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記 - 朝日二

方漣大吃一口排骨，眼睛彎成兩條弧線，他最喜歡吃櫻夏麟煮的飯，十年內他多次想嘗試復刻櫻夏麟的味道，卻每次都以炸廚房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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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而久之，他被禁止進入廚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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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靖扒了一口飯，含糊道：「師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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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輕輕地舀了一勺湯，緩緩的喝了一口，抬眼道：「飯吞下去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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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張開嘴開玩笑道：「師父，我吞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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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摸了摸他的頭，輕聲道：「這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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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靖看著被嗆了一下，施墨葉連忙遞來一杯水，他將整杯水咕嚕咕嚕的灌下肚，緩了一口氣，道：「師父，你這也……」也太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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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剛剛你想和我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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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托腮笑道，夾了幾塊肉到弟子們的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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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靖放下碗筷，手支著下巴，思忖後才問道：「師父，你這十年都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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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仔細想了想，揉了揉太陽穴，道：「說真的，我也不知道我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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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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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當時櫻夏麟畫的第一個法陣根本就不是抵禦鬼祟的法陣，而是讓魂魄不散的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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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快死了，便畫了那個陣，為了不讓任何人打散他的魂魄。他想得是，死後馬上在風雁山上找個靈獸屍體鑽進去，然後等個一兩年，等屍體恢復得差不多的時候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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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魂魄一離開肉體，就立刻被困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闖也闖不出來，外人也進不去，就這樣被困了不知多久，到了最近，那個空間才終於有了一絲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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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放過那一絲縫隙，馬上鑽了出來，隨便找了個靈獸的屍體一用，奔出風雁山，回到千麓山再換回自己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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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攤手道：「所以我根本不知道已經過了十年，在那裡白天黑夜全都一樣，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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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聽得心裡酸酸的，低聲道：「師父，很孤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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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道：「孤單啊，那是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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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十年與世隔絕，哪可能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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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墨葉注意到櫻夏麟的耳朵有點紅，小心問道：「師父，你的耳朵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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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連忙捂住耳朵，搖扇道：「剛剛在灶台前，有點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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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靖道：「我還以為是在想柳掌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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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我想他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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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靖：「楊師叔和蘇師叔有和我們說過，你和柳掌門是默契極佳的師兄弟，而且柳掌門那時候也很關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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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咳咳咳！」櫻夏麟一口湯噴了出來，抓著桌子狂咳，方漣一邊拍他的背一邊擔心道：「師父，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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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揮揮手，擦了擦嘴角，蹙眉道：「別說的好像我和他有什麼似的，再說了，他刺我兩劍我想他做甚，我自虐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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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靖尷尬的搔搔臉頰，乾笑幾聲，道：「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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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又問了幾個問題，比如是誰讓他的身體保持不腐的？櫻花樹誰種的？廚房那些爆炸痕跡哪來的？每得到一個回答，方漣的頭就低幾分，臉就紅幾分，到最後，已經變成了一隻煮透的蝦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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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笑盈盈的聽著，每聽一個解答，看著方漣的表情就多幾分玩味，他用摺扇戳了戳方漣的腦袋瓜子，道：「你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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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頭已經抵在桌上了，悶聲道：「弟子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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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道：「哎呀，那是有意的啦，還知道我喜歡櫻花樹，種了等我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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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簡直想找洞鑽進去，本是絲毫不需感到羞恥的事，為何在櫻夏麟這輕佻的語氣中，卻硬生生的多了一層羞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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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墨葉出來打圓場道：「師父，別戲弄師弟了，對了，師父你死前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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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啦哇啦哇啦！什麼，要去調查詭異的鬼祟？我一起去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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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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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真是臉皮厚到讓人難以想像的地步，戳到自己黑料就開始哇啦哇啦亂叫，是說，他們明天是真要去調查鬼祟，他是怎麼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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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行人待在城鎮裡，等著田靖把地圖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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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坐在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單手托腮嘀咕道：「找多久了，我拿顆鈴不行嗎？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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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無奈道：「師父，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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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拿著一只銀鈴到處亂晃，等晃到了目的地時，恐怕原本能救五十人，就變成要為五十個人收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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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如等田靖去找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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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的表情頗為不滿，伸手抓住方漣的手，在自己手裡翻來翻去，捏來捏去，甩來甩去，像對待一隻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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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了一會兒，又像沒興趣了一樣，把他的手擺回去。方漣無奈的笑了一下，道：「師父，無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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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墨葉道：「怎麼那麼久啊，師父，師弟，我去找人！」說完，如脫韁野馬般衝了出去，邊跑邊喊道：「我暫時不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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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這孩兒幹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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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師父，我們已經不是小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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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雙手撐頭，晃著腦袋道：「我都一百多歲了，你們不是小孩誰是小孩？話說，你想不想看看我的本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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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丹之後能夠讓肉體保持在最佳修煉期，所以許多修士的外表都比實際年齡來得年輕，但不代表能變換外表。而元嬰的修士又屈指可數，沒個標準，再說，就算到了元嬰真能變換外表，誰又會在街上大搖大擺的喊道：「我的外表是假的！是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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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是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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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對方點點頭，櫻夏麟摺扇一揮，掀起一陣風沙，又反手一揮，風隨之停止，風沙散去後，一位俊朗青年就站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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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青年有著如黑夜星辰的眼睛，帶笑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樑，額頭上有一塊不太顯眼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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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原本的差別並不大，但整個氣質就是不同，以前的他可靠中帶有幾分稚氣，現在則是帶有淡淡的陰鬱，就像被人不斷傷害，已滿目瘡痍，卻仍然在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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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卻也讓人心生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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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看了片刻，遲遲說不出話，他不是第一次看到櫻夏麟的本相，之前在他的意識裡就看過，但那時是小孩子，是個意氣風發的小宮主，而非後來背負幾百條人命的夏徒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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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臾，他真心道：「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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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頭抬得高高的，道：「當然好看，我當年可是深受姑娘們喜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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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施墨葉和田靖衝了過來，田靖揮著地圖，喊道：「拿到了！師弟，師……你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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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挑眉道：「連自己師父都認不出來啊？孽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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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墨葉驚了，繞了櫻夏麟轉了一圈，誠心道：「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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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這次沒表現得那麼自戀了，衝田靖挑挑眉。田靖被看了一陣，才明白他並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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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靖拿起地圖忙道：「北方二百里，一座名為桃花鎮的城鎮深受鬼祟困擾，據說鬼祟每隔幾天就會抓走鎮上的人，男女老少不等，毫無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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