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面紀事心之約束》 - 第一章『一切的開端』

　　迪利歐曆二百零七年。

　　種子吸收大地饋贈的養分，於漫長時間中孕育出夢想。

　　生機盎然是世界的一則喜訊，因於「傳奇英雄」庫里特的事蹟。

　　「傳奇英雄」在春天中旬成功擊殺千年不滅的魔神，親手打造了新的時代。

　　自願軍英勇作戰，魔人與黛瑞克拉人節節敗退。

　　魔族大國——刑國（punishment nation）最終以戰敗收場，而庫里特的孩子「傳奇之子」也在此時此刻誕生。

　　千年戰爭結果，確定的和平終於到來。

　　恰巧，那一年也是另一名男孩的開端。

　　佛洛陽分界線－佛洛陽村莊。

　　日落時分，男孩帶著一覽無遺的笑容跑進密密麻麻的稻田中。

　　「我是與英雄並肩作戰、平起平坐的天宇極護國公，菲爾•朋特！」

　　準備高飛的他，全身上下充滿著稚氣未脫的氣息，沒人能想到他在日後會成就大事。

　　「接招吧，魔神！」

　　他將隨處可得的稻草拿在手上，引領一旁的金毛獵犬一同奔馳。

　　「小心摔倒了喔，菲爾。」

　　遠處揮手的金髮女性，作為男孩的母親可能太過年輕，但她確實是位人母。

　　「怎麼可能，我可是將來要成為護國公的人！不會犯下這種失誤——嗚！嗚哇啊！」

　　剛滿七歲的菲爾勢不可擋的奔跑著，而在自信喊話的下一秒，腳尖被凸起的土堆絆倒，整個人跌進稻田邊的水溝內。

　　「真是的⋯⋯」

　　母親早有預料的看著事情發生。寵物犬救不了菲爾，只能圍著水溝搖著尾巴。

　　「可惡⋯⋯」

　　菲爾喪氣的從清澈見底的水溝爬出，母親走了過來，金色長髮隨風飄逸，美麗的臉龐在陽光照耀下宛如聖母——她是菲爾所知的唯一家人。

　　「看吧。」

　　「還不是因為母親突然跟我講話！」

　　聽見母親理所當然又帶著點嘲諷的語氣，菲爾萌生滿滿不悅。

　　「好～好，風打在濕透的全身很容易感冒的，趕緊回去吧。」

　　右一大左一小的走在路上，緊緊跟著的大型犬看著兩人沉默不語。

　　夕陽變得沉靜，母親用不打破沉默的方式伸出右手，溫馨的示意使菲爾一臉不情願，手卻很誠實的伸上去。

　　「回家先洗個澡，煮蘋果派給你吃怎麼樣？這可是期間限定喔。」

　　溫柔又細膩的口吻，菲爾害臊的撇開臉，微微點了點頭。

　　然後，寵物犬的一聲「汪！」打亂了母子的祥和氛圍。

　　前方有一位女孩，顯著的粉紅短髮讓菲爾直接變臉，把母親牽著的手弄開。

　　「哦呀？」

　　「菲爾！菲爾！」

　　菲爾突然的舉動，母親不禁漏出疑惑聲，直到聽見女孩的一聲吶喊，立馬理解事情的原委。

　　「難道說，覺得牽手很丟臉嗎？」

　　知悉菲爾個性的母親露出狡猾的竊笑。

　　女孩慢跑過來，距離拉近才發現菲爾渾身被浸濕，慘兮兮的樣子讓她忍不住去關心。

　　「菲爾沒事吧？」

　　菲爾深感丟臉的撇開視線，試圖把褐色土地當成視線的歸宿。

　　「要回去了嗎？」

　　「抱歉哦，小咲（Saki）。菲爾濕透了，得回去沖洗才行。」

　　母親握著咲的小手，試圖安撫她。

　　「咦～菲爾跟我約好今天要一起玩的。」

　　效果並不顯著。

　　「大家都在同個村莊，隨時都可以一起玩的，所以不要緊的，好嗎？」

　　「可是⋯⋯大家最後都離開村莊，到城裡去了⋯⋯難得有人陪我玩的說。」

　　母親不氣餒的繼續安撫，希望咲可以好過一點，看來仍然沒什麼太大的功效。

　　菲爾眼看安撫失敗的母親站起身，覺得不能就這樣結束。

　　「明天，會⋯⋯」

　　「嗯？」

　　見咲依依不捨將手碰在一起，菲爾總算開口了，但非常的不直率，只講了半句話。

　　「明天，會再來的。」

　　「哈啊！」

　　這次加大聲量所得到的回饋是——咲豁然開朗的表情。

　　「真的嗎？」

　　「嗯⋯⋯」

　　下一秒，菲爾被心情化作行動的咲牽起手轉圈，本來臉已經很粉潤，現在變得更加赤紅。

　　「太好了、太好了。」

　　「真是青春呢～」

　　咲雀躍不已的帶著菲爾不斷繞來繞去，母親露出慈祥的笑容看著天真無邪的小情侶，想起自己也曾有一段青春洋溢的過往，不由自主的撫摸著臉頰。

　　「耶！太好了，菲爾！」

　　「好、好了啦！夠了啦！我快感冒了。」

　　因為咲猝不及防的舉動，菲爾不知所措一陣子後，發覺現在不是慶祝的時刻。

　　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反反覆覆的生活過了「兩年」之久。

　　菲爾與母親經營一家點心商店，村莊幾乎半數的人都會光臨這裡，所以必須整天做點心。

　　每天烤餅乾、做蛋糕，菲爾當點心師傅的實力成長幅度飛快，立刻就通透了所有食譜。

　　菲爾看著母親將蛋糕放進擁有維持溫度效果的櫃子裡，想不到普通木櫃會因為區區幾個符文變冷，甚至結霜。一開始很新穎，但每天都要看好幾次，很快就覺得膩了。

　　本來注定會永遠樸實無華的日子發生了劇變，源於菲爾改變人生的決定。

　　今天，應該幫忙家裡的菲爾躺在大石上，嘴上叼著一根稻草，從悠閒的態度來看，這不是第一次偷溜出來，也絕對不是最後一次。

　　明顯年長許多的金毛獵犬基於忠誠，在一旁陪菲爾一起睡著午覺。

　　「什麼時候才能去學院啊？」

　　無聊的意念徘徊腦中，在這個村莊生活許久，早已見慣這裡的季節變化。

　　同樣的景象，同樣的地方，菲爾因生活的重複性而不斷嘆氣。

　　在別人眼裡十分歡樂的時光，對於菲爾來說很痛苦。

　　「好想趕快去啊～」

　　菲爾企圖排解無聊的閉上雙眼——敏銳的鼻子嗅著周遭的各個層面，大自然瀰漫於空氣當中。

　　感官隨著年紀增長越發靈敏，似乎不是什麼怪病，而是天生體質特殊。菲爾不假思索地想道。

　　即使不靠近也聞得到各種氣味，與生俱來的嗅覺會對強烈味道感到劇烈排斥，但不全是壞處，放進嘴裡的食物能更仔細的品嚐，咖啡之類的香氣也更⋯⋯

　　濕泥土的悶騷味轉變成了一股清香，花香？

　　陽光好像被什麼擋住，菲爾感覺到有柔軟的東西觸碰了臉，弄得有點癢。

　　「菲爾？」

　　女孩的一聲呼喚，一瞬之間打破沈浸於環境的心情。

　　菲爾沈默的睜開眼，看到撲面而來的粉色短髮和盯著自己的粉色瞳孔。

　　——原來妳就是清香的源頭。

　　「咲。」

　　小巧可愛的臉龐和天真無邪的雙瞳正注視著放空的菲爾，這讓他不自覺的說出她的名字。

　　「菲爾終於肯叫我的名字了。」

　　咲臉上的表情淺顯易懂，看得出她十分開心。

　　說起來「咲」這個名字，母親說是花開的意思。不只在奧利多格，以全世界來看都十分少見。

　　「真開心。」

　　聽到咲的評語，菲爾既尷尬又彆扭的轉成側身，孩子氣的舉動只是想被憐憫和注意，咲甚至沒發現這點，而是單純的不解。

　　「怎麼了？不開心嗎？」

　　「沒有阿，怎麼會不開心。」

　　賭氣的說話方式，在咲眼中確實是敷衍，就算是一般人也會不愉快，何況是認識許久的人。

　　「發生什麼了？」

　　「沒什麼，我很好。」

　　咲嘟起臉頰，生氣的看著菲爾。

　　「小氣鬼，都不把心事說出來。」

　　遭到毫無傷害意圖的輕輕推動。菲爾不知該怎麼回覆。

　　咲雙手叉腰，站起身看著頹廢的菲爾。

　　「這樣的話，我要告訴伯母囉！」

　　「什麼？」

　　「我家花瓶被你打破了。」

　　菲爾一聽到關鍵字的威脅，立馬想到母親怒氣沖沖的樣子——「菲爾！怎麼可以這麼不省心呢！這樣那件事就取消！」

　　「痾⋯⋯」

　　菲爾慌張地坐起來。

　　「好啦好啦，我說就是了。」

　　「真的？」

　　「是的。」

　　「不準說謊喔。」

　　「這點放心，就是呢⋯⋯」

　　咲聽到菲爾簡短的來龍去脈，臉上出現了明顯的不安。

　　「要到佛洛陽以外的地方嗎？」

　　「嗯，這裡沒有我嚮往的東西。」

　　這也很正常，畢竟突然就說要離開這裡，換作是咲突然這麼說，自己一定也會心煩意亂——何況，咲已經看到這樣的事情一再發生過了。菲爾別開臉，往太陽的方向看去。

　　「是城內嗎？」

　　「嗯，據說是艾爾東城學院。」

　　菲爾本來是不想說的，但內心有點過意不去，還是開口說道。

　　艾爾東城，位於奧利多格的東北方城市——而艾爾東城學院，是普通人民就讀的教育機構，九歲就讀，十五歲畢業，為期六年。

　　菲爾的家境還算過得去，不過畢竟是單親家庭，就算菲爾想帶著咲一起去，家裡也沒富裕到能承擔兩人的學費。

　　「一定要去嗎？」

　　「這也是沒辦法的，我想要成為護國公——這是不變的夢想。」

　　菲爾將手高舉，隨後像要把太陽給抓住般的使勁握拳。

　　「也是呢。」

　　聽到菲爾果斷回應後，咲低下頭握著手中摘下不久的粉色花朵。儘管正在壓抑著心情，然而在菲爾的眼裡已經全數表露出來了。

　　「咲⋯⋯」

　　菲爾看見咲十分地堅強，不像自己容易發脾氣。真是恨不得磕頭謝罪，可是道歉也不會改變自己要離開的既定事實。

　　「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這個嘛，大概每年回來一週吧？」

　　咲的不安以問題完全傳達了過來，心軟的菲爾猶豫之下說了大謊。

　　本來在畢業前都不一定會回來的——怎麼樣都沒有那個膽量這麼說。

　　雖然事情很突然，但菲爾還是決定要兌現自己的承諾——不管如何，一年都要回來一週。

　　可是⋯⋯為了夢想離開這裡，讓咲一個人是對的嗎？菲爾人生第一次有這樣的想法。

　　「那個，我說啊！」

　　平時不直率的菲爾將咲的手包住並捧起。

　　「那，那個⋯⋯我每半年回來一次，妳覺得如何？」

　　「咦？」

　　縮短了一半的時間，又一個不確定的承諾，該怎麼屢行呢？但自己如果既然連兒時的玩伴都沒辦法照顧，那還當什麼護國公？

　　「真的嗎！？那一定要守約喔！」

　　真好懂，現在咲的眼裡充滿希望，這樣要怎麼不回來呢。菲爾在看到咲終於展現自己所熟知的微笑，才放下了沈重的心來。

　　「哦，嗯！當然，我可是未來的護國公，守信用是肯定的。」

　　這麼說來，咲會那麼開心，代表離開村莊的那些小孩，都沒有打算回來嗎？

　　不想問，也不需要問，因為自己跟他們是不一樣。

　　不過，人生中第一次騙人，感覺負罪感好重。

　　菲爾還記得母親說過：「既然有問題，那就盡全力解決問題。」這句話給了他十足的信心，哪怕只有一點點，也促使自己要守住約定。謊言若要不穿幫，那就只能讓謊言成真了。

　　「那麼，我會在這等菲爾的，來約定吧。」

　　咲將小拇指伸出，菲爾也伸出了小拇指。

　　「說謊的人，要被雷劈喔！」

　　兩人打起小勾勾，異口同聲的做出約定。

　　回去後，菲爾問了母親關於假期的事。

　　「嗯，可以啊，學院每半年都有一個月的假，至少可以回來這裡休息幾天，但你要自己想辦法過來喔。」

　　母親洗著碗盤回覆著沒問題。沒想到還真的可以。菲爾心中的驚訝差點當場表態出來。

　　「話說——」

　　母親捏住、拉扯著菲爾的雙頰。

　　「你又偷跑了對不對？」

　　確實很不舒服，但在能承受的範圍內。菲爾坦然接受自己偷跑的下場，忍著臉部不斷被蹂躪的痛感。

　　「對、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母親停止了懲罰，用浸泡冷水的手輕輕捧著菲爾的臉，然後沉穩的說道。

　　「在學校要加油喔。」

　　「⋯⋯嗯。」

　　——短短的一句話，母親就把我放走了。

　　菲爾拒絕了母親的陪同，非常成熟的獨自前往目的地。

　　交付了金額，坐著馬車離開家鄉，自己第一次到佛洛陽村莊以外的地方。母親和咲共同目送了菲爾一程。

　　歷經好幾天遠行後，菲爾終於看見目的地的輪廓。

　　「這裡就是⋯⋯」

　　夢想出發地。

　　奧利多格，第二城市——艾爾東城。

　　菲爾背著一大包的必備用品入住離學院不遠的宿舍。

　　開學第一週，菲爾便在學院內大放異彩，成為名列榜首的優等生。

　　不管是需要腦袋的文課。

　　「考試全項滿分。」

　　亦或是需要體能的實戰課程。

　　菲爾手握木劍展現出了實力差距，一瞬之間將同輩輾壓在地。

　　「對戰終止，菲爾•朋特獲勝。」

　　在老師的判定下，身上宛如榮光四濺的菲爾把木劍高高舉起，自信無比的微笑渲染了周圍的人。

　　菲爾以連自己都驚訝的恐怖適應力，快速融入了新環境，並以優異的成績在學院中活躍著。

　　「菲爾•朋特，學科全學年第一名。」

　　院長在眾人面前公布獎項，頒布獎狀給上台前就自信滿滿的菲爾。

　　「那個入學生你聽說了嗎？」、「這麼優秀，為什麼不去仁傑大學啊？」、「他好像是鄉村來的，可是怎麼看都不像啊。」、「誰要去搭話一下。」、「我才不要，你去啦。」、「感覺就不好親近啊。我們怎麼可能懂天才在想什麼？」

　　有很多人想跟菲爾做朋友，不過全都不敢主動靠近。

　　那不管多久都不減光芒的身姿，抵抗了所有人，沒人敢跨過那個坎。

　　不善於交際的菲爾也不打算主動找同好，在學院孤單的度過好一陣子。

　　日曆上的紙撕了又撕，直奔夢想的結束了一學期。

　　假期一到來，菲爾便遵守著與咲之間的約定，騎著租來的馬立即返回故鄉。

　　「咲⋯⋯」

　　「你回來了，菲爾。」

　　在看到咲後，菲爾終於真心的笑了。

　　這幾天的日子，菲爾比在學院還要開心個萬倍。

　　勤勉的處理家事、帶著寵物犬跑來跑去、用心經營點心店、和咲好好的聊一聊——假期恍如一秒鐘就結束，菲爾只能意猶未盡的騎上馬匹，看著自己的故鄉離開視線。

　　母親和咲再次目送了菲爾離開——隨後，第二學期開始。

　　黃昏的巷子內，菲爾被兩名高年級學生架著，年紀導致的身材差距，根本動彈不得。

　　「別以為成績比我們好，就可以得意忘形了！」

　　「成績好？只有這樣而已嗎？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菲爾被揍了好幾拳，心裡明知情況不妙，但不甘處於劣勢的自尊心，持續挑撥他們的自尊。

　　「你們根本沒有一項贏得了我，我說的沒錯吧？只會擺架子的前輩們！痾！」

　　菲爾不知輕重緩急的嘲諷，又被揍了一拳。

　　「少瞧不起人了，現在道歉還來得及。」

　　自己沒有過錯，何必理會對方的想法。

　　「混帳⋯⋯」

　　皮肉之痛不算什麼，如果是因為狂妄而惹人厭，遭到他人的報復或攻擊，我自認倒霉。

　　然而，對於自己的低劣感到不服氣，輸給別人還不自知，甚至用霸凌來洩氣的人，這種厚臉皮的態度，才是——

　　「我生氣的最大原因！」

　　「阿阿阿！」

　　一怒之下，恐怖的爆發力甩飛了架著自己的兩個人。

　　「你是⋯⋯怎麼回事？」

　　身影和氣場著實不像小學生該有的樣子，剛才生龍活虎的前輩們變得畏縮起來。

　　「等等⋯⋯等等，別過來！」

　　菲爾一路走向剛剛肆無忌憚打自己的人，準備先來報復他。

　　學院的前輩想要打破恐懼的使出反擊，卻被靈巧的菲爾更快一步擊昏——過程僅靠兩拳。

　　「不會吧，一瞬間就⋯⋯」

　　雖說注意到氛圍的轉變，但菲爾只顧著發怒，沒有察覺自己身上異常的力量。

　　「明明是小鬼，竟然會有這種事！」

　　「可惡，我們怎麼可能會輸給你。」

　　剩下兩人故作堅強的奔向身材嬌小的菲爾——結局顯而易見。

　　菲爾拉起被丟到一旁的書包，用袖子擦掉嘴角的血，徑直離開小巷，再也沒有回頭理會。

　　隔天，艾爾東城學院知道了此事。

　　「要是在發生一次，你就等著退學吧！」

　　老師的訓話很短暫，學院那邊很驚訝菲爾竟然對身體差距的學長有著反擊能力，所以只接收到不能再犯的警告。高年級們的處分則是強制休學兩個月。

　　那之後再也沒被找碴過了，自然不會發生再犯的事——天才需要承受後果，受到同年級與高年級的忌妒，導致霸凌事件的產生，促成此事的源頭是自己那引以為傲的優異的成績。

　　優秀的人會經常被讚賞，但反過來看，也沒有多大益處。

　　這裡其實不是實力至上的學校，而是學習融入社會的學校。

　　努力不懈換來忌妒之情，只會讓人漸漸感到讀書的乏味，自己已經是孤身一人了，又發生了霸凌的鳥事，更沒有同學願意理會自己，這樣根本不合理。菲爾自知需要先跨出社交的第一步。

　　「請問？你知道這題怎麼寫嗎？」

　　「⋯⋯」

　　每個人都看了提出疑問的菲爾一眼，然後無視。

　　這明顯的唾棄是因為自己演得太假嗎？造成反效果了。可惡，都假裝不會了，還不理一下，一句客套話也好啊。菲爾不氣餒僅僅一次的失敗，繼續試著找到交朋友的機會。

　　「你們放學有要去哪裡玩嗎？我也……」

　　「要你管，我們可不想被菲爾•朋特給牽連。」

　　菲爾鼓起自信的詢問看起來像是中心人物的同輩，卻慘遭毫無懸念的拒絕。

　　沒有同學願意被菲爾搭話，也沒人想搭理他。頻繁的排擠，導致菲爾的在校生活枯燥起來。

　　——孤獨比被霸凌還要難受。

　　學院中，除了菲爾以外的人都知道，跟他當上朋友會惹上高年級的麻煩，沒有人想自找苦吃。

　　想當然爾，腦袋動很快的菲爾也意識到了。

　　唯獨他有能力凌駕於霸凌之上，以他的實力甚至能闖入貴族就讀的仁傑大學，成為另類耀眼的燦爛人物。

　　至於菲爾不去奧利多格的菁英聚集地，主因是學費昂貴。

　　儘管去不了仁傑大學，還是做足了功課——在那裡畢業成功，最少會有准騎士的頭銜，卻不代表有錢便能畢業，讓校方看到自己擁有過人的才能，胸懷報效國家的積極態度，才有機會為其效力，得到應有的職位。

　　在那邊就能找得到知己嗎？菲爾對於自身的天賦非常驕傲，甚至自負到不覺得會輸給仁傑大學的菁英，不過這樣的想像也只能止步於此。

　　而這次，曾經出言傷害菲爾的班上中心人物，主動跟菲爾說上了話。

　　「喂，菲爾•朋特。」

　　「嗯？怎樣？」

　　「老師找你很多次了吧？不要讓別人一再提醒好不好。」

　　菲爾非但沒有注意到好意，還一臉不屑的回答道。

　　「老師要找我，關你什麼事啊？如果不是很重要的話，我要先走了。」

　　「你這傢伙⋯⋯隨便你了！可別說我沒提醒你。」

　　沒有遇到並駕齊驅的人，立於高處的時間一長，心態不免開始膨脹，菲爾自以為高人一等的態度無疑加深了隔閡。

　　不愉快的放學後，太陽緩緩下山。

　　明媚景緻的橘色餘光照亮著人煙稀少的教室。

　　「今天還算早，回去吧。」

　　坐在教室內的菲爾眼看日落西山，開始收拾桌上的課本。今天自習比以往還快速，終於可以早點休息了。菲爾平常除了課業外，幾乎無事可做，經常在學院用功到傍晚才離開。

　　黃昏時刻，學生都回去了，顯得學院內的走廊很寧靜。菲爾以為又是平凡無奇的一天時，碰巧聽到一小群女生的悄悄話。

　　「不覺得菲爾很神秘嗎？。」

　　「嗯，對對，有點高冷呢。」

　　「長相感覺有點帥呢。」

　　——自己在女生中的評價意外的蠻高的。

　　那天，菲爾久違帶著好心情入睡。

　　「今天，有一位學生會加入我們學校。」

　　今天全部的學生被召集在一學院的廣場上，僅僅是為了一個人。那個讓校長親自請過來的學生，八成除了權勢還是權勢——菲爾一臉不屑的看著轉學生。

　　「就讀仁傑大學的他以出眾的能力轉學過來，名字叫做阿德里安•皮耶爾（Adrian Pierre），他在之前的學校發生了很多事情，所以來到這裡，還請大家好好包容他。」

　　來了，校方也不敢招惹的人物，擺著大少爺的架子走上講台，光是態度就可以感覺到他的王八性子，居然不留在仁傑大學，來到這種平凡學校無非是想找點樂子，靠著自身的先天優勢玩樂。菲爾在心中獨斷的評價道。

　　「多多指教啊。」

　　阿德里安手揮了揮，連鞠躬敬禮都懶得做，擺著囂張的笑容面向眾人。

　　為了他一人，大費周章集合全校師生⋯⋯就是那個吧，依靠背景作威作福的廢物。

　　最近要開始小心過生活了。現在可沒有餘裕對付他這種人。不能再有暴力事件了，一定要撐到畢業那天。菲爾閉上眼，想盡快度過集會的時間。

　　幾天後——

　　「 ——有個新人打破以往的傳統，反抗並且擊敗了高年級。對對！就是這個。」

　　阿德里安無所事事過著每一天，課堂全翹的他正在翻閱著資料簿，內容全是不應該被學生看到的學生個資。

　　「從村莊來的阿？這裡果然也有優等生，但要怎麼做呢？」

　　這般有目的性的煩惱充滿著惡意，直到閱讀到下一行資料，煩惱消失了。

　　「哦？再發生一次相同的事，就會被勒令退學。這不是很好的把柄嗎？嘿嘿～嘿。」

　　阿德里安的竊笑聲宛如傳入了在上課途中的菲爾腦裡。

　　「痾？好噁⋯⋯」

　　有一股強烈的直覺插進心頭，菲爾背脊發涼，感到難以言喻的毛骨悚然。

　　總覺得好不舒服。菲爾一邊心想，一邊屏氣凝神的走進教室。

　　平靜且安逸的狀況沒有維持太久。

　　中午到餐廳排隊打飯的時候，菲爾察覺到好幾個視線正在關注自己。

　　——有視線在凝視著自己，想必多半是不懷好意的人吧。菲爾找了沒有人的桌子坐下靜靜吃飯，一瞬間做好了心理準備，瞄向一旁路過的人。

　　「——！」

　　頭突然被用力抓住壓在餐盤的飯菜上，隨後無故施暴者，阿德里安揚長而去——整個餐廳瞬間鴉雀無聲。

　　「好好吃飯阿～優等生，聽說你很害怕退學是吧？如果不怕的話，要不要揍我看看。我不介意兩敗俱傷喔。」

　　「⋯⋯」

　　見到菲爾的凝視與沈默，阿德里安確信了菲爾的弱點。

　　「就是這個，看來你拿我沒轍。」

　　見阿德里安回眸一笑，菲爾也確信了——果然，霸凌又開始了。

　　午休時間，菲爾在廁所把臉上的飯菜清洗掉。

　　「他知道我沒有還手能力⋯⋯到底是誰說的？肯定不是學生，老師嗎？」

　　想太簡單了，他可是貴族，有些東西根本不需要允許就能看了⋯⋯像是學生的家世背景。

　　「可惡⋯再說他為什麼要挑我，其他人肯定更好欺負吧⋯⋯因為我是資優生嗎？」

　　打鐘聲敲響。菲爾一個人嘆息了。

　　為了不招惹是非，故意繞遠路回到教室，結果一到戶外就被高處倒下的污水淋濕一身。

　　菲爾抬頭看，樓上不見人影。

　　太小看他了，他知道不想惹是生非的人在想什麼，他知道霸凌人是什麼感覺。

　　「⋯⋯」

　　儘管全身濕透，菲爾仍然不吭一聲的繼續往課程地點前行——實戰教室。

　　「他怎麼了？」

　　「是轉學生做的吧？」

　　「阿德里安？」

　　班上的人以菲爾被霸凌當作話題中心，突然各自聊了起來。

　　「你需要去保健室嗎？」

　　「不用，我是第一場的對吧？請直接開始吧。」

　　老師心知肚明整件事，卻只能口頭關心。早已瞭然的菲爾只是拾起有刻上自己標記的木劍，然後一臉怒意的看著對手，準備發洩壓抑的情緒。

　　「開始！」

　　實戰老師一聲令下，淋濕的菲爾完全不顧安全性的將木劍舉過頭頂，勢如破竹的強襲，令對手不敢防禦的用力揮舞。

　　「——！」

　　菲爾握著的木劍僅一次撞擊便徹底斷裂，眼看對手無法停下進攻，菲爾快速後退一步——木劍的尖端從眼皮呼嘯而過。

　　每個觀戰的同學都很震驚，看來他們全都不知情——早料到這堂課有問題了，沒想到是木劍被動手腳，幸好自己躲得快，否則後退不堪設想。菲爾手撫摸著右眼，頭上有明顯因憤怒而跑出來的青筋。

　　「沒事吧！同學。」

　　說了有事也沒用吧。你這個無能鼠輩。菲爾丟掉了斷成兩半的木劍。

　　「我沒事，腳有點扭傷了，我去一下保健室。」

　　「喔⋯⋯好。」

　　阿德里安•皮耶爾的所作所為讓人厭惡，但學院內的人對那沒有掩飾的暴行無能為力。

　　考試答案被刻意篡改，跟老師反應也無動於衷。打掃範圍被大規模弄髒，浪費了整個下午處理——不管是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都發生了一遍，阿德里安只差沒找人來圍毆了。

　　不過那一旦發生，恐怕將會有外界機關介入。

　　發展到那一步對自己沒有好處，因為身分差距太大了。只能忍耐著，不斷忍耐著，自己的選擇只有一個。菲爾決心要忍耐到最後。

　　——有一次，整天什麼都沒有發生。

　　教室的時鐘只要分針指到數字十二就會下課，安然度過一天。菲爾的眼皮越來越重，由於每一秒都過得膽戰心驚，導致戒心提前瓦解。

　　「報告！」

　　大力的開門聲震撼疲勞的精神，無語的菲爾深深的眨了眼。

　　這樣啊，來了嗎？阿德里安帶著水桶闖進教室，當著教師的面從菲爾頭頂倒下泥水，而後扔掉鐵桶。

　　「怎麼啦？老師，繼續上課啊。」

　　「⋯⋯好了，同學們，我們繼續上課。」

　　老師迫於無奈，當作沒看到，對一切感到失望的菲爾從頭到尾一動不動，等待著阿德里安離去才站起身，全身泥水的俯視班上所有無視自己的同輩。

　　「——。」

　　隔天，菲爾忍無可忍的衝進教師辦公室。

　　「老師就不能想點辦法嗎？都這種程度了，我還不能反擊嗎？」

　　「菲爾，你上次打架的事情，是我拜託院長不予以追究的，不然你怎麼可能還在這裡讀書呢？」

　　「跟那無關吧？阿德里安越界這麼多次，應該構成退學的條件了。我知道之前確實是我太過火，可是我這次都忍耐了那麼久，你昨天不也看到了嗎？班上的同學也可以當目擊者⋯⋯」

　　「我們也沒有辦法，院長要我們不要管阿德里安，有人在對學院施壓。請你諒解，菲爾。你想休學的話，我不會阻攔的，等到阿德里安畢業後，再回⋯⋯」

　　阿，沒轍了。學校選擇袖手旁觀。這地獄般的日子不會改變。菲爾放棄向學院尋求協助。

　　「真的要這樣嗎？」

　　一個人猶豫著。

　　「快點啦，不然就輪到我們了。」

　　另一個人催促著。

　　「算了，那傢伙真的這麼厲害的話，也不會被整這麼慘吧？」

　　從高處倒下全部的廚餘，訓練中的菲爾早已發現卻沒有逃走，拿著木劍無能為力的承受髒污。

　　樓上那三個人，他們是按照阿德里安的命令做事，是無可奈何的老百姓⋯⋯個鬼。

　　沒有人敢上前幫忙，反而越來越多人集結在霸凌的那方。

　　或許自己本來就很招人怨，以致於那群人藉此機會對我施加報復。

　　又或者，他們是逼不得已才加入迫害人的行列。

　　不管如何，看到這些人的行動也算是教會自己一件事——權力能使人為所欲為。

　　阿德里安這類型的人多不勝數，藉著自己的權勢，享受玩弄人的娛樂。

　　中午，菲爾躲在廁所吃飯，避開阿德里安耳目的期間，剛好有幾個學生進來閒聊。

　　「那個阿德里安的父母好像是院長的上司呢。」

　　「咦？你怎麼知道的？」

　　「阿德里安那傢伙一直在班上大放厥詞。說什麼『這裡跟仁傑大學比根本是天堂』，還說什麼『我的父親可是大臣』，什麼的。」

　　「哇，好臭屁。」

　　「對吧？」

　　——竟然被那麼麻煩的傢伙纏上了。

　　古代的奧利多格重視權力與階級，不過這鞏固傳統早在兩百年前被「新成公」完全打破了。

　　他將霸道無章的血統優勢修改成現今更平等有理的無地位社會。

　　歷史屬實的話，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誰說根深蒂固的階級制度被拔除了？這不是還殘留著嗎。

　　等到廁所沒有人後，菲爾才走出來。

　　那個「新成公」到底在做什麼？奧利多格哪裡復興了？爛死了，這種國家不要也罷！菲爾打開水龍頭，沖洗乾淨負面的容顏。

　　忍耐，要忍耐，只要惹到對方，就只剩退學這條路了，不能讓母親的心意白費——成為護國公之前，怎麼能在這裡倒下。

　　「我發誓一定要改變這個國家！」

　　菲爾將憤怒死死的壓抑住，而心中種下了另一個疑問——被像玩物一樣對待，還能撐多久？

　　儘管無法繼續一心一意專注於課業，菲爾仍然秉持強大的意志力，使成績位於中等水平。

　　為了不讓母親和咲察覺到異樣，菲爾有好好遵守每半年回故鄉一次的約定。

　　回去後，為了掩飾憔悴的臉龐，只能裝模作樣的對母親和咲分享編造的開心回憶。

　　「我根本是天才啊，咲。看看我這優秀的成績，可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壓力山大的拿出完美串改的成績單，嘴裡全是忽悠自己的謊話，欺騙著知己——咲無話可說。

　　「那也是當然了，我可是將來的護國公啊！哈哈啊哈！」

　　菲爾的怪異全都凸顯在氣氛中，本人卻渾然不知。

　　「烤餅乾這種東西對我來說根本不值一提，我可是護國公的繼承人。」

　　在家中幫忙也是刻意表現自己很正常，但母親立馬就發覺了異樣，只是沒有當場拆穿。

　　「看我的超級打水漂！」

　　休閒的黃昏，菲爾一手將石頭彈在湖面上，很順利的飛到另一頭，咲很捧場的一直拍手。

　　努力把持著離潰堤只差一步的心情，自顧自的演了一場以為沒人發現的戲。

　　「那我回去啦！妳們可要保重喔！」

　　母親和咲一同跟菲爾揮手，目送他離去。

　　菲爾騎著馬離開的瞬間，心中的大石終於放下，身體背對著故鄉，顯露出了扭曲的神態。

　　每回去一次，就如同沙漏運轉一次，不過沙漏總有一天也有停止運轉的時候——很快地，菲爾臨來了第六次返鄉。

　　「小咲，這次我有個計畫。」

　　金髮女子對粉髮女孩竊竊私語的說道。

　　這次要怎麼呼嚨過去？菲爾深怕被揭穿，正在想自己要用什麼表情面對故鄉的人。

　　「菲爾！」

　　怎麼突然？好強勢！回來的時候是黃昏，菲爾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就被等候多時的咲輕易拉下馬——如果這是戰事，菲爾可以說被咲殺得措手不及。

　　「咲？」

　　「過來，快點。」

　　「咦？怎麼啦？」

　　咲把菲爾拉到了最近蓋好的的公園，外圍是自然形成的花海。

　　「還真是好景色。」

「菲爾。」

　　咲直挺挺的坐在長椅上，用很少見的嚴肅神情凝視著菲爾，讓菲爾頗不好受的。

　　「坐下來。」

　　「喔，嗯。」

　　為什麼要以命令的口吻說話呢？雖說我不介意就是了。

　　菲爾坐在右邊，咲坐在左邊。兩人共同觀賞著夕陽。

　　風景看不進去，寬敞的空間很大快人心，但要獨自待著才會有這樣的效果。

　　「那個⋯⋯小咲。」

　　菲爾轉頭，咲的臉浮現著沉默。

　　要講什麼才好呢？菲爾坐立難安，夕陽如靜止一般的下降著，吹拂的風十分舒適，壓力不知不覺消解了大半——時間過的好慢。

　　沒了戒心，就會暴露本性。

　　咲沒有注視著菲爾，只是默默的將自己的手放在菲爾手上，這番舉動，菲爾再次看向咲的臉龐。

　　「怎麼了？突然這樣，是想要對我告白嗎？」

　　努力擠出傻笑，試著再次表演「自信的菲爾•朋特」。

　　「菲爾真的好厲害，不過我其實不知道你面臨著什麼，也不知道你的壓力是什麼，可是明明看起來那麼痛苦，你卻完全不打算放棄這點，真的好厲害。菲爾願意的話，我可以幫忙承擔一點，一點也行。」

　　「痛苦」一詞消滅了菲爾的傻笑。

　　那一刻的菲爾睜大了眼睛——根本早就被拆穿了。

　　「發生什麼都可以說出來哦，菲爾。」

　　咲沒有質問我，她給了我開口和閉口的權利，然而我無法坦然面對這樣溫柔的她。

　　咲有時會很嚴肅的斥責我，每次斥責我心中就會很不暢快，這次應該不算斥責才對，但我卻⋯⋯有股難以言喻的痛苦。

　　也是，畢竟——咲戳破了我的謊言，菲爾•朋特那持續三年的謊言。

　　「沒什麼，我很好。」

　　明明想要撇開話題，說出來時，卻潛意識的厭惡著自己彆扭的樣子。

　　「那麼，為什麼要一直忍耐呢？」

　　咲的手握住了菲爾的手。

　　「我⋯⋯」

　　咲顫抖的白皙小手彷彿揪著我的心窩。

　　那麼纖細的手，居然可以這麼勇敢。這麼看回來，我就像個默默承受痛苦的傻子。

　　我現在想必很慌亂吧，不是做壞事被抓包，也不是說謊被發現，而是人心讓人慌亂。

　　沒錯，為什麼要一直忍耐？

　　因為我不想讓母親擔心？

　　不對。我即便被退學，母親也不會難過的，她希望我能過著自己想過的日子。

　　負罪感使我想讓母親驕傲，想讓咲看到自己完成可能性飄渺的夢想——我用謊言欺騙著自己。

　　事已至此，我也不知道答案是什麼了。

　　「第三次回來時，就開始了。」

　　「開始⋯⋯什麼？」

　　菲爾撇開頭，不經大腦的輕聲反駁。

　　「表情。」

　　表情很不真實——菲爾立馬捂住嘴，擋住快溢出的東西，堵住波濤洶湧的真心話。

　　每次回來時，只要看到咲平安自在的樣子，我就有股莫名的感動，覺得自己還能掙扎一下。

　　我能認識咲，一定是人生中最幸運的事，我被咲所拯救，而這些全是我自顧自加在咲身上的包袱 ——有位心疼、珍惜自己的女孩眼淚就快掉下，而自己不好好回覆，還想繼續逃避。

　　我真是無能的傢伙，想告訴她我的心情，卻不知怎麼表達。

　　我要是連點小事都撐不住，那麼——擅自離開咲的我，那個可惡至極的我，到底有什麼資格說自己要當護國公呢？

　　謊言沒辦法解決事情，總有一天一定會被戳破。

　　菲爾捂著嘴的手鬆開，打算面對咲和以前的「菲爾•朋特」。

　　「咲⋯⋯」

　　「慢慢來吧，只要想到就說。這樣就好了。」

　　被這樣講怎麼可能還忍得住。

　　「咲⋯⋯」

　　阿，真的是——我這個大笨蛋都沒有好好觀察周遭。

　　粉色頭髮逐年增長，平時就很多人眼光的她，現在變得更厲害了。

　　更加的動人，更加的穩重。

　　想不到她跟我同齡，相比我，除了成績出眾根本一無是處，連感情都處理不好。

　　菲爾的臉頰紅潤起來，胸口的東西砰砰跳著。

　　原來，喜歡著一個人的心情是這樣嗎？

　　平時自己受到的委屈都一直堅忍的壓在心底，兩年的忍苦終於崩潰。

　　欲裂，灑出。

　　簡單的幾句話驟然擊碎深處的玻璃。

　　注視咲的菲爾不知不覺流下眼淚，三年來，第一次熱淚盈眶，而咲仔細的看著菲爾悲傷的面容。

　　可惡，面向夕陽也沒有減緩掉淚的跡象。

　　「菲爾⋯⋯」

　　轉過頭的菲爾無從得知咲現在的表情，只希望她不要對自己現在的醜態有太多執著。

　　「我啊，超痛苦的。」

　　菲爾不自覺地握住咲的手，話也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在學校只有自己一個人⋯⋯」

　　「嗯。」

　　聽到自己的哭腔感到羞恥，但在這個時刻根本無所謂。我一心的在哭說著，哭訴給願意接納我的女孩。

　　「他們每個人⋯⋯都這麼自私。」

　　哭得雖然小聲，或者該說，我有在試圖強忍哭意。

　　「⋯⋯一直都好痛苦⋯⋯一點快樂的感覺都沒有，可是我又不想放棄。」

　　止不住的眼淚與顫抖的話語，彷彿正把壓力一滴一滴給滴掉，肩膀和內臟不再那麼的沉重壓迫。

　　「我不想一事無成的回來，我想要成功。」

　　「嗯。」

　　「⋯⋯我，很抱歉。」

　　「我在這裡，菲爾不是一個人。」

　　咲靠在了菲爾的肩上，溫暖的話語逐漸使菲爾更加無法自己。

　　忍著哭意，努力不哭出聲。

　　「小⋯⋯小咲，對不起，讓妳看到這樣的我，但我還不打算放棄。」

　　幸好咲的自作主張，那些無時無刻在心中徘徊的東西消失了，肩膀感到前所未有的放鬆。菲爾獲得天使般的陪伴，逐漸取回從前的從容。

　　「菲爾。」

　　「嗯？」

　　「加油。」

　　咲的一句話佔據了菲爾的心。

　　「——嗯，我會加油的。」

　　夕陽餘暉下，兩人的關係正在無形的拉近關係。

　　隔天，菲爾只知道自己吃了很多、睡得很熟和咲的手很柔軟。

　　「再、再見。」

　　「嗯，再見，這個給你。」

　　咲遞了一袋東西給了菲爾。

　　「這是？」

　　「橘子，我跟父母一起種的水果。」

　　「喔，嗯，我收下了。」

　　拿著一袋橘子上馬的菲爾滿身彆扭的道別，咲則是一邊揮手一邊微笑的道別。

　　「我會等你的，菲爾。」

　　咲小聲說道，擺著很滿意的笑容目送菲爾離開。

　　哭得徹底的記憶，菲爾彷彿還歷歷在目。

　　「阿，好想死！」

　　真的好丟臉，恨不得一頭撞死。

　　「⋯⋯下次回去還要再半年嗎？」

　　佛洛陽村莊是我的家鄉，我從來不覺得這裡有什麼值得我留下的。

　　這是第一次，我第一次切真的開始期待下次跟咲的見面。

　　期待半年後的那週到來。

　　今年是就讀的第四年，再兩年就畢業了，成績頂尖的人有機會推舉到仁傑大學。

　　——我要重回巔峰。再維持兩年頂尖表現，這點時間對恢復從前光芒的菲爾根本微不足道。

　　「我知道！」

　　「喔⋯⋯菲爾同學請說。」

　　積極的舉手發言，成績再度起飛，優異表現逐漸找回，閃耀的姿態回歸，菲爾的狀態令所有人毫無頭緒。

　　「那是怎樣啊？」

　　「誰知道？」

　　同學們無一例外的注意到菲爾彷彿人格分裂般的改變。

　　菲爾對自己的責備時時刻刻都沒有減少，自責是作為成長的最大證明。

　　「看來有點好消息了，我還以為那小子不會再來學校了呢？」

　　艾爾東城學院的高處陰暗有個人注視著菲爾的一舉一動。

　　「真不賴的神情，還是有點培養的價值嘛，不枉費我用心觀察。」

　　他梳著油頭，滿臉鬍渣，身著藍色軍服的男子將菲爾的活躍看在眼裡。

　　「好，是時候該幫他把麻煩清除了。」

　　油頭大叔後退一步，離開了艾爾東城學院。

　　另一邊，菲爾新學期的第一天回宿舍，於夕陽下的自信步伐穩定邁進中。

　　一塊一塊將咲給的橘子慢慢吃完後，把橘子皮丟進了路邊垃圾桶。

　　心情解放後，菲爾的思考模式越來越靈活，這幾天放下心想了很多，而他覺得⋯⋯好奇怪。

　　「總感覺一直有人在盯著我看⋯⋯比上學期還強烈。」

　　從初次踏進艾爾東城的那一刻起，菲爾的感官一直不太舒服，違和之餘，又找不到疑點所在。菲爾的直覺瘋狂告訴他有更大的壞事要來了——會不會根本不該來到這裡？

　　「我想也差不多該出現了，你們果然還沒有玩膩。」

　　事情看似好轉，一路順風的假象很快就慘遭破壞——阿德里安和他的兩個跟班擋在路中間，不過囂張的氣焰很快被堅定的眼神嚇到退縮。

　　「怎麼可能會玩膩？你只要還在這所學院，我就不會輕易罷休。」

　　「隨便你，這次我不會默默忍受了，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

　　「就是你的這個樣子讓人很不爽阿，正想說你一個假期怎麼就變了個人似的？所以我調查了一番⋯⋯據說你的家鄉有一個叫咲的人是吧？她是你的戀人嗎？似乎長的很漂亮呢。」

　　「你想做什麼！？」

　　情緒瞬間膨脹，菲爾臉上充滿恨意的疑惑，阿德里安故作鎮定的拿出一張紙。

　　距離太遠而且字太小根本看不清，但格式明顯跟契約有關。

　　「你可要好好感謝我，我大發慈悲的出錢出力，才讓她有機會來上學，有幸獲得跟你一樣良好的待遇。」

　　「⋯⋯已經夠了。」

　　明知他可能是唬人的，可是⋯⋯一臉嘲弄別人的樣子，要自己怎麼忍呢？菲爾為了不被刺激，盯著阿德里安的腳下，結果一雙高品質的靴子造成了反效果。

　　「這裡都沒幾個正點的女生，不像仁傑大學那樣。小咲的到來大概會讓我們很開心吧。」

　　「小咲？」

聽到關鍵字，菲爾握緊書包帶的手變得癱軟無力。

　　「不准⋯⋯那樣叫她。」

　　「蛤？」

　　菲爾低聲下氣，眼睛爆出血絲，一步步邁向對面的三人。

　　「你最好不要動手，菲爾你——！」

　　灌注三年怨恨的拳頭打在罪魁禍首的臉上——看到阿德里安被菲爾戲劇化的打飛，跟班們戰意全消。

　　「沒聽說會這樣啊，我可不奉陪啊。」

　　「走了走了。」

　　在菲爾的怒瞪下，兩個人臨陣脫逃，把老大留在現場。

　　「雖然看不起他們，但仗勢欺人的傢伙本來就不會長久存在，他們連被我注意的價值都沒有——再來，果然還是你啊，阿德里安。」

　　「你這白癡，竟敢動手。」

　　整整三年，怎麼可能一拳了事——面對強忍哭意的阿德里安，菲爾只是閉上嘴巴，收著力攻擊他的腹部，用拳頭為自己討回公道。

　　「——！你玩完了，我一定會讓你退學的。」

　　「退學？我早就不在乎了，那種事⋯⋯」

　　看他畏懼的樣子，更讓自己不爽了，根本是被寵壞的混蛋，這種人竟然能欺負別人那麼久。

　　「慢著，你的志向應該是當公務員吧？我可以引薦你去仁傑大學，你難道不想去嗎？」

　　「嗯？」

　　「我只要跟家裡說一聲⋯⋯！」

　　菲爾把飛阿德里安一腳踢到牆角，拿起掉在地上的契約紙。過目幾秒，確認清楚了。

　　「是真的⋯⋯可惡。」

　　「契約不會解除的。放棄吧，你做什麼都是徒勞。」

　　看在契約書不是假的份上，菲爾收回了給對方機會的念頭，一步一步逼近。

　　好久沒有實質意義的反霸凌了，爽快是爽快，可是某方面安真的太讓人失望了。

　　「你這傢伙在仁傑大學過得很不愉快吧？選擇來這裡欺負弱小，甚至將矛頭指向我——阿德里安•皮耶爾，你簡直弱不禁風。」

　　「⋯⋯就是這樣，他們全都和你一樣自以為無所不能，那麼自負。你這麼想的話，我可以讓你去，前提是把之後的一半功勞都讓給我，這可是好買賣。你不好奇嗎？找到對手的感覺。」

　　「⋯⋯」

　　好奇？當然很好奇，因為菲爾不認為自己會輸給仁傑大學的精英，要是能進去那裡，必能更快完成夢想。

　　但是，如果完成夢想，要拋棄自尊，以咲為犧牲品的話——菲爾像在撕碎阿德里安一樣，將紙張一分為二，再一分為四後隨手拋棄。

　　「等等⋯⋯」

　　「只會低頭看著比自己矮小的人。唯利是圖，你就是最典型的鼠輩。」

　　「等——！」

　　你就繼續傻笑，繼續呆在那裡，繼續口齒不清，繼續等著自己的報應——菲爾打暈阿德里安，不斷地發洩著隱藏許久的不悅。

　　不後悔、不內疚、不滿足，甚至沒有心靈釋放或焦慮，僅有讓人欲罷不能的快感。

　　——快感消失的轉眼間，退學證明擺在桌上。

　　「⋯⋯你被退學了，菲爾。我們會將你永久除名。奧利多格不需要只會暴力的人。」

　　老師那無奈且低沉的嗓音，菲爾一點都不在乎。在徹底釋放完壓著自己的委屈後，彷彿卸下了一切負擔。

　　痛快歸痛快，但小咲的處境沒有改變。

　　在這個契約至上的世界，要拿出同等價值的事物才能抵銷，菲爾比起咲會離開自己，不如全由自己一個人承擔，只要能保護她，這點根本不算什麼。

　　「怎麼辦？只能帶著母親和咲的一家人逃跑了，我想到的辦法只有這個。」

　　打包好行李，菲爾牽著租來的馬離開學院，一出城便快馬奔馳。

　　烏雲密布，閃電打下，狂風暴雨使馬難以前行。菲爾被迫中途休息，穿上遮雨的麻布。

　　再次前行時，有一輛與自己路徑完全相反的馬車在全速奔馳。

　　——歷經數週，菲爾終於抵達故鄉。

　　太陽西下，眼前滿是成熟的農作物，為整座村莊染上金黃色的色調——我又回來了。

　　下一個黃昏已然來臨，從來沒有這麼落魄的回到故鄉，對自己真是感到不恥。

　　菲爾在故鄉看到第一個人不是母親，也不是咲，更不是村民。

　　「奇怪？」

　　沒有人，村莊空無一人。人沒有不見，只是都待在屋子裡不肯出來。發生了什麼事？菲爾打算先回家避風頭，再瞭解情況。

　　「有油的味道，是潤滑木輪的油。」

　　在城裡常常聞到，臭得要命的人造油——遠處有一台馬車，而另一股很引人注意的鐵味來源於聚集在那裡的一群士兵，怎麼會有士兵？

　　「出了什麼事啊？恐怖份子？」

　　黑色大衣配上合身的盔甲非常酷炫，菲爾平常一定會看得目不轉睛，只可惜現在沒那個心情，一心只想回家。

　　「——。」

　　這個距離，菲爾憑超人的聽力連悄悄話都能聽見，可是⋯⋯

　　「他們沒在說話，是在等什麼？」

　　一名騎士注意到菲爾的視線，其他的騎士也跟著看向菲爾，投以恍然大悟的眼神。

　　不過，在初出茅廬的少年眼裡，士兵們壓迫感十足的注視，只想讓他馬上撇開視線。

　　「好可怕！怎麼突然看向這邊？搞得我是壞人一樣。」

　　不會是阿德里安派這些士兵來報復自己吧？怎麼可能？權力再大的貴族都不應該握有兵權。菲爾繼續走，發現對方的眼光還放在自己身上。

　　一到家門口，本想直接開門進去，避開那些人視線，卻發現家裡的燈是關的。

　　家裡面沒有人，母親去哪了？

　　十名騎士向這裡走來。

　　「——這是怎樣？」

　　菲爾似乎打算面對一切的待在原地，看到疑似領頭的騎士用手示意其他人停下，然後獨自一人靠了過來。

　　「不好意思，讓你受驚了。」

　　領頭的人一邊安撫緊繃的菲爾，一邊脫下頭盔——他頂著一顆大光頭，二話不說向菲爾單膝跪敬禮。

這樣倒是不感到意外，騎士問候夾帶著敬意很正常，但看到其他士兵也跟著這個人一起照做的畫面，一時有點震撼人心。

　　菲爾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厲害到連士兵都要敬畏三分了？

　　「首度相見，在下是奧利多格的上級騎士，名叫哈克（Hark）。」

　　哈克肩上露出的徽章證明了身份。

　　「上級騎士⋯⋯」

　　立下大功的騎士才有的階級，比學院裡的實戰老師還高等。

　　這樣的人竟在眼前，難道是在夢裡嗎？如果是的話，還真不切實際的夢呢。

　　「金色的頭髮，綠色的瞳孔。在這座村莊只有您符合特徵。看來您就是菲爾•朋特閣下。」

　　「閣下？」

　　「我們因陛下的要求奉命前來。」

　　國王？他單膝跪的在講些什麼？奧利多格的國王怎麼可能會找底層村民呢？

　　可是，言行舉止不像在唬人，騎士是講信用的職業，況且這個叫哈克的人還是妥妥的「上級」，質疑他等於侮辱全體騎士，這可是重罪。

　　現任國王是堤里安•奧利多格（Tirian Olidogger），菲爾不可能記錯，但根本沒見過他，是什麼事需要國王找上門？

　　還是說，痛扁阿德里安的事要被追究了。

　　「村莊的人怎麼了？」

　　「我讓他們待在屋內，以防萬一，我不希望我們在對話的時候有人干擾。」

　　原來如此，真的要被報復了⋯⋯無所謂，受罰的人只有自己的話，反而能心懷感激的接受。

　　「我的母親在哪？你們做了什麼？」

　　「不用擔心，您的母親安好。」

　　「她安不安好不是由你決定的。」

　　「哦！氣勢不錯。」

　　哈克站起身，沒有對菲爾侮辱自己身為騎士的信用而惱怒，反而開懷的笑了出來。

　　「放輕鬆，我來此只為一件事。你在課堂的學習單上，寫了幾個讓人很有興趣的大字——你想成為護國公，這是認真的嗎？」

　　毫無懸念的眼神正審視著菲爾，不僅如此，氛圍突然變化，歡樂和嚴肅都憑他一人在主導。這就是戰場老兵的氣場。

　　菲爾完全愣住了。

　　「回答呢？」

　　「是，是認真的。」

　　菲爾不敢說謊，也沒有必要說謊。

　　「這樣啊。聽在這句話的份量上，我在此任命你為中級騎士，恭喜你了。」

　　「咦？」

　　哈克冷不防地道出驚人之語，就好像這是稀鬆平常的事，菲爾驚訝的說不出話，石化一樣的表情使哈克也有點困惑的搔了搔臉頰。

　　「奇怪，你看起來不太開心呢？難道不願意嗎？」

　　「不⋯只是⋯⋯」

　　菲爾快速的搖頭，什麼都沒做就有這樣的頭銜，喜悅和壓力可以說是來得甚快。

　　驚喜轉成悲哀，有些事比明面上的「頭銜」更重要。

　　菲爾不喜歡這種毫無前兆的抬舉，而且太不正常了。

　　行事不良的人怎麼可能受到那麼好的待遇。菲爾沒有透露心事，但哈克似乎早已知道他所有的擔憂。

　　「在學校裡的一切都有人看在眼裡，你的母親，或是因你受難的女孩都在我們的保護當中。」

　　「女孩？你說咲嗎？」

　　「阿，對了，她叫做咲是吧？的確是聰明過人的女孩，我聽她說她打算在這座村莊當名醫生，是個很棒的志向呢。」

　　「什！？」

　　咲想當醫生什麼的，完全不知道。

　　「有點偏題了，把話說回來吧，菲爾閣下。」

　　「是⋯⋯那個閣下的尊稱，對我有點⋯⋯」

　　「不要太驚訝。你那過人的意志力值得擁有這般頭銜，請為此驕傲吧。」

　　受到賞識可以說是無比榮耀，但母親的去向比這還更重要。菲爾擠出一點勇氣開口道：

　　「那麼，我的母親到底⋯⋯」

　　「你的母親似乎收到了退學的信，趕去了艾爾東城，看來你們彼此剛好交錯了。」

　　自己從村莊歸來時，那台全力奔馳的馬車，載著的難道是母親？居然連母親會擔心自己這件事都沒顧慮到，果然是個只在乎眼前事的傻瓜呢。

　　「別緊張，我已經讓我信任的部下過去，你很快就會見到你的母親。」

　　是嗎？讓母親擔心了，幸好她人沒事。

　　「為何陛下要這樣幫我？」

　　菲爾很羞愧，問了這麼多的問題，相比之下對方只要求過一件事——看這情況，國王很明顯有求於自己，至於是什麼？哈克解釋道。

　　「陛下在你身上看到了潛力，所以派一名『護國衛』去驗證你是否有資質。」

　　「護國衛？潛力？」

　　「沒錯，無可比擬的潛力，以你的實力晉升上級騎士也不為過。或許是命中注定，陛下認為你在今後會成為國家的『支柱』。」

　　「支柱是什麼意思？不如挑明你們此行的目的吧，從一開始就不明所以的。」

　　「沒事，馬上就明白了。」

　　隨著哈克的彈指，士兵將馬車開過來。

　　兩隻馬拉一台馬車屬實正常，但三隻馬拉一台馬車稍顯多餘，而且還沒有比較快——裡面有什麼很重的東西嗎？

　　「進去吧。」

　　「是。」

　　哈克揭開馬車後頭蓋著的布幕，讓菲爾先走進馬車，自己才跟著站進來。

　　「就是這個。」

　　「這個？」

　　車內的「這個」讓菲爾不知所措。

　　內部很空曠，除了「這個」以外，沒有堆疊多餘的東西，似乎都是為了「這個」而預留了全部空間。

　　「——一個鐵塊？」

　　邊長一公尺的正方體鐵塊，上面的兩把金色柄暴露在外，猶如石中劍般等待拔出。

　　「不用想太多，這是防止盜竊的措施。」

　　措施？別說偷偷來了，如果不靠工具和人力，根本沒人有辦法單獨舉起來吧？

　　「這是，要拔出來嗎？」

　　「嗯，也只有你辦得到。」

　　這可是鐵塊耶，怎麼可能拔得出來？菲爾內心置疑這胡鬧的測試，但身體卻很誠實將雙手各握住一邊，甚至還沒出力，握柄就已經鬆動了。

　　雙手同時慢慢拉起，鐵塊像豆腐一樣被切開，刀刃浮現眼前。

　　「好輕鬆⋯⋯」

　　奇妙的形狀，刀刃呈鈍角，跟飛鏢有幾分神似，這樣竟然能切開鐵塊？

　　哈克在看到眼前的景象後，像似完全確信了什麼，露出了愉快的表情。

　　「你果然被恩典選中了，菲爾。」

　　「恩典？那個『天賜的恩典（Divine Grace）』？」

　　「沒錯，被選中的人才能讓『斬裂恩典』擁有鋒利度，這就是你作為使用者的鐵證。」

　　——鋒利是因我造成的？菲爾錯愕的舉起刀刃。

　　「我被恩典選上了？」

　　如同鏡子般光滑的白潔刀身，映照著菲爾不可置信的表情。

　　奧利多格王國－奧格蘭。

　　在陰暗、空曠的王宮的黑衣人站著不動，他的手下愜意的走進來——是在學院中探查菲爾的油頭男子。

　　「這次的任務，對護國衛來說很輕鬆吧？」

　　「這個嘛，觀察今後的競爭對手，多少有點心煩意亂。」

　　即使黑衣人宛如隱形，手下的優秀視力仍然找到了背對這邊的黑衣人。

　　「我們這裡人員短缺，即使你進入老年階段也可以保住工作的。」

　　「⋯⋯你難道不覺得古怪嗎？閣下。培養一個可能會在日後取代你的人。」

　　「前提是他可以超越我⋯⋯切回正題吧，情況如何了？」

　　「是。」

　　油頭男子在敬禮後說道：

　　「哈克騎士已經確認菲爾•朋特有使用『斬裂恩典』的資格，現在正帶著他過來這裡，與計畫一致。」

　　「那菲爾•朋特之外的人選呢？」

　　「我記得叫做咲⋯嗎？她確實是天賦異稟，但哈克騎士沒有從她身上發現任何野心，很難利用⋯⋯真不可思議，一個小小的村莊居然有兩個天才。」

　　「是嗎？那就先這樣吧。把那個叫做咲的加入候補名單。」

　　全身黑衣包裹的人——護國公聽聞了最新的消息，快速的下達指令。

　　「希望不會再有下一個，這個工作太麻煩了。」

　　他語氣不激昂的抱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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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一切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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