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定》 - 第二章 —— 空殼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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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 空殼

烏衣

Jul 20, 2025

5

6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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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聲，最終在空曠的王座大廳中，化為疲憊的喘息。

烏站在台階上，勉強支撐著自己傷痕累累的身體。勝利的狂喜正在迅速退潮，取而代之的，是從骨髓深處滲透出來的劇痛與虛弱。

他需要醫治，需要休息，需要享受他用一場不可能的逆轉所贏來的一切。

「來人。」他的聲音沙啞，但依舊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把我的戰利品抬進寶庫。」

他話音剛落，兩名穿著制式盔甲的王座衛兵，便從大廳的側門走了進來。他們的臉上，雕刻著教科書般、對君王的崇拜與敬畏。但那份敬畏，卻沒有一絲溫度，像兩張精緻的面具。

他們的腳步聲，整齊劃一得像是用節拍器量過，走到亞瑟的屍體旁，一人抬頭，一人抬腳，動作精準，沒有一絲多餘的晃動。

烏的眉頭，第一次皺了起來。

這不對勁。

他認識這兩個衛兵。一個叫馬可，另一個叫菲恩。他甚至能看到，菲恩的脖頸後方，烙印著一個小小的、代表著「忠誠」的蠍形印記——那是五年前，菲恩因在戰場上立功，由他親手烙下的榮耀。

外觀、記憶、物理特徵，都完全正確。

但那種感覺不對。馬可臉上那份崇拜的表情，從走進門到現在，肌肉線條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而他本人，是個在緊張時總會下意識舔嘴唇的懦夫。

「馬可。」烏用一種平淡的、不帶任何命令的語氣，叫出了其中一個衛兵的名字。

那個叫馬可的衛兵，立刻停下了腳步，與同伴一同將英雄的屍體暫放在地上。他轉過身，面向烏，行了一個完美無瑕的禮，聲音洪亮而恭敬：「是的，陛下。有何吩咐？」

他的反應無可挑剔。但他的臉上，依然是那副標準的、崇拜的面具。他沒有舔嘴唇。在暴君的注視下，他那早已刻入骨髓的、緊張的小動作，消失了。

烏的心，沉了下去。

「沒事了。」他揮了揮手。

「遵命，陛下。」馬可再次行禮，隨後轉身，與菲恩一同，用同樣的、完美的步伐，將英雄的屍體拖離了大廳。

他們不再是「馬可」和「菲恩」。他們只是兩個完美的、沒有靈魂的、名為「衛兵」的空殼。

「醫生。」烏再次下令。

一名年邁的醫師提著藥箱，碎步跑了進來。

「陛下。」醫生恭敬地行禮，隨後機械式的跪下，打開藥箱，開始處理烏身上最嚴重的傷口。他的動作熟練，但眼神空洞。

在醫師為他包紮時，烏第一次真正地、有意識地環顧這座屬於他的城堡。過去，這些長廊、大廳、房間，對他而言，只是從一個地點到另一個地點的通道。他從未真正「看」過它們。

現在，他看到了。

他看到巡邏的衛兵，以永恆不變的節奏，走過完全相同的路線。他看到窗邊的侍女，用完全相同的角度，擦拭著一塊早已一塵不染的玻璃。他看到遠處庭院裡的噴泉，水花濺起的每一顆水珠，其軌跡都與上一秒鐘，毫無二致。

整個世界，像一座巨大而精密的鐘錶，每一個齒輪都在完美地運轉，但卻沒有一絲生命的氣息。一種詭異的、令人窒息的靜滯感，籠罩著一切。

一股暴躁的怒火，在他胸中燃起。這不是對未知的恐懼，而是作為一個暴君，發現自己的所有物——包括這座城堡，這些僕人，乃至於整個世界——都被抽去了靈魂，變成了一場完美的、虛假的啞劇。

他猛地推開仍在為他處理傷口的醫師，站起身，獨自一人，開始在這座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堡中行走。他的腳步不再是君王的巡視，而更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在自己的領地中，尋找著那處發出異響的、該死的源頭。

他走過掛滿了歷代君王畫像的長廊，走過擺放著奇珍異獸標本的展廳。一切都和他記憶中的一樣，但也正因為這份「一樣」，讓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不一樣」。

就在他轉過一個通往西側高塔的走廊時，他停下了腳步。

他的瞳孔，猛地收縮。

在他左手邊那面由完整的黑曜石磚鋪成的、他走過了上萬次的牆壁上，有一扇門。

一扇他從未見過的、樸實無華的木門。

它就那麼安靜地立在那裡，彷彿從世界誕生之初，就一直在那裡一樣。但烏很清楚，他過去從未「看見」過它。不是它不存在，而是他過去的眼中，從來沒有空間去容納這種無意義的東西。他的目光，永遠只會投向王座、敵人、和通往權力的道路。

而現在，當他第一次開始審視這個世界的細節時，這個一直存在的、沉默的角落，才終於映入了他的眼簾。

這不是魔法，至少不是他所知的任何一種。這更像是一個…瑕疵。一個存在於他完美領地中的、不應存在的瑕疵。

烏沒有呼喊衛兵。他壓下心中的驚疑，獨自一人，走上前去。他伸出手，觸碰那扇門。木頭的質感很真實，冰冷，堅硬。他握住門把，那是一個簡單的黃銅把手。

他轉動了它。

門鎖發出了輕微的「喀噠」聲。

烏深吸一口氣，猛地將門推開。

門後，沒有房間，沒有走道，也沒有任何東西。

只有一片……白。

那不是塗了白漆的牆壁，也不是被強光照亮的空間。那是一種純粹的、絕對的、吞噬一切的「白」。沒有深度，沒有邊界，沒有陰影，沒有聲音。當走廊的光線照進去時，光本身，彷彿也被那片白色所「吃掉」了。

所有感官，都在這扇門的門框處，戛然而止。

烏站在門口，外界是熟悉的、雖然詭異但至少還在運轉的世界；而門內，則是一片虛無。他突然意識到，那個在決鬥中拯救了他的「遲疑」，絕非偶然。

他的世界，這個他剛剛才贏得的世界，已經壞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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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一章 —— 終局

#2 第二章 —— 空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