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
二十五年之后，一个月夜——几乎是同一个月夜，秋气换了夏天，天空明净，人群从孛林城的边缘，像从水中褪去壳的鱼，朝山坡上走，他正在换衣服。 “来啊！”她叫道：“阿帕多蒙。月亮在升了。”他从窗中看去，见月盘在远山边缘，向天攀升，周遭漆黑无垠，有如深渊，他答：“我来了。”同时端起手边的碗，一饮而尽——饮下那如夜的血。特里图恩大街人流攒动，光明却微弱，只有那很小的孩子，手中擎着灯笼，如川上磷火，逆丘而上；他们亦在其中，三人并肩而行。他已经比两个姐姐都高。
“这样熟悉。”大姐喃喃；她胸前有枚红石，封在黑壳里，谨防人发现，仍然，在光下，她眼眸深处，缀着红色：“在哪见过？”
“你的幻觉，克留珊多……”二姐说。他牵着她的手，两人不曾交谈，只往堡垒的高地走。忽地，快到湖畔断崖时，一人惊呼道：“升了！”二姐才抬头，辽阔湖面上，满月仿佛崩裂骤升，冷燃她的脸；她在看月亮，他却在看她。湖畔遍站观月之人，祭典，亦是葬礼。 “喏。”他听克留珊多隐隐抱怨道：“又来……”
明光被尖刺阻隔，寸寸从二姐脸上消失。湖畔人群忽地哀叹，悲鸣，跪落，犹如寒草因风而倒；三人紧握身边之人的手，不时，周遭，只剩他们还立着。 “我说过我们在哪见过这场面。”他听她道，声音带着叹息。他不答，只抬头，看那惨白雪光前翱行的影子。
诗云：
群蛇提玉楼，骢马游摩天； 真龙出盐海，日隐月无光。
那摩天巨物行动空中，仿佛呼风唤雨，不时，云来了，影透月光，第一滴雨落时，瀑布不动的湖水起了激荡，少顷，雨如针落，月光覆釉，恍如盐铸。天地两分，白黑交错，莽莽芜漠中，龙影舞动，而忽地，阿帕多蒙记起，他何时见过这场景。记起这二十五年前，那月光如银，天空如海的晚上，'女神祭'之夜，月亮中如何下了一场雨：
来。来。长辈们道：快些穿上衣服，梅伊森-扎贡内的晚宴就要开始。我不知道该怎么穿这衣服。大姐说。只有衣带难系。二姐说：我来帮你。他在一旁等着。她们被送下去，塞进一艘马车里，然后万事都向黑暗中滚动了：向上，却像落进深渊里，因为越上，越黑。那堡垒的最后一段，只能人行，当她们踏到地面，则见到周遭人群有如千人一面，垂头不语，向上行去。
他抬起头，见秋日般冰冷的天空中，无物和曾经一样，只有那月亮，惶然如乍现眼前，雍容万分，从堡垒后升起。
“……真美。”大姐感叹，他却见到四林中黑色的影子在叶见颤动，人流向上，又坠落：当她们触到堡垒正前，背后，便是那百丈悬崖，曾被一切而断。
“走吧。”阿帕多蒙回过神：他抬头，见圣蒂莱特对他伸出手。你怎么了？
“我没事……”姐姐。他回头望去，见地底，黑暗昭昭；影子似将整座城市，在这理应最光辉的日子，尽数吞没。他方才似乎有了种很诡谲的体验，感到过去和未来是相互环流的水，不能去任何地方，只循环相通，不断重复。他感到了某种害怕：但那，也只持续到了她对他伸手，微笑为止。
恐惧烟消云散，不知为何，他感到：倘若命运只是某种注定的重复，他能作一千滴水，在一千世中映出这相似的情景——他也能满足。他不要求更多。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EhbJXSSmc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FA4w4W60d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X1ZknwiVz
“停下吧。”在她——跟着她下了三层，一言不发，神情散漫，举止好似流氓一般，显出漫不经心的胁迫后，她——昆莉亚，终于停下，回头望去。月亮在回廊尽头，照彻其下湖面：话虽如此，也还有好几百米，若坠落，也是尸骨无存。她的头发迎风飘起，这风中，传来雨和冰的味道。她吸着鼻子，颤声道：“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别跟着我了，塔提亚。”
风是冷的。她惨然想到，分明是夏季了。为什么？
她——塔提亚，抬眼望她，神情狡黠，但她认出了其中的残酷：一月来，不曾停止。她在那她曾当作姐妹，叫做朋友的人的身体中察觉出种新生，隐秘的活力，像从一块石头中，看出鲜红色的裂缝，仿佛那石头流了血。而她，捡起石头的人，将石头丢开，却还怕石头是并不是生出了肉，会不会痛……她闭上眼，听她的声音悠悠传来，轻松依旧。
“我不在意你不告诉我——虽然那只是件很小的事。为什么要隐藏呢？”女王在哪？情况如何？王后在做什么？ “和我聊聊，像吃饭时说个笑话。但如果你不愿意，那也无妨。”她耸耸肩：“但我会跟着你。”
她深深地望她一眼。 “我总觉得……”她说，欲言又止。 “觉得什么？”她回。月光将回廊照得如水透彻。
“没什么。”昆莉亚叹息。她转身离去，向下。她跟上。
“你自从北方回来，就是这样。感染了北方的什么毛病不成？”她在她背后同她说。昆莉亚不停下，塔提亚却停下了，脚步一响。
“你甚至没有跟我好好谈过一次。”她对她说；当她回过头，逆着光，她看见阴影里那张年轻，张扬的脸上冰冷的沟壑。
“……你不也是。”她胆怯地回，声音很低。她的嘴唇颤抖，想说出那句话，却还是没说。她那童年玩伴显得厌烦。
一阵声音从上方传来，她们一齐抬头，望向顶上，蹙着眉头。 “不是人。”塔提亚道，眯起眼睛：“像鸟。”
“像布……”昆莉亚说。风真冷，她眼前，出现了一层迎风飘动的白纱。这是十四楼。 “我们下去。”塔提亚垂头，动作干脆。昆莉亚照做。下到七层，无人言语，脚步匆匆，走廊中部，那大门前，站了个身穿黑衣的少女身影。 “蒂沃，”昆莉亚说：“怎么，你进去，看了女王了吗？”
她见这不能说话的女孩转过头，光照亮她的眼睛，像这楼层中点了烛火：这一夜，昆莉亚意识到，月光如此明亮。她从没见过。蒂沃的眼睛像镜子，映出夜空。她摇头，指向下方。走了。
“女王已经出发向会场了。”她转头对塔提亚说，却发现她正转头，在走廊边缘向下看，直面东部的浅滩。
“塔提亚？”她叫她。 “啊，好。”她回头：“我们走。”她若无其事。昆莉亚内心一颤：她看见教堂对面那黑暗的滩涂，正在堡垒后的绝壁之下，芦苇摇荡。
为什么那儿的土格外黑？她记起那男孩对她说的话；但不容她再想。两个'鬣犬'，一个士兵一齐向下，到二层的展厅，人群已溢出大堂，聚集在走廊。楼梯外的空间几乎黑暗，但丝丝缕缕的光从门缝中漏出，不消想象，便知内部是如何辉煌灿烂：这毕竟是北方人承办的'女神祭'。 “请让让，请让让。”昆莉亚举起铭牌：“'鬣犬'。”但这举动收效甚微，她被拦在人群外，不前不后，只见大门缓缓打开，而光明，终于崩裂而出。
她见一黑发绿眼的女人，身穿白袍，头戴冠冕，站在那。王后。她内心一滞。那不是女王。
“欢迎。”这女子道；面带笑容，优美绝伦。人群化作流水，裹挟昆莉亚而入，她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所幸背后有人拉她一下。她转头，只见塔提亚又松手，转头向一旁，神情漠然。她心下沉重，只别开眼，分散注意，去寻蒂沃。
“蒂沃。”昆莉亚道：“你还好……”
那女孩站在吊灯下，目视前方，身姿如常。蒂沃举起手，聚焦一点。昆莉亚回过头，面露笑容，自己也难说为何。
“王子。”她道，见女王的大儿子，'圣母'教会的教长朝她们走来。大王子今日穿了身丝制的长袍，同往日一样，也是纯黑，装饰古朴，却质地沉重，更显得风度不凡。她说不出为什么：更小的时候，她是很怕的，但入了教会后，看到他，她反而安心了。尤其是在她被塔提亚所惊吓——为她伤神的时候。她控制不住，想将手，放在自己的心上，去抑制它的疼痛。
“昆莉亚。”王子朝她们走来：“蒂沃。都还好？”
“是的。”昆莉亚回答；她感到背后，一阵目光仍看着她。塔提亚。她没有回头，却能想象出她是如何交叉双腿，站着，睨着她们。而此时，又有一声音响起，温柔冰冷：
“拉斯蒂加。”侧边，王后走上前，到王子身旁：“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姐姐呢？”
昆莉亚见王子蹙起眉：“我先来看看会场秩序，一会接母亲下来。秩序嘈杂，恐会惊扰到她。”
“你真体贴。”王后笑道：“姐姐有你这样的儿子，我为她欣慰。”
他深深望了她一眼，之后转头，不再看她。 “你们留了其余人在房间外吗，昆莉亚？”他似乎注意到了她脸色的苍白和四转的眼神；昆莉亚闻言，收回目光。
“不。”昆莉亚说：“王子，陛下已经不在房间内了。”
“啊！”她听王后笑了：“这不得了。拉斯蒂加……”
这时那声音来了：如平地起惊雷。 “殿下！”众人抬头，见会场上方阶梯的顶端，一黑衣侍从疾步走下，面露惊恐。她只叫了一个'殿下'——这事说来该是奇怪的，'女神祭'，却只有一个孩子到场了。
“陛下不见了。”那侍从说，之后满场哗然骤起。昆莉亚见王子脸色骤变，而王后已经伸出了手，握住了他的手臂：“别惊慌，拉斯蒂加，姐姐也许只是自行出门走走。”
“别说了。”他甩开她的手臂，低吼道。周遭窃窃私语浮动，昆莉亚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王子如道黑云般冲上了阶梯。会场四面，身穿黑衣的士兵向中部靠拢，昆莉亚望四周，却发觉视野朦胧，只有一点，无比清晰。
她看见她的红发，唇角勾起。
“稍安勿躁。”正在纷扰之时，王后举起一只手，朗声道，声音仍柔美，剔透：“这只是个插曲。陛下不会有任何事：这是'女神祭'。何事会发生在女神的化身身上？”她笑道，缓步向前，人群为她让道，像踏过海潮，她所过之处，连水声也止息。众人见王后走到阶梯之上，张开双臂。
“享受这个夜晚，我的朋友，姐妹，兄弟们。”她微笑道：“我们为诸位准备的礼物，才刚刚开始。”
寒意蔓上昆莉亚的脊背；蒂沃伸手握她的手臂，她才回神，埋怨自己为何留在原地：她应该跟着王子一同搜索才是。但她正要上前，又是一双手握住了她的肩膀。昆莉亚回头，见到张陌生，却透着熟悉的面孔，属于个中年男子。
她意识到这是那天她接待过的一个贵族男孩的父亲；他们长得很像。
“你是'鬣犬'，对吗？”她听他焦急，仍不失风度地说，难掩其下恐慌：“我想请您帮个忙。我的孩子不见了——就在这堡垒里。”他颤抖了一下：“还有他的一个姐姐。”
她抬起头。隔着人群，她一眼瞥见了曾见过一次的妇人——格莱蒙塔，脸色惨白地站在原处。这夜晚难道会吃人么？她难以控制地想。不见了。 “很抱歉——我不能帮您。也许他们只是在哪儿玩。很抱歉，大人。”她尽量平静地说：“女王——”
“我来帮您。”
昆莉亚的唇瓣落下；她见塔提亚从桌边走来。方才的事件未影响她半分，她打了个呵欠，像只醒来的狮子。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D8esIXxxN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kJhnBJUzl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UcG3xQrNR
她感到她的异样。
“克留珊多？”圣蒂莱特说，扶住她的肩膀，尽管她自己也颇感劳累；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场前，就有扇大窗，映出外边的黑天。她不禁皱起眉头，感到这黑色似乎夺走了她的精力，自她进入城市开始。
“……他……”
圣蒂莱特感到她手指下的手臂打着颤，颇为显着。她认为克留珊多生病了，抬眼寻找母亲——她们都很远。母亲，大姨，二姨。阿帕多蒙的父亲。她们在会场的另一端，和她们的同龄人交流。她抬眼看向周围，则只见一两个孛林人忌惮的三两目光：这是她们的同龄人，对外地人显得克制。
“……他……”姐姐抬起手。 “他？”圣蒂莱特说。你在说谁？克留珊多？阿帕多蒙么？
“他！”气流终于从克留珊多口中爆出，尖锐却微小：她用右手捂住嘴，似乎有股力量阻止她将这话说得太大声——或者，她自己认为，这终究该是个秘密。
“他！”左手指向前方，克留珊多叫道：“那就是那个男人！那个骑手！”她转头向圣蒂莱特，眼中惊恐分毫毕现。我记得他的脸；我永远忘不掉。
“谁？”圣蒂莱特皱眉，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则见到线路尽头，一女一男站在那：这两人都很高，尤其是这个男人。高大，沉重，阴郁。她从没见过他，却感到某种不知名的恐惧，以及，更诡异的——亲切。她不知道为什么。
那女人朝那男人伸出手；他垂头看她，面容阴鹫，与她的笑容，对比鲜明。圣蒂莱特见那女人抬起手，握住男人的手指，好似温情，似是而非：那不是她见到过，母亲和阿帕多蒙父亲之间的感情。那是什么别的，危险而粘稠，近乎威胁。
他甩开她的手，却没离开。霎那，圣蒂莱特睁大眼：她看见那女人头上的冠冕。她是王后。
“你在说什么？”圣蒂莱特不能动弹，只有嘴唇张合：“那是女王的儿子，克留珊多。她的大儿子。”
“我知道！我知道！”她叫道，指甲陷进圣蒂莱特的肉中：“但我记得他的脸！”她松开手，捂住双眼，双肩颤抖，喃喃自语：“我要离开这。我不要待在这间屋子里。妈妈。”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爸爸。”她说：“爸爸。”
“这儿。”圣蒂莱特冷汗淋漓，却听一稚嫩童声响起。她抬头，见大厅的右侧，近墙的阴影处，离她们大约三米的地方，阿帕多蒙挥着手。她们说话的时候，他走到了墙边。
“这儿可以出去，姐姐。”他站在那，面容平静：“外面的空气很凉快……”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xVTaUstFd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dXBed0un4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bFTqvsDLX
“嚯——我刚才听说你没时间，要去替你的——王子，办事。”她几乎跳下一整节楼梯，单手撑地，又飞快向下，甩开她一层：“怎么又来了？不愿意我抢了你的人脉？”
“别这么说。”昆莉亚蹙眉：她喘着点气。她向来没有塔提亚那么好。从来没有。 “我不在意这个……”
她的长发虽气流浮起，在转弯时，她向下看，不由颤抖：向下的阶梯似乎无穷尽，通向个漆黑的深渊中。湖面深黑，不见光影，只有水声隐隐传来。
“我只是不放心你。”她低声道，暗藏几分痛苦。 “哈！”走在前面的人冷哼一声，脚步不停。她们从一层向下，直往'黑池堡垒'的地下去。
“你怎么这么确定，”昆莉亚吸了口气：“她们在向下？”
“你若不确定可以向上，正好搜查。”塔提亚喊道。她只能叹息，感到神经抽痛。
“直觉。”她低声道：“像那天，我觉得，你在山上……你真的在山上。我不能解释。”
她见她的脚步忽然滞了一下，只有瞬间，却清晰可见。 “你这土豆，楛珠。”她骂道：“我永远欠你一条命不成。”她冷声回：“我闻到了气味。向下；没有向上。”
堡垒垂直极深，贯穿城畔悬崖：全速下降，也费了近十分钟。她们已经近乎池底，水汽浮动周遭，昆莉亚惨声道，面色苍白：“不可能在这，塔提亚。这些孩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下完全程？”
“我闻到了气味。”她却坚持，背对着她，令昆莉亚恐惧。她望着她的背影，感到陌生。
昆莉亚望向四周：她从没来过这。梅伊森-扎贡的底层。四周点着幽幽明火，朦胧照亮水面。她们在岸边，一道石桥的左侧，后背，是铁锈斑斑的'水牢'。她抬眼，看见那四面通达的石桥，有四个方向。
“就在这儿，那气味。”她听她的声音嘶哑道。 “那不可能——”她要阻止她，却停下了。
她闻到了那气味。但不是孩子的；这气味浓烈地从风中涌动，灌入她口鼻。她睁大眼，瞳孔中黑丝涌出。
她认得这气味。'黑血'的气味。从未如此浓烈。
“那边。”塔提亚抬起手，指向一条水道。昆莉亚还未能开口，便见她冲刺而出，跃上石桥，如同猎豹。她已经气喘吁吁，却还是追逐而上。 “塔提亚！”她叫道；太难了。她实在太快了。她望尘莫及。 “塔提亚！”她叫。
喉咙在烧，昆莉亚面容痛苦。 “塔塔！”
她没有停。
她还想说什么；别这样——她想说——这样不行。但道路已近，光亮自中天而来，照在昆莉亚脸上：她看见了水道的出口。月亮如此庞大，笼罩湖面，她已经看见了斜对岸，教堂的影子。
“塔提亚！”她吼道，用尽全力，飞奔上去——而她减速了。她将她扑到在地，两人滚落草坪，坠入月光之中，顶上，木兰飘零，在孛林，如此常见。
“塔提亚，塔提亚，塔提亚。”她坐在她上方，压住她。她若抬起头，就能见到她眼中泪珠滚落：“你究竟怎么了？”
昆莉亚捂住眼；自然寂寥，湖水拍岸，这木兰古老巨大，花落悠然。 “你去南方，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抽泣起来，忘了制约身下的人，警觉一闪而过，她以为自己要被打翻在地，疼痛却并未袭来，相反，她感到一只手，粗糙，却有不可置疑的年轻，握住了她的手臂。她放下手，见到那'鬣犬'脸上如同幻象般的笑容。
她们坐在木兰树下，月亮看着她们。 “别问我这种问题，楛珠。”她说：“我不能告诉你，你也不能告诉我。但这没有关系——玩游戏时，总有秘密，但重要的是，我还是会和你玩游戏，在我们割完麦子，干完活之后。”溪水永不断绝，丰收延绵无尽。我们不能逃离劳作和苦役，但那都没有关系。只有那之后，玩乐会来临。
她抬起手，碰了碰她脸上的泪珠。她的手那么烫，像其中有火流淌；她的眼泪却是冰的，让她颤抖。很多年后，她会再想起……想起她某一瞬间的念头……只要我们还能一起玩耍。那就很好。我不在乎任何其余的事。任何折磨，任何奖励，任何欢乐。那都太过多余，像摩天之鸟身上的珠宝……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CRNb1CJeb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4TiIW5iTE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AceZkYHtp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ZEfhkPxDT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tiTdzWOtv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9AtGe8QQw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RPLDrSHvC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kej1uUWXS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0uQZxL656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88eG7rMqa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0WXPlfsAd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wHXXVzxdi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JAC94DLXE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l5zEHHB5P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L1JQfuidr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j38Zt4kIm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f6eE9oQPS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Nomf9A8q3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0GbBIqlJY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V1S9Jgkpl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1TGnC0yGf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zMcROF6rL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cH7V5kDZJ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Ti5DFdpq8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VVhUN6mpJ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Ue4aPW0PQ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ywzG8OKeI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JVfhEFryw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ZJA80yCOT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7WC1wNYHE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hbjuiSA1M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AOxEhYWuF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6uBQ0jtvF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ROUCzEt2V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GhxUiapeZ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LLUoctgkq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nW17BRC8V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1QUvgYrPH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l7lM2x8pb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pi9uj01ax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qr9uDwEZt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khOOt2YJG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j2zzoSEqQ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jOb2P30Eq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T5lZwh05p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6w82YuDeM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euvCVNRRG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A85mAasWq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TsVl86mTD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80BWwqZMQ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wAUzDPoiS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fb2T0FAOH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yUINeZAXJ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VALIKCrFP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BxiZEAyOn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NzciZHpSh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gN83iTeFx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VyDfEdoMu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27kIaMW99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AB3FM6ZTY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iFCa4ZKrv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CiWZ3eMRr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OvCEY4y3l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TXSLOKlhj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kaw5rKojQ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LV8bMNPNc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eAXDrHGcr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is41rdMal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tSjmmmGNR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BURAjOmIO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VwEC9kZR9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4JxoZmp3C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wPOwq8tT8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PEUZJd2YK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Nxt4SWwAB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BhDj26WZH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6GJwvaQT4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sZvRTBAQf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1lbTkwxTu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Hxda9mNHf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Krl9djIC9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W8pTMtMF9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fQIKrnZs4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8aaStgQsF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d98Wfq4aY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I7aixOGmp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NCR0F74fQ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gtpUWBgR4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vh8Zt8AEt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4gWLGVSj6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XRTMFP0Fw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rebkyYEED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16avzadh4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qAMNWEJMb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iqOqjbWA0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iQpnwZt6U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cd6Cqx52w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BlDjS2X7a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QhaEeDRcE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pUSGMo9xg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EodFIMx41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CbKgoIHxt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TRTXWW1AH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vU3x2M7BJ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43LwU4G4i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jjHenbPiy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9MBJHgDyy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sdsLMpIkh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ociK9jsDk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PddbXttmx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fhQGVuLJ7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QuheAaXhC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oHNHqOczQ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OOzLAf66x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7Cl3Fm5ZE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2GOItFRoD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QIyAGUV6g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YuIECgYlH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iDE2y1fIF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RqRF29VPZ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3YKi7hKQj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GwqF3p9Lf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UC8nTaOp3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hodQzqXQX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AjK31htPK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Z18eCVS9W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LW1De7RDA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YnQOhfRuQ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oiHosMBGM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CZHLlnvme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8km6YLTkM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oA8c6kVhk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7PnIcP4g3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Hp4Z29mEY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M9dvhKf9i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kV6Sdz93U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DfxXMylE7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ywF4zy02o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lorsm4yGx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JTriRUcqP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dllYuSFp8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N95Vvo8yA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E3Kdpmf4g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dxtYy97iF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YIfsXSaHp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SgYLVA0vC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MpKYrZk9C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7bw0NK6y9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Xt3y3nlcN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3QTR2Qo0w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CtfkZTFNo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3UOoauWsT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I1fOFs3zl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IW7bU1hHz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6KZF9v9rI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3RA1MokKf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uAMlqeiEP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zYm6ynYZn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MYrakrC3q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B76D78WzB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IR2AMt6mh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eAeavXBtv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SX51J7R7a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F3KZqrHeR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23SXHO1wc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RfSVZpkwM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UpAovTXZF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lcersX2D2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bhBGkrsb8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yyz9nZ12k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qzel6dKgV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s9HpOzSOT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9WgndP5Wj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C0LwUaNV7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B8D1H79mg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LamoEQ9tg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zWS03dwMb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AgAUmG9jb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GQh5sRiT9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HS9dXsWuU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3kVq3dBLI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hqfVnatHU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X3liXLXMU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KeRG6EjsB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s0hc3q0TV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CDwSIO2LK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mVyYptRuQ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W7xQXe2HX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6JbKUyFxB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Hr3G0Ryzv
ns3.144.115.82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