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耗盡所有期待,風止意難平
轉眼就到了第一次開庭,也是我第一次走進香港的法庭,以前對於香港法庭的印象都停留在港片上,裡面的法官和律師都身穿黑色帶有白色花邊的長袍,頭戴白色假髮。
我的第一位律師,何律師,是一位中年男人,他性格溫柔,是一位好好先生。他法律條文功底好,但缺乏魄力,很難鬥得過李孝霖那一家子無賴。
走進法庭,只見那是一間簡潔寬大的辦公室,一個身穿深色套裝的短髮女法官坐在一整面木牆前的高椅上,她背後是威嚴的香港特別行政區區徽,她微低著頭,黑色雙眼望著前方,波瀾不興,像是可以看穿每一位面前的人,衣服左邊的胸針在燈光下反射出光點。
房間裡的溫度似乎比往常低了幾度,寒意從腳底升起,讓人不由自主地打冷顫,那種冰冷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更是源自內心深處對這個法庭的敬畏和對未知的恐懼。
說實話我對這次開庭是非常期待的,我一直以為憑藉我們這麼多的證據,法官一定覺得李孝霖是一個不適合撫養小孩的人吧。一切都能按照我們的想法得到我們想要的結果吧。
但是我真的太單純了,香港的離婚流程遠比我想像的複雜得多,事情也並沒有按照我們的想法進行。
女兒離開的兩個月足以讓法官不願意承擔馬上把女兒判回來的風險了。
「我無法就現在有限的文字材料判定小孩子的撫養權問題。」
這位女法官雖然語氣平淡,卻隱約能聽出一種與生俱來的威嚴,以及長期身居高位之人言語之間不自覺流露出來的命令語氣,
「我需要安排社工介入,做一份詳細的社工報告給我,我才可以做判斷,明白嗎?」
聽起來像是在徵詢我們同意,然而平靜的語氣中所隱含的淡淡威嚴,讓我們所有人心裡一怔。
「法官閣下,我的當事人希望申請的是中期管養權,不是最後的撫養權,最後撫養權依然會由社工報告給出建議。您也知道我當事人的女兒一直是和她生活在一起,但是在2個月前被對方無理由帶走,希望法庭能先判中期撫養權,將女兒回歸到之前的生活軌跡。」何律師「噌」的一聲站了起來。
「請你搞清楚你的問題,你是要申請管養權、撫養權還是管束權?這三個是不一樣的。」
現在想想,這個法官其實就是不願意承擔責任,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和紛爭。確實女兒在李孝霖那邊過的也非常好,沒有出現疏忽照顧等情況,法官只能將壓力轉嫁到社工身上。
「我麻煩你和你的當事人解釋清楚我們需要的法律流程,不是我現在憑藉幾句話說給你管養就給你的。」法官繼續平靜地說到。
「我們清楚明白,我們只是希望不要改變女兒過去這麼多年的生活習慣和環境,申請中期的照顧、管束權。」
何律師的額頭已現薄汗,繼續說到,「我們認為對方不適合撫養小孩,他……」
「停停停,你要說的東西我已經在你提交的書面報告中看到了,現在不是你說不適合就不適合的,這兩個月女兒在對方那邊生活的怎麼樣我們誰也不知道,我們是需要社工報告來告訴我們的,你明白嗎?」
何律師還想說些什麼,就被法官打斷了,她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何律師,為什麼同為女人,她卻渾身散發出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對母愛漠然無情的冷酷感?
被盤問幾句後何律師好像就已經失去了主心骨,我仰頭看著他,他人到中年,有些發胖,衣著也並沒有那麼合身,但是可以看出他早上剛刮過的臉,頭髮也仔仔細細服服帖帖地向後梳,蓋住有些謝頂的頭頂。他穿著有些俗氣的雙排扣西裝,帶著無框眼鏡,拘謹地陳述著我們的理據,時不時從西裝口袋中掏出手巾擦拭臉上的汗水。
「但是,該有的正常探視不能少,父母見子女,子女見父母都是權利和義務,請你們雙方溝通探視安排然後呈報給我。」
自始至終女法官的語氣和表情都是那般的淡定平靜,連絲毫的波瀾都沒有,甚至不曾皺一下眉頭,一字一句卻表明了她所有的要求和結論。
我想不明白的是,明明這件事情任何一個正常人都能準確地分辨出對錯好壞,都能立馬知道要怎麼做才是普羅大眾可以接受的做法,為什麼對這個法官來說,要用一上午的時間做出這樣一個中立的判決?也許她每天有幾個甚至幾十個案件,對她來說這些不過是一份工作。但是她為什麼不能再走心一點呢?
確實,這裡是家事法庭,不是刑事案件法庭,她不需要考慮誰對誰錯,她只要按照流程去走就可以。小孩最後跟誰和她沒有任何關係,她也不需要去瞭解,她只需要把判決的依據交給社工,讓社工憑一個人,憑社工對我們雙方幾面的印象就去完成這個可以決定一切的報告。說出來多少有些荒謬。
何律師,他認同法庭流程的每一個細節,堅信法律的公平公正,他覺得只要按照法庭的指示做,就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結果。
但是,他錯誤估計了李孝霖一家的無賴程度,會搶走女兒拿女兒做籌碼就已經不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事情了。同時,我們也錯誤估計了他們一家的貪婪程度。所以,我必須要換律師團隊。
當然這次的開庭也有一個好消息,那就是我們可以每週見一次女兒了,縱使李孝霖他們再不願意女兒與我們相見,但是礙於法庭命令,也不得不做。
ns216.73.216.45da2