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尚淺 - #6

Anson: 你跟Arvin昨天晚上又偷偷出去私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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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na: 沒有！就是去便利店買了水，回來見大家都醉了便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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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son:他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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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na:當然沒有！幫我叫了Uber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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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selle:果然是消防員哥哥，真有錢。中環到荃灣的Uber不便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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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na:（攤手Emoj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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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selle:看來我們小知夏今年桃花運不錯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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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下手機沒有理會那兩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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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一個多星期，差不多休息夠便要找工作了。幸好我的工作很罕見，反而更容易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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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Arvin說的，我大學時主修電影，並選修了電影底片修復課程。畢業後來到英國，我也一直從事這一行，所以對回港找工作我也不太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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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認為電影修復既枯燥又緩慢，其實也説得沒錯。一部90分鐘的電影可能需要處理十幾萬格的菲林。雖然很龐大，但看着成果，想着有一天這套電影能重新上映，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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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這種細緻而漫長的過程，讓我覺得菲林電影有一種無可取代的浪漫與生命力。每一次的修復，就彷彿是在與時光對話，將那些即將被時間吞噬的記憶一點點撫平，還給它應有的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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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很快找到工作，生活再次變得忙碌，與Arvin之間的事也逐漸被日常瑣事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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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偶爾，在夜晚獨自走路回家的時候，當街燈投下溫暖的光影，我還是會不自覺地想起那天晚上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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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居回香港比我想像中順利。距離Anson的生日派對過去了大概一個月，我已經逐漸融入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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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的生活節奏忙碌而規律：上班、下班，有時下班後約朋友吃飯，有時回家吃媽媽煮的住家飯，時間很充實而且流逝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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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像地鐵穿梭般飛快，平淡而充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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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我以為一切都步入正軌時，一條久未聯絡的訊息，像平靜水面投下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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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stin: 回來了？要出來吃個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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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屏幕的光映在我的臉上，我盯著這行字，愣了幾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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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人來人往的咖啡廳，我從身旁的玻璃反射中瞥見自己的模樣，隨手整理了一下額前的碎髮。枱上那杯冰美式的冰塊因融化而在杯中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我下意識地用吸管輕輕攪拌，眼角卻不由自主地朝門口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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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就像我對Arvin說的那樣，我對Justin早已談不上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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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是我離開香港以來第一次以單身的身份與他見面，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說不上是期待，還是緊張，只覺得心底那股若有似無的情緒讓人坐立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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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中的冰塊漸漸融化，輕輕碰撞著杯壁，發出細碎的聲響，彷彿我的耐心也在這悄然無聲的時間中一點點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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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那個身影出現在玻璃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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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stin邁步走進來，他身穿着休閑的襯衫，袖口隨意挽起，從容中帶點成熟。我這才想起，Justin都差不多30歲了，已經不再是那個當年身穿黑色Hoodie，凌晨時分陪我在旺角街頭吃宵夜的那個男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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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在咖啡廳裡掃了一圈，很快落在我身上。他微微一笑，朝我走來，拉開椅子坐下，隨手把車鑰匙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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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輛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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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著那枚銀色標誌，腦海中浮現出某個模糊的畫面。當年，我曾笑著對他說：「等你賺大錢後要養我。」他總會彎起眼睛，露出左臉頰的酒窩，嘴上應著：「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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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我，真的以為我們最終會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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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剛才在找車位。」他語氣輕快，像是老朋友久別重逢的問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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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我垂下眼，盯著手中的冰美式，語氣聽起來比我想像中更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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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stin翻開餐牌，低頭研究著。我則偷偷打量著他，注意到他看起來比以前更成熟了些，但也多了些說不出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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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回來後還習慣嗎？」他一邊說，一邊向侍應點了一杯熱拿鐵，隨後將目光重新放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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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還好。香港的節奏還是那麼快，倒是讓人不容易閒下來。」我笑了笑，端起冰美式抿了一口，掩飾心底的那點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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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輕輕停滯，我一時沒想到要說什麼，便用吸管輕輕攪拌著杯中的冰塊。Justin瞥了我一眼，卻沒有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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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最近怎麼樣？」我主動開口，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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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那樣吧，工作、應酬，還是很忙。偶爾也會懷念起以前的日子，沒什麼壓力，也不用操心太多。」他抬起頭，微微一笑，語氣聽不出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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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學生時代的確比較輕鬆。做建築師，不簡單呢。」我垂下眼，指尖輕輕劃過杯緣。腦海中努力都翻尋大學時期的回憶，才發現那些曾經讓我魂牽夢縈的回憶，如今竟變得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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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掀起嘴角，露出那個熟悉的酒窩。忽然頓了一下，像是不經意地問：「你回來了，那你男朋友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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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住了。原來，他根本不知道我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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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微微一頓，杯中的冰塊碰撞出清脆的聲音，打破了我們之間片刻的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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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告訴你嗎？」我抬起頭，語氣淡淡的，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分手了，已經一段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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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stin微微挑眉，眼神閃過一絲意外，像是沒料到會聽到這個答案。他沉默了一下，低頭攪拌著剛端上來的熱咖啡，像是在思索該怎麼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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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他語氣輕了些，似乎有些若有所思。我們的對話戛然而止，陷入一種莫名的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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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Justin都不是多話的人，通常是我主動找話題，而現在，當我沒有刻意去維繫對話時，才發現我們之間的距離，遠比想像中還要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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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去了英國這麼多年後，我們第一次真正坐下來聊天，卻不像我曾經幻想的那樣，充滿懷念與感慨，反而有些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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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我們無話不談。凌晨無人的旺角、明明買了座位卻站到腿麻的My Little Airport演唱會、熱鬧又擠迫的書展，那些場景本應是屬於我們的記憶，現在卻像泛黃的舊照片，觸得到、看得見，但感受卻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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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發現，我已經不太了解眼前的Justi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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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我也不再想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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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喝了口冰美式，忽然想起Arv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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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相處時，沒有這種刻意維持對話的壓力，也不需要思考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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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手機螢幕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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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vin：「咖啡好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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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一下。Arvin向來很少在社交平台上主動找我，這還是我們認識這麼久以來，他第一次回覆我的限時動態。我低頭一看，這才想起自己剛才隨手打卡了這間咖啡店，順便拍了一張冰美式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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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在想怎樣回覆時，巧好手滑劃到Justin的限時動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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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裡，兩杯咖啡靜靜地擺在木質桌面上，其中一杯——正是我的冰美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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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著手機，忽然有種說不上來的心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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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突然有種被捉姦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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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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