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馬地 - 騙子

　　1983年夏，一艘金紅漆麵、華麗非常的西班牙商船迎著落日從北侖港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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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打瑪麗亞號，陳生站在鋪滿白色大理石光可鑑人的甲板上，雙手緊緊握著鑲嵌金色銅條的舷牆，嘴裏一遍又一遍地念著商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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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愛的，在看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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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波浪捲髮，穿著精緻蕾絲洋裝的女人走了上來，輕輕地挽住了陳生，調笑道：“船離了岸，你再想要反悔怕是也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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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生低下頭，不動聲色地瞥了眼女人腕上掛著的昂貴鱷魚皮手袋，隨即便拍了拍那隻環著自己纖細白嫩的手，揚起笑臉迴應：“我這一輩子最不會後悔的事，就是與你一起踏上這隻船，何來反悔一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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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句是真的，半句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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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生當然不會後悔上船，但理由絕對不是因為“愛”而選擇和某個女人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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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個騙子，從前裝瞎眼半仙卜卦騙人，後來因著皮相好，便專門勾引闊太，裝成風流名士引得諸多貴婦為其一擲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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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生自幼不知父母姓甚名誰，被人善心撿了去，扔在貧民窟的接濟站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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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著陳是整個江浙一帶最大的姓，所以撿到他的人就給他起名為陳生，意味浙江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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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時候的陳生長得好看心眼子又多，最擅長哭和扮可憐，因而很少餓肚子，在遍地的孤兒裡也算不上吃了許多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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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大一些後又在機緣巧合下被道院收留，學了一些皮毛本事後，跟著清顯道長做一些添油點燈的活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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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說，活得下去就好，活得下去就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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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生深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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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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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不久，陳生正和某位美婦打得火熱，甜言蜜語哄得夫人花錢如流水。正當他數鈔票數到手軟的時候，卻突然從早先打點好關係的地頭蛇那裏得知，自己竟然吃了公安的通緝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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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驟然便從倜儻公子成了過街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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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這被陳生迷得分不清南北的，竟是橫跨黑白兩道，商賈巨擘李先生的情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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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人做事不當心，被逮了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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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陳生急地像熱鍋上的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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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婦人當然保不了他，她甚至自身也難保。有錢又有權的李家捏死他們就像捏死兩隻螞蟻般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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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生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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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貪心得很，不僅想活，還不想一輩子東躲西藏地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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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陳生也好命，走投無路之際，江浙一帶竟然來了個聞所未聞的香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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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陸人稱呼她為“羅太”，但其實這位羅太太只是香港巨鱷羅先生的其中一個小老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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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對，連小老婆都尚算不上，根本只是個面子裏子都沒有的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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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儘管如此，女人帶著此番身家前來大陸，也已經受到了萬分的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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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勾引闊太不小心得罪了人，心思又活泛的陳生便藉機耍手段搭上了這位羅太，裝著痴情種的模樣，懇求她帶著自己一起回南島的極樂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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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油嘴滑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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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三分信三分不信地翻了翻眼皮，笑罵著甩開了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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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等候的應侍趁機走上前詢問：“羅太，晚餐需要為您送上客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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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使啦”，女人擺手笑道：“我想帶我的資產顧問陳先生，嘗一嘗你們主廚餐廳的安達盧西亞冷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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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說著便看向陳生，嬌嗔道：“你知道的，那是所有西班牙風味中我最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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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陳生也笑，他對女人向來是百依百順：“我也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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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什麼什麼湯的，是乜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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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生根本連半點也不明，可他就是膽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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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花三分功夫，便把自己包裝成了從上海來，被羅太吸引到無法自拔的金融公司主理人，拋下了大陸的一切要跟她私奔回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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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麼動人心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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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生心如擂鼓，十五個小時的輪渡，就足以將一個身無分文的騙子送到香港，改頭換面變成財閥與富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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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餐時候，陳生的心思早飄去了海的對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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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會在哪裏停靠？”他抬手喝著湯，有一搭沒一搭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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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丁堡廣場碼頭，還能是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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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生笑：“還有維多利亞港北岸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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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翻了他個白眼，“窮酸地，誰要去九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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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生也不應，只是嘴角含笑，撐著下巴往輪渡的窗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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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窮盡的海與即將翻涌的暴雨往他的眼睛裏長，陳生不知道什麼叫做野心，但仙打瑪麗亞號總是給他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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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夜裏，陳生是被呼嘯的警笛聲嚇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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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當有職業道德地，他抓起衣服就跑去砸羅太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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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被拉開的時候，羅太花容失色慘白的臉又將陳生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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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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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魂未定的羅太緊緊抓著他的袖子，連指關節都因為用力而泛着白：“親愛的，這裏發生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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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生一邊安撫地拍著女人的後背，一邊把快要跳出喉嚨的心往肚子裏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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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事、沒事的。”他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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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陳生自己都不知道，是說給羅太聽，還是在給自己洗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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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之他說：“會沒事的，海上風暴而已，還沒有到要棄船逃生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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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未落，輪渡廣播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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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乘客，請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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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生猛地抬起頭，像是等待著某種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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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目前正面臨一場突如其來的海上風暴，海況急劇惡化，風力增強，海浪洶涌，對航行安全構成了嚴重威脅。爲了確保您及全體船員的生命安全，經過船長與航行團隊的緊急評估，我們不得不做出重要決定：立即改變原定航線，駛向最近的安全口岸進行停靠避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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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生懵了，後面長串的話他連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只是本能地伸長手臂，緊緊抱住了眼前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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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上風暴，他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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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船會停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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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建？廣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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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之不會是港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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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生的富豪夢好像被翻涌著的海風吹作了齏粉，他渾身上下滾燙的血液驟然間如墜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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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會平安回到香港的”，羅太語氣顫抖：“聖母瑪利亞會在風浪中保佑這艘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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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母瑪利亞？陳生頗樂天地笑了笑，原來是這麼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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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生不想死，他從前聽人聊起過耶穌基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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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分不清這個教那個派，但大意是，主與我們所有人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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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生想活下去，更想活著上港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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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他開始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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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太怕著怕著，不知何時便墜進了夢鄉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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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女人扶上床安枕，搖搖晃晃的船艙就又只剩陳生一人對著幾番被海浪拍打的視窗，向從未見過的聖母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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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至少，要行到香港的地界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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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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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被商船靠岸的震響聲一驚，陳生立刻便醒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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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著快步向前的船員，陳生焦急地問，“唔該，我想請問仙打瑪利亞號停靠何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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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船員本有點不耐煩地蹙起了眉，抬頭一看陳生從豪華包間走出，雖有些狼狽模樣，卻還是一副富人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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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狀，船員隨即換了臉色，好聲好氣地答道：“九龍城輪渡碼頭，先生。您可以等氣象好轉後再乘輪渡過海，或是在下船後揸車前往港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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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天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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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生送走了船員，癱在沙發上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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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龍，他沒想到自己隨口的玩笑話竟真的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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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還好，總歸是到了香港的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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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先生想必也已知曉了海上風暴的事，遲早會再安排遊輪接羅太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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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靠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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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太悠悠轉醒，撐著腦袋趴在床上朝陳生的方向笑：“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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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生也笑，他知道自己笑起來有梨渦，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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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伸手把羅太從床上拉起，陳生在她的耳邊輕聲道：“停靠九龍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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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仍然佈滿暴雨的地界，羅太皺了皺眉，“那就先近近地去郵輪酒店暫住好了，等天好些再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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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陳生點頭：“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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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發展到這裏，似乎都還說得上順利。可就在陳生以為只需要等海上風暴平息，就可以順利上島的時候，命運再次給了他當頭一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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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生、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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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半夜，陳生被砸門聲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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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甫一開門，還來不及披上外衣就被羅太拽著往酒店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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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我們回深圳，現在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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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回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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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生猛地醒了覺，他用力地掙開了羅太抓著自己的手，隨後又在女人驚訝問責的目光中，立即擺出一副關切的神情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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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親愛的，怎麼突然又要去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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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生放柔了語除錯圖安撫她：“我們不是講好了，一起回去港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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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港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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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字就像是魚雷的引線般讓羅太徹底炸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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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呢條冚家鏟！”羅太破口大罵：“幾多年，我陪他睡覺給他生仔，這豺狼簡直不是人！來世定要做條棺材釘，捶打後被人扔掉，膽戰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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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噼裡啪啦的廣東話陳生半懂半不懂，但他立刻就明白了過來，感情羅太這是失了寵，被羅先生當塊抹布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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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趕忙拉住氣昏了頭的羅太……黃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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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愛的，冷靜點，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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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生用力地抱著女人，腦子裏卻開始瘋狂地盤算起自己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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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太想和陳生一起回大陸恩愛，可陳生這個騙子哪裏肯真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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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愛的，我明白你說的……我們得走，但起碼等到太陽升起來時，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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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生柔聲細語地哄：“這個點沒有輪渡可搭，我是拋了一切同你私奔到此地的，自然走不了關口，如何去得了深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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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太把頭埋在陳生的胸前，一邊用力地哭，一邊稍微從憤怒中醒過了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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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生說得沒錯，他們沒法就這樣走，一切的盤算都得等天亮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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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了許久，女人終於再次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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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羅太哭得累了，也止了淚，“明天，明天我就定回上海的船票，我同你回上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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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陳生自己都差點忘了，他編給自己的身份還是個上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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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聽你的”，陳生笑：“現在先回去睡上一覺，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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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太點了點頭：“你守著我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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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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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在羅太睡熟後，大騙子陳生就趕忙收拾金銀細軟，趁著夜色逃進了九龍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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