠後,李盛夏才轉身將玉環扶起。玉環用崇拜的眼神看著李盛夏,說道:「盛夏,有妳在,以後村民們肯定就不敢再欺負我了!」
李盛夏拍了拍玉環身上的灰塵,說道:「妳沒事吧?我們趕快回屋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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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回到屋中,玉環一面收拾著房屋,一面試探性地問道:「盛夏,妳會介意方才他們說的那些話嗎?」
李盛夏思考了一陣,回答:「其實我並不是很懂他們的意思,是說妳有可能是要利用我嗎?」
玉環停下手邊的動作,垂眸說道:「非常不巧……妳掉下來的這個玉衡之國,恰好是七國之中最貧窮的國家。我們的王『廉貞』,非常不相信人的『自制力』,他認為國家所有的一切,包括土地、資源、糧食,都應該要平均分配,只要財產統一,就可以消除貧富差距,人們之間就不會有階級之分。」玉環轉頭看著李盛夏,繼續說道:「所以,在玉衡,只要一到成年,就會分配到小小的土地,每個月也都可以從官府那拿到資源。」
「然而,這樣的政策,卻沒有發揮王想要的效果。人們變得不再努力,因為不論多麼努力,賺取的東西終究都要上繳給地方官府。且人們開始為了僅有的資源互相爭吵,玉衡也因此變得越來越貧困。」
李盛夏回憶起不知在哪看過的一句話:「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階級。」
玉環繼續說道:「配給給我們村的資源統一由『村閣』分發,照理說每個人的份應該都是一樣的,但因為我是獸人,所以他們總是剝奪我該有的東西。」玉環憤恨地握拳。
「不過,我這個外人也有辦法取得這裡的村民資格嗎?」李盛夏問道。
玉環點點頭:「即使是像玉衡這樣貧窮的國家,也是會收留『虛民』的。」
「虛民?」
「沒有國籍、或是不知從哪裡來的人,統一叫做虛民。」玉環解釋。
「意思是還有很多像我一樣從其他世界來的人嗎!」李盛夏不禁有些激動。然而玉環搖搖頭,說道:「雖然有聽說過可能有人是從其他我們不知道的地方來的,但我長這麼大還真是第一次遇到呢。我們所謂虛民,通常是指不知為何從海上漂過來的人、或是被妖物叼到其他國家的人。」
「這樣啊……」李盛夏有些失落,不過她能明白村民們的顧慮,若她真的成為這裡的村民,就代表她有可能分走本該屬於其他人的資源。不過對玉環來說,反而算是多了一個人口爭取資源,於她是有益的。
玉環見李盛夏陷入沉思,連忙握住了她的手,說道:「但妳要相信,我是真心待妳的。我會幫助妳取得這裡的村民資格,該屬於妳的資源,我也不會搶走。妳可以和我一起住在這裡,我會教妳這裡所有該知道的知識,讓妳能夠獨立生活……」
李盛夏看著玉環誠摯的雙眸,有些不忍。她知道自己終究不會在這個地方久留,她必須想辦法找到澈玄。
「我……在我養好傷之前,就暫時住在這打擾妳了,當然,我不會白拿妳的好處,我會依照約定保護妳。」李盛夏語帶保留地說道。
「太好了!」玉環展開笑顏,說道:「那麼,我們現在去森林裡採點好吃的吧!」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c8KQvrEk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