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面紀事心之約束》 - 終章『心之約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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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國王上任以來，經歷了二次大規模戰事。

達里安的聰明才智和超越前國王的領導力，為士兵爭取新希望，抓住反攻的號角。

包括菲爾在內的主要戰力只要聽命行事，就像被先知指引，往成功的方向邁進。

死傷、建築毀損、每個計策利弊、魔人所有進退，全在達里安的預料中完事。

阿諾巴的獨攬重擔，使死傷創下最低紀錄。

喜報連連，民心變得越加團結，新進的士兵為報效國家的決心打定了基礎。

然而，戰爭不能只靠團結一心打贏。

「報告，領頭帶隊的阿諾巴與敵方將領發起比武請求，結果兩人一接近彼此就突然人間蒸發了！現在敵軍正在肆意攻打我軍。」

傳令兵來回傳達戰況，達里安騎著白色戰馬，思索完後立刻下第一則命令：

「去發佈阿諾巴並未戰死，肯定是受黑魔法的影響了。雖然他短時間回不了戰場，不過我們的勝率仍然不變——告知後方部隊拉起旗織去前線支援，並讓前方慌亂的士兵進行回防。」

「是。」

傳令兵一離開，騎著灰馬的薩迦歐帶著不下百名的士兵，從達里安後面跑來。

「陛下，已確實搜查了凡賽城外圍與內部，沒有受到敵軍奇襲的跡象，但為何呢？」

「凡賽城的格局相較其他城鎮，比較不錯綜複雜，但卻是最龐大、空曠的，要是發生衝突，你很快就能平定。」

「剛剛的戰況我略有所聞，需要我上前線引導軍隊作戰嗎？」

「再等一下，傳令兵回來前，你先不要輕舉妄動。」

在達里安絕對的命令下，薩迦歐握住大劍的手鬆開，拉住韁繩停下暴躁的馬匹。

「照理說憑我們的人數，應該有辦法推進才對。士兵真的有齊全嗎？薩迦歐。」

「沒有，是不齊全的，但不影響整體戰局。」

「是嗎？少了多少。」

「總共外派兩百名下級至上級的騎士到了外地去，護國公對那裡有敵軍埋伏的疑慮。」

達里安望向密密麻麻的戰場。

「這麼說來，戰前你有報告給我了，我只是沒想到少了兩百人會發生這麼大的改變。」

「騎士團中善於交戰的老兵大多退到二線。這支軍隊有半數人都是初次上陣殺敵，不過他們的實力很強，軍事才能也遠超先前的所有騎士，無非是被初次打仗所造成的心理壓力影響了。」

「讓阿諾巴上到最前線，是我的選擇錯了嗎？」

「不，陛下跟我一樣支持阿諾巴當領頭提振士氣，這點沒有錯，效果也確實顯著，可是他一旦不在現場，或遭到殺害，我方可能就會因此一蹶不振。」

達里安和薩迦歐很清楚阿諾巴絕對沒事，他身為D不可能輕易敗北。

國內所有實力不菲的人，都有目共睹，甚至親自感受過阿諾巴那無人能敵的強大——匹敵整個國家的精美斬擊與不明能力。

「陛下，我必須⋯⋯」

不到五分鐘，傳令兵回來了。薩迦歐以為我軍即將被擊潰，再度握住聖劍，蓄勢待發的要衝去前線，卻被達里安舉手示意停下，要他先聽聽傳令兵怎麼說。

「報告，我軍成功推進戰線，敵軍人數逐漸減少。」

薩迦歐接收到與自己意料相反的戰況，吃驚的身子往後傾斜。達里安快速下達新命令：

「告知從前線回防的士兵繞到敵軍後方包夾他們，別讓『魔神派』有任何撤退的出口。」

「是。」

傳令兵離開後，機智著稱的薩迦歐立刻意會到達里安大致上做了些什麼意外之舉。

「陛下，該不會？」

「沒錯，挪洛維•吉亞綸、西魯•斯沃德、勞佑安等人，連斷手的雷伊•J•史伯格都自願加入戰場，你心愛的超級巨星們一點也不抵觸我的邀請，紛紛表示主動參戰。」

無言的薩迦歐不禁嘆氣——達里安幾乎把新時代中，所有可能在未來會成為重要戰力的騎士都拉進了戰場。

「我知道你想說，這麼做會造成各城鎮的戰力不足，畢竟我們已經沒有幾個像樣的指揮官了——但是不這麼做，你可能會因此犧牲，我對你早已瞭如指掌了，薩迦歐。」

「我知道陛下很清楚我的個性，可是為什麼不相信我會贏呢。」

「因為你是那種時機一到，就會陪著騎士們一起敗北的人，我討厭只有『輸』或『贏』兩種結果的賭注。在我決定好下一任團長前，你不能像彼佛一樣不告而別。」

基於戰線推進的緣故，達里安決定控制戰馬往前邁進。薩迦歐停在原地，看著國王自信凜然的身影好幾秒，才快馬跟上。

「我居然沒發現他們在現場，我的銳眼有時候也很不管用呢，失職了。」

「因為我叫他們戴上遮住容貌的頭盔站到後排那裡去了。」

這個國王⋯⋯

「⋯⋯國王和護國公都是直覺行事的人，真是符合奧利多格的風格阿。」

「說到菲爾，是否介意告訴我，他是怎麼說服你外調騎士去支援他要求的地方的。」

「菲爾閣下是根據前任護國公彼佛•克茲給予的資訊，給予我提案與對策，具體是——」

在戰爭發生前，菲爾做了件自私的事，一件可能使國家落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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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利多格在人才輩出的時代下，使孤立無援的處境得以緩解。

刻不容緩的戰爭即將來襲，明知這點的菲爾卻還是去找了人商量。

「菲爾閣下，好久不見。」

「我想拜託你一件事，薩迦歐團長。」

「團長？閣下你不是騎士，請別這麼稱呼，我們位階同等，請多看得起自己一點。」

薩迦歐背對我不想理會，通常我叫他團長都是在壓低自己的姿態，有時很顯得刻薄，一半是故意的，一半是真的是需要協助，我不會就此罷休。

「薩迦歐，至少聽我說完吧。」

「直呼名諱嗎？你跟你的師傅越來越像了。」

薩迦歐終於轉過身來。

「怎麼了？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就會幫忙。我記得之前對你說過吧。」

「那麼，請保衛佛洛陽邊界的平安，我想由您下令，士兵們必會認為這是重大任務。」

身為護國公，我實質上並不忠於國家，忠誠是私慾的一部分，我的罪惡已經被狗吞進肚子裡了。

「沒有確切證據，我無法在陛下的眼皮底下輕易調兵。」

我有證據，雖然並不穩固。

我想起來這件事的時候太晚了，根本想不到第三次奇襲這麼快。

「六年前，史塔辛格曾經襲擊過佛洛陽分界線，彼佛為了追捕他曾到過那裡，他當時在現場發現了封存的魔法陣，似乎未完成，但仍有激活的可能性，我們得避免被包圍的可能。」

薩迦歐不動於衷。我刻意避而不談佛洛陽村莊，只提了戰略一事，不行嗎？

「那是座一次性的傳送法陣，要是真的啟動了，那『魔神派』將包夾奧利多格。」

「然後呢？」

「雖然達里安把調兵的權利也分給了我，不過我需要身為團長的你的批准。」

我只有一個人，兼顧不了另一邊。

「那個法陣在未完成的狀態吧？我聽彼佛提到過，他說不用太擔心，就算真的有人傳送了，也不會有多少。」

可是，可能性不是零，跟賭博一樣。

「大概一百或兩百，我覺得已經很多了。佛洛陽邊界可能會變成一片血海，我不希望有無辜民眾死於我們的疏忽。我知道你是個為了大局著想的人，薩迦歐騎士長。」

早該把佛洛陽村莊的村民都帶去其他地方了，我完全忽視了這點。

在當護國公的期間去周遊列國，導致心中長久有一個疙瘩。

「你要我為了你的家鄉，把不多的兵力分發到你說的『可能』之地。」

「⋯⋯是。」

他知道我不成熟的意圖，我不能迴避問題。

不清楚傳送法陣到底荒廢了沒有，我只剩下預感和直覺——那個法陣絕對會啟動。

「波佛對那裡一點也不搭理，但如今是我⋯⋯」

「兩百名。我能私自挪用的兵數，就兩百名。」

兩百不夠多，填補不了我的恐懼——但總比沒有好，就先這樣吧。

「你很困擾吧，一人再強，也無法在兩地之間穿梭。看在我們都有同樣悲慘的過去的份上，我會幫你的。」

薩迦歐的親人都不在世上了。我的母親也是。這點我們算是同病相憐。

「閣下還有重要的人在那裡吧，你的那個眼神，我很久沒看到了。」

「眼神？」

「你眼中的光芒，曾經因為失望而破滅，然而你卻在短時間內調整了心態。我想只有一個原因能變成這樣。」

全說中了。不愧為騎士長，看人的眼光不會失誤。

「我可不能平白無故的接受善意。兩百名士兵不在的空位，請讓我來負責擔起。」

「不用了，前線全權交給我，陛下要你著重於可能的重災區——你是艾爾東城的安全官，這才是你在這場戰爭中擔任的角色。既然身為護國公，維護國內安全就是你的職責。」

艾爾東城，我垃圾夢想的出發點，現在竟然要保護那個地方。

無所謂了，為了守護好我在乎的一切，要我做什麼都行。

「我今後一定會好好善待你的，如果戰後我們都還活著的話，薩迦歐騎士長。」

薩迦歐撇嘴一笑，轉頭就走了。

「哦，到時我會考慮要不要拜託你幫忙的。」

敬重的微笑⋯⋯菲爾露出不曾在擔任護國公時露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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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東城。

「回來了，我的出發地。」

終於到這一刻了，現任護國公的出發地——夢想結束前的最後一份工作。

死傷不重要，重點是怎麼讓死傷停止。反制奇襲者是護國公的任務，魔神派會怎麼做呢？

想太多反而誤事，想太少又不夠縝密。艾爾東城被攻擊，換作是彼佛會怎麼做？

很簡單，弄好場地，等待敵人來臨，想偷襲的人絕對不會想到自己才是被偷襲的那方。

「你們有聽過龜甲陣嗎？我打算把這種戰術放大到極致。」

菲爾決定先聚集民眾到安全的中心地帶，將他們層層包圍起來。從實力強的騎士再到實力弱的騎士，讓他們包裹毫無抗爭之力的人民，成為駐守陣地的最後防線。

「如果遇到敵襲，立刻來東方找我，這是首要遵守的命令，第二才是保護平民。」

菲爾佈置好百姓的安全後，指使手邊數量充沛的士兵偵查東方以外的地區，由自己一人在東方城牆巡邏，守株待兔。

直覺正確。菲爾看見了「魔神派」的奇襲部隊。

「⋯⋯這是？」

有人！身體穿透過了城牆。

石磚沒有扭曲，不是土魔法，疑似是黑魔法。

入侵者各個身著漆黑的重裝鎧甲，額頭上只有「一角」，是最普通的黛瑞克拉人，各個拿著利劍四周。

再等等——實力更強，魔人血脈更濃厚的「雙角」黛瑞克拉人也陸陸續續現身。

最後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輕裝的黛瑞克拉人穿過城牆後，就再也沒增加人數了。

那個特別的傢伙手裡拿著不斷發光的水晶球——施術者果然是排尾進來。

很好，準備好大開殺戒了。

「上鉤了，沒有人的城牆讓你們大意了吧！」

從天上降落的菲爾為施展黑魔法的人拉下黑幕——斬首。

「來了！一個而已！」

神器「斬裂恩典」無視防禦的擊穿入侵境內的刑國特遣部隊。

「這家夥是奧利多格的護國公！」

「為什麼不在奧格蘭？會在這裡？」

「阿爾法大人不允許我們撤退，殺了他！」

沒錯，不要逃跑，全部的攻擊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無法預防危機，但可以把危機引來身邊，只要好好善用這點，我也可以是優秀的護國公。

「來啊，殺了我去換取功勞，榮耀中毒的黛瑞克拉人！」

無所不斬的刀刃砍碎鎧甲，插入要害造成難以癒合的致命傷。

敵人都認為閃不掉的攻擊，只要擋住就能保住性命。

「怎麼啦？半個氣勢如虹的人都沒有嗎？魔人的後裔！」

菲爾身上沒沾到一滴敵人的血，華麗身法一路碾壓「魔神派」的奇襲部隊。

艾爾東城的戰鬥喧囂，漸漸消聲於寂靜之中，城牆邊緣瀰漫濃厚的血腥味。

「本以為能對陣魔人呢。」

四百名黛瑞克拉人士兵慘死刀下，無人生還。其他部隊也遭到士兵阻止擊殺。

殺戮保衛戰迅速劃下了終止。

如此順利，都得多虧達里安以最大限度的方式調動了了各城鎮的士兵數量。

「這裡沒有敵人了，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菲爾抓了抓後腦勺，一大片陰影蓋住面龐，往上看——烏雲陡然飄來，天氣潮濕起來了。

「起霧了⋯⋯」

又來了，陰天，上次奇襲的天氣也是長這樣。我跟老天的過節不是一天兩天能訴說的了。

「艾爾東城比我想像得還更穩固，原來是護國公的關係嗎？」

「——誰？」

不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方向不對勁，平民已經全部驅散完了，不該有人在那個區域。

鈍角刀刃染上鮮紅的玫瑰色。菲爾側臉回頭。

三角，白色長髮，碳黑色皮膚——魔人。

十條圓柱形的紫色半透明體從地面噴出，不科學的延伸好幾十公尺，巨人用的攻城鎚攪碎本來完好無缺的房屋後——還在不斷拉長ㄒ再繼續延伸下去，會攻擊到避難的民眾。

「住手！」

切碎怪異的圓柱，少了支撐的紫色玻璃瞬間粉碎、消失於空氣中，宛如魔力回歸大氣的自然現象。

止住災難的擴大，沒有房子再遭受破壞，但⋯⋯

「手感好硬。」

明明是玻璃體，硬度卻超越了鋼鐵⋯⋯這個魔法魔力密度比以往見過的都要密集。

「黑魔法嗎？黑魔法真的能製造出來這種東西嗎？」

斷掉的接點再度延伸新的圓柱。菲爾緊縮著眉頭。

「什麼啊？真討厭啊！」

數量太多了，直擊源頭——雙刃撲向的目標轉為施法的魔人。

厚四公尺的半透明牆壁憑空產出，菲爾花了兩秒的時間突破，魔人藉此機會拉開了距離。

紫色的半透明圓柱消失了。

「你這傢伙不像是普通魔人呢。」

「仿造人的徒弟嗎？看來我的期望沒有落空。」

仿造人？他知道彼佛的事。真討厭，剛好陰天，剛好來了一個討厭的傢伙，什麼都很剛好。

「我自認看人很準的，你一定就是那位自曝身分的護國公。」

「好欣慰，我的事蹟有好好傳到刑國～」

三角，白髮，炭黑色皮膚，樣貌非常年輕貌美，體格是男性，魔力份量難以估計，想必是活了好幾個世紀的怪物。

「壓軸登場，是嗎？」

「壓軸？是啊，壓軸登場。」

好巧不巧出現了一個強敵，平常都沒有這種好事，居然給我在非常時刻遇到了。

「這場戰爭，你們已經敗北了，必為重要戰力之一的魔人來這裡有何貴幹？」

「雖然已成定局，但比我預想的早了點，你們似乎培養出了非常厲害的將領。」

那個人不是將領，是你們上次沒殺成的國王。

「你為什麼不去前線，憑那股力量說不定可以翻轉戰局呢。」

「沒用的，奧利多格怎麼樣都會渡過這次的難關，時候還沒到。」

當自己預言家嗎？

「你為什麼不在你的王身邊，而是在這座根本跟戰爭無關的城市？」

「比起我，先說看看你的事吧，究竟是什麼風把你吹來這裡的？」

夾雜鬥氣的密集魔力宛如散發著黑煙——既使用魔法，又纏繞鬥氣，讓兩者並存是很累人的，看他的表情卻一點也不吃力。

「我是來收拾乾淨的，人類不是常說自家人惹得禍得由自家人承擔嗎？」

「⋯⋯收拾什麼？」

自家人是在講彼佛嗎？還是是來雪恥雷萊克的慘敗？我猜是前者。

「魔人之間真的會看重同胞嗎？我還以為你們腦袋只剩下『執著』了呢⋯⋯彼佛對你來說是自家人的話就太滑稽了。」

話鋒一轉，菲爾的不屑盡顯於態度之中。

「擔任過奧利多格護國公的魔人，對你來說已經不是叛國這麼簡單吧。」

「確實，這份屈辱我得獨自扛下，畢竟是我批准『那件事』的，不然由你來處決我這個罪人如何？年輕有為的護國公。」

你們的傲慢任誰都不會感到愉快，更別說像彼佛那樣自由的人，怎麼可能歸入你們麾下。

「位高權重的魔人竟然有求於我，這不正好嗎？處決威脅世界的惡人，不正是人們夢寐以求的英雄場面嗎？」

「那你開心的表情在哪裡呢？」

菲爾眉頭深鎖，手中的「斬裂恩典」早已通紅無比，準備斬殺目標。

「我何必在惡人面前展露情緒。」

殺死後患，排除會對達里安和奧利多格造成威脅的人——！

一秒鐘，紫色的玻璃抵銷鋒利的斬擊，彈開了菲爾整個人。

「「好快。」」

雙方異口同聲的互相震驚。

紫色玻璃憑空出現，施放的時間幾乎是瞬間。

菲爾直線衝刺，長髮魔人不迴避，再次創造紫色半透明的玻璃，。

雙刃挖開礙眼又礙事的球型掩體，卻不見應該要在裡面的魔人。

旁邊！幾百個紫色的尖刺顯現空中，逼著菲爾向後閃避。

「———！」

武器造型的玻璃體瞄準關節，而不是瞄準要害攻擊。

菲爾摧毀障礙，周圍的尖刺瞬時被百位數的斬擊消滅，刀光四濺，總共有三次接近魔人，致勝一擊全被憑空製出的武器擋住。

「——？」

體力大量消耗，不但沒傷到魔人分毫，周圍尖刺持續在增加。

數量越來越壯觀了，貿然進攻反而是錯誤的決定。

這項魔法的上限到底在哪？比起這個，還有更讓我出奇的事。菲爾緊握雙刃。

「怎麼啦？就那麼害怕被我碰到嗎？」

切什麼都跟空氣一樣的「斬裂模式」，有明顯的手感。

紫色玻璃的魔法沒有隨著數量多寡，而品質劣化，以一旦被破壞便消失殆盡的情況來看，組織紫色玻璃的材料只有魔力。

這名魔人在長久的歷練下，魔力的質量已經遠超大部分法師，是我難以瞭解的境界。

假設紫色玻璃的強度取決於魔力量和操控的潛在意識，那我現在對付的就是他的全力。

如果這股力量全部用在攻擊上，我真的能全身而退嗎？想必是不行吧。

他藏有其他目的，是什麼比殺掉我還更重要？

我的直覺告訴我，他是「魔神派」的重點人物。

菲爾心中萌生了一個答案——憑實力招搖世界的「魔將」。

管他是誰，我深信魔法不可能超越恩典。

咲在等我呢！菲爾扎好馬步，準備好下一波攻勢。

「強者應該專注於強者，你卻在想其他的事情，我第一次被人類忽視了。」

長髮魔人笑了一聲，不是無奈，不是憤怒，而是疑似喜悅，宛如某項事情獲得了成功。

「抱歉，我的神經太大條了，因為你全身上下的可疑之處都快能出一本書了——魔將。」

看到如此詭異的畫面，菲爾覺得不舒服的停下腳步，大膽假設魔人的真實身份。

「魔將？『魔神派』確實存在魔將，但都是從前的稱號了，過去只會成為絆腳石，現在才是重點。好比說，我現在的職稱即是——三大魔人，阿爾法•謝爾法（Alpha Sherpha）。」

「三大魔人？類似於組織的首領嗎？原來如此，挺簡潔有力的嘛，可是缺少了美感。」

阿爾法•謝爾法，第三任的首席魔將嗎？刑國現今最強大的魔人⋯⋯居然敢自曝真名，絲毫不介意被我這個護國公知道身分。

「首席魔將又如何？你並沒有比你之前的兩任魔將出色。真正的『首席魔將』，我只信伏加曼格勒一人，他才是歷史證實的最強魔人。」

阿爾法聽到那個名字，眉間抖動了一下。

有效果，這番話對那個執著重於情感的魔人有效？真意外，看來他與之前的魔將有些狀況。

「與你們的處境相比，我們這邊可以說是走反方向，因為你面前的是跨越所有歷史長河的『歷代最強』護國公。」

局勢緊張也不忘嘲諷，菲爾想表現正常但仍然不禁苦笑。真是的，又抽到下下籤了。

「我確實是不如在之前的兩位大人，但我敬佩的永遠只有茵芬妮大人一位。」

茵芬妮是伏加曼格勒的妻子ㄏ我要把專注力放在維護艾爾東城上，這時候想太多的人就輸了。

看來看去，主要的手段就是用那煩死人的紫色玻璃牽制我的去路。

肯定是史料刊載稀少的黑魔法，有時黑魔法比元素魔法還方便，尤其是在「攻擊」這塊上。

不過，不管是哪種類型的魔法，我都覺得很單一就是了。

——差不多要一鼓作氣的捨命進攻了。

從逆境中翻轉是我從小到大的宗旨。

「———。」

菲爾吐出熱氣，吸入冷氣。

由於我刻意散佈的謠言，整個世界都認為音速與超人反應是護國公的看家本領，那些只不過是強項，我厲害的地方是「適應」與「直覺」。

適應讀書，適應環境，適應訓練。

猜中時機，探測危險，絕不會失誤的直覺。

對上與雷萊克天差地別的三大魔人，沒有時運的加成或許贏不了。

但是，阿爾法•謝爾法攻擊慾望極低，未盡全力將我斃命。矛盾的行為讓人遐想，不過這也是我最大的機會。

我從很久以前就決定不再渴求根本不會到來的希望——拋棄那時的軟弱，才站上了天宇極的舞台。

阿爾法製造攻城錘造型的紫色玻璃，飛向的位置離菲爾很遠，目標不是人，而是——

「魔人總是超乎我的想像呢。」

聳立的兩座高塔對稱的交叉倒塌，隔開了無意續戰的阿爾法與蓄勢待發的菲爾。

我是近身戰的能手，這也導致有些事情是無力改變的⋯⋯現在身處遍佈障礙物的劣勢地形，無論我動不動作，遲早會被看穿路線，所以速度和節奏是最大的關鍵。

他知道我在等待反擊的節奏，卻不趁勝追擊斷絕我全部的生路。

病態般的執著於迂迴戰術，到底是相信我能突破重圍，還是太過謹慎？

「讓戰局回到起點對你沒有好處吧。」

「我已經得到我要的好處了。」

我知道「魔神派」沒有餘裕浪費時間，阿爾法作為那些人的領袖更是如此才對。

「手握提爾鋒（Tyrfing）將失去一切——我希望這會成為流傳世間的諺語。」

阿爾法•謝爾法毅然決然的說道。菲爾絲毫不差的聽了進去。

「提爾鋒？你幫『斬裂恩典』取這什麼名字？我從沒聽說過。」

「就只是有點寓意的稱號罷了⋯⋯現在的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所以改變不了什麼。」

菲爾對阿爾法的態度感到不悅，不知道佛洛陽村莊的戰事即將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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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洛陽邊界，世界中心佈置的一次性傳送魔法啟動。

兩百名騎士紮營留守佛洛陽，以為白來一趟的士兵放鬆到了極致。

「副團長要不要來跟我打牌。我們代替前線的人娛樂一下吧。」

「別傻了，戰爭已到尾聲，明早回去自然知道是什麼結果，到時慶祝也不晚。」

副團長弄著晚上需要的營火。

「還要等到明天才能回去啊～附近根本沒有敵人阿，傳送法陣失靈了吧？而且薩迦歐團長為什麼要讓自己的副手來這種鄉下呢？明明我們在就夠了。」

騎士喊累的收起了撲克牌。

「哼，團長的決斷不常出錯⋯⋯嗯？」

副團長倏然站起身，讓屬下吃驚的說不出話來——有著三曈的右眼不斷的轉來換去，直到藍綠紫的三瞳加疊在一起，才看清遠方詳細狀況。。

「副團長？」

「查爾斯，現在趕回去艾爾東城⋯⋯不，去奧格蘭把支援帶來。」

「咦？」

「敵人傳送過來了。我能看到他們潛伏離這裡十公里的地方。軍力是我們的兩倍。」

聽見命令和口述的情報，查爾斯馬上衝往遠處的飛龍，而另一邊有人快馬加鞭過來報告。

「副團長！敵襲！不清楚人數。」

「是我們打不贏的數量！下令所有人三分鐘內準備好屏障！我們要把村莊當作堡壘死守！」

即使凶多吉少，副團長仍嫻熟的佈置戰局。

——佛洛陽村莊已然陷入戰火。

身處艾爾東城的菲爾，渾然不知自己錯估佛洛陽邊界傳送來的敵人數量。

「你自製的諺語是在說我嗎？」

「我可以感覺到你心裡的焦慮。」

看著阿爾法從頭到尾都沒有戰鬥的意志，菲爾放棄架勢。

「哎～我討厭解謎。」

「這是占卜，占卜可以讓我感到安心。每一次占卜便看見了一種可能性，不覺得很奇妙嗎？」

「不覺得。」

菲爾凝望佛洛陽村莊的方向後，注視穩如泰山的阿爾法。

「這種稍微透析到未來的方式，會讓我感到冷靜。」

「這樣的話，你乾脆考慮去做占卜師，不要當什麼三大魔人了。」

阿爾法斜眼往左瞟了一下。

「⋯⋯我以為奧格蘭或凡賽城才是你們軍隊的遣返處，看來我被你們的王看穿了。難怪你會在這裡，你要確保他們有一個能好好休息的安全屋，也就是說，國王不在奧格蘭⋯⋯是嗎？」

「誰知道呢。」

阿爾法看透了無語的菲爾。

「曙光要到場了，我可不想過早與之交戰。」

不想這麼早與阿諾巴交戰。意思是與之交戰屬於今後的事情嗎？

達里安和阿諾巴確實差不多該歸來了，時間點剛剛好。

「你覺得你逃得掉嗎？」

「從剛剛開始你就在顧慮著其他事，真耐人尋味，只是我對深入瞭解你沒有興趣了。」

阿爾法完全不在意菲爾會奮不顧身阻攔的警示，他更在意菲爾心中在想什麼。

雖然看似菲爾心平氣和，但耐心已到達極限。

「夠了⋯⋯」

「這次是裝模作樣罷了，沒有進攻到底的打算⋯⋯」

「卻跟宣戰沒有兩樣。」

阿爾法打斷菲爾還在組織的句子，但沒料到菲爾會反過來打斷他的話。

「此次試探有許多出乎意料的事——奧利多格成長了不少。」

菲爾一動不動，沒有收割或阻攔即將逃離的三大魔人。

在需要保護所有無辜的情況下，菲爾把握不住能在支援抵達前，成功拖住阿爾法。

阻攔失敗的話，會無故犧牲許多人民，達里安的努力就白費了。

阿爾法周圍的空間突然像玻璃一樣破碎，疑似傳送門的扭曲次元迎接走了阿爾法。

——傳送？

我作為防守方，還是個護國公，兩難的局面只能忍住，對方要撤退是好事。

下一次，下一次就有機會了。

「下一次」是讓自己忍住的藉口。

真不痛快，我永遠都是束手無策的樣子，「魔神派」許多底細都是謎團，戰力強大只是他們的一個小優勢。

「庫里特•克里恩真的是史上最偉大的英雄啊。」

組成的討伐隊，擊破「魔神派」的所有優勢，還孤身擊殺魔神，這還只是將近二十年前的事，相比我——

「我跟他相比真是個廢柴。」

菲爾處在原地等待著時間流逝。

奧利多格的國旗髒污不堪，整個國家因戰爭呈現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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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捨命救人，村民遭到無情的絞殺。

——火災是對方施下的陷阱，無處可逃。

潔絲阿姨的房子竟然被這些人⋯⋯我只能在裡面，眼睜睜看著火焰燃起嗎？

白髮，炭黑色皮膚，額頭上三根漆黑魔角，他們就是菲爾在面對的敵人嗎？

不想死。咲拿起死去騎士手中的劍，精巧別緻的技法躲開了魔人的五次斬擊。

以不知從何練來的技術彈開重劍，快如疾風的貫穿魔人的喉嚨——好意外，只要想著拿手術刀，劍也很容易使。

另一位魔人撞進來，發現同伴被殺死，看準咲拔出劍的空檔，大力的拿鐵錘揮向少女的面目——咲不退反進，雙手緊握劍柄去擋，利用槓桿原理，以最小的力扛下魔人的重擊。

「什麼？」

右手被封鎖，魔人用能夠殺人的左拳打向少女，不料對方輕巧的轉身，攻擊的對象換成劍鋒——咲見狀反手拿劍固定，故意讓魔人的拳頭被切開成兩半。

「可惡！給我過來！」

魔人丟掉鐵鎚，一心想抓住咲，卻被她快一步奪得先機，拿出手術刀劃開了魔人的喉嚨。

咲腳步輕盈、迅速後退，看著魔人生命頑強地不斷靠近，再次揮起劍身，刺穿魔人的心臟。

「安息吧。」

潔白的衣袍染灰，咲被濃霧嗆到咳嗽了好幾聲，避免缺氧和燒死，用全身的力量撞開崩裂的木牆，成功以最快的速度逃到室外，而現在正直勾勾盯著殺氣最為凝重的敵人。

這名魔人比剛剛的魔人所散發的氣息還恐怖得多。

「太厲害了，妳看起來不擅於戰鬥，身上也沒有絲毫訓練痕跡，用劍起來卻一點都不生疏。真是少見的天才，不過在心理戰上是個外行人——居然不能等妳變強再殺，我覺得好可惜。」

魔人分析先守為攻的咲，發出驚嘆聲。

「那兩個貨色果然是十足的廢物，對上身形有優勢的對手還輸得那麼難看，魔人的恥辱。這群黛瑞克拉人也是，我不在的話，天曉得能不能殲滅村莊。」

漆黑的鎧甲與頭盔彷彿淋了人血，十分駭人，他手握黑色利刃，踩著同伴的屍體⋯⋯不，踩著弱者的身軀，失望的語氣訴說了一切——他是名天生的好戰者。

「話雖如此，這裡的士兵比想像中多了不少，難道有人知道我們的計劃嗎？還有，我能在妳變得更強前，就見到真是太好了。我們不能再增加強敵了，看來我真的沒來錯地方。」

「你們有什麼計劃？又為什麼要攻擊村莊？這裡不管是錢財還是物資都很貧瘠，對你們來說沒有任何征戰的理由才對！？」

「有個人派我來的，他的理由是——今後可能有很重要的人會經過那裡，絕對不能讓她獲得任何援助，由於這個村莊是好人聚集地，最近還出現一個很厲害的醫生，所以必須儘量清理乾淨⋯⋯大概就這樣吧，很荒唐吧？但也很謹慎。我們的領導有一個扭轉世界的理想，期間必定有失有得，唯獨『一個人』絕不能搞丟，雖然她人現在被藏的太隱匿，不知道去向。」

「一個人，全部就為了一個人？」

魔人抬起拳頭，是手刀的架勢。他要空手殺人嗎？

「我不能再說了。誰知道話太多的代價是什麼呢？好了，在殺死妳之前，先告訴我妳叫什麼名字吧？我可不是不諳世事的殺人魔。作為讚賞，我會以最高效率讓妳不痛苦的死去。」

「咲•朋特，是名醫生。」

「朋特？算了，我乃『戰魔』史祿帕拉，來當妳最後的對手。」

——我拿起騎士佩劍反抗，卻不能抵抗死亡。

希望菲爾沒事。

——幸好，信寄出去了。

⋯⋯⋯⋯菲爾。

胸口被一招貫穿，吐了一口血後，往後倒下。

⋯⋯⋯⋯⋯⋯。

⋯⋯⋯⋯⋯⋯⋯⋯⋯⋯。

潛入境內的部隊被擺平，奇襲的樹根近乎拔除，雖是如此卻不清楚凌亂的狀況何時會好轉。

災難後的殘局是死傷的救助。

奧利多格的現任國王，達里安•奧利多格剛上任就有許多明智抉擇。

多虧他的賢智，災害降到了最低，但國內依然一團亂，有待改善。

人民死去、建築倒塌皆是敵人所為——真是好久不見的萬惡場景。

達里安與其軍團手握勝利凱旋歸來，回到由護國公保守平安的艾爾東城。

大量傷兵被帶回，可見戰況激烈。奇蹟的是，由於戰局被我方碾壓，死亡人數不多。

軍團經過半天休息，薩迦歐帶著半數能行動的士兵動身前往奧格蘭，確認首城是否跟原先猜測的那樣平安無事。

達里安跟菲爾先留在原處，等待新的消息。

沒看見阿諾巴，是去哪裡了？菲爾沒想這麼多，進入了臨時用作醫療傷患的大樓協助幫忙。

而在佛洛陽村莊鎮守的騎士，晚了一步來到艾爾東城。

「需要支援⋯⋯」

查爾斯滿是血跡的走進傷兵室，筋疲力盡的倒在地上。

「喂！沒事吧。」

恰巧在現場的菲爾，跑過去觀察奄奄一息的騎士。

「佛洛⋯陽村莊⋯」

聽到關鍵字，菲爾懼怕的冷汗直流。

「你是防守村莊那邊的人嗎？真的發生戰況了？佛洛陽怎麼了！？守住了嗎！？」

「⋯六名⋯魔人，尋求支援。」

魔人在佛洛陽？為什麼「魔神派」的重要戰力在那種鄉下，難道不怕遭到艾尼亞的圍剿嗎？

「醫護人員！！！」

奮力的大喊嚇到了一旁的女護士，但她很盡忠職守的跑來。

「他就交給你們了⋯⋯謝謝你趕來，查爾斯。」

說完這句話，菲爾離開了大樓，出去看到騎士能成功匯報狀況的重要交通工具——飛龍。

「你還能動嗎？」

軍用飛龍受到了不小的傷，看來是被對方阻止起飛造成的。

「拜託了，帶我過去。」

飛龍好像瞭解菲爾的話，四足蜷縮，低下了身子。

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菲爾的腦海中只剩小咲的安危，不安和憤怒的因素佔據大腦，恨著自己為何沒有在結束戰鬥後就去佛洛陽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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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現場——火海吞噬了眼見所有的屋子，敵人攻下這裡的證據。

「來晚了。」

菲爾下龍背，一步一步走向那個熟悉的村莊。

鎮守佛洛陽村莊的騎士們被徹底殲滅，倒在血泊中還有許多被劈成兩半的獸人。

艾尼亞的士兵有趕來支援，仍然全軍覆沒。

「———。」

菲爾第二次在佛洛陽村莊拔出「斬裂恩典」。

焦味灌入鼻腔，敏銳的嗅覺毫無作用。

陰影覆蓋了猙獰可怖的面容，白衣身上流出的仇恨，是鬼魂也會戰慄的鬥氣。

緊握金色刀柄，刀身染為玫瑰色，菲爾不急不徐的定點在原地，抬頭仰望陰天潰堤的模樣。

水滴從天上降落，輕輕打在菲爾的眼皮上。

「⋯⋯太慢了。」菲爾低語責備道。

不祥的氣息令隱密的敵人不再旁觀——第一位魔人走出陰暗的樹林。

一瞬間，菲爾的速度超越肉眼可見的範疇——人頭落地。

「———！」

暗處中的另外兩名魔人立即跳開，撤離現場，只發現金髮青年不見蹤影。

兩道俐落的聲音後，魔人的視線改變，旺盛的生命力導致他們在斷頭的情況下，有意識的目睹自己的身體倒地。

「不成氣候⋯⋯」

查爾斯說有六名魔人，我殺死了三名，還有一半。菲爾放著飛龍不管，獨自前行。

村民不是燒死就是活活被砍死，有些有生息。現在我要救的人不是他們。

金色的閃電穿梭燃起火的村莊，刻意忽略燒焦聲，將全部注意力放在了魔族。

「魔神派」的戰士面對護國公的憤怒顯得微不足道，他們所通往的道路都是死路一條。

找不到剩下三名魔人，敵人數目比想像的還少。

菲爾踏過血、火、屍體，三十多片玫瑰花瓣墮入深淵。一刀兩斷、碎屍萬段，想要阻止狂暴行徑，唯獨敵人的生氣消失殆盡。

「咲！」

菲爾衝進早已被火團團包圍的咲的家中——沒人。

她肯定沒事的⋯⋯

幾秒鐘的搜索後，菲爾停下腳步，恍神看著前方——有了，那極具標誌性的粉色頭髮。

「這裡是我家！」

——絕對沒錯，找到了。

跑過去，得到後悔一生的畫面——咲手握騎士劍躺在地上，被貫穿的胸口毫無起伏。

周圍死了兩名魔人，是全力抵抗後的成果嗎？

腦袋運轉不過來，急忙跪坐在咲的旁邊，果斷先檢查脈搏⋯⋯結果不是希望的那樣。

「沒事，只是輕傷⋯⋯」

伸手想對胸上的傷口止血，但血早就流乾了。

菲爾握拳咬牙，眼淚和逐漸變大的雨滴一起落地，剩下盡顯絕望的容顏。

太遲了。雨滴打上臉龐，咲沒有被水侵擾而醒來。灰燼覆蓋了醫生袍的潔白無常。

殺敵無數不沾一滴血的護國公，如今白色長褲沾滿草地上的鮮血——咲的血。

「沒事的，沒問題的，我絕對會守護小咲。」

沉悶的抱起死者，忽略看到的景象，不斷自我催眠的的喃喃自語著。

大雨撲滅房屋的大火，彷彿遲來的「守護」到來。

「連妳也保護不了的話，那還有什麼意義？」

菲爾無力的握住那血跡斑斑的手。

「——抱歉。」

烏雲散開，陽光普照在那蒼白的臉上，貼在菲爾身上的咲，像世界絕無僅有的沉睡的美人。

「咲。」

該悲傷還是該生氣的混亂徘徊腦中，矛盾的盡頭——是空白。

「⋯⋯」

話已經無法被聽見，那就不用再開口了。菲爾披著沉默的斗篷，剝開咲的些許瀏海。

左手抱住雙腿，右手抱住身子。

站起身，將女孩小巧的頭靠在鎖骨上，不讓懸空——懷中是安詳睡去的咲。

勞累的飛龍盯著菲爾路過牠的身旁，兀自走了許久，才見到姍姍來遲的支援。

艾爾東城臨時組織的數百人騎士團來臨，護國公抱著沒有生息的少女，一臉冷淡的站眾人前。

帶頭的青年來到菲爾面前單膝跪行禮。

「菲爾閣下，我是奉國王命前來助陣的挪洛維•吉亞綸。十分抱歉，我們來遲了。」

棕色頭髮，紫色瞳孔，沉穩俊美的臉龐，魔法騎士，他是騎士長有意栽培的劍士之一。

「⋯⋯佛洛陽邊界死去的村民一律運到奧格蘭，由我親自處置。」

菲爾說完話，直直穿過恭敬的挪洛維，而懂得讀氣氛的眾騎士沈默不語，紛紛讓路，不存在多餘的反應。

淺藍間深藍的老鷹停在行禮的挪洛維肩上，竊竊私語著什麼。

「是嗎⋯⋯這裡是他的家鄉。」

挪洛維瞭解菲爾沈默的來龍去脈，筆直站起身，回頭看著自顧自前進的護國公。

「需要護送菲爾閣下嗎？隊長。」

「不用，剩下由我們善後，尋找還剩一口氣的人！絕不容許對人命敷衍了事！」

「「「「「是！」」」」」

——化為塵埃的家鄉無人生還，守衛佛洛陽村莊的全數騎士以戰死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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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著走著，不知過了多久。走著走著，雙腳力竭。

嘩啦嘩啦的大雨灑下，落在踽踽獨行的菲爾與只剩空殼的咲。

菲爾停下了腳步，白馬擋在前面，充滿溫順的眼神——是被派來來接我的嗎？

「達里安的戰馬⋯⋯我知道了，那就幫我代步一下吧，我走得有點累了。」

剛坐上馬背，沒碰到韁繩就自己走起來了。真懂事。

「咲妳看，牠認路呢⋯⋯」

咲沒有回話⋯⋯轉瞬即逝的發生，我還沒意會過來嗎？

菲爾一想起事實，依舊忍耐不住，應該說已經分不清臉上的水是眼淚抑或是雨水了。

懷中的她因為天氣變得冰冷。

「唔———咕嗚———阿———！」

哭了起來，哭了出來，哭的不知所措，哭的只剩絕望，像個孩子般的大哭一場。

大雨掩埋了這場嚎啕，沒人會聽見菲爾•朋特最軟弱的時刻。

同伴、朋友、家人、跟隨的人，他們的生命結束，留下剩護國公一職的菲爾。

——咲說過不要放棄夢想，達成夢想的代價是多麼的龐大，菲爾從沒想過。

不要放棄，這是咲給菲爾走下去的理由。

「我⋯不會放棄奮鬥的⋯⋯一起回去吧⋯咲⋯我會一直在妳身邊的。」

白色戰馬異常有毅力的跑了好幾夜，帶著菲爾抵達完好無損的奧格蘭——第二熟悉的地方。

「這是妳第一次來這裡吧？咲。」

城門自動開啟，門衛看到菲爾一臉失魂落魄，不敢搭話，目送他抱著女子騎著馬進來。

「謝謝你，回去再給你一大箱胡蘿蔔。」

菲爾下馬後，白馬直直地跑回城堡。

我沒地方住也沒關係，死者要有歸宿。財產花光也要好好送走咲。

「那裡的⋯⋯就是你。」

菲爾呼叫搬運糧食的士兵放下工作。

緊繃肌肉達一百小時，雙手再也支撐不住咲的重量。全身終於因一絲鬆懈顫抖。

慢慢蹲下來，輕輕的放下咲的身子，靠在大腿上。

士兵帶著醫生匆匆忙忙的跑過來。

醫生的左手有一國家國旗，似乎是從伯斯伯德派遣來救助奧利多格的醫生。看來伯斯伯德還沒冷漠到見死不救的程度。

「這是⋯⋯咲博士？」

「你們認識嗎？」

咲博士？也是，咲已經是醫學界的權威了。

「是的，您是奧利多格的護國公？」

菲爾憔悴的樣子，默默點頭。

「是嗎。我受咲博士很多的照顧，沒想到再次見面卻變成這樣。」

醫生輕易便明晰了情況，良好的操守選擇不過問菲爾與咲之間的關係。

「不好意思，能請你不要跟任何人提到咲的死嗎？有人問再回答就好，拜託了。」

「是的，那麼我要開始鑑定了。」

菲爾把咲的身體放平。

傷口，死因，死亡時間，狀態，年齡，生日，身高，體重。

醫生鑑定的時候，被什麼事情驚訝到而遲疑了一下，最後在咲的額頭上施展光魔法的「治癒」和「防腐蝕」，之後在菲爾耳邊輕聲細語。

「⋯⋯」

醫生確認好一切完成，便離開了。

張開乾燥的嘴，菲爾向一旁守候的士兵下令。

「棺材⋯⋯去買棺材，絕對要最貴的。」帶著這句話的士兵快步跑進商店街。

菲爾抱起咲靜待一小時後，士兵帶來人手和扛著的棺材。

「好了，你們可以回去工作了。」

目送士兵們不多言的離開，菲爾親自將咲小心翼翼的放進棺材內，蓋上棺材蓋。

從十樓摔下來都不會有事的堅硬材質，附有「無命之物」的符文，擁有時間停止的效果，能確保咲的身體不會再受到大自然的折磨——價值為十萬格蘭。

深呼吸的菲爾一肩扛起棺材，一步一腳印的走到自己買下的空地——也是愛犬的墓地

雨還是沒有停，菲爾拿起鏟子挖出棺材的空間。

——死胎？

——一個月大，我很遺憾。

——我知道了。

菲爾想起剛剛與醫生的對話，一面孤零零的拿著鏟子呆站著，一面努力把想法拋至腦後，但下意識的解讀所有事情。

一個月前，我跟咲在一起的那一週。

菲爾碰觸棺材蓋，宛如靜止不動的數秒後，決定不打開——要是看到了，大概會崩潰吧。

抽開手，取起鏟，直截了當的挖起帶著碎石的濕泥土往旁邊拋去。

一塊土一塊土的鏟起來，菲爾每鏟一下就思考一件事。

不知過多久，也不知鏟了幾下，菲爾把咲埋葬了。

跪下來蒐集好小碎石，用石子一顆一顆的擺成咲的名字，做個簡易的標記，好確認咲的位置。

「⋯⋯還要買個墓碑呢。」

水滴凝聚在凹陷的土地，菲爾審訊著水面中的自己。

埋藏在心中不願面對的東西，是花不到一秒便能明白的事，菲爾•朋特根本一點也沒變。

「咲，我自身最大的缺點⋯⋯害死了妳。我最希望可以得到保護的人，一直都是妳啊，咲。去救那些和我不相關的人，意義何在呢？」

水面倒映猙獰的面孔，菲爾一怒之下全發洩在了水坑上，大地因拳頭的威力裂開。

菲爾跪在地上，雙手撐地。

當時那活得毫無希望卻不懂放棄的我，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死死掙扎著，是咲陪伴我度過的。

咲給了我信念，鼓勵我前行。咲是最一開始讓我察覺自己是多麼軟弱的人。

菲爾只能用觸摸土地這種方式來與咲傳達思念，就算只有一點點，也算是很大的慰藉了。

染上褐色的白色手套，有如人生染上了悲淒。

失去生命的人，我無能為力——我沒能救到妳。

拳頭的坑洞積起更多的水。菲爾再次湊近，瞧瞧水坑中印著什麼樣的面相。

覷看著醜陋的自己，碰著坑洞裏的自己，水面映照的面目跟著波動。

隨波逐流嗎？真適合我這個垃圾。

「咲。我實現了夢想，那個璀璨又天方夜譚的夢想。是咲讓我能繼續前進喔。」

壓力莫名的輕緩。我仰天開口，我達成孩童時的荒繆宣言。

「這個夢想，究竟是多麼純真呢。」

堅忍和釋放之間取不到平衡。糾纏的內心時時刻刻提醒自己的醜陋。

菲爾跪在地上，落在臉龐的雨滴順帶眼淚流入地面。

美好的遐想，不像現在如此耀眼，更多的是痛苦。

夢想更像個詛咒似地，監禁著內心真正的嚮往，或許從頭到尾的災難，都是我施加給自己的詛咒也說不定。

當時果斷從學校回來的話，或許可以過上輕鬆自在的日子，過得更快樂——但那時的我不會允許自己這麼和平度日。

尋求刺激的人生。初衷可謂是荒唐可笑，醜態盡現於此刻。

為了追求理想而拋棄咲，一切的一切全是自私，而在失去一切後，真面目才一覽無遺。

——夢想越高，摔的越痛。

如果人生不存在夢想，那就太好了。

如果一切都能重來，此刻的我一定已經和咲開心的在一起了。

母親不會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逝去。

沒有拖油瓶的彼佛可以守護奧利多格到底。

我可以一直在佛洛陽村莊裡，無憂無慮的活著。

「我怎麼那麼笨呢？」

報應始終砸中了我，菲爾•朋特的人生卻還未完結。遲遲不完結。

我終究逃不過內心的審判，根本逃不了，誰也逃不了，所以——

「已經夠了。」

沙啞的聲音是哭喊的證據。

白潔利刃掛在喉結，只差刺入的動作。

怎麼樣？往這裡劃一下，自己就可以瞬間升天了。這樣——就沒臉見妳們了。

「到底該怎麼辦？咲。」

刀子擺在一邊。菲爾趴在土地上，想要聽到咲會如何回覆？

其實很簡單就能猜到，咲會赦免我的罪過，令我再次築起堅強的意志。

「我還剩下什麼？」

活下去還有什麼好的。回到奧利多格，回到達里安身旁執行任務，履行自己的職責嗎？

算了，我想休息了，什麼⋯⋯都不想管了。

百般疲累、渾身是血的菲爾臥倒在濕泥土上，無所謂的睡了一覺，把不堪的人生拋諸腦後。

高塔放出鳥禽，代表和平的白色鴿子飛於天空。

最後一次的奇襲，奧利多格短暫獲得了勝利——唯獨護國公被徹底擊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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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振作的菲爾，全身是土和血的走進城堡，著手處理等候多時的公務。

佛洛陽村莊的毀滅。除了相關人士，以護國公為主題的輿論和猜測皆被達里安壓了下去。

沒人知道咲是誰——應該是這樣才對。

民眾只知道菲爾•朋特結婚了，不清楚內幕，刑國的情報大概也沒好多少。

菲爾查找著資料。我沒有找到有意圖害死咲的嫌疑人，我也不曾跟他人談過咲的事。

要是有人知道我的妻子是咲，應該會選擇暗殺，然後將悽慘的屍體擺在我的眼前——這才是摧毀我的理智的明智之舉。

結果全是巧合。刑國的目標是佛洛陽村莊，不是咲。

菲爾捏了捏山根，分辨哪個文書要優先處理時，敲打木門的聲音打斷了思緒。

「菲爾閣下，我送東西來了。」

「進來。」

進來的人不是騎士，不是新進的護國軍，只是普通的衛兵。

護國公堅定的聲音使衛兵開門進來後，嚴格的省思著自己的一言一行才發聲：

「⋯⋯⋯⋯抱歉這種時候進來，失禮了。」

「別過來。」

簡短的一句震懾住衛兵。看到這種反應，菲爾至少知道了一件事。

看來「護國公發現妻子死去，一個人對魔族大開殺戒。」這件事似乎在軍中傳開了。

「你有什麼事？」

「達里安陛下給了我一封信。」

衛兵為了不驚動到人，緩慢的提起手上的信件。

「信？說來聽聽。」

「是。有一隻沒有被王宮登記的赤鳥載來了一封信。信上沒有寄信人、沒有地址，只寫了簡短的字，上面有明確表示要給菲爾•朋特。通常來路不明的信會直接銷毀，但達里安陛下及時看到後，命我親自提交給護國公閣下。」

是嗎，謝謝你，達里安。

「是嗎，有勞你了，請拿給我吧。」

衛兵沒有怠慢步伐，走到辦公桌前，雙手輕柔的捏著信封，提交到菲爾的手上。

赤鳥，是專門送信的鳥，有著極高持久力和一眼記住目的地的記憶力。

「好了，我確實接收到了，離開吧。」

「是。」

衛兵關門離開。菲爾的大拇指摩擦著信件。

信沒有折損，白潔的信封袋非常乾淨，裡頭是熱騰騰的內容，要說污損的話，倒是有幾滴像雨水的液體蒸發後印在紙上的痕跡。

凝固的綠色蠟油上面的標誌是王宮貴族的紋章，難怪這封信能進到城堡內，而且上面還寫著大大的「菲爾•朋特」這個名字，所以才沒人敢怎樣，最後才被陛下發現。

「我記得我有給過咲王宮貴族的印章⋯⋯怎麼可能。」

菲爾離開辦公室，找了能看到奧格蘭全景的地方——城堡最高的屋頂，坐著吹風。

應該不是咲的信⋯⋯不，赤鳥應該確實把信送到了，只是巡邏的人發現拿過來了嗎？

說到底，老地方其實就只是我準時在城堡最高處的陽台等信送來而已，根本沒多隱密。

菲爾思索中，一隻赤鳥降落在旁邊，腳上的絲線吊著鬱金香造型的鑽石戒指。

「——！」

菲爾解開赤鳥的腳上絲線，熟悉的戒指放在手心上。隨後立即拆開咲寫的最後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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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咲抒寫給菲爾的最後一封信。

（菲爾之前告訴我的那個遺留魔法陣出現了符號，我大概知道會發生什麼了。）

（遠處有軍隊的身影，是菲爾擅自派來的嗎？以後不要這麼自私了。）

「阿，我都忘了！老地方被發現的話，信會被拿走的。」

咲在未凝固的蠟上蓋上印章。

（等你看到戒指時，我可能已經不在了，佛洛陽村莊想必也消失了吧。）

「好了，送過去吧。」

咲給了赤鳥戒指和信，坐在長椅目送赤鳥拍打翅膀離開村莊。

（剩下這些時間，就讓我在這裡待著吧。）

咲坐在戶外的長椅上，撫摸著碎裂的木板。那是兩人曾坐過的椅子，但已經跟從前不同了，長椅被大自然弄得腐蝕、殘破。

（在這裡可以感覺到你就在身邊，所以我一點也不感到害怕。）

（還記得嗎？那是菲爾小時候哭泣時，坐的木椅喔～偷笑。）

（第一次看到菲爾哭時，我感到很無力，只能靜靜地陪著你。最後菲爾能振作起來，也是菲爾自己努力的成果。）

（可能看到這封信後，你又會再次哭泣。）

（不過哭也沒關係喔，我希望你不要獨自忍受，想發洩就發洩吧。）

（我一直拒絕跟你到奧格蘭居住，是因為我不覺得能為你做些什麼，但我真的很高興，很高興菲爾有想到我，菲爾就是這麼溫柔的人呢。）

（不過，已經沒辦法對你說出「我想跟你住在一起」了。真想知道我們在威爾克究竟會有怎麼樣的生活呢？）

咲肯定是在壓抑中輕易寫出了：（請菲爾一定要找到我。）

迫於時間的無奈沒有擦掉，而最後卻仍然替我著想的寫道：

（即便我死了，菲爾也不可以像老人一樣活著喔，就算像老人，也要是健康的老人。）

（請好好的活下去。我要是在不對的時間點看到菲爾，可是會生一輩子的氣哦。）

（沒事的，我在彼方，也在你的身旁，就算你沒有找到我，我也會找到你的。）

（書寫人——咲。）

視線模糊⋯⋯以為眼淚早已流乾，結果隔不到一天又湧出了。

「真是的，要是真的在另一邊看到我，我早就死了吧？還什麼生氣一輩子啊？」

是哭是笑，可能都夾雜在一起了。

「小咲⋯⋯我⋯⋯呃呃——恩⋯⋯」

蠻氣污泥的手套蓋住了綠色眼眸。

我真的有存在的價值嗎？

「這麼痛苦⋯⋯有什麼意義？」

啜泣的菲爾被赤鳥啄了啄，蓋住雙眼的手掀開。

「我是個空殼，沒有內涵的人。可是，我⋯⋯」

——也有身為空殼的自尊。

「我會繼續下去的，咲。我會活下去的。」

赤鳥正注視著他，彷彿幻化成了咲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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翱翔天空，穿越樹林、房屋、城堡，赤鳥最後停在房間的窗口，菲爾輕輕戳了戳牠的胸口。

「直至現今，不知道該說是美夢還是惡夢呢？我時不時會夢見和咲在威爾克的生活，類似這樣的畫面⋯⋯總感覺發生過這樣的事。」

艾蕾娜在一旁強忍著淚水。

「好，故事結束了，來總結吧。」

這是第一次菲爾拋開心鎖的暢談，也可能是最後一次。再殘酷的結局都是菲爾的故事，對此，艾蕾娜抱持絕對的尊重，正因保持敬意，才會難過掉淚。

「如今您看到的菲爾•朋特是既想遺忘過去，又想懷念曾經的悲催之人。在大小姐眼裡盡是些虛偽不實的模樣，作為屬下深感抱歉。」

菲爾的指節輕輕擦掉艾蕾娜的眼淚。

「沒關係⋯依照你的作風就好了。」

「是～」

奇怪但熟悉的嗓音與常人不會做的表情顯現。菲爾回到了瘋癲狀態，而這個狀態，也是菲爾最熟悉的彼佛獨特風格。

「您好好平復心情，我先告辭了。再次請多指教了，艾蕾娜大小姐。」

「嗯，請多指教，菲爾。」

菲爾關起房門，離開房間。

深夜，一整天的工作完畢。菲爾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提著筆寫了很多字。

「我怎麼又在寫了？」

明明沒有寫信對象，卻不禁拿起筆來。逃不了多年養成習慣阿。

「去喝個酒好了。」

菲爾抵達平坦的屋頂。

清晨時，因為艾蕾娜的好奇，自己不必要的多嘴了。

身體不適的坐在屋頂上，旁邊放著兩個戒指，大腿停不住的抖動，煩躁席捲腦海。

沒想到會這麼不理智把自己的過去全盤攤出，幸好對象是艾蕾娜。

菲爾下意識止住大腿的抖動，眺望整個國家，燈光閃爍每一戶人家。

六年前，黑瘤病事件發生前，跟今天同樣是深夜。包括我在內的重點人物們參與國王舉辦的慶功宴——奧格蘭的王宮。

我爬上屋頂避世，才發現彼佛早就定位了。

「怎麼？不喜歡熱鬧的氣氛嗎？」

「我討厭全是大男人的同樂會。」

兩個人坐在一塊，沒有說話，彼佛徑直的看向遠方山林。

月亮的不在場，使得滿天繁星得以在那一夜擔任最絢爛光輝的角色。

「這般夜景配上清酒也別有一番風味啊。」

彼佛遞一杯酒到我的面前，這傢伙竟然給未成年喝酒。

「我不喜歡喝酒。」

「這樣啊，你以後就知道酒的美好了。」

「不可能，我討厭酒的的味道。」

收回了拿著酒的手，轉倒進自己嘴裡。臉上纏著繃帶，到底是怎麼喝到的。

「吶，菲爾。」

「怎樣？」

「有些事情，永遠都是不如意的。」

好真誠，果然在胡說八道。

「永遠？那這樣有什麼意義。」

「是啊，沒有甚麼意義，但是活下去說不定可以看到有趣的東西。等我死後，就換你了。」

「那也是以後的事。」

「以後⋯⋯嗎？」

當時的我相信彼佛不會死，但還是答應了他。

「你死了，我會好好接手的。我可是菲爾•朋特。」

簡短的回覆後，菲爾看向了彼佛。

「阿，我很期待。」

星空中，一顆星星滑過了天際。

如今，菲爾坐在同個屋頂上，坐在彼佛的位置。

我小時候曾看過一本書，裡頭的內容描述著已達極限的先人，如何從「不願意」到「妥協」的心靈抗爭後，將遺物交給後人——是本充滿壯烈與憧憬的童話故事。

「不管有無意願，都得託付。」

我以前懵懂無知，不了解含義，沒想到經過時間的沉澱，書的內容就立馬套用在我身上了。

「雖然活下去沒有甚麼意義，但是活下去說不定可以看到有趣的東西⋯⋯真是不錯的名言，你說是吧？彼佛。」

菲爾向天空敬酒，跟以前會坐在這裡的人敬酒，觀賞跟從前一樣的星空，

後人能做出什麼事情來，讓我悠悠哉哉的看下去，或許也不賴呢。

我不渴望知曉其他的可能性。

「這就是護國公的結束，哈哈哈阿哈哈哈！」

站起身大字型的發瘋，大飲手中的烈酒。

隔天清晨，插著口袋、哼著歌在走廊上散步。昨晚喝到爛醉，早上起來的狀態卻好的可怕。

「嗯？」

多藤維亞標誌性的藍色眼眸，黑金色調的穿著，毫無波瀾的表情。

腰間佩戴著打刀的他從對面走過來。

黑髮少年與菲爾擦身而過，什麼也沒說。

菲爾走了幾步，往回頭望向那位少年，微微上揚的嘴角是提起興趣的證據。

「唷，小阿諾！」

略帶詭異的健康微笑，菲爾充滿好意的看著他，看著那位名為阿諾巴•D•多藤維亞的存在。

「⋯⋯」

聽到有人肆無忌憚的大喊，阿諾巴保持姿勢，僅轉過頭用側臉看了看不知好歹的人——菲爾•朋特一如往常，一派輕鬆的在招手。

阿諾巴表情的變化不明顯，但確實露出了淡笑，然後回頭繼續前進。

「喂～我是前輩欸，怎麼可以不打招呼。哎唷～理我一下啊。」

菲爾裝出像弱女子的聲音，雙腳內八的跑過去，纏上無視他的阿諾巴。

我已然到達極限，剩下就是作為一位引領新一代的象徵人物，苦苦掙扎，直到像小艾蕾娜這樣的孩子茁壯到不需要我為止。

說來可笑，二十出頭已是此種模樣。什麼模樣？當然是待在盡頭的模樣。

沒錯，也沒辦法，接受並放下是人人必經的道路，有可靠的後輩在，我一點也不擔心，也沒必要擔心，我會好好親身體驗的，體驗國家的發展，體驗世界的劇變。

我菲爾•朋特的一生可不能白活。

若花凋零了，即為壽命將盡、一生結束，也意味著另一批種子即將發芽。

⋯⋯⋯⋯⋯⋯。

心之約束——其詩篇短暫的不到百字，宛如諺語那樣短短幾句帶過一個人的經歷，之中有許多漏洞與不符事實的部分。

菲爾過目了一次，什麼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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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心之約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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